“做个自我介绍吧。”
面试在magnitude的一间练习室内进行。
四位穿着打扮时尚精致的面试官坐在临时放置的长桌后，面前是姜吾来时填的手写简历。
“姜吾。今”
面试官身后是一整面墙的单面镜，姜吾抬眼看过去，正对上镜中的自己。
形单影只的男生领口皱皱的，眼神说不上冷静还是空洞。
在他的旁边坐着另外两个和他一起进行面试的男生。
无一例外的，两个男生穿着都舒适干爽，就差在自己身上写下“我有才艺表演”这几个大字。
和他们比起来，姜吾知道，自己胜算不大。
他忽然觉得十秒钟做出的决定很可笑。
四位面试官里并没有他昨天遇到的苏秦，方勇不在那四人之列。
也就是说，所谓的“加分项”在这间房间里并不真实存在。
姜吾自我介绍结束之后，视线落在了长桌旁的钢琴上。
旁边的两个男生前后进行介绍。姜吾只听到了两个名字，刘川，钟琦。
似乎还提到了在某个私立中学念书，梦想是成为男团之星。
“姜吾同学。”中间那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国字脸面试官念出他的名字，将他出逃的思绪召回。
姜吾扫了一眼桌上的名牌，沈容。
看起来应该是四个人里资历最深的，开口时其他面试官一齐闭上了嘴。
“你在新宁一中念书？”沈容手中的中性笔点了点桌上简陋到无法用形容词描述的简历。
听到这个问题，姜吾明显感觉到投向自己的目光。
“是。”
“是艺体生吗？”沈容又问。
“不是。”
“成绩如何？”
“一般。”
参与评选的其他面试官都因这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回答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沈容问完这个问题后，从抽屉里抽出来一张纸，打开手机誊抄了个什么东西下来。
“做一下这道题。”说完又取了两张纸，分发给另外两个孩子，“你们也试试看。”
姜吾看着纸上誊抄下来的题目，又看了眼沈容。一时间不知道是谁疯得更严重一些。
一道中考数学的几何证明。
姜彩枝是年初寒假的时候开始生病，成江海也是从年节的时候开始还不上牌钱。
姜吾是从高一第二学期开始长期逃课。学校里现在教的什么他基本都不知道。
如果沈容出的是高中的题目，姜吾还多少能猜到些他的意图。
现在是什么意思呢？
这道题解出来能怎样？解不出来又能怎样？
“怎么，不会做？”沈容看他一直不动笔，唇角勾起莫名的笑意。
瘦高少年挺直了脊背并没有回答，而是直直地看着他。
浅灰色的眼睛，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澄澈。
片刻，少年才垂下头，快速开始解题。
半分钟后，他把手中的纸递给了旁边的男生。
另外两个男生却卡住了，拿着这道题面面相觑。
“行。”沈容让人回收孩子们手中的答题纸，自己坐到钢琴前。
旁边的女面试官把墙角的白板推过来，将将挡住沈容的身形。
接着在白板上写下了数字1到7。
“现在我会依次弹奏这几个音，你们不需要告诉我唱名，只需要告诉我最后一个音代表数字几。”
说完根本不给反应时间，直接开始了弹奏。
7个音弹得近乎粘连，最后单独按下两个相同的音。
姜吾凭感觉念出数字后，沈容又开始新一轮的弹奏。
一开始只有一个音，到后面变成三个音，再到最后变成了一串音。
一开始姜吾还能勉强分辨，到后面已经开始凭直觉区分。
几轮过后，沈容才停下来，将白板翻转后推回角落。
“不是音盲。”他快速下了结论。“你的反应很快，以前学过音乐吗？”
姜吾诚实地摇了摇头。
意料之内的答案，沈容没多说什么，提出了面试的第一个正式考核内容。
“唱首歌吧。”
姜吾听过的歌曲有限，除了昨晚的moonlight，剩下的都是一些孩童时代的儿歌。但人已经来了，他也没多犹豫，硬着头皮唱了一首《虫儿飞》。
而另外两个男生则唱的是他从未听过的外文歌曲。
听完后沈容并未多说什么，又让他们做了些形体动作。姜吾没有接受过类似的训练，在完成舞蹈定格动作和拉伸时明显没有另外两个孩子轻松。
三个孩子折腾到满头汗后，沈容才开始让人统计他们的身高体重。
完成了这些之后，面试就已经告一段落，按照女面试官的说法，他们可以直接离开等通知，但是沈容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想来参加x星选计划。”
说完又笑道，“不用太紧张，这个问题不会影响面试结果，你们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刘川最先举了手，“因为梦想。我做梦都想站在舞台上，跳舞让我兴奋。”
“那么如果你被淘汰了，又准备怎么办呢？”
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再问这个问题，刘川一下子没能答出来，脖颈因为紧张而迅速变红。
“不用紧张，这不是一个必须回答的问题，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钟琦的回答和刘川大差不差，沈容听罢只是点了点头，指着门外示意他可以离开。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姜吾一个人。
此刻他脑海中闪过的，不是什么梦想或是偶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账单。
少年人从背包里翻出一张皱掉的海报，递到沈容面前，细长手指按在奖金的位置：
“因为我需要钱。”
他的直白让沈容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抛出了那个万能的问题：“那么如果你落选了，准备怎么办？”
姜吾站在他面前眨了眨眼，回头看向旁边的钢琴。
“我会找其他可以赚钱的工作。”
姜吾的回答完全在沈容的意料之外。
这种近乎执着的坦诚是他做男团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见。
清瘦的男生答完所有的问题后，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离开，却被沈容叫住。
“等下，苏秦说让你面试之后给他打个电话。姜吾是吧，”沈容又看了眼简历，勾勾唇角，“我记住你了。”
姜吾接过电话时也云里雾里，他来这里跟苏秦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他还是保持基本的礼貌，“你好，苏先生。”
“不必见外。”电话那边传来很浅的笑声，
“以防万一，集训之前的这段时间你还是住在公司的练习生宿舍。如果你有其他需求，可以直接提，不太过分的我尽量满足。”
苏秦那边有些噪音，说话带着呲呲啦啦的杂音。
姜吾捏着手机站在楼梯通道里，心跳如雷。
“住在练习生宿舍是什么意思？”
“面试结果没有当场发表吗？”苏秦略惊讶，“没关系，一会儿方勇也会告诉你结果，跟着他走就行。
今天的主面试官沈容是我的老板，也是magnitude的总裁。他挑出来的人各个都是顶尖。
你大可以试一试，自己值不值得起这两百万。”
意思是，他的甄选面试已经通过了。
“无论你是因为什么选择x星选计划，我都希望你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刻。”
苏秦说完后，两人都沉默了一段时间，对面似乎意识到什么，主动问：“你还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帮忙，是吗？”
“是。”姜吾深吸了口气。
——
正如苏秦所说，电话挂断之后，方勇就过来通知了面试结果。
电话里提到的那些情况又重复了一遍。姜吾大概理解了集训的流程。
集训会在一周后进行，同时参与集训的学员一共有203人，将会同吃同住封闭管理300天。
在这期间每个人每个月都会有固定的餐补和交补，会明确约定在集训合约当中。
方勇知道他更关心的其实是入围奖金，所以又解释了一遍。
“就像我一开始跟你说的，200万的奖金并不需要成功跻身出道位，你只需要坚持到最终决选时在第六名以内就可以获得奖金。”
言外之意，这一次的x星选计划推出的是一个五人团体。
和chaos一样。
关于chaos的信息，姜吾是紧急恶补的。虽然没有任何艺术方面的学习经历，但是对待考试他却是真正的身经百战。
姜吾知道，在签订合同之前，沈容会派人对他进行背调，对应的他也理应提前了解有关magnitude的公开信息。
chaos是本土首代男子团体，但是培训方式却是参考海外的艺人包装计划。但他们的确是当之无愧的顶流男团。
无论是作为团体，还是成员个人，在行业内都是顶尖。
以队长和门面苏秦为例，在作为chaos出道前就是有相当实力的编舞。出道后，19岁就曾担任海外选秀的编舞导师。
直至现在23岁，已经是圈内力能扛鼎的“前辈”。
除了苏秦之外，还有编曲天才路西法，蜜嗓主唱陈陆，以及说唱能力极强的楚辛和肇佑禾。
chaos从出道迷你专开始，就一路爆红至今。出道5年每一次回归都能够取得相当好的成绩。
在电子专辑时代，他们是唯一实体专仍能保持畅销的男主团体。
姜吾大概能够猜到，这一次的x星选计划，是想要复刻曾经成功过的经典，以magnitude的野心，或许更是想要超越。
所以他的目标只需要定在第六名就可以了。
“要留下来可不容易，对了，你欠……”方勇话说到一半又吞了下去，“你爸欠了多少钱？”
“你得告诉我我大概了解下情况，之后如果遇到突发状况作为负责人我也好准备对策。”怕姜吾多虑，方勇又补了一句。
但不得不说，这孩子体质还真是特殊。
重病的妈，该死的爸。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兄弟姐妹，符不符合年幼的弟弟妹妹这一特征。
姜吾认真看着方勇，似乎是在确认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思考过后才说：“我不知道具体的数额，但是借条上写的是58万。”
而且从年初开始，成江海就再没回过家，这个数字只会比58万更多。
现在这个沉重的雪球到底有多大，说实话姜吾自己也不知道。
所谓的magnitude练习生宿舍就在大楼旁边。
跟学校的宿舍不同，这间宿舍似乎是有人固定在居住。
房间里放着前屋主的各种乐器，衣服还有书籍。
“东西可以不用收拾，之后集训会穿统一的制服，吃饭的问题不用担心，我会让人给你带，你只是在这儿睡7天觉。好好修整一下，后面够你累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练习生宿舍不止有他在住。
几天后他才终于意识到，这里不是什么简单的练习生宿舍，而是苏秦出道前之前的专属寝室。
七天里，方勇并没有短衣缩食，集训出发前夜，姜吾按照要求进行集训前的数据记录，比面试那天重了5斤。
集训安排在magnitude楼下的专用地下仓库。
仓库总面积达到1000平米。
按照要求，姜吾将要和另外202个男生一起，在这里同吃同住300天。
分配床位前，姜吾先被带去签集训合同。这是面试结束后，他第一次和沈容碰面。
“满16岁了对吧。”沈容对着他的身份证确认了生日信息。
“之后会专门为你们开通一张储蓄卡，你们每月的餐补和交补都会按时发放至卡内。”
他一边说，一边在合约上某处写下两个数字，然后翻到最后一页，“如果你有什么问题要问，趁现在。”
！
姜吾愣了下，但是很快反应过来。
沈容是计划发起人，从签订合约后，就正式成为自己的“老板”。
姜吾捏着笔杆，从沈容手中接过合同。
合约首页，约定的餐补和交补处签着两个数字：
餐补：5000/月
交补：2000/月
特殊条款中约定，如果合约乙方在集训结束后确认排位在前六名，即可获得奖金200万。
姜吾在咖啡厅打工，时薪是30块。
落笔前，他抬头看向那位面目和善的老板，
“为什么要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