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沐薇吸着鼻子。
她的手指冻疮烂了, 持续性地发痒,叫她痛不欲生。
商超门口的活人已经不多。
僵冷的末世,无望的低温。
人类的行动随着低温持续性地降低。杨沐薇苦中作乐想,她看过的末世小说里, 大多数人为谋利益, 不惜对同类下手……极寒末世, 俨然不同, 寒冷限制无数人类的活动范围, 除了争抢热量以外, 幸存者很少对同胞动手。
——一旦动手, 消耗体力, 付出不抵收获。
——只有蠢货才会这样干。
杨沐薇焦虑看着油量表。这辆车是电油混合,电池在极寒下续航不佳, 只能消耗汽油。
极端情况下,能源的消耗非常快。
她见过几个男人撬着商超门口无人认领的汽车油箱, 战战兢兢地收集完毕, 几人一拥而上,挤入轿车, 鹌鹑般互相取暖。
杨沐薇保持警惕, 她将他们当作备用计划:霍弋要是再联系不上,她就要加入他们。
她挑剔着, 嫌恶地撇了撇嘴。
这几个男人,瞧着恶心邋遢。
杨沐薇认出其中一人身上穿的是商超保安服。像这样的男人, 末世前, 她看都不会看一眼。
现在,他们成了她最后的选择。
杨沐薇挠着发痒的冻疮,低头看手机。
车内的电池续航足够充手机。
霍弋的消息在两天前。
今天是末世来临的第九天。
杨沐薇:霍弋, 你那边怎么说?拜托了,我只有你可以依靠。
她翻找相册,找到自己刚拍没多久的精修美图。末世来临,她没法化妆,好在五官基础不错,修图软件P一下,看得出还是末世前那个被无数男人追求的都市美女。
霍弋没回。
杨沐薇翻着聊天纪录。
霍弋说,他女友也在别墅里住着,等他将女友劝好,一定让她住进来。
她真不愿意和脏臭男人挤一块,虽说那能保命。真要挑选,她还是希望找霍弋那样的男人——英俊貌美,居住条件好,和她有过感情基础。
至于车载广播里说的政府官方救援……杨沐薇原来的住址和现在的地点距离太远,她已经没那个毅力再重选目的地,跋涉前往——道路堆满积雪,没法开车,遍地都是废弃无主的汽车,仅靠双腿,她不可能有那个机会活到官方救援聚集地。
杨沐薇恋恋不舍地关掉聊天框。
她饱含期冀,希望霍弋能尽快给她答复。
=
别墅内的气氛非常微妙。
鹿盈和霍弋的分手是条分水岭,将这段关系赤=裸裸地切割分裂。
意味着,鹿盈可以自由选择喜欢的。与此同时,其他男人的追求不需要遭受道德上的谴责与苛待。
白潇祎在厨房里泡奶茶,热乎乎的甜奶茶入腹,让人情难自禁地呼出温暖的气,她不忘给鹿盈调了一杯。
鹿盈揉着眼走进来。
她脸上有着倦意。
白潇祎把奶茶递给她,挑眉问:“半夜偷油去了?”年长女人笑话她,像个偷油耗子,熬得眼下青黑。
鹿盈狠狠喝了口奶茶。
香精味浓厚的热奶茶,加了椰果,嚼起来很脆很甜,暖得人情不自禁地喟叹,她啜饮着,咕哝道:“没有偷油。”
白潇祎眼中的鹿盈,是个甜美、可爱的小朋友。
她怜爱地凑近,捏捏她饱满的脸颊,“都熬夜成熊猫了,还说没偷油。”
鹿盈冲她撒娇。
“我看小说呢,熬太晚。”
她的精神状态很好,一如末世前的正常人类,做着二十多岁年轻人擅长、喜欢的熬夜活动。看小说,刷剧……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像末世前浏览互联网平台上层出不穷的有趣热门帖子。
网络信号时有时无。
娱乐活动只有单机。
白潇祎严肃起来,她说,“现在不好找医生,不许熬夜太晚。”
鹿盈乖乖点头。
她的听话只对哥嫂——没办法,谁让他俩是她穿书前最喜欢的角色呢?
白潇祎没说太多,她问她一会想吃什么,她下厨。
乔灵湛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的眼睫带霜,鼻尖泛红,显然是在户外待了一会。
进厨房是想用热水洗洗脸。
他看到她俩,打了声招呼:“姐姐,嫂子。”
白潇祎和颜悦色,主动让了位置。
乔灵湛迅速开水龙头,用热水浸透洗脸巾,擦掉脸上的冰寒。
恢复原有的温暖还要一阵。
温热的毛巾盖着脸颊,将冻得冰冷的鼻尖缓慢地暖着。
他听到白潇祎倒热水的动静,嗅到空气里的甜味。
掀下毛巾。
鹿盈就在他身侧,她示意让他先喝一口热奶茶暖和:“嫂子在冲,水刚烧沸,烫嘴。”
她平静道:“你可以先喝我的。”
乔灵湛与她对视。
他含蓄而小心地盈起笑容,那双被热气湿润的眸子清亮,“谢谢姐姐。”
他捧着鹿盈的杯子
,小口小口,珍惜地喝。
热乎乎的奶茶涌入喉咙。
极寒末世里珍贵而稀缺的热水,调和着普通的奶茶粉,兑出暖人肺腑的热饮。
白潇祎静默无声,她多泡了几杯奶茶,搁在岛台上。
鹿盈没再喝,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嫂子,你和哥这几天累不累?”
白潇祎思索,答:“还行,电器都还能用。”
“没什么需要检修的。”
鹿盈是甩手掌柜。
她真不爱操心这些琐事,又正好,哥嫂两人对她太过溺爱,根本不愿意她动手干活。更别说,别墅里不止一个青壮力。
乔灵湛就是最好的例子。
程盛易出门铲雪时,他会帮忙搭把手,这种单纯的体力活,没什么技术含量,有时候还轮不到他来。乔翟驰没在忙时,会提前和他说好,然后,接过弟弟惯常使用的工具,出门干活。
霍清羚感冒好了以后,他的心思分了些放在兰逍身上——表哥的精神状态与霍弋戚戚相关,他极力确保两人不会撞上,发生纠纷;其余时候,他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譬如清理别墅内的卫生等。
久而久之。
程盛易和白潇祎只干有技术含量的事。
要不是铲雪时需要顺带着检查空调外机,程盛易连铲雪都不需要做,其他男人会接手这项工作。
随着信号衰弱,霍至昭能处理的事务越来越少。
政府官方救援的消息陆续传来。
鹿盈的别墅成为他们目前最好的选择。
他们必须要维护好整栋别墅。
不管是内部人际关系,还是肉眼可见的卫生清洁工作……亦或是,其他待分配的工作内容。
乔灵湛静静地听她俩说话。
白潇祎说完自己,“这几天室内温度降了。”
极端条件下,普通电器的使用年限大大缩短。
空调成为损耗品。
室内温度降到12摄氏度。
已经是空调供暖能提供的最好温度。
睡觉时,白潇祎有老公陪着,两人挤挤挨挨,足够暖和。
男人体热,程盛易心疼老婆,挤在双人睡袋里,看她脚冷,会塞进自己手里暖和。
白潇祎知道鹿盈最近都是一个人睡。
她担心小表妹晚上着凉,于是,细细追问:“用上睡袋了吗?”
鹿盈托腮点头。
她的房间供暖功能正常。12摄氏度的室温和南方初冬时节差不多。
按常理而言,电热毯子加棉被,足够应付。
可惜,谁也不知道电器什么时候罢工。万一,深睡时,某个房间的供暖失效……气温骤降,极有可能导致室内人悄无声息地在睡梦中冻僵、冻死。
保险起见,每个人都分到了保暖的睡袋。
大床是做愛娱乐的选择,睡袋是睡眠御寒的保障。
白潇祎忧心忡忡,她低声说:“我和你哥睡一块,特别暖和。最近降温厉害……”
她顿了顿,先考虑的是:“你要是冷,来嫂子屋里睡。”
鹿盈被白潇祎逗乐了。
“那我哥呢?你要抛弃他啊?”
乔灵湛竖起耳朵,悄悄听。
她们说话没有避开他的打算。说得光明正大,毫不避讳。
白潇祎犹豫了一会。
她还是决定狠心抛弃温暖的丈夫。没办法,谁让小表妹和那个狗男人霍弋分手了呢。
霍弋不是个好东西。除了长得好看,是个男人,能提供热量外……没有优点。现在,小表妹和他分手了,他失去了用处。
白潇祎挑剔地想。
她说:“行啊,你来我屋里睡。”
白潇祎主要是担心鹿盈一个人,万一保暖措施没做好,感冒发烧了……那可不妙。现在没有医生,虽说备齐了药物,可生病总是煎熬的。她只要一想到亲人生病,一颗心就拧巴起来,酸楚极了。
白潇祎用忧愁的眼神看她,鹿盈冲她宽慰地笑笑:“我今天晚上找人陪我睡,好不好?”
乔灵湛呛了一声。
他发出声音,她们都朝他看来。
年轻男大尴尬得不敢看人。
他刚暖和起来的脸瞬间涨红。
鹿盈喝过的奶茶在他手里像是烫手的山芋。
他站立难安。
鹿盈挑眉。
她不动声色地和白潇祎对视一眼。
白潇祎弯起嘴角,她不说话,笑眯眯的,只默不作声地示意自己要溜了。
鹿盈目送她离开。
厨房只剩下他们俩。
“怎么了?”她压低声线,温柔地看他。
乔灵湛鼻尖的红痣更加艳丽。
他的性格内敛沉静,同龄人中少有的脾性。倘若给他成长的时间,将来势必会长成成熟谦和的稳重男人——当下,他的青涩一览无遗,被鹿盈完美地拿捏。
“没、没什么。”
乔灵湛不能说,自己听到美丽的别墅主人,轻描淡写说今晚找人陪她睡时……脑中骤然浮起的念头。
他为此付出呛咳的代价。
鹿盈:“今晚要陪我一起睡吗?”
她没有丁点害羞,说得像是“天蓝草绿”的自然道理,再寻常不过,又像是随口问候“今天吃了没”。
如此从容不迫。
乔灵湛定住了,他的眼睛微微睁大,错愕地与她对视。
鹿盈毫不羞耻,她说:“你不愿意的话,我问别人。”
“不、不是,”乔灵湛终于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如有神明指引着,要他做出最正确的决定,“我不是拒绝。”
鹿盈对他的印象很好。
程盛易夸他,说乔灵湛沉稳,寡言少语,干活利索。放在末世前,一定是校内响当当的学霸尖子生,“我教他干活,一些行业内用语,他脑子一转,就听懂了。”
碍于工作忙碌,乔翟驰和程盛易相处不多。不过,他留给程盛易的印象同样不错。
总之,程盛易对乔家兄弟俩的评价挺高。
乔家兄弟俩对待霍弋的冷漠态度,更是让护妹心切的程盛易多出几分好感。
鹿盈能理解霍至昭身为霍家掌权人,硬着头皮,不得不将霍弋客观地留在眼前,不愿他闯祸去死的想法。
霍至昭必须要有道德上的约束与自我桎梏,才能成为稳定霍家人的存在,如果连他都陷入道德滑坡……鹿盈皱了皱眉,她不喜欢看到此类情况的发生。她需要霍至昭对自身有高道德感——这将有助于别墅内部生活环境的稳定。
程盛易想得没那么多。
他爱恨分明,看不惯霍弋,便喜欢同样对他冷淡、态度鲜明的乔家兄弟俩。
鹿盈表示理解。
程盛易对乔家兄弟的喜爱,一定程度上,让她对他俩有轻微的情感偏移。微不可察,但是存在。
乔灵湛组织了一下语言,他小声、谨慎地说:“姐姐,我可以陪你一起睡。”
陈述句。先表明自己的意愿。
顿了顿,他补充:“今晚几点?”
鹿盈笑了,她思考一会,告诉他:“十点吧。”
乔灵湛屏息静气,他思考着,告诉她:“好,在那之前,我会准备好。”
他冲她温润地笑。
鹿盈托腮,饶有兴致地看他同手同脚地走出厨房。
她忍俊不禁。
·
末世来临第九天。
末世以前,两极地区的极昼极夜现象,影响生活在该地区的人类的生理。漫长的日照或黑夜,总是会让人类的身体作息发生紊乱。
极寒带来的雪,隐蔽不见天日的现状,有着类似的负面影响。人类对时间的概念开始模糊。
遮光帘将户外雪光彻底遮蔽,以减少雪盲,降低出现眼部疾病的风险。别墅内,想要辨识具体时间,能依靠的只有仍在走动的时钟。
傍晚六点。
霍清羚做了一顿热腾腾的饭,最年轻的漂亮男孩得意洋洋,他满怀期待地等待大家的评价——当然,主要还是静候鹿盈的点评。
霍至昭有意识地亲近鹿盈;兰逍本能地依赖于鹿盈……
霍清羚有模有样地学着两个兄长。
他是按照霍至昭的辅助人选来培养的。不幸的是,末世来临,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充裕。根据家族计划,
霍清羚本该在大学毕业后,进入霍氏,协助霍至昭,一块管理霍家。
他没有快速成长的机会,好在,他比寻常人聪明,看到两个兄长的情感倾向后,不知不觉地做了正确的决定。
讨好鹿盈。
使她高兴。
霍清羚新学的菜,吃起来可口美味。
鹿盈赞许,“很好吃。”
最年轻的漂亮男孩不由自主地牵起嘴角,冲她亮亮地笑。
霍至昭平静地吃饭。
他不对他的表现有任何评价。稳定、端静,一个稳妥持重的成年人应有的模样。
霍弋还是那副蠢货样。
听到鹿盈夸霍清羚,吃味、嫉妒,所有负面情绪都涌动在他的脸上。
没多少人愿意理睬他。
他怏怏地嚼食物,忍不住盯着手机看。
霍清羚坐在他身旁,他睨他,发觉这个蠢货堂兄小动作很多,想要观察。霍弋若有所觉,提前将手机屏幕摁熄。
他皱眉。
霍清羚发现了霍弋的动作,不好逼迫他说。只能将这点暗记心中,决定一会告诉他哥。
这一顿饭吃得和谐。
蠢货不说话,大家都高兴。
乔灵湛吃饭时略有走神。
他身旁的乔翟驰也在出神。
吃饱喝足。
负责收拾碗筷的男人自觉去收拾了。
鹿盈满意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霍至昭帮着收拾厨余垃圾,兰逍一言不发,将锅碗瓢盆放好。
霍弋心不在焉,想搭把手,老是出岔,被霍清羚一脸烦闷地赶走了。
乔家兄弟俩没动作。
在鹿盈递来目光时,乔灵湛一如她预想的,手足无措,鼻尖红痣清纯可人,惯有的内敛沉静倏忽变化,如同稳定的湖泊被一颗石子惊出阵阵涟漪,久久不能回到最初。
乔翟驰的表现就耐人寻味了。
他有点尴尬,又有点焦虑。
清俊温雅的脸上,怅然着某些难以解读的情绪。
很像是对未来忧悒焦愁,不知前路在哪的飘零美人。
鹿盈歪着歪脸,她耐心地观察他们。
乔翟驰笑起来会有浅浅的笑涡,清俊斯文的五官为他的酒窝染上几分腼腆清澈。
与霍弋的油滑多情截然不同,最年长的他看起来不像接近而立,更像刚出阁的少年郎。
这个比喻,用词不够精准——不过,鹿盈漫不经心想,再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比喻了。
乔灵湛私下里一定是告知乔翟驰发生了什么,他做出了什么约定。
作为兄长,心情复杂,再正常不过。
乔翟驰不期与她对上眼神。
他的表情从复杂再到坦然,最后,转为试探着的醇美笑容。
鹿盈挪开眼神,她平淡思考,今晚找乔灵湛取暖后,下一次找谁呢?
霍至昭不会拒绝她。
鹿盈确信这一点。她继续思索,环顾四周,逐一清点。
兰逍?
她抬抬手,他就把脸凑上来了,有时候连带着湿漉漉的泪水,温热的嘴唇,还有低迷脆弱的依恋。
霍清羚?
鹿盈思忖,她喜欢霍清羚面若好女的长相。可惜,出于重重考虑,她会侧重于先和霍至昭,再和霍清羚。
……
霍弋是被放弃的选择。
鹿盈深知,她伸伸手,霍弋可能就会像条狗舔上来,把指缝舔得湿漉漉。
无奈,讨人厌的蠢货只会惹得她心情不好。
最后,乔翟驰。
引发了她思考的重要人物,与她眼神交汇后不久,再度陷入奇异、寂静的失神状态。
他的眼睫隐在薄薄的镜片后,低垂头颅时,看不太清瞳孔,只能从流利优美的鼻梁弧度、饱满漂亮的唇珠,瞧出些微外泄的情绪表达。
鹿盈一扫而过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像是被人拧住鹿角的温驯大鹿。循着施力方向,颤颤地看来。
他沉默。
眼前的美丽女人以平静、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
难分日夜的时间,模糊人们对时间的概念,更让等待变得漫长。
乔翟驰想着今晚弟弟要去陪鹿盈的事,心绪万千。
乔灵湛告诉他时,略有羞赧,他结结巴巴,“哥,姐姐说——”
坦诚地、完整地复述了所有对话的内容。
包括白潇祎担忧她一人睡时的失温,要她去她的屋里。
鹿盈婉拒,并不愿意让兄嫂分离。
然后,她抓壮丁,随口抓到了在场的乔灵湛,态度随意,大有“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再找别人”的冷淡与随便。
乔灵湛不想放过机会。
他牢牢记得他哥说的话。
起初,乔翟驰认为乔灵湛更年轻,更俊俏。
他年纪太大了。鹿女士大抵不会喜欢。
出于这样的考量,他鼓励乔灵湛去接近鹿盈。
后来,鹿盈对待他,不以为意,又饱含深意地戳弄他的酒窝,夸他……让乔翟驰生出几分妄念。
他想,或许鹿盈没那么在乎年龄。
可是,这个结论在听到乔灵湛被挑中,选择为一块取暖的伙伴时,骤然推翻。
他苦涩,伤心地想,他的年龄还是太大了。
鹿盈绝不会考虑他。
……
那双麋鹿般温驯的眼,睫毛垂下,洇出薄薄的阴影。
鹿盈:“你在想什么?”
她向来有话直说,直率得让人毫无内耗的时间。
乔翟驰定住。
他仓促地挤出笑容,试图平复,潦草地带过自己的负面情绪。
“没、没什么——”
鹿盈不解。
不过,这不妨碍她开口,联系着方才所想,随意道:“我怕冷。等你弟弟陪我结束以后,有空你来陪我?”
乔翟驰愣怔。
他不可置信地听她说完,一时间,茫然无措。
乔灵湛就在他身旁,他迅速地用手肘碰了碰兄长,提醒他回神。
他替他哥先答了:“当然,他愿意的!”
鹿盈忍着笑意,她满是玩味,目瞪神呆的乔翟驰惊醒般,紧张地说:“嗯,我愿意的。”
他们的声音不高不低。
厨房里的人听不到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
霍至昭清洁着手,踱步走出,发觉外头气氛微妙,浮动着叫他不安的古怪……
他静静驻足。
鹿盈顺势微笑,乔家兄弟俩各有各的喜悦。
他不解,抬眸看鹿盈,眼神困惑。
她不言不语。
富有魅力的美丽主人盈盈笑着,她挑起眉,饱满浅红的嘴唇上扬。这笑容是光明正大的,直视着的,对着他的。
蓦地,霍至昭失神。他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同样,错过追问发生了什么的最佳时机。
第22章 第22章鹿盈认为,他的手指要更……
当晚。
乔灵湛来找鹿盈。
双人睡袋对充绒量的要求更高。
户外露营时, 尺寸、重量会称为消费者购物前参考的重要因素;鹿盈购入这类保暖用具,并没有考虑过尺寸与质量,她挑的方式简单粗暴:价格不是问题,只要保暖, 再贵都行。
乔灵湛站在她面前, 有些紧张。
他看到她拽出双人睡袋, 准备铺展, 立刻伸手接过, 主动干活。
程盛易夸他是个手脚灵活的年轻人。
这话确实没错。
晚上十点五分。
鹿盈已经陷入温暖的睡袋, 她和乔灵湛的姿势是大小勺子。她完整地嵌入他的胸膛。年轻男人很温暖, 呼吸温热, 频率柔缓,像是一棵缓慢吐息的大树。
鹿盈难得感受到快速袭来的困意——往常这个点, 她在看小说、电视剧。这个世界的文化产出与她的现实很相似,带来的精神愉悦效果很好。
白潇祎耳提面命, 不许她再熬夜。
鹿盈听话。她都已经设想好, 要是睡不着,吃几颗褪黑素——谁能想到, 在乔灵湛的怀抱里, 她居然困意泛滥?
她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我要睡啦。”
身后的乔灵湛声音紧绷, 他说:“好,姐姐。”
于是, 鹿盈陷入深甜的睡梦。
她睡得不错, 可中途还是醒来一次。
头一遭和人在睡袋里共度夜晚。热度高得鹿盈骨头酥麻,她含糊地哼
声,慵懒甜蜜, 身后的炽热体温沉默而生机勃勃地跳动。她半睡半醒,温柔问他:“你还没睡着吗?”
腕表提示,凌晨一点。
她听出年轻男人的呼吸慌乱——该说不说,他才十九岁,生涩,没谈过恋爱,和异性一个睡袋,确实是头一遭。
鹿盈逐渐清醒。
她慢腾腾地转身,从大小勺子的姿势变为面对面。
黯淡的室内,她对上他明亮的眼。
她失笑。
很确定地说:“你一直没睡。”
中途醒来以前,她想得简单——将乔灵湛当作取暖的伙伴。仅此而已。
乔灵湛尴尬得眼睫都耷拉下来。偏偏,狭窄的睡袋里,他没法避开,火辣辣的温度爬上他的脸颊。借着电子腕表的亮度,她能看到他的表情。
鹿盈眨了眨眼。
她翘起嘴角,“要怎样,你才能睡着?”
这个问题让乔灵湛茫然。
他沉默地呼吸,一声不吭。没有答案。似是想要将脑袋扎进沙子里的鸵鸟。
她有了答案。
“累了以后会好睡一点。”
她想了想,闷笑着,勾住他的手指,循循善导。
她给他找了一点活。
取悦她。使她高兴。
乔灵湛是个手脚灵活的年轻人。
程盛易夸得没错,不过,鹿盈认为,他的手指要更灵活一些。
末了,她用温柔、倦倦的口吻,夸他:“好乖。”
他们恢复了大小勺子的姿势。
这一次,睡眠之神齐齐找上他俩。
乔灵湛累了。他的眼睫毛小扇般扫在她的后颈,呼吸温热,树木般温吞柔和,毫无攻击性。他身上有着很淡的浴液香味,这样冷的天气,为了和她共处一室,他一定是提前洗过澡,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指甲盖都修整完美。
鹿盈再度陷入甜美的梦境,她在睡前,轻慢地想,自己有点想看他鼻尖那颗红痣挂上潮湿水珠的甜美画面——可以是泪水,也可以是其他。
困意席卷。
她想,下次吧。
……
翌日。
乔灵湛起得迟了。按照平时,他会陪着早起的程盛易一块出门检查设备——今天,是乔翟驰协助。
霍至昭和霍弋的房间在二楼客卧,走廊尽头的那一间。
与主卧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霍弋贪懒,昨晚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霍清羚告状说他餐桌上鬼鬼祟祟地使手机,心思不良。霍至昭腾出空儿观察他,确保他晚上没乱来,盯梢一晚,很是疲惫。搞事的人折腾完旁人,自顾自地睡得香,只留下霍至昭无语至极,撑着倦怠的脸色,安静地起身洗漱。
末世来临,他的睡眠质量并不好。
无数需要牵挂的事盘旋心中。
霍弋在睡袋里,他睡得沉沉,四仰八叉。
霍至昭平静地挤着泡沫,拿剃须刀刮胡子,他下巴的青色长出,粗糙、刺手。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刮胡子不太顺利。
霍至昭感觉电动剃刀一瞬的卡涩。
他吃痛一声,仰着下巴,对着镜子里皮肤出现细小刮痕的自己,无声地拧起眉头。
他打开水笼头。
值得庆幸的是,景市虽处于南方,碍于每年都有下雪,自来水管做过防冻保护;情况类比冬季严寒的北方,除了室外的自来水管容易被冻住,室内水管管道一般都铺设在地下,极少出现问题。
鹿盈居住的这片别墅区价格高昂,相关管道设施更是做得尽善尽美。
目前,别墅的热水器在供电正常的情况下,还能使用。
高速流动的温水在洗脸池蓄了一部分。
霍至昭将下巴上的泡沫洗净,细小的伤口让他心事重重,暴露在外的血痕浅浅结了痂。
他叹气。
不妙的预感,在他走出房间,撞见乔翟驰时,升腾到极点。
乔翟驰的脸色寻常,他客气礼貌地对他打招呼:“霍至昭,早上好。”
程盛易:“大乔,去厨房帮你嫂子搭把手。”他使唤乔家兄弟非常顺手,三言两语中,便可窥见关系亲昵。霍至昭为这,瞳孔一缩。
乔翟驰盈起笑,他温和地高声回:“好的,哥,我马上来。”
他身上寒意入骨,风尘仆仆,俨然是出门干活过的架势。
霍至昭犹疑,他先是回:“早上好。”再之后,问:“你弟弟呢?”
程盛易的脚步声渐远,他手头还有别的事要做。
乔翟驰的镜片有薄薄的雾气,他摘了眼镜,用手帕擦了擦,将镜片擦得铮光发亮,确保视线清晰,这才温吞道:“他今天没空。”
霍至昭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觉得奇怪,奇怪于平日里很早起来帮程盛易的乔灵湛为什么不在,而他哥哥乔翟驰心情很好,说他“没空”——什么事,会让他没空?
悬念挂在心间。
直到,他听到主卧传来的脚步声。
鹿盈的脚步声轻悄柔和。
极寒降临,人人都穿得厚实,恐惧失温。
日常走动时,她会穿着毛绒绒的雪地靴——室内这样的鞋子就够了。雪地靴上挂了两个毛球,显得格外无害,天真可爱。
美丽的别墅主人有着一张动人、富有魅力的脸,脚步轻悄时,那两颗毛球就像是小猫伸出粉色肉垫,展示出独属于她的无声、静谧,是神圣至上的可爱意志。
毛球和她的性格有着极大的反差。
他们都知道,她的内心并不像是那毛茸茸的挂件小球。她更坚硬。
这些天,他们已经习惯听到她柔和的脚步声。
现在,主卧里有着明显更沉的脚步声。
霍至昭愣住。
他聚精会神地听着,然后,主卧的门开了。
乔灵湛没想到门口会有人,他显而易见地呆滞一秒,旋后,先看他哥乔翟驰,乔翟驰露出微笑,他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一半,紧接着,再看霍至昭。
兄弟之间无需太多言语。
眼神交汇,即可理解彼此。
乔灵湛:“霍先生,早上好。”
他很客气。
乔家兄弟俩有着很好的教养。
霍至昭语气干涩:“你昨晚在鹿女士的房间过夜吗?”
乔家兄弟俩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年纪小的这个,略加思索,他点头,干脆利落地答:“姐姐晚上睡觉会冷。”
将自己工具的作用说得寻常。
并不居功自傲。
“我和她睡在一起,她能暖和些。”
霍至昭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事实上,他不能做任何不妙的应对——鹿盈和所有人都没有确定关系。谁都没有资格指责她。况且,乔灵湛说得朴实单纯,他从未将它染上任何带暧昧的色彩。
客卧里仍在酣睡的霍弋,蠢得一清二楚。前些时日,他还在争执吵闹着,抱怨他和兰逍当着他的面和鹿盈亲近。
却不知道,有人早于他们,攫取珍贵的共眠机会。
霍至昭的下巴上,细小的伤口蔓延出被寒冷激发的痛意。
他无声地吸了一口凉气。
程盛易远远叫唤:“大乔!”
顿了顿,他又想到什么般,在楼梯间探出身子,看到乔灵湛,笑了笑,“小乔也在。正好,一个来帮我拿梯子,一个去帮你嫂子打下手。”
乔灵湛仰头,神清气爽,中气十足,他睡得很好,眼睛亮亮的,“行,哥,我马上来。”
乔翟驰与他分离。
他温柔地拍了拍乔灵湛的肩膀。
乔灵湛有点不好意思。
霍至昭默默注视着他们离去。
他和慢了几拍,走出主卧的鹿盈对上眼神。
她的头发乌黑蓬松,往常用鲨鱼夹随手夹起来,别在脑后。今天很特别,她的头发被编了个精致的鱼骨辫。
霍至昭目光落在辫子上的时间有点久。
鹿盈:“灵湛给我编的。”
她笑了起来,显然,这一晚度过得万分美妙,清晨醒来,年轻男孩亲手给她编发,更是取悦了她。
美人的眼眸里有着深深的笑意。
“还不错吧。”
霍至昭咽了咽喉咙,他说:“很好看。”
霍
至昭不是霍弋那样的蠢人。他看的分外清楚,明白拈酸吃醋的行径,在这狭窄别墅内,只会惹来旁人不快。况且,他有什么资格来吃醋呢?
他为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
还是酸楚。
他努力着,试图忍住。
“我都不知道你和乔灵湛约好了。”
霍至昭不想将对话延伸发展为不好的、叫人不悦的地步,他只是有一瞬没忍住,话就说出口。他匆忙咽回剩下的,“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想要指责,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鹿盈的笑意并没有完全收敛。
她有些惊异,而后,恍然大悟。她在这一瞬间,好似看到了原文中的[鹿盈]——原身在霍弋与前女友亲昵时,闪烁过的情感,与霍至昭此刻的表现是相似的。
她说:“我知道你的意思。”
霍至昭并未放松。
他颓然解释,“我只是,太惊讶了。”
看到乔灵湛的那一刻,霍至昭脑中掠过的念头,居然是:为什么是他?
他不可以吗?
鹿盈提出,他绝不可能会拒绝。
霍至昭的想法不断盘旋,他的思绪被下巴上轻微细小的伤口痛楚牵扯,又被很近距离里,鹿盈身上柔和甜蜜的香味侵扰。
她的声音平静而淡漠,一眼看透他在想什么,告诉他:“我邀请你,你一定会同意。”
霍至昭:“是的。”
他回答完。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霍至昭是稳定的、无需犹豫的那个选择。
换句话说,是鹿盈自信知道他绝不会拒绝的备选人物。
……
霍至昭那张英俊漂亮的脸上,蓦地,涌动起无数复杂情绪。
他太熟悉人性。虽未曾涉猎恋情,多年掌权霍家的经验足够了,他的处事经验复刻在当下,他仓促地咬紧牙,想:噢,他是备选。
这个概念,让霍至昭感到某一种无能为力的荒诞与可笑。
他是备选。
他无力深究为什么他是备选。
他大抵能想到原因:霍弋是他的堂弟,他对待霍家人有种本能的“护崽”心态,责任感让他无法抛弃道德有缺的亲人,哪怕再厌恶,也得硬着头皮……这个亲人,对鹿盈不好。
与之相对,是乔家兄弟俩。
他们被程盛易喜欢,亲昵喊着“大小乔”。本身亲和力足够,在别墅里的人际关系相对单纯。
末世前,霍弋看不起母亲那边的亲戚。因工作变动,霍弋母亲前往孔子学院教学的几年里,霍弋从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俩。
乔家兄弟与霍弋的关系平淡到有些冷漠。
鹿盈:“你在想些什么?”
霍至昭眸中涌动的波澜,叫她心生好奇。
“你吃醋了?生气我没有第一个找你?”
她抱着手臂,直率地说出自己的困惑。
霍至昭苦笑。
他想,她一直这样冷静,从不内耗自己。
霍弋口中那个“柔软乖巧”“非常听他的话”的傻白甜鹿家小公主,究竟是霍弋的妄想,还是他根本没有触及到她真实的那部分?
他坦诚地说:“我应该没有这个资格吃醋。”
鹿盈对这个回答表示满意。
她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轻慢想,多懂事。
霍至昭毫不意外。
他组织了下言语,稳定情绪,保留部分真挚的自我,“我希望,下次你能第一个想到我。”
鹿盈静静看他。
“我也很暖和。”
他主动伸出手,修长宽大的手掌,指节分明,甲面是健康的、养尊处优的富人会有的盈润饱满。鹿盈审视,她低垂着眼睫,将他的手指打量一番,而后,握住。
十指交缠。
她告诉他:“下次吧。”
她摸到霍至昭右手部分指节上的薄薄茧子——他的学历很高,履历优秀,毕业后接手霍家。平日里利用电脑、平板等电子设备办公的同时,还有着手写办公的习惯。因此,多年学习生涯留下的薄薄茧子,微有扭曲的中指指节,没能随着时间消逝变回原样。
这一点,和霍清羚、乔家兄弟俩一样。
几个男人里,只有霍弋脑子蠢笨,没有读太多书。他的手指长却粗糙,多年玩极限运动,十根手指的指腹都有厚茧子。
兰逍高中读艺术,大学就开始拍戏。
他的手指温软精致,不像堂兄霍至昭、堂弟霍清羚那样,被多年学涯磨砺出粗茧。
刚高中毕业没多久的霍清羚、乔灵湛,更是不用提。乔翟驰的工作性质需要频繁书写,兼之电子办公……他们的手指都带有令人颤栗的薄薄茧子。不太粗糙,恰到好处。
鹿盈昨晚见过乔灵湛的手指。
鹿盈漫不经心地捏了捏他的指甲盖。
她将他们养的不错。室内温度还算合理,他们没有生冻疮,个个手指漂亮光洁,赏心悦目,触及生温。
霍至昭的脊背如有电流窜过,他压低声线,沙哑道:“我会修好指甲。”
她莞尔,“很自觉嘛。”
霍至昭老老实实地伸着手,像是被主人强行捏着肉垫,弹出尖爪,一动不动的乖猫。他用坚毅沉静的下巴做了回应,平和地颔首,呼吸略有急促,任由她随意动作。
……
霍弋给杨沐薇发消息。
【你赶过来吧】
杨沐薇的狂喜从文字中就能看出:【你确定吗?已经和你的女友说好了吗?】
霍弋并没有提前知会鹿盈。
他谁也没说。
他喊杨沐薇来,主要是考虑到这栋别墅外有一处小房间——类似保安亭,有些脾气古怪的富豪不喜欢和保姆共住,会将这个房间设成“保姆间”;整片别墅区里,规格最高的房产基本都配有这样的院内小房。
待售房产的小房间,使用的是房地产统一标配的普通门,质量不高,遮蔽性不强。炎炎寒冷,厚雪覆盖,放眼看去,大部分房产的这一间屋子,门缝都被厚雪硬冰结住,凭一人之力,很难打开。
鹿盈的别墅院内也带有这个房间,装修时,门换成安全性更高的材质,比开发商自带的强多了。
霍弋和她同居了几个月,知道她不喜欢请保姆,这个房间只是用来装院内绿植的园丁工具、汽车的备用零件、没来得及丢弃的装修备件等。
不久前,鹿盈大刀阔斧地买下隔壁那栋别墅,大张旗鼓地囤货购物时,程盛易将小房间收拾过。
彼时,霍弋不太关心这件事。
他只知道,房间里的大部分工具都被收拾出来。程盛易塞了几件露营用工具,什么折叠床啊,睡袋啊……
霍弋不知道这是鹿盈准备的——她看他不爽时,决定将他赶到小房间里睡的备用房间。
他想得挺美好:杨沐薇真要被拒绝进入,那就先住那个小房间呗。
【对,反正你有地方住。】
他发完消息。
杨沐薇:【好,那我来了。】
霍弋听到霍至昭走来的动静,他心脏砰砰,立刻将手机屏幕摁灭。
霍至昭脸色冷淡。
他打量着霍弋鬼鬼祟祟的动作,“你在做什么?”
霍弋强撑着脊梁骨,顾左右而言其他,“没什么,怎么了?”
霍至昭警告道:“不要干蠢事。”
霍弋呲牙,他的自信心在这段时间里被鹿盈的冷待,旁人的孤立消磨得一干二净。杨沐薇的到来,是让他重燃生活希望的重要积极因素。
他说:“什么叫做蠢事,想要夺回鹿盈的爱,算蠢事吗?”
他想要让鹿盈知道自己并不是没有市场,比起感情经历小于等于零的兄弟们,他这种懂得伺候人的男人才是最好的。
霍弋迫切需要自信心。
也迫切需要绝地反击,靠杨沐薇证实鹿盈还在乎他。
只要鹿盈还在乎他……他什么都愿意做。
霍弋握着手机,心情痛苦沉郁。
他瞪着霍至昭,很刻薄,“你还有脸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伸出你的狗爪子让她摸了
好久?”
霍至昭:“……”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
末世来临,所有人的精神状态都不算太好。
鹿盈和哥嫂小夫妻俩,无疑是最能适应环境的。
其他男人,不管是霍至昭本人,还是霍弋,亦或者乔家兄弟……都在不同程度上有着精神动摇的瞬间。
时至今日,霍弋已经失去末世前对待堂兄的恭恭敬敬。
他曾经将霍家的勋章、伟丽当作自己的成就,夸耀着霍至昭的手段,自傲无比地说,霍家如此牛x,他是霍家人,自然也是牛x的。
过去,他绝不敢这般放肆地得罪霍至昭。
当下,他撕扯掉过往那张端正、恭敬的嘴脸,唯利是视,将鹿盈视为最重要的存在,堂兄霍至昭,不过是同样寄人篱下的霍家人,没什么值得称道,更不需要和和气气。
霍至昭古井无波。他想,他并不意外霍弋会有这样的反应。
霍弋就像是个被教得极坏的人类。
他不明白,同样都有着霍家血脉,霍弋怎么会是这样,和他、兰逍、霍清羚如此不同的性格。
他想了很多。
霍弋还在疯狗乱叫。
霍至昭不希望他吵到鹿盈。
他开口,眼神幽静,“所以呢?”
“你伸出手,她都不愿意碰。”而她愿意碰他。
“她嫌你脏。”
霍弋脸色空白。
他看起来被这句话伤透了心,很快,他暴跳起来,“妈的,你嘴怎么这么贱!”
霍至昭从容不迫,抛下一句警告:“不要干蠢事。”
霍弋:“我干的绝不是蠢事——那是,”他张牙舞爪,往常能骗得年轻女孩心荡神驰的桃花眼里,罕见地盈起几分执着与自信,他答:“我会挽回她的心。”
“绝对。”他坚定不移。
“我不会站在你这边。”
霍至昭居高临下地看他,他平静复述着很久以前就告诉他的话,用最简单的例子,“当火车轨道,一头站着你,另一头是兰逍、清羚时……”
“霍弋,我会保住他们的性命,而非你的。”
来自兄长最后的悲悯:“在那之前,你最好手脚灵活,自己跳到另一条轨道上。”
霍弋没听懂。
他当然没听懂,从一而始的蠢货——霍至昭抬眸,他看到鹿盈在不远处抱着手臂,凝视他们。
她的视线并不寒冷。
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点笑意的。
她勾勾手指,霍至昭就在霍弋渴求、怨恨的目光下,走了过去,他听到她笑问:“霍弋生气你和我亲近?”
霍至昭:“他一直如此。”
鹿盈乐得加油添火。
她笑盈盈地握住他的手,理直气壮道:“冷,给我暖暖。”
霍至昭在霍弋的瞪视下,反手握住。
第23章 第23章霍弋被赶出别墅
霍弋忿忿不平, 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对鹿盈的选择说些什么。这不妨碍他对霍至昭心生怨恨:明明知道她是我的前女友(他内心还把她当作女友),居然没皮没脸到这个地步,放任她与他亲近?
千错万错,都不是鹿盈的错。
被孤立、被嫌恶的这段时间里, 霍弋的思想有了显著性的变化。他不再将霍至昭的话奉为圭臬, 反之, 将鹿盈当作主心骨。
要不是鹿盈不肯理睬他, 霍弋真会像条狗凑上去, 极尽所能地晃着尾巴舔她。
他阴暗地看着不远处的画面。
现如今, 只有杨沐薇的到来有破局的可能。
霍弋满怀希望地想。
=
末世到来的第十天。
白潇祎问鹿盈:“你还记得上次和我说的‘噩梦’吗?”
“霍弋和他前女友的事——”
鹿盈拆了块瑞士卷, 她囤货时买了不少保质期较长的面包甜点;味道比不上现做新鲜的烘焙蛋糕, 但已经是现在能吃到最好的了。
奶油甜腻,口感轻盈。
她分了一半给嫂子, 白潇祎接过,然后, 她说:“我知道。”
白潇祎被她的漫不经心影响, 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
她嚼完蛋糕,努了努嘴, 示意鹿盈看霍弋, 声音压得很低:“他一肚子坏水。”言下之意,该不会这几天就在想着怎么让他的前女友进这栋别墅吧?
哥嫂两人对霍弋的恶感没有任何迂回空间。
他们对他的初印象很坏。
白潇祎曾借鹿盈的口, 主动邀请霍弋见面。霍弋拒绝,这样的回答意味着他不打算和鹿盈长久。
显而易见, 他是没法托付的。
更别提后来, 白潇祎、程盛易在别墅里见到他的日常举止有多不靠谱……
鹿盈看出白潇祎的忧虑。
只有亲人才会担心劣质男人会不会影响到生活的各方各面,尤其是,别墅里还住着这狗男人的兄弟们。
霍弋并没有发觉她俩的对话中心是他。
鹿盈冷淡地注视着他, 她打量着状态明显不如末世前的“前男友”。他的精神郁郁,相当沉闷。
霍弋知道自己长得好,一双桃花眼多情迷人。很多时候,他会刻意释放自己的雄性魅力,以此魅惑经验不足的年轻女孩。[鹿盈]就是这样一个被骗得团团转的傻姑娘。
鹿盈和[鹿盈]不同。她的恋爱经验丰富,性`经验丰富,所谓的荷尔蒙吸引无法让她驻足太久。她更喜欢干净的、漂亮的、青涩的,一如昨晚的乔灵湛。他用带着薄薄茧子的手指取悦了她。
作为回报,她吻了吻他紧闭、微颤的眼睫。
……
霍弋不清楚鹿盈的喜好。
他大抵还在以为,他仍有机会——鹿盈居高临下地想。
“霍弋。”
这是这么多天来,鹿盈头一次唤他姓名。
霍弋闻声,迅速抬头,他的桃花眼里涌动着惊喜,“鹿鹿?”
一楼大厅的其他人,有意无意地投来目光。
极寒末世,外界寂静,蔓延不宁。
众人在睡醒后,会自发性地挤在一个公共空间。
很像企鹅们,为了取暖,挤挤挨挨地凑在一堆。
人类更复杂,他们有着丰富的人际关系。血缘使他们泾渭分明,各有各的小团体。
霍弋是那个被孤立的。
只有心地善良的霍清羚,有时候看到他怏怏不乐,会皱着眉,和他搭讪几句。更多时候,霍清羚会被这个愚蠢的堂兄气到,没聊几句,秀气的鼻子不悦地皱起,扭过头不愿再搭理他。
鹿盈的主动,让他们心思浮动。
乔灵湛用干净澄澈的眸子看她,他有点错愕,更多是疑惑;性格温吞的乔灵湛,对霍弋从不客气,他会用最体面的方式说着让霍弋恼怒的话——末世来前,霍弋阴阳怪气,说他哥大忙人。他丝毫不惧,有理有据地挡了回去。
鹿盈看到他握着书页,下意识绷紧的手背青筋。
乔翟驰正在用电脑。他盘着腿,坐在沙发,盖着薄毯子。身上的衣服和乔灵湛是同款,两人身量接近,五官肖似,冷不丁看去,很容易忽视掉他们的年龄差距,将他们错认为双胞胎。
他同样用困惑的目光看来。
这一大一小的清俊美人,一加一的视觉效果大于独立。
鹿盈分神,情不自禁地脑补出这样一对清朗俊美佳人同时出现在她房间的画面。
霍弋激动:“鹿鹿,有什么事吗?”
他的桃花眼里满是兴奋,大有今天我要翻身的雄心壮志。
鹿盈只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霍弋连自己回她房间一块睡觉时,要怎么伺候她的姿势都想好了。
鹿盈扬眉。
她语气不急不缓,稍稍透露了点善意,“你冷吗?”
霍弋眼眶红了。
他有点哀怨地说:“不冷的。”
他急急忙忙地补充,“我的火力一直很旺,你知道的。”
霍弋趁机向所有人宣布,自己和鹿盈的关系可要比他们深入的多——
乔灵湛觉得没趣了。
他最后看了眼鹿盈,用那双温润的眼,浓黑眼睫柔和扇动,让鹿盈想起她亲他眼睫时,他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勃`发跳动的炽热。
鹿盈冲他弯唇一
笑。
他确定自己在姐姐心中的评价也是“火力旺盛”,难得地骄矜起来,鼻尖红痣艳丽多情。比霍弋有意流露的油滑、讨好,更得人心。
乔翟驰发现弟弟看了看他们,很快,又垂下脑袋,淡然地继续看书。
他的心略有安定。
不过,他还是静观其变。
鹿盈对霍弋的话,答复:“你有打算让人和你挤在一起睡吗?”
这句话,不同人耳中有不同含义。
霍清羚咬住嘴唇,他不高兴地想:难道姐姐要和他睡一块吗?就因为火力旺盛?
兰逍冷漠地看了眼霍弋,做了打算:鹿盈要是想和霍弋共眠取暖,他一定会赶走他。他不比他差。况且,霍弋有什么资格?一个无情到不顾父母、亲人的蠢货。
他的大脑被现实中带来的痛楚牵扯。
清正端庄的脸上,浮起很难忽略的偌大悲伤。
霍至昭想得更多。
他知道霍弋这几天的小动作,奈何没法夺过手机,查查他干了点什么,只能静观其变。鹿盈心思敏锐,理应是发觉异样,故有此问。
他是霍家人中唯一一个知道乔灵湛和鹿盈共度一夜的。
因此,霍清羚、兰逍所想的内容,被他轻易地带过,未曾深思下去。
——鹿盈想要火力旺盛的共度夜晚的年轻人,轻而易举。
这栋别墅里,一周七天,点兵点将,只有一两天重复。
他紧紧盯着霍弋,不出意外,霍弋脸上的表情怪异,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惊慌失措地摸摸鼻子,哑着声音说,“小鹿,我只想过和你。”
他不敢说自己联系上杨沐薇的事。
鹿盈只是观察他几秒,就能确定他已经做出与原文剧情中一样的选择。
不同于原文剧情中,他得到了心软的原身[鹿盈]的允可,将杨沐薇带进别墅。
现在,霍弋压根没有经过她的许可。
就做了愚蠢的选择。
鹿盈情难自禁地冷笑一声。
她:“你最好是这样想的。”
时间滴答。
程盛易:“过来吃饭。”
他煮了一锅热腾腾的鸳鸯火锅,配了几瓶酒。
火锅底料加火锅食材,加了主食,没有新鲜蔬菜。
这已经算得上末世难得罕见的大餐。
霍弋心不在焉地捧着碗吃。
他盯着火锅升腾起的白雾,隐隐中,开始犹豫,心想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几小时前,他和霍至昭叫嚣着,他是为了夺回鹿盈的爱意……
可是,刚才,她问他冷不冷。
霍弋那颗羸弱的,迫切需要女人关爱的心,被她的只言片语暖得膨胀兴奋。
他要的不多,鹿盈给予的丁点,就足够他得意洋洋,满心欢喜。
他将杨沐薇抛之脑后。
要不然,让杨沐薇回去吧?
霍弋觉得,鹿盈一定会和他复合。说不定哪天晚上,空调不好使了,她就会懒洋洋地喊他进屋,给她暖和一下。
……
程盛易开了一瓶酒。
他喝得不多,白潇祎盯着他,不许他喝过量:“现在可没有医生,喝完取取暖,记得吃保肝片。”
老婆的叮嘱,让程盛易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他连声应好:“晓得了,晓得了,爱你老婆。”
白潇祎笑着给他一个白眼。
她从厨房收纳柜里找出提前放好的各种维生素片,要就餐的人所有,饭后一段时间吃:“现在没有蔬果补充维生素,补剂一定要吃。”
年轻人都乖乖答好。
鹿盈无疑是被哥嫂最为关照的。
他们知道她的饮食习惯,每次吃饭前都会提前备一碗独属于小表妹的。鸳鸯锅的清水番茄锅就是提前给她备着的。
这一顿饭吃得人身上暖和。
霍弋美滋滋地回味着刚才鹿盈对他说的话,他决定了,发消息让杨沐薇回去。他并不愧疚地想,没办法,为了他的幸福,只能麻烦前女友再跑一趟了。
今天的信号很差。
霍弋吃完饭,立刻给杨沐薇发消息。
消息框显示前几小时,他信誓旦旦说,自己能给她容身之地。
现在,他又发了消息,告诉她别来了。
霍弋发完消息,毫无责任感地咧嘴笑。
他的消息过了几分钟才送达。
杨沐薇的回复在半小时后,她绷不住了:【可我已经到了啊!】
霍弋脸色一僵。
他默默地拉开窗帘,在皑皑雪地中找到了熟悉的人影。
杨沐薇穿得臃肿,气喘吁吁。她的动作笨拙,在低温下,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熊,根本看不出聊天时发来的美颜照片上的俏丽动人。
她和他对上眼神。
杨沐薇努力跳了两下,向他示意,而后,在冷酷的户外环境下,艰难地用着长满冻疮的手指发送消息,“出来接我。”
霍弋前后态度的多次转变。
让杨沐薇的大脑响起警铃。
她开始怀疑,这栋房子究竟是不是霍弋的——如果真是他的,他怎么可能要问女友多次,一会同意,一会拒绝?
杨沐薇发完消息。
她眯着眼睛,与窗户后的人影对上。其实她并不能很确定站在窗户边的人就是霍弋,只不过是刚好她发完消息,看到别墅窗帘抖动,立刻用眼神跟上,向屋内人示意自己的存在。
——是霍弋最好,他没法当死人,装作没看到。
——不是霍弋也没事,杨沐薇需要别墅里的人看到她,知道她的存在。
为确保此次出行目的达成。
杨沐薇带了几件重要的东西。
她带了撬锁工具。
要是再进不去,她必须要撬开附近的别墅大门,先避寒,之后再徐徐图之。
……
霍弋心事重重。
他将窗帘拉上,扭头,迎上鹿盈。
他心虚起来:“宝贝——”
亲昵甜蜜的称呼,嘴边打转一圈,又在鹿盈冰冷的眼神下咽了回去,他抬手搓了搓脸,“鹿鹿。”
鹿盈已经发现前女友的踪迹。
“我看到了。”
她没想着遮掩,直接挑明,将进度拉到最快,快刀斩乱麻地解决当下所有问题。
“你的前女友,杨沐薇。”
霍弋脸色空白。
他迟了一拍,意识到什么,慌忙道:“你怎么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霍弋:“你、你——”
无数念头在脑中盘旋。
霍弋脑子转不过来,险些宕机。
他没那么聪明,但也没那么笨。
花心浪荡的霍弋从来不对自己的现任女友提前任,况且,他自己都不太能记得住前任的名字,更别提对现任如数家珍地提及过往情史。
杨沐薇。
他的某个前任。
末世前,霍弋绝不可能吃她的回头草;末世后,阴差阳错下,他竟和她重新联系上。
现在,前任在门外。
鹿盈抱着手臂,她好笑地挑起眉毛,“这是重点吗?”
“你应当知道,我比你有钱的多,”这样的话,[鹿盈]顾忌霍弋的面子,从来不肯说。鹿盈不是原身,她不把他当回事,撇去要利用他聚集漂亮男人的那段时间,选择短暂的委曲求全,再后来,她的话锐利刻薄,从不考虑霍弋的内心想法,“这些该查到的资料,我有的是渠道和人脉。”
假话。
鹿盈对前任杨沐薇的所有了解,基于原文剧情。她只是在穿书以后,准备囤货迎接末日时,顺手让人查了查杨沐薇,拿到了她的所有资料。
霍弋胆战心惊。
他气势全无。
“小鹿,我错了,”他诚心诚意地道歉,像是咬了主人一口,生怕被抛弃的狗,死性不改,“我已经让她回去了。”
鹿盈看着他举起手机。
他老老实实地把信息给她看。
鹿盈冷眼旁观。
霍弋将信息从上至下念给她听,他时不时看
她,讨好,眼巴巴着:“我一直没想着她来,是她主动的,我觉得她是看见我住着你的大别墅,想要蹭我们的资源……”
鹿盈厌烦。
她看到霍至昭紧皱着的眉头。
英俊漂亮的男人,用冰冷的目光扫视霍弋,而后,难掩无奈地疲惫叹气。他非常头疼,为这个蠢货。
霍弋:“她在外面。我赶她回她应该呆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狗男人的劣根性在这三言两语下,露馅了。
这句话的意思,完全将“杨沐薇的归属”由她来安排。
麻烦分明是霍弋自找上门的。
他非得要用前任刺激鹿盈,等尝到鹿盈软化的态度,慌慌忙忙地开始后悔,生怕前任的到来影响到未来的复合可能。嘴巴一张,指尖一戳,发送消息,让她滚蛋。
卑劣。
无耻。
道德低下。
现在,他问鹿盈,又将选择权给了她。
倘若鹿盈真要说出“好啊让她滚蛋”的话。
杨沐薇的生死,在一定程度上就和她有关系了。
当然,鹿盈对杨沐薇的处境漠不关心,她活或者死,她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她只是看不惯霍弋可耻的话术。
“关我屁事。”
鹿盈笑眯眯地开口,她很少说脏话,平时温温和和,笑容美丽,谁看了都要说她是个脾气好的大美人。
现在,她冷冰冰地甩出这几个字。
霍弋哑然。
他结结巴巴,“小鹿……”
霍至昭上前。
他实在看不下去:“你自己的麻烦,自己处理。”
霍弋:“我——”
杨沐薇在户外,她久久得不到回复,气急败坏。
此次出发,她做好了万分准备。除了撬门工具,还有从某辆无人认领的空车里找到的汽油。她瞄准了别墅外墙的几件用塑料布盖着的架子,决定用火烧来提醒霍弋,亦是警告。
——你他妈让我来,又半路反悔,真以为我是好脾气的?
杨沐薇手段不多,可恶心人是够的。
她咬牙切齿。
汽油的闪点低,在雪地上燃烧时,火势将会迅速蔓延,容易引发闪燃。
当然,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手段,甚至可能不会用上——燃爆的可能性一半一半,且容易对周边人或事物造成损害。她惜命,不会随意乱来。
杨沐薇给霍弋发了消息:【再不出来接我,我就要烧汽油取暖了。】
她没直白提自己要利用汽油做什么事,依旧软言软语。
鹿盈没错过这条消息。
她拿过霍弋的手机,又比对了户外杨沐薇距离别墅有多远,心中有了打算。
她似笑非笑。
“你知道她手头有汽油吗?”
霍弋茫然。
他没什么文化,不太懂这句话什么意思。
乔翟驰眉头紧皱,他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得到这句话,表情严肃。
寒冷季节,汽油更具爆燃性。
鹿盈将遮光帘拉开,她看着院外的小房间。程盛易帮她将一些户外露营工具、睡袋等物品放置其中。他问过她,这是给谁用的。
彼时,鹿盈没答。
后来,程盛易应该是猜到具体用处。
他饱含深意地看过霍弋,翘首以盼,非常期待他被赶出别墅的那一刻。
霍至昭沉默着,他对这类化学知识的了解不如乔翟驰,这不妨碍他从乔翟驰的神情里察觉出霍弋干了什么蠢事。
愚蠢的堂弟,带来的前任,用手头的工具威胁他们。
鹿盈开口:“你去把她接进来吧。”
霍弋惊喜。
他瞬间换了嘴脸,星星眼道:“小鹿我就知道你是最善良的。”
鹿盈目送着他离去。
然后,她在霍弋毫无防备之际,将别墅的大门死死关上了。
霍至昭想要说话。
但他忍住了。他回头看了看另外两个弟弟,心慢慢恢复平静。
霍清羚安静地跟在他哥身后,有点紧张,有点茫然,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心里隐隐知道,姐姐没法忍耐太久,霍弋是个很差劲的男友,也是个很差劲的同居者。
他和他说几句话,就受不了了。
更别说,被霍弋死皮赖脸缠上的鹿盈。
兰逍更是无动于衷。
他并不在乎霍弋的死活。
乔家兄弟俩旁观。
这不是他们该掺和的场合。
满怀期待走出别墅,准备兴致勃勃地将前任带回温暖室内,并得意彰扬,企图炫耀自己还是被鹿盈在乎的霍弋,在杨沐薇惊愕恐惧的眼神下,纳闷起来。
“你咋了?”
许久未见,霍弋挑剔地看着面前脸颊通红,布满冻痕的前女友。
他兴致勃勃,“走啊,我女友同意了,带你进去吧。”
他不忘教她:“你乖一点,我女友虽然人好,但是她不喜欢看我和别的女人待在一块——”
杨沐薇颤抖着声音。
她又哭又笑:“霍弋,你是不是傻x啊?”
“你他妈没发现别墅的门都关了吗?”
霍弋惊慌失措。
他扭头,看到紧闭的别墅大门。
以及,信号极差的手机,慢吞吞收来的消息。
来自鹿盈。
她不打算再和他掰扯前任的任何事情,直截了当,斩钉截铁道:【你和杨沐薇住那个小房间】
霍弋头晕目眩。
他喉咙眼里发不出声了,本能地就要跑回别墅,可铁门严森,程盛易与他隔着铁门,虎视眈眈地站着,望着他们。
霍弋恳求:“哥,哥,让我进去呗。”
他没管杨沐薇,事实上,他本就不该走出来接她的。
程盛易抱着手臂,他身高近两米,威猛高大,威慑性极强。
他用凶狠的口吻道:“走出去了就别想回来。”
他顿了顿,说:“吃的东西管够。”
“饭点进来,吃完滚蛋!”
意思是,他们倒也没打算让他等死。只不过,霍弋实在太讨人厌了,还是滚远点,让他们都省心。
程盛易冷眼以对。这句话是鹿盈叮嘱他说的。
其实他连饭点都不想让他进屋,万一霍弋不想走了呢?
不过,鹿盈劝住了他,她说,她不想让他去给他送饭。
程盛易更不可能让白潇祎给这蠢货送饭。
“至于他到点了会不会自觉滚出去,”鹿盈说,“只要其他人尝过屋内没有他在的美好空气,就会同仇敌忾,把他赶出去了。”
霍弋眼泪直接掉下来了。
他又哭又喊地抱着铁门不撒手,“鹿鹿呢,她同意吗?我惹她生气了是不是?我真该死,我不该以为——”
鹿盈没说一句话。
她只轻描淡写地告诉霍至昭,“他不会死的。”
小房间实在太冷的时候,他们会允许他们短暂进来取暖——不久后,将要迎来雪暴,小房间没法待太久。
霍弋会很艰难地活着。
她不会让这栋别墅附近出现难以收拾的尸体。
那很恶心。
这对狗男女该老老实实地在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霍至昭望着她,她的表情温柔静谧,远离了霍弋后,似乎所有人的情绪都有转好的积极趋势。
兰逍笑着,他问乔翟驰,“汽油在低温下燃烧容易爆炸?”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主动和旁人说话。
兰逍已经持续好长一段时间郁郁寡欢了。
乔翟驰点头,他简略地说明霍弋前女友在短信里说道“汽油取暖”可能带来的爆炸风险。
霍清羚左顾右看。
他挤到乔灵湛身边,两个年纪相近的校友更有话题可聊。
霍至昭答:“我知道的。”
他定定地看着户外,蠢笨的堂弟与他亲自迎来的前任女友,不情不愿地挤进了那间窄小`逼仄的房间。
他知道鹿盈给他留了最大的怜悯之心。
她允许霍弋和他们一起吃饭。
霍至昭的内心蓦地轻松起来。
很快,他为自己的情绪怔仲不安,羞愧浮上心头。
鹿盈含笑,观察着霍至昭的情绪变化。
霍至昭的表现,足够证明其他几人的态度。
有过
霍弋不在的甜美时段。
他们不会容忍他在这个别墅里,影响、扰乱着大家的生活秩序。
她柔和喟叹。
“他不在,我开心多了。”
鹿盈说出自己的感受。
她看向霍至昭,霍至昭安静地回望,很快,他小小地卷起唇边弧度,坦诚地回答:“是的。”
“大家都很开心。”
第24章 第24章“那下次,姐姐用脚踩你……
杨沐薇窝在折叠床上, 她看着霍弋,听他无能狂怒的咆哮:“我不该出来的,都怪你,发什么狗屁消息?”
狂风暴雨般的质问。
杨沐薇冷冷地勾起唇角, 她不予置评, 只问了一句:“房子是你的吗?”
霍弋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大鹅。
他用阴郁的表情盯着杨沐薇, 这个必须得看聊天记录才能想得起名字的前女友。
杨沐薇穿得像只狗熊, 又肿又沉, 过往还有几分姿色, 现在被冰寒冻得脸上遍布冻伤, 看着倒胃口;再一想到别墅内, 他的美丽、漂亮、多金的女友(他依然不想承认自己和她分手的事实)……
霍弋无比懊恼。
杨沐薇轻飘飘问出的话,让他的自尊心倍受打击。
霍弋不想再理她。
他盯着院内别墅, 那个温暖的堡垒,心痛万分。
他真的后悔了。
可是现在, 懊恼无用。
霍弋只能寄希望于在饭点进屋后, 能多暂留一段时间。
——死皮赖脸有用吗?
他不再自信了,胆战心惊地思考着生死攸关的重要问题。毕竟, 万一他的举止惹得鹿盈不高兴……那么, 他可能连后续饱腹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那几个兄弟会不会替他说话。
说不定他们早就巴望着他去死。
霍弋的心越来越冷。
一想到兰逍的死人脸,他仅剩无几的底气如气球破掉, 嗖的一下扁平成松垮的胶皮。
当然,霍弋知道别墅区附近有商超。
他不想去囤货。那太累、太辛苦。
霍弋想了很多, 想着想着, 陷入了焦灼与嫉妒,他咬着牙,怨恨地怒视着杨沐薇, 碎碎念道:“妈的,妈的,他们在别墅里和鹿鹿在一起——”
不知道能有多爽!
霍弋眼睛红得能滴血。
杨沐薇没听到他的话,她收起脸上的讥诮,翻了个身,盖着屋内提前准备好的毯子。
这间屋子有电,墙上电路插口连着电热毯子。
珍贵而温暖的毛毯,她埋入其中,深深地呼吸。
虽然和预期里的有差别,但还好,不管怎样,杨沐薇活了下来。
她对霍弋的反应置之不理,平静地享受末世里难得的温暖。
=
哥嫂两人对别墅内少了个惹人烦的苍蝇,表示满意。
他们和颜悦色,“今晚想吃什么?”
这种对话在过去,可不会对着他们说,程盛易和白潇祎做饭时,只问鹿盈,很少考虑到他们——大概是因为问他们时,难以避免地要和霍弋对上。虽说,他们绝不会考虑霍弋的饮食喜好,可单看那张脸,就够影响食欲的。总而言之,现在一切都好。
现在,最烦人的消失不见。
只剩下讨人喜欢的。
白潇祎满意地扫视四周。
她看其他年轻人的目光温和耐心,全无面对霍弋时的烦闷。
乔翟驰感受到哥嫂俩的情绪转变。
他先看向鹿盈,等鹿盈说了自己想吃什么,主动自荐:“我帮忙。”
厨房里人手不需要太多。
两三人足以。
乔翟驰和哥嫂俩进了厨房,准备晚饭。
一楼客厅,剩下五人。
兰逍与鹿盈的距离最近。他的心情很愉快,白皙清俊的五官笼罩着笑意,浅红的嘴唇上扬,亲昵地哼起歌,音色悦耳动听。
鹿盈挑眉。
她说:“你唱得很好听。”
兰逍:“我大学时,选修了音乐剧专业。”
他是正经科班出身的演员,天赋绝佳,五音俱全,音色悦耳。
他补充道:“我还会唱很多歌剧。”
兰逍那双明亮的眸子往她看来,无需言语,便能猜出他的意思:他可以给她唱。
鹿盈心生怜意。
兰逍的情绪转变是最为明显的。她都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提前将霍弋赶出别墅了——一个有毒的、影响周围人心情的人类,本就不该在群居生活里出现。为了确保群居生活的健康秩序,理应将他率先赶走。
鹿盈温柔地朝他笑了笑,兰逍眼睫颤动,一种柔软、甜蜜的默契蔓延在空气中。
霍至昭观察着他们。
先是兰逍,而后是鹿盈。
他仍有着无法避免的“家长心态”,过去,还需要顾忌着霍弋,考虑着他。现在,他只需要关注兰逍、霍清羚。
霍至昭终于可以稍稍分出点心神,来满足自己。
他看着鹿盈握住兰逍的手,两人不言不语。气氛寂静温存,叫人眼热不已。
霍至昭抿了抿嘴唇,酸涩在喉中涌动,本不该继续看下去,刺激自己,可他想要知道兰逍在鹿盈心中的地位如何,只好忍耐着,克制着,观察下去。
……
兰逍的手指修长玉白。他的指节基本没有茧子。
鹿盈漫不经心地握住,她摩挲着他温软如玉的指腹,单从这双手,就能看出兰逍和霍至昭、霍弋的不同。
末世来临前,她查的资料不多不少。
以霍弋为中心,延伸而出的关系链,又以出现在媒体前的霍家代表发言人霍至昭最多。
她对霍家上一辈没那么关心,只争对性地拿了浅表有用的信息。
兰逍的母亲,霍家上一辈唯一的女孩,备受宠爱,如珍如宝。
她的婚姻美好甜蜜,丈夫是国内知名的艺术家。两人都是双手不沾阳春水的浪漫富贵美人,样貌出众,基因极好,生出的孩子完美继承双亲的美貌。
兰逍是没有受过挫折,在无限甜美与温馨中长成的娇娇公子。
末世前,他吃过最大的苦头,可能就是艺考那一年的集训生活——考入大学后,借着霍家的人脉资本,顺顺利利地签约经纪公司,拿到很好的剧本……
父母恩爱,家庭美满,备受宠爱的独生子。
他不如霍至昭顽强,亦不如被当作备选培养长大的霍清羚坚韧。
双亲失联,他理所应当地恨上了霍弋。
精神脆弱的人类,迫切需要一个寄托仇恨的载体。
霍弋就是这个人选。
鹿盈摩挲他柔软的指腹,兰逍用清澈悦耳的嗓音柔和地问:“鹿盈,今晚我可以陪你睡吗?”
“我很暖和。”
他非常主动。
霍至昭没提起过乔灵湛和鹿盈的一夜。
兰逍无师自通,如有神助,自顾自地提出想法——恰好吻合了鹿盈的取暖需求。
他说着,漂亮眼珠明亮,那张饱满的,曾被他用演戏天赋佯装,咬得红肿暧昧的嘴唇,满怀期待地微微撅着。
这一刻的兰逍像猫。
一只有着死敌臭狗的漂亮猫咪,彼此看不顺眼。如今,狗走了,猫咪咕噜咕噜地贴到主人身边,亲热黏腻,表达狂喜。
鹿盈笑盈盈:“好呀。”
兰逍高兴起来。
乔灵湛没有错过这一番对话,他失落地垂下脑袋,心不在焉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发呆。
霍至昭脸色僵硬。
他再一次想起,自己是鹿盈心中的“备选”。
事实残酷。
霍至昭心有千千结。
他没能想太久,霍清羚也加入了这场对话,他好奇,谨慎,还带点羡慕:“姐姐,表哥今晚陪你一起睡——”
鹿盈耐心地听他说话。
“咳咳,”霍清羚面带红晕,他纠结了一会,还是说,“他走了,我房间里只剩我一个了——我能不能也一起啊?”
是了。
霍清羚和兰逍一间屋子。
这个分配,起初是霍弋讨人嫌,霍至昭不愿弟弟们为难,主动提出和霍弋一起住。霍清羚和兰逍这对表
兄弟,自然而然地分配在一个房间。
鹿盈听出霍清羚的不好意思。
是那种很单纯的,没将一起睡觉代入为更深层次含义的纯真青涩,他说,“我一个人一房间,太孤单了。”
鹿盈眨了眨眼。
她好笑地看了看霍至昭,意思是,你弟弟真可爱。
霍至昭:“……”
他强忍酸味,语气冷静,“清羚,我现在是一个人睡一间屋。”
霍清羚后知后觉。
他慢了一拍,脸蛋涨红,结结巴巴,“噢。我忘记了。”
鹿盈忍俊不禁。
她伸手捏了捏霍清羚的脸颊,最年轻的漂亮男孩,皮肤好得像婴儿,没有青春痘,他的五官是整栋别墅里最秀气的,和其他年纪大一些的哥哥们相比,洁白得像是纸片。
没谈过恋爱的哥哥们大概率还是知道共度一夜时,可能会发生一些甜蜜、热烈的事。
霍清羚想得简单。
别人都开上车了,他还在宝宝巴士。
可就是这种表现,衬着这双美眸,更让人心痒痒。
鹿盈长久地凝视霍清羚,她看得他开始垂睫,眼神飘忽,不敢看他。
兰逍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精神防线早就被现实击溃,甜美娇贵的公子哥,本能地依附着他心目中的主心骨,并毫不在乎她对谁青眼相待——除了霍弋,他都能接受。
鹿盈喜欢兰逍的态度。
他笑哼一声,友好地给霍清羚解围:“我和鹿盈晚上有事要谈。”
霍至昭:“……”
他闷不吭声。
霍清羚很容易被这个借口糊弄过去。
他讷讷答好,扭头对他哥说:“哥,那我今晚和你一屋。”
很快,厨房饭好了。
热乎乎的番茄面,加上卤蛋、肉肠。
饭煮好了,程盛易看了看时间,“大家先吃。”
他补充,“等吃完了再喊霍弋。”
没提霍弋闯祸带来的那个前任女友。
程盛易态度明显,漠不关心。
别墅最多只能提供一个人的饮食,多的那个人,霍弋自找解决的办法。
霍至昭对此没有意见。
短短十日,他已经疲惫于收拾霍弋带来的烂摊子。
末世里,失去原有阶级、财富的霍至昭,不过只是个普通人。除了外表,他没有旁的多余的优势。
一切都要依仗于鹿盈。
他清楚这个道理。
况且,鹿盈已经做到能给的最多,毕竟,连他这个堂兄都开始疲于应对,她还能愿意提供食物、居所……
他抬眸,看向鹿盈。
别墅主人若有所觉,她回以注目,笑意清淡,为她光彩照人的姿容染上更多魅力。
霍至昭的心,温温吞吞地蔓起暖意。
他想,她再善良不过。
如果不是她,他们早该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末世里。
·
所有人吃完饭。
霍弋眼巴巴着在铁门外等了好久,终于有机会进来。杨沐薇紧随其后,被程盛易双臂一拦,堵住了。
杨沐薇傻眼。
她听霍弋碎碎念了半天,说是饭点了他还能进别墅一趟,她理直气壮地想,既然霍弋能进去,那她肯定也能进去。
霍弋这个被女友赶出别墅的人都有机会吃上饭。
她是个女人,柔弱的女人,怎么说,出于女性的同理心,她也能得到一点果腹的食物吧?
杨沐薇来时带了点压缩饼干。
她藏在衣服里没动。这是她以备不时之需的食物,不可能当着霍弋的面取出。
免费白嫖的饭才是最香的。
杨沐薇想得美好,现实给了她狠狠一个重击。
她想要用泪眼迷惑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寒风凛冽,光线迷蒙,她辨出程盛易的五官,心中飘飘荡:这男的长得也不错啊。
程盛易的外表是很有男子气概的英俊。
他个子高大,干工地的,一身腱子肉,都藏在厚厚的保暖衣下。
肩膀宽阔,是末世前被互联网上戏称为“矿工”的优越身材。
再加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犀利虎目。
杨沐薇立刻做出选择,她认为跟这个男人有饭吃,至于霍弋,呵呵,一个软饭男。
他一听到程盛易的话,立刻矮了身钻进别墅,跑向热腾腾的饭,一眼都没看她。
“哥哥,”杨沐薇眼眶微红,她拉长音调,用湿漉漉的、楚楚可怜的姿态寻求帮助,“求求你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她不知道这男的是谁。
但她很有自信——美女撒娇卖乖,不管是什么处境里,这套路都有用。
程盛易皱眉。
他一脸嫌恶地盯着杨沐薇,压根不吃她这套,“关我屁事。”
杨沐薇愣了下。
她死死盯着程盛易的脸,发现他是真的没有任何动心的痕迹,一时茫然,很快,她又想到一招:“哥哥,这样,你让霍弋给我带一点吃的好吗?”
她吸着鼻子。
“我是他前女友。投奔他赶来这的,谁知道……”
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潇祎远远抱着手臂,她有一米七八,这对夫妻俩的身高差并不算大,正是最强健有力的体魄。
她接收到鹿盈的眼神,想了一想,大步上前,“老公,让她进来吧。”
室内没有多余的饭菜。
只有一人份。
——其实,这一份的份量比霍弋以往吃的份量要多一半。
如果霍弋愿意,他分一点给杨沐薇,两人都不会挨饿。
可惜,在院外小屋里捱了几个小时,又惊又恐的霍弋根本想不到杨沐薇,他迅速扒了饭,毫无形象地开吃时,不忘看着鹿盈。
鹿盈让杨沐薇进屋,是想要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霍弋究竟会有怎样的表现。
一份饭,足够测试。
也足够他的兄弟们看出他的人品。
这一切有利无弊。
杨沐薇在白潇祎的松口下,狼狈地进了屋,她冲白潇祎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姐,我不知道那是你老公。”
白潇祎冷漠地斜了她一眼。
不予置评。
程盛易关上门,他抱着手臂,等着霍弋吃完,立刻把他俩赶出去。
杨沐薇越走进来,双眼越不知道往哪儿看。
她设想过,别墅区的富人们会有极好的保暖措施,却没想过,居住环境会是这样好!
来这片别墅区以前,杨沐薇租下的大平层,碍于南方地区没有统一供暖,再加上,房东购置的空调质量一般,外机在楼外空悬放置,早就被积雪覆盖;室外极限低温,使得外机主板损坏,空调的供暖完全失效,室内室外几乎同温。
楼板、墙板只能勉强抵抗刀子般刮来的寒风。
她必须要一刻不停地走动,保证身体热度,避免冻死。
而这里……
杨沐薇艳羡地吞了吞喉咙。
她能感受到室内高于室外的温度,让她的冻疮热乎乎地发起痒。温差下,她脸上的冻伤都开始密密麻麻地有了知觉。
不仅如此,她还看到了这栋别墅的主人。
是的,时至今日,杨沐薇早就知道这栋别墅的主人是鹿盈。
毕竟,霍弋要是这栋房子的主人,绝不可能灰溜溜地被赶出家门。
她张望着,对上了别墅主任的脸。
室内,撇去她,只有两个女人。
一个是门神帅哥的老婆。
另一个,自然就是霍弋的“前女友”,房子的主人。
杨沐薇惊愕地发现,鹿盈的状态居然和末世前的人类差不多——她脑子里乱糟糟,羡慕与嫉恨不断盘旋着出现在她的大脑里——妈的,她怎么能维持住体面漂亮的打扮,从容不迫,甚至,不把她当回事?
然后,杨沐薇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霍至昭。
霍家掌权人,她曾经卯足了劲儿想要借着朋友圈子人脉认识的有钱人。
他穿着俊挺的冲锋衣,眼神平静,幽幽地看她、看霍弋。
杨沐薇傻眼了。
她说:“你是霍至昭?”
霍至昭不说话。
霍弋埋头苦吃中途,听到她这句话,脸色难看。
霍家同龄人里,一直是霍至昭在外有着最好的名声、最好的形象。
过去,霍弋不以为然,甚至引以为傲,他认为霍家的荣誉与他有关,他哥的成就,不就等于他的成就吗?
有一部分男人,总爱将其他优秀男性的成就当作是自己的。
霍弋就是这类人。
他幸运的点在于,他的霍家人身份确实有助于他享受到霍至昭带来的光耀——谁说吃软饭不能叫同享荣耀呢?霍至昭干活,他慵懒地享受财富……美好的人生,如此幸福。
更别说,末世前,霍弋还有个最美丽多金的女友。
现在,霍弋不在乎霍至昭有什么成就。
他们的技能在现在都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谈生意?没用。
会读书?没用。
会演戏?没用。
只有哥嫂两人的蓝领技巧,对电器设备的维护本领,是最有用的。
霍弋酸丢丢地看了眼坐在鹿盈身边的兰逍,他正拿着客厅橱柜里的无味指甲油,准备给鹿盈涂脚指甲。
为此,鹿盈脱掉鞋子,露出光`裸洁白的脚背。
喔,加上个美甲技术,还算有用。
霍弋记得,兰逍对美甲还算了解——他大学时拿了个剧本,饰演的角色相当接地气,配角的工作是男美甲师。
兰逍养尊处优,唯一在乎的就是拍戏,他的所谓艺术追求——为此,兰逍抽空去学了一段时间,接了不少客人。
作为兄弟,他狠狠嘲笑过兰逍,认为他蠢到不行,堂堂公子哥,为了演戏,屈尊给普通人搞美甲。
霍弋思绪飘忽。
他难得陷入惆怅:过去,他和兰逍的关系不错,两人年纪相差十个月。他们一块长大。他姑姑、姑丈很喜欢他,总是愿意带他和兰逍出门玩。
童年时期,姑姑喜欢把他俩当洋娃娃打扮,穿的衣服都是相似的帅气王子装,出门总有人把他们误认为是双胞胎。
……
久久,霍弋终于后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兄弟关系搞成这样糟糕的。
也许,当初要是认真一点,把鹿盈的话放在心上就好了。
如果把“末世论”和霍至昭提了一嘴,现在责任就不在他身上,也无需经历被兄弟们仇恨的痛苦。
霍弋苦涩极了。
他边想,边扒饭。
与此同时,注意力分了一半在杨沐薇身上,他怕她上前抢饭,迅速吃光。
杨沐薇的震惊犹在。
她支支吾吾,呢喃般:“你是,你是霍弋的堂哥,为什么还能放任他被赶出去呢?”
等等,霍弋的前女友兼这栋别墅的主人在这。
霍弋的堂兄在这。
放眼一看,还有别人。
兰逍,霍弋曾沾沾自喜说的,他关系非常好的表弟,演戏天才,出演过不少优秀角色的大帅哥。
以及……
杨沐薇没认出来,但是各个都英俊漂亮帅气的男人们。
掐指一数。
撇去霍弋,足足五人。
杨沐薇的大脑被无数信息笼罩,她回过神来,发现餐桌上的食物全空了。
霍弋吃饱喝足,开始想着如何让自己在别墅里呆久一点。
他担心自己死皮赖脸的尺度掌控不好,被赶出去后,没饭吃。
思考再三,他冲鹿盈挤出可怜兮兮的笑容。
“小鹿,鹿鹿。”
鹿盈毫无情绪波动。
她打量着杨沐薇,发现她察觉到这里没有饭留给她时,瞬间放大的眼,以及,破口而出的骂声:“妈的,霍弋,你是猪啊?”
“这么一大碗饭,你他妈全吃了?”
杨沐薇神色狰狞起来。
霍弋没把她当回事。
他兀自地看向鹿盈,楚楚可怜,“宝贝,我刚才在外面待得好冷——”
他又想起杨沐薇的短暂作用了。
内心期盼,希望这个女人能让鹿盈吃点醋。
怕效果太过,惹来厌恶。
他语气更加可悲,“我……”
“我只是一时心软,怕杨沐薇冻死,所以才想着让她进来。”
“我没想过和她复合。”
“小鹿,你知道我的,我只是善良,不是要出轨。”
霍弋湿着眼睛,哀哀道。他决心将自己打造成“善良男人”,这一点,是照抄霍至昭的,霍至昭身上有着他学不来的道德标准,他照葫芦画瓢,勉勉强强,能有点像样。
鹿盈毫不意外霍弋的本性如此。
通过一碗饭,测出霍弋的选择。
她不为所动,居高临下地瞟了一眼,身旁兰逍去取新的指甲油,他神情冷淡地望了霍弋,没说一句话。无比冷酷。
杨沐薇的困惑——针对这栋别墅内的人际关系。
杨沐薇的愤怒——霍弋如猪般吞掉一大碗饭。
她慢吞吞地走到霍至昭身边。
“搂我,我冷。”
霍至昭略有惊讶,可转瞬,他笑了起来,那张被商业报纸盛赞的英俊脸蛋上升起受宠若惊的喜悦。
她从容地,甜蜜地被男人搂住了。
霍弋失声,气急败坏,他还在沉浸于自己该说怎样的话,让鹿盈心软,转头看到他堂兄偷家。
他一时情急,说出自己内心所想:“小鹿!你是我女朋友!”
鹿盈被霍至昭温柔地搂着,她头一次在所有人面前给他拥抱的权利。
他微笑着。
她平静地看他,伸出一只光`裸的脚。
“嗯,你可以暖我的脚。”
杨沐薇目瞪口呆。
她看着霍弋,发觉这个贱男人连尊严都不要了,他迅速上前,在兰逍握着指甲油上前之际,迅速挡掉其余虎视眈眈的视线,连滚带爬,上前,捧住它。
“我来暖。”
可鹿盈没给他太多温存的机会。
她用精致漂亮的足尖,轻蔑地踢了踢他的脸。
鄙薄,不屑。
霍弋茫然地瞪大眼。
然后,她让他滚蛋,带上他的前女友杨沐薇,直到下一个饭点来临。
……
霍弋不情不愿地走了。
带上腹中空空,一口饭都没吃上的杨沐薇。
杨沐薇怨气十足,看向霍弋的目光如刀。
显而易见,他们俩会有一场争执。
霍清羚盯了半天,他的情绪上上下,起伏不定。
直到两人彻底走了。
忽然,漂亮男生小声,哀怨地咕哝起来。
“姐姐,你刚才不是在骂他。”
鹿盈惊讶地看他,她的脚趾甲涂上了莹润彩色指甲油。
衬得一双玉`足分外美丽。
甲油干了以后,兰逍给她找了一双保暖袜子,穿上了。
霍清羚认认真真,语气绵软,但是非常生气:“你刚才是在奖励他。”
意思是,用脚踢霍弋的脸。
这不是什么藐视。
这是奖励。
鹿盈怔住,旋后大笑。
她笑得眉眼弯弯,灿烂得迷人晃眼。
旋后,她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霍清羚凑了过来。
他还有点生闷气呢。
她耳语,甜甜地哄他:“那下次,姐姐用脚踩你,好不好?”
霍清羚的脸刷的一下,涨红了。
第25章 第25章霍至昭双脚战栗地走回房……
末世第十天, 晚。
霍清羚收拾着他的东西,去霍至昭的房间。
兰逍今晚去鹿盈房间,他一个人睡觉心里怪怪(有点害怕)。于是,凑着和他亲哥睡一屋。
害怕孤单的情绪, 对于成年人来说, 显得幼稚可笑。
好在, 众人都宽容着对待年纪最小的两人——霍清羚、乔灵湛。
霍清羚作为最小的一个, 明显有着优待, 鹿盈看他的眼神总是含着笑意, 她会伸手捏捏他的脸颊, 温柔说话。浓密漆黑的眼睫毛扑闪扑闪, 瞳孔星星一样明亮动人。
极寒末世,极限低温, 人们被不见天日的雪云影响。
缺乏光照,难辨早晚。
如果不是过着集体生活, 他们的生活将毫无秩序。
年长的、美丽的姐姐说着如沐春风的软语, 无疑让人面红心跳,羞涩万分。
霍弋还没离开别墅时, 霍清羚不太“敢”流露出对鹿盈的喜爱与痴迷。
他怕给霍至昭添加负担。
他哥已经被堂
哥霍弋的愚蠢烦得眼下青黑, 疲惫得无话可说。
表哥兰逍情绪不好,原有的好脾气被现实击溃, 露出了更多尖锐、刻薄——针对霍弋。霍清羚不得不做那一条拴着兰逍的限制绳,最年轻的弟弟左顾右看, 极力维护着勉强的、摇摇欲坠的和谐。
效果不大。
霍清羚知道, 鹿盈才是兰逍的安全绳。
他在霍弋离开别墅后的第七个小时,钻进睡袋,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他胡思乱想。
想着鹿盈几小时前, 用柔软语调,暧昧地喃喃耳语,“……用脚踩你”,没人听到她的这句话。独属于他和她的小秘密。
霍清羚脸红,他急忙将脑袋钻出睡袋,呼吸着空气里的寒冷,缓解过分的心跳。
他缓过劲来。
意识到,他哥怎么还没回房间睡觉?
霍清羚纳闷。
他掏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半。
霍清羚:“去哪了?”
他想要起身去找他哥。寒冷击退了他,霍清羚打了个喷嚏,他犹豫起来:末世刚来,他感冒了好几天,这才痊愈没多久。
大家都是脱掉外套,爬进睡袋。
太厚重的外套与充绒量高的睡袋两重叠加,太过臃肿,让人难以入睡。
因此,真要爬出睡袋穿衣服,要是不及时,还是容易感冒。
霍清羚对自己的脆皮体质没有多大信心。
刚把脑袋探出睡袋没一会,后颈起了一层冰凉的鸡皮疙瘩,他不敢擅自动作,害怕着凉感冒。
只好耐心等待。
好在,他哥没有太迟。
霍清羚等了好久,迷迷糊糊,睡得半熟,他听到房门轻开,男人蹑手蹑脚地回来。
“哥,你去哪了?”
霍清羚闷在睡袋里问。
很快,他扒拉出脑袋。
在昏暗环境下,看到霍至昭微收的下巴,他含糊道:“没什么,和鹿盈谈了会事情。”
霍清羚睡意全无。
他把脑袋完全伸了出来,拿手机手电筒,打着霍至昭的脸。
霍至昭的眼瞳被光线照过,瞳孔微缩,他伸手挡了挡,无奈道:“你在干什么?”
手臂只挡住了眼睛的位置。
霍至昭的下半张脸,一览无遗。
霍清羚看到他微肿的、红润的嘴唇。
他:“?”
“!”
霍清羚意识到他哥和鹿盈亲嘴了。
他紧盯着霍至昭,有种“你去干事情不叫我”的怨气,“你和姐姐亲嘴了吗?”
霍至昭:“……”
他冷静地呼出一口气,伸手夺过他的手机,利用亲哥的威慑力:“睡觉!”
霍清羚打了个激灵。
他俩年纪差了十岁。
霍清羚从小都有点畏惧他哥。
可他并不死心,被亲哥这么喊嚷,咕哝道:“你敢凶我,姐姐会骂你的。”
年纪最小的,被宽容、溺爱的,总有着响当当、得意的骄纵感。
霍至昭沉默地听霍清羚说:“我要向她告状。”
他:“你以什么身份找她告状?”
霍清羚哑住。
他慢吞吞地抬起脸,用那双秀气猫眼安静地盯了他哥一会。
他们没再说下去。
话题浅尝辄止,再说下去,那就不妙。
男性的针锋相对,雄性的彼此敌视,微微起了苗头。
好在两人都清醒,知道不该继续。
霍清羚钻回睡袋,他听了一会外头的动静,他哥动作稍慢,缓缓地钻进了睡袋。
他难掩嫉妒,郁闷地睡着了。
=
兰逍大半夜非常亢奋。
鹿盈啼笑皆非,看着他抱着她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计划:“明天给你做指甲,你喜欢什么款式的?”
别墅里的指甲油是鹿盈去商场买金子时,顺带路过美妆店,直接买了一箱。
她擅长将自己养得精致华丽,从不亏待自己,哪怕末世来临,也要打扮得漂亮——更不必说,她有这个条件。为何不能满足自己?
购入甲油时,鹿盈买的款式是速干无需照灯指甲油。
她买的多,恰好店内有活动。
柜员多送了几排甲油胶,附赠照灯等美甲店专用工具。
兰逍对演戏有自己的追求,为扮演好他从没涉猎过的角色,特意学了不少美甲手艺。演戏结束后,这项本领没有丢掉,今时今日,刚好能用上。
鹿盈的指尖被他握着,他低头,情难自禁地用唇瓣擒住。
鹿盈忍俊不禁。她感受到他坚硬、洁白的牙齿,像是小动物,温柔地舔`舔,咬咬。
她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手指在他的口`腔里勾动,将他搅得一塌糊涂。很快,兰逍的呼吸急促起来,舌根被刺激,差点要生理性地咬痛她的指。
兰逍湿着一双眼,他的姿势要矮于她,是主动的臣服。他从下自上地看她,透过密密的眼睫,一瞬都不肯放过,紧紧盯她。
他上一部剧饰演的角色是律师,英俊都市俏佳人,西装革履,身材绝佳,被包裹在剪裁得当的服装下的身体线条惹人遐想。
除却演技,兰逍饰演的角色带有的性`张`力亦是收获观众喜爱的一大重要原因。
他没谈过恋爱,但具有天赋的演员可以通过其它优秀演艺作品来学习。他没有x经验,好在,男孩子青春期总会通过各种渠道学到知识。他只是没有实践的机会。
现在,他有了机会。
对象是他为之着迷的锚点——极寒末世,她的三言两语让他心脏搏动,让他难以忍耐。他今天很高兴,为最讨厌的某人滚出别墅,为了表示感激,他想让她快乐。
……
兰逍的脸湿了。
他的嘴唇红红,笑起来,眼神痴迷,接近沉醉。
鹿盈抓着他的头发,居高临下地看他。
她奖赏地亲了亲他的脸。
他喘着气。
心满意足。
“你真是小狗。”鹿盈无奈地笑起来,她用手掌亲昵地安抚他急急喘息的胸口,兰逍发出小小的鼻音,他闭着眼,咕咕哝哝,“你的小狗。”
鹿盈一半玩笑,一半认真。
“只满足我就够了吗?”
兰逍的眼神困倦起来,他贴着她的手心,身体慢慢蜷缩,很安心的婴孩姿势,“嗯。”
鹿盈用手指弹了弹他的鼻尖。
他顺势挨了过来,眼睛闭着,鼻尖湿漉漉,嘴唇红艳艳,“擦擦。”
说话时,露出洁白牙齿,浅红舌头。
他歌唱得好听,有一条好舌头,格外灵活。
鹿盈用纸巾给他擦净。
兰逍端庄好看的脸恢复了正人君子,没了游心骇耳、浮想联翩的潮湿与红润,他困意泛滥,徜徉在微倦中,迷迷瞪瞪。
她都有些惊讶于他不想要做到最后一步。他只取悦了她,甚至不需要她动手帮忙,便得到了心灵上的快乐。
——太像眼里只有一个主人的乖小狗了。被拍拍脑袋,就开始摇晃尾巴,小直升机旋桨般疯狂甩动。
这么容易满足。
鹿盈心中有答案,她知道他的精神脆弱,如同浮萍,找不到安定。
他不需要她给予任何承诺。
只需要一点点关心,一点点爱意,就够他在这破碎、可怕的末世里活下去。
鹿盈喟叹。
她想,可怜又可爱。
为了方便动作,他们的地点在大床。
现在,结束了,她唤他:“去睡袋里睡。”
兰逍把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呜呜咽咽,“困。”
鹿盈拽了拽他的短发,如同拽着不听话小狗的耳朵,呵斥,“起来。”
兰逍闷闷不乐地爬了起来。
他看着鹿盈的视线非常可怜。
鹿盈终于发现,兰逍的眼睛是下垂的,非常适合狗塑的下垂、善良狗狗眼。
她记下这点新发现,心情愉悦,哼道:“快来。”
鹿盈张开双人睡袋,示意他快
点爬进来。
兰逍钻进睡袋里,他哼着,将她搂进怀里,大小勺子的姿势,他的下巴搭在她的肩窝。
热乎乎的体温,还有他沙哑的允诺。
“下次会做得更好。”
鹿盈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她看不惯他明明困得要死,还想着取悦她。所以,故作冷淡:“快睡觉。”
兰逍哼哼唧唧。
他陷入深甜的梦。
这是兰逍末世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他在梦里磨磨蹭蹭,叼着狗狗玩具,左右戏弄,伸出四爪,刨来刨去,将草地蹭得泥土翻飞。
温厚美丽的大地纵容了他的胡闹。
翌日,醒来,兰逍发现鹿盈换了一套衣服——他困惑,昨天他很小心,属于她的,全部咽下。他虽然是第一次,但很小心!
丢在一旁的、无需清洗,将要直接丢弃的柔软布料上有着叫人脸热心跳的痕迹。
来自他。
他睁大眼睛。
鹿盈托着腮,她醒得比他早得多,她将他的表情变化完整地纳入眼中。
然后,她弯起嘴角,深深地笑了。
兰逍看了看自己,无辜地回望,他的摇摇欲坠的精神,被女人的柔和笑语束缚牵引,渐渐稳定。最后,他搓了搓自己羞红的耳,结结巴巴,“我回房间换个衣服。”
鹿盈大笑,她目送他离开。
=
霍家人并不清楚鹿盈和兰逍发生了什么,进度如何。
兰逍从不打算说。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都有着掩藏的、隐蔽的珍惜感,绝不肯将自己和鹿盈的私事往外透露——
兰逍回屋换衣服时,霍清羚刚好回房间取东西。
昨晚,霍清羚去霍至昭房间睡。
他俩的房间空置。
空置的房间没有开暖气。
兰逍瞟了眼自己的睡袋,从一旁的收纳柜里翻找出自己的衣物。
霍清羚:“哥。”
兰逍淡定回:“怎么了?”
霍清羚相当好奇,不过,他保持着应有的礼貌:“你和姐姐,昨晚谈了什么?”
兰逍背对着他,他动作流畅,并无停滞:“秘密。”
霍清羚,“小气鬼!”
兰逍:“你要是我,也不会说的。”
他找到合适的衣物,准备一会儿回鹿盈的房间换掉,毕竟,这个房间没有暖气,很冷。
兰逍对表弟蛮有耐心,他性格好,除了霍弋那个神经,没有人能把他惹生气。霍清羚本身也是个很好的人,他不会主动挑拨是非。
意识发散。
兰逍一想到霍弋,怨气、愤怒难以避免地浮上心头。
他闭了闭眼,强压下去,开始用甜美、幸福的记忆替代:想想鹿盈的笑声,记住她身上的香味,铭记她指尖摩挲他脸颊的轻柔……
他勉强放松下来。
这糟糕的末世,沉闷的人生。
只有鹿盈能提供一点点温度。
兰逍想,他重复着,鹦鹉学舌道:“清羚,等你有了和鹿盈的记忆,独属于你们俩,你也不会愿意分享的。”
霍清羚被戳中心事。
他和鹿盈已经有了小秘密!
那句说起来万分羞耻,浮想联翩的甜蜜情话。
他连亲哥都没分享。
霍清羚换位思考,叹气,倒也是。
他开始和兰逍商量:“那我今晚陪姐姐。”
兰逍抱着衣服,回身看他一眼,平静道:“这我管不着。”
“你得问鹿盈,”他说得轻描淡写,“她想要谁。”
兰逍不觉得自己给鹿盈做了一夜取暖伙伴,就足够他胜任未来的每一天。
他们心知肚明。
兰逍的精神状态不好,更多时候,需要旁人看护。他这种脆弱的年轻男人可不是最好的选择。是鹿盈心地善良,她愿意伸出一只手,柔缓地拍拍他的头颅,将他从痛苦的、无望的、不见天日的末世泥沼中拽出。
霍清羚被提醒。
他迅速告别:“那我去问姐姐。”
霍清羚担心自己还没来得及应征,机会被别人抢走了!
那可不妙!
霍清羚想了一晚上!他想的简单纯粹,压根不往更深入的方面联想,而是幸福地、甜蜜地、纯洁地,“想让姐姐暖和。”
他急冲出去。
兰逍无动于衷地耸了耸肩。
……
清晨,霍至昭见到鹿盈走出房门,他下意识地观察她,发现她和以往一样,如水般温和,看不出深浅。
他低低唤:“鹿女士。”
昨晚,临睡前,他在走廊见到鹿盈。彼时,鹿盈还没进屋,懒散地靠在窗边,盯着遮光帘外的世界——院外,那间小房子里,灯火通明。电力系统还能使用,霍弋的处境没有很糟,杨沐薇也能苟活下来。
可惜,有过对比,尝过最好,那间小屋就没那么完美了。
她的视力很好。
夜晚的雪地没那么刺眼。
她可以看见小屋内的人影抖动——一场争执发酵着,最终,变为动手。
鹿盈不甚在意,她不想知道谁赢谁输。
霍弋不再是哽在喉中的鱼刺。
他理所应当地被忽视、被遗忘。
霍至昭看到她的动作,他不辨情绪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和她一样,发现了小屋内正在发生的事。
霍至昭沉默了很久。
“鹿女士。”先是呼唤,而后,他接近自讨没趣,不知道该如何进行剩下的对话。
鹿盈循声看来,她的五官被暗夜雪光印得微亮,轮廓清晰,那双具有惊心动魄魅力的眸子定定地看他。她常常胆量、勇气十足,哪怕在如此糟糕的末世,都坚信自己会有远大前程。
稳定、坚韧。
美丽、厚重。
霍至昭的心脏急促,他为这一刻的鹿盈着迷。
许是情绪流泻得过多,鹿盈展颜微笑。
她示意,“过来。”
霍至昭失魂落魄地走近。
他嗅到她身上轻而凉,如薄薄雾气般的气味,浸着甜味、芳香。像奶油、栀子。是美好的食物与盛开的花朵。
他呼吸一窒。
鹿盈拉了下他的衣领,要他低头。
他低下头,不知觉中,流露出期待。
她扬了扬下巴,将心事沉重、忧郁娴静的英俊男人吻得一个趔趄。然后,她毫不留情地咬了咬他的嘴唇。
等他双脚战栗地走回房间,被霍清羚警惕地、古怪地、拈酸吃醋地打着手电质疑的“亲亲”,就如他所见。
经历一晚,齿痕早就消退。
霍至昭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她莞尔,心情很好,问他:“吃饭了吗?”
霍至昭:“刚醒。”
他绞尽脑汁地想要进行下一个话题。
霍至昭习惯利用各种方式、手段,将商业伙伴哄得开心,乐意合作;不管是做甲方还是乙方,他都有自己独到的技巧。
可是,恋爱不是这样的。
或者说,讨人喜欢,不是这样的。
霍至昭艰难了很久,他终于组织好措辞,“鹿女士,你今晚有合适的取暖伙伴吗?”
鹿盈:“你要自荐吗?”
她好笑道:“暂时没有。”
霍至昭:“可以吗?”
他小心翼翼地有些过分了。
鹿盈看出他的无所适从。
在这之前,霍弋离开别墅前,他极力维护着兄弟们的关系。与她的亲近,很多时候,不止为自己,更多是抱着“目的”,说来并不算纯粹真诚。鹿盈知道,这是如他这样的男人在那时能做到最好的地步。
她并不介意。
有时候,她有点恶劣,甚至,堪称恬不知耻。希望看到霍至昭在“道德”“底线”上下沉浮,极尽所能,为了弟弟们付出所有。
她喜欢这种别具风情的男人。
不过,现在也不错。
霍弋离开以后,别墅内的三个霍家人相处友好,彼此同一战线,他们并不愚蠢。这意味着,霍至昭不必殚精竭虑,可以更多地开始考虑自己的想法,为自己争取。
他争取的,是自己想要的。
她答应他:“好。”
霍至昭的喜悦太
过明显。
霍清羚兴冲冲地来,他听到这段对话的尾声。
他沮丧起来。
“我来迟了吗?”
霍至昭和鹿盈同时向他看去。
鹿盈语气轻快:“什么?为什么说来迟了?”
霍清羚低头,怏怏不乐地踩着地面瓷砖的缝儿,他说:“我想着今晚和姐姐——”话没说完。
他吸了下鼻子。
其实也没有很想哭,只是,霍清羚有点不甘心,他认为自己太不走运了。
这一点点的运气落差。
让年纪最小的男孩,怅然若失。
霍至昭看着他。
他神情复杂。
年长一些的霍至昭,在很多时候会让弟弟们先选想要的东西——末世前,有时是长辈的礼物,有时是今年的资金分红流向先后,他是长兄,他会主动退让。
兄友弟恭。
霍家的家训,除了霍弋这个怪人,死都教不会。
他俩,再加一个兰逍,都是贯彻着这条家训的人。
如果是末世前……
霍至昭无声地摇了摇头,他明确念头:即使是末世前,遇到鹿盈,有机会追求,他也不会让。
她是不一样的。
霍清羚郁闷过后,倒也没有太沉溺于情绪。
他扬起漂亮脸蛋,认认真真,“姐姐,那我可以提前预约明天吗?”
鹿盈被他逗笑了。
她温柔问:“帮我取暖这件事,很重要吗?”
霍清羚理直气壮,他说:“当然重要。”
“况且,哥说,最近别墅里的电压不稳,也许就这几天,空调就不好使了。”程盛易刚检查完别墅电路,忧心忡忡地通知大家这个消息。
意味着,他们很快要用上发电机。
柴油发电机,程盛易专门腾了一个空房间来安置。
发电时,房间将会乌烟瘴气,非常难闻。电能难得,必须节省电量,他们会挑最大的房间,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
届时,众人相互取暖,更是一件普通、不值一提的事。
鹿盈想了想,答应他。
一如答应霍至昭。
平静的,没有太多波澜的。
她对谁都挺好,没有最喜欢的。
没办法,这个别墅里有足够多的选择。
更别说,末世前,她有更多选择。
末世拘束了她。
霍清羚甜甜笑了。
他想了想,扭扭捏捏,小声试探。
他想过的,最超过的事情,也就是一个亲吻了。
“到时候,可以像亲我哥那样,亲亲我吗?”
霍至昭:“……”
他沉默地捏了捏鼻梁。
忍气吞声,一句不说。
鹿盈失笑。
她用指尖拧了一下他的俊挺俏丽的鼻子。
霍清羚吃痛,无助地往后仰了仰脖,泪眼蒙蒙,“不行就算了——”
“行啊,怎么不行?”
她答应下来,果然,霍清羚眼睛一亮,兴奋喜悦,浑然忘却前几刻的沮丧。
“好耶!”
第26章 第26章他用撒娇的口吻,“我是……
霍弋度过了非常糟糕的一晚。
原本, 他和霍至昭两人一间。大老爷们没啥话题可聊,该睡时翻身卷个睡袋,干脆利落,直接睡了。
被赶出别墅, 和杨沐薇挤在小房间里的滋味, 比在别墅内难熬得多。
先不说活动范围, 就说共住一屋的人。
他在饭点吃了饭, 杨沐薇没尝到一口, 灰溜溜地回去, 没多久, 两人爆发争吵。
杨沐薇骂他像猪, 居然一口都不给她剩。说完,又骂鹿盈, “妈的,只装一碗饭是什么意思?”
“她这么狠毒?连口饭都不愿意给我?”
语气满是怨毒。
霍弋听她骂人, 骂他时, 他暴躁起来,怼了回去:“我女友给我的饭, 我凭什么不能全吃了!”
他一点也不觉得心虚, 看她的目光凶狠,极度看不起她, 轻蔑不屑。
杨沐薇骂到鹿盈时,他更愤怒了。
霍弋伸手给杨沐薇一巴掌, 他恶狠狠道:“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杨沐薇被打得一僵。她捂着脸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她声音都颤抖了,“我爸妈都没打过我, 你这个贱人!”
男女体力有天然的差距。
好在,杨沐薇这段时间的求生磨砺了力量,她重重一击,还了他一巴掌。
……
两人在局促狭窄的房间里互骂、动手。
最后,两人都没捞着好。
接近深夜。
杨沐薇疲惫地坐在床边,她示意休战,准备睡觉。
腹中空空。
她决定一会偷偷吃掉藏起来的饼干。
看着霍弋被她打得红彤彤的脸,狼狈不堪,她勉强道:“你今晚要不要和我睡?”
这房间能支起两个折叠床。
睡袋也有几只。
程盛易给这个小房间准备的保暖工具齐全。
霍弋:“谁想和你睡!”
杨沐薇脸色冷了下来。
她一言不发,裹着电热毯,钻进睡袋。
……
霍弋摸着火辣辣的脸,刺痛蔓延,他厌恶地瞪了眼背对他的杨沐薇。
他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话,想念着原来的生活……
霍弋一想到未来可能要和杨沐薇长时间共处一屋。
窒息感让他舌根发苦。
霍弋只能寄希望于,他能让鹿盈回心转意。
可是,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吗?
=
翌日,霍弋在冰冷中醒来,他打着抖,将脑袋伸出睡袋。发现门缝进了风。
杨沐薇早就被冻醒了。
她裹着电热毯子,窝在折叠床边,将自己裹得像只狗熊。看到他醒,颐指气使:“门缝堵一下。”
霍弋无语。
他骂道:“你看到怎么不起来堵?”
杨沐薇吸了吸鼻子,很冷静,她无赖道:“我没有很冷。”
她装腔作势一会,皱着眉头,“行了,别叫唤了,你起来堵门,我帮你搭把手,行吧?”
末世前,杨沐薇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
当然,她不是什么都不会——单看她能一人到别墅,就知道她有这个“潜力”去完成艰难的工作。
她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有用的驱动力。
譬如,促使她前来别墅的核心驱动力,是眼馋前男友霍弋的房子、物资,相信他能带她在末世里苟活下去。
一旦实现目标,她的生活又回到末世前的散漫、依附。
“堵门缝儿”这种活儿,杨沐薇抱着毯子,理直气壮地想,既然这里有男人,就不该是她来做。
抱着这个念头,杨沐薇等到霍弋被冻醒。
她看着霍弋不情不愿地起身,打着喷嚏,拿软布将细小的门缝堵住。
前前后后,忙碌半天。
霍弋饿了。
他准备去别墅吃饭。
不带杨沐薇。
杨沐薇仿佛看透他的想法,她清嗓,显然,一晚上足够她思考出优美的措辞,短暂地哄好并不那么聪明的霍弋:“你给我带点吃的回来吧。”
霍弋冷眼:“凭什么?”
他小肚鸡肠,记恨着昨晚他们的互殴。现在脸上还火辣辣的。
杨沐薇:“霍弋,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霍弋古怪地笑了笑。
他没有被她的话骗到:“就是因为你,我现在被鹿鹿赶出去了。”
杨沐薇强压下内心的不爽,她想说,你明明也很享受我向你寻求帮助过程中带来的男性自信,是你自己蠢,分明不是自己的房子,居然敢夸口答应……
居然还怪到她身上?
神经。
杨沐薇和颜悦色,“事已至此,你还能怎么办呢?”
霍弋紧盯着她。
他没说,睡觉做梦,他梦到将某个女人推到雪地里的画面。
他本能认为这是他对杨沐薇的仇恨,引发的联想梦境。
他冷笑两声。
没说话。
霍弋暂时不敢这样做,别墅人多,他的一举一动都会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他必须要徐徐图之,让鹿盈回心转
意。
他还不知道鹿盈会不会喜欢他把杨沐薇搞死。
万一她不喜欢手上有人命的男人呢?
霍弋将想法按下不提。
杨沐薇浑然不知,自己的生死已经在他的思考中,来回踩线。险些,她就要被霍弋恶毒直白的念头搞死。
她说:“我是女的,你是男的,不管怎样,我总会懂一点女孩心思吧?”
霍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杨沐薇越说越有自信。
“鹿盈看起来更满意你的兄弟们。”
昨天的短暂会面。
足够杨沐薇看出现状。
年轻美丽的别墅主人,入住的几位英俊美妙客人……哪一个,看起来都比霍弋强。
杨沐薇腹诽。
她对霍弋道:“我帮你想想办法,让鹿盈回心转意,怎么样?”
霍弋:“你有什么办法?”
杨沐薇顿了顿,她的眼里绽出狡猾的光芒。
“你一会回别墅,告诉鹿盈,我们俩昨晚打了一架,而且,你没和我睡。”
霍弋:“这是事实。”
不用杨沐薇说,他自己就想告诉鹿盈,自己为她守住了贞洁。
杨沐薇:“你要把自己的位置放到最低。”
“低到发指。”
霍弋听得颇为不爽。
但他还是听了下去。
杨沐薇循循善诱,“讨好她。”
霍弋:“我一直在讨好!”
杨沐薇忍住白眼,“你该不会是抱着‘她还是我女友’的心态,讨好她吧?看到你兄弟们和她说话,吃醋到脸色扭曲?”
霍弋被完完整整地说中了。他的脊背弯了弯。
这时,他才开始认真听她说的话,考虑她的话有没有用。
杨沐薇只想活着。
她目前的生存状况比之前强多了。
虽然没有进别墅的可能,可她看到了活人,数量多,活蹦乱跳。这些天,她看了太多在商超门口冻死的人类,她路过时,不小心踩到,脚掌会蔓延出一种踩到同胞死肉冻肉的恶心感。
低温抑制了死尸的腐烂。
可喜可贺。
要不然,她真的会吐出来。
杨沐薇珍惜现在的生活。
昨天的会面,她看出霍弋甘愿做鹿盈的狗。可惜,这贱男人把自己的地位看得太高,压根不知道他前任女友鹿盈完全不吃他这套。
她读不懂别墅里那些人彼此的关系亲疏。
她只知道,霍弋被抛弃,唯一能给他的,只剩下最基础的食物和热量。
她要靠霍弋来获取食物。
杨沐薇忍下怒气,她一想到昨天这死贱男人吃了一大碗的饭,她饥肠辘辘,只能靠干粮过日……缓了缓情绪,她牵起嘴角,笑盈盈,极力哄着霍弋去给鹿盈当狗,让他哄好她。然后,她吃点残渣剩饭。
“你要当狗,就要老老实实当,别总想着翻身做主人。”
杨沐薇警告道。她话说的糙,霍弋难免听了生气,可他听出她的口吻,没带多大恶意。
霍弋用并不聪明的脑子分析了一下现状。
勉为其难,抽丝剥茧,分析了一个吻合现状的逻辑链:
杨沐薇还得靠他拿食物。
她不会蠢到给他出坏主意。
霍弋拧眉。
“妈的,知道了。”
杨沐薇又教了他,一定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别蠢到看鹿盈和别人说话、亲近,眼睛红的滴血,“你根本没什么资本,别墅里其他男人的外表条件都好,有的甚至比你还好——”
霍弋的自信大受打击。
他死死盯着她。
杨沐薇害怕一秒,旋后,她硬撑着,婉转说,“当然,我还是觉得你最帅,要不然,我为什么只来找你呢?”
这句话大大缓和了气氛。
杨沐薇谎话越说越顺溜。
她泪眼盈盈。
“你知道,我也挺多前男友,”霍弋的条件算得上其中最好的,但霍弋不知道啊,她一直在他面前塑造自己很有市场的人设,分手后依旧过得很好,“但我只来找你。”
霍弋哼了一声。
他摆了摆手,“行吧,我走了。”
杨沐薇扒在门边,殷切万分,如同望夫石,“记得给我带点饭。”
“我们是站在同一战线的。”
霍弋在杨沐薇的注目下,回到别墅。
今天的饭量,和昨晚的不同。
昨天,为了测试,霍弋吃的那一碗,足足是他平时吃的一倍半。
今天,恢复正常。霍弋想要分享食物,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他必须要让出自己的那一份。
鹿盈并不在大厅。
乔灵湛看着他面带笑容地走进别墅,热络地打招呼,可惜,笑脸无人在意。
“灵湛啊,鹿鹿呢?”
乔灵湛坐在沙发上,他正在调试广播,漫不经心,“我不知道。”
霍弋刺探消息:“她昨晚一个人睡吗?”
乔灵湛语气平静,“我不知道。”
他不肯透露与鹿盈有关的任何消息。
嘴巴严实得要命。
霍弋面色扭曲。他想说他一问三不知,又怕得罪他。
鹿盈不在乎霍弋。
她对其他人更友好,更温柔。
乔灵湛也在“温柔”的范畴内。
一想到这,酸味满了出来。
程盛易在门边倚靠着,不冷不热地提醒他:“吃完就滚蛋。”
霍弋苦笑,他冲程盛易小心翼翼道:“晓得了,哥。”
早餐是一碗热腾腾的米糊。再加两块45g面包。
霍弋珍惜地将米糊吞入腹中,拆开面包塑料纸,大口嚼着。他吃的速度很快,最后,就剩了一个面包。
白潇祎路过厨房,她疑惑地看了看丈夫,眼神示意,“你在干嘛呢?”
程盛易无声地进行眼神交汇。
小夫妻俩很有默契,白潇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霍弋。
霍弋踟躇着看着最后一个面包。
想着杨沐薇说要他带点饭给她。
他想了想,先问这里看起来最好说话的:“嫂子,还能给点吃的吗?”
白潇祎扬眉。
她说:“我可没苛待你,这饭量和你之前的一样。”
霍弋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确实,分配给他的食物份额没有减少。
如果是别人,恐怕早就在被赶出别墅后,什么东西都不提供——保暖工具、食物?想都别想!
鹿盈还愿意给他吃喝,最基础的生存保障。
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善良。
霍弋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睛。
他只吃了个七分饱。
最后一块面包……
霍弋忍了一会,思绪挣扎,最终,自私覆盖了约定。
他撕开包装袋,将面包吃了一半。
剩下一半,留给杨沐薇。
霍弋认为自己很够意思了。
他解决了自己的饱腹问题,有精力找鹿盈了:“嫂子,鹿鹿在哪呢?我可以找她说说话吗?”
程盛易在身后阴森森说:“你别没事找事。”
霍弋:“哥,我真有事。”
他按照杨沐薇警告的内容,将自己的位置无限放低。霍弋觉得,程盛易要是让他跪下,他……会犹豫一会,然后跪下的。
要是鹿盈让他跪,霍弋不会有任何犹豫,他的膝盖弯会马上软下,趴在她脚边。
程盛易和白潇祎再度对了对眼神。
白潇祎往楼上去。
她顺路喊了鹿盈,鹿盈从楼梯间望了下来。霍弋内心诸多酸楚,他感觉自己像是来做客的客人——在这之前,他和鹿盈还没分手,他可以算是这个别墅的半个主人。
很快,鹿盈身后又出现了个男人。
霍弋心一沉。
他嘴角的笑意全失,只剩杨沐薇劝他的话在脑中博弈着劝,教他不要惹得鹿盈再生气。
是兰逍。
他原有的表情平静,如同温润的湖泊,寂静深绿,毫无波澜;一看到霍弋,湖面瞬间波涛汹涌。
他将下巴搭在鹿盈的肩头,幽幽沉沉地凝视着霍弋。从上至下,很有存在感。
霍弋:
“……”
鹿盈:“有什么事吗?”
她好奇问,放纵着兰逍将他的下巴靠在她身上。这是类似昨晚入睡的姿势,让她想到那段愉悦的经历,心情不错。
兰逍的第一次。
用舌头,将她舌忝得很高兴。
她的后颈被他的温热呼吸扫动。
鹿盈顺势靠在他怀里,她的眼里升腾起柔媚、模糊、被取悦后的慵懒。
霍弋喉咙眼动了动。他见过女人情``动时的神态,毫不费劲地猜出,鹿盈和兰逍的关系……
妈的。
霍弋真想将杨沐薇劝他的话置之脑后。
他强忍半天,终于,还是忍住了。
鹿盈都有点惊讶,他居然还能撑着表情,死皮赖脸地笑:“鹿鹿,我昨晚和杨沐薇那间货打了一架。”
用词粗俗。
鹿盈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他继续说,“她邀请我和她一起睡,我没答应。”
实话。
鹿盈能看出霍弋是毫不心虚的,他说得诚恳,不过,这样的真实于她无用,她不在乎他是否为她守住了忠诚。
都分手了,她对他毫无要求。
兰逍柔软开口,他用撒娇的口吻,“我是第一次。”
鹿盈忍俊不禁,她小声回,“我知道的。”
兰逍骄傲地用鼻尖蹭蹭她的脸颊,还告诉她,“下雪前,我还体检了一次,很健康。一会我翻翻邮箱,找找电子存档。”
他已经为下一次准备好了。
她失笑,晓得这只漂亮狗狗想要探索更深的内里。
——小狗,泥潭里打滚,喜欢变得湿漉漉的。
她欢迎他探索更多。
她承诺,“好呀。”
兰逍笑眯眯地搂紧她。
他垂着的眼眸,居高临下地觑向一楼大厅,正在陈述自己做了些什么的霍弋。
他情绪不太好,被强压下的痛苦再度席卷而来。
他只能靠着拥抱鹿盈,汲取站立的能量。
鹿盈捏了捏他抱住她的腰肢的手。
楼梯间,不太能看得清楚他们脖子以下的动作,尤其是位于低处的霍弋,只能看出他们嘴唇张合,轻声交流。
他没得到设想中的回复。
霍弋失魂落魄。
他想,自己为了鹿盈守住了贞洁——这不够重要吗?她为什么只看兰逍?不肯看他?
霍弋引以为傲的恋爱经历,自豪无比的xing`爱技巧。
在鹿盈眼里,不如生涩的,刚开始时,会将她不小心咬痛的兰逍。
她是个庸俗女人,喜欢漂亮的,干净的,风情万种的。
兰逍符合她的取向。
完美的、脆弱的、躺在十几层被子上还会被豌豆咯疼的漂亮王子。
她可以把他教得很好。
这种过程,是鹿盈为之痴迷的。
……
霍弋垂头丧气地回到小屋。
杨沐薇:“怎么样?”
她语气兴奋,视线落在他手上的袋子,等看清袋子里装的是什么,愣住。
“只有半块面包?”
她失声尖叫。
霍弋将面包丢在一旁。
他不耐道:“还想要多少?这是我的份额,分给你的。”
杨沐薇怀疑他是不是偷吃了她的那部分:“怎么可能呢?昨天那么一大碗——明显就是有我的份,是你吃掉了。”
霍弋:“妈的,我骗你干什么?!”
他道:“要吃就吃,不吃拉倒!”
说着就要伸手夺走。
杨沐薇手疾眼快地把面包抓住。
有总比没得强。
她狼吞虎咽地吃掉面包。
刚从别墅拿出来的面包,不像商超里的面包冻得邦邦硬,必须要用人体体温来暖和到适合入口。
轻软、香甜的常温面包。
杨沐薇吃着吃着,有点想哭,她好久没吃到好吃的面包了。
霍弋瞟了她一眼。
他看到她的丑陋吃相,翻了个白眼。
小屋里有烧水壶。基础的饮用水也有。
霍弋认为自己承担不起供养杨沐薇的责任,他提前撇清关系,“这屋里有热水,你要是能找到方便面,自己泡着吃,我每天自己的饭还不够吃呢。”
其实,从牙缝里挤挤,两人都能吃得半饱。
霍弋自私,不想将属于自己的那份给杨沐薇。
他明知这里距离商超有一段距离,囤货难度高。
可还是开口,让她自己想办法。
杨沐薇咀嚼着面包,她珍惜地吞掉最后一口。
她没说,刚才趁着他进别墅,自己烧了热水,将压缩饼干碾碎加水,做了碗厚重的饼干糊糊。
她没说要不要去商超囤货。
杨沐薇清楚知道,自己要是屯了,恐怕会被霍弋抢走大半。她不信赖霍弋,一如他不信她。
气氛沉闷。
谁也不吱声。
杨沐薇打破气氛:“鹿盈怎么说?她没点表示?”
她看到霍弋一脸阴沉地回来就知道,他的话术没起效。鹿盈不吃他这套。
霍弋搓了把脸,开始辱骂兰逍。
“狐狸精,两眼一睁就开始勾引人。”
偏偏,鹿盈吃兰逍这套。
霍弋隐隐猜出,鹿盈对他不满意的真正原因:他的经验太过丰富,油滑。玩起来没意思。
就像他选女友,都挑经验不丰富的单纯女孩那样。他享受青涩的、白纸一样的。
鹿盈现在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地位的颠倒错乱。
霍弋两眼发直。
他后槽牙咬得紧紧,又气又恼,不知道该气恼谁——最后,莫名其妙,箭头直转,回归本身。
要不是那玩意还要拿来撒尿。
他真想掏那玩意给鹿盈明志:鹿鹿,你想怎么玩都行,过去是我放`荡风流,现在我悔过了。
霍弋不晓得他其他兄弟有没有谈过恋爱,睡过人。他只知道兰逍没有。
末世前,他和兰逍的关系是最好的。
没办法,两人年纪最近。
姑姑姑丈也将他当作半子,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兰逍的情感经验,他再清楚不过。
兰逍确实干净。
霍弋嘲笑过他好几次,笑话他清纯,“长着好脸居然不用。”
那时候,兰逍和他关系很好。
他不予置评,也不为此羞愧——一些男人会自卑于自己没有x经验。
兰逍平淡,他说,自己没想那么多。
真遇到他喜欢的,他才会谈恋爱,付出自己。
霍弋陷入怅然。
杨沐薇也在思考。
一个想着自己没机会纯洁,一个想着自己该怎么偷偷囤货不被霍弋发现。
熬着熬着,到了下一个饭点。
杨沐薇又开口求他:“带点吃的吧?我要的不多。”
“给我腾几天空余,我到时候去商超找吃的,给你也带点。”
她楚楚可怜道。
霍弋只答应给她一点。
够活,不够饱。
杨沐薇星星眼答好。
目送他走进别墅,杨沐薇低声骂他:“怂包,软饭男,几几烂根的司马玩意。”
她听霍弋抱怨兰逍靠着处`男身份接近鹿盈,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把这花心贱男骂得狗血淋头。
她烦死了,面上还得装出崇拜他的样子。
杨沐薇搓了搓脸,要不是为了活着……妈的,鹿盈要是shuang性恋就好了,她长得不差,再怎么样也比霍弋这烂人强吧?
第27章 第27章我们都要和你在一起。……
鹿盈对狗男女的生活没有过多好奇心。
她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清晨, 睡觉到九点或十点醒。
吃无需自己动手,热腾腾准备好的早餐。
吃过早餐,她会找娱乐、取悦自己的方式。有时是挑一本小说看,有时是去家庭影院看看评分高的电影, 或是和漂亮男人中的任意一个, 一起打游戏。
午餐后, 她会午休一会。
要是贪懒, 没能起来, 就磨磨蹭蹭到傍晚饭点。
睡眠在极端寒冷的现实中非常重要。
低温抑制了人类活动的欲`望, 如非必要, 鹿盈很少会主动运动, 健身房是给其他人的——她有别的运动方式。xing爱消耗的热量足够她维持良好的身体状况。
……
比保持运动维系健康身体更重要
的,是精神的稳定。
鹿盈翻着电子书, 懒洋洋地阅读,她听到客厅内传来的低声交流。
程盛易与霍至昭、乔翟驰说话。
白潇祎坐到她身侧, 她怜爱地摸摸她的脸颊, 见她的注意力落在不远处的三人身上,挑了挑嘴角, 告诉她:“电压不稳, 他们各有各的焦虑。”
末世如同一个破了洞、被勉强打上补丁,仍需要维修的水桶。谁也不知道剩下的漏洞何时乍破, 将蓄水清空……他们是存储在破水桶里的水,岌岌可危, 危机四伏。
程盛易:“你们做好准备, 我估摸着,就这几天吧。”
他简单说明了柴油发电机的柴油储备。
能源能支撑一段时间。算上隔壁别墅的地下室存货……其实够用很久。
程盛易不说具体。
他没有必要将底细完全告知。
程盛易和白潇祎都知道鹿盈在别的地方还有存货——食物,物资, 能源等。
他只字未提,给他们一个预防针:“别墅区一公里内有个加油站,到时候柴油见底,就需要大家想办法去取,保证别墅内的供暖。”
乔翟驰的手机提前存下了景市地图。
他蹙眉,忧心忡忡地听着程盛易将最坏的打算告知彼此。
霍至昭亦是情绪低落。
未知的风险,迫在眉睫的资源短缺……虽然,程盛易的态度平常,对话末尾,还劝他们不要提前焦虑,“且走且看,想太多只会痛苦。”
程盛易和白潇祎的精神状态很好。
这对小夫妻相互扶持,再有挂念的小表妹就在眼前,没什么值得操心的。真有困难,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他劝他们,也是好心。
没人想见到同居者的精神崩溃。
维护良好、和谐的居住环境,需要有正常的精神状态与友好的人际关系。
霍弋这个有毒的玩意滚出别墅,和他的前任女友“相爱相杀”地挤在小屋里。他们的生活迎来了不错的好转。可惜,生活并非一帆风顺。随着霍弋离开别墅,这片区域的电压阶段性的不稳定问题,终见分晓。
匿伏在末世,其他人类早就经历的可怖现实,终于要降临到他们身上。
一如杨沐薇在商超门口,借着油车空调取暖。大部分想活的人,都是这样苟活下来。
景市的楼房,早在末世降临第一天开始,区域性地断电;如有无人机在夜晚拍摄景市上空,一定能看到熄灭的、漆黑的、死寂的区域。
每日每夜,黯淡的区域慢慢扩大。
只剩下官方庇护区域还能保持较为稳定的电力供应,其余区域,缺少电力维修,设备损坏……它们完整地陷入黑暗冰窟。
苟活在其他区域的人类,要么依赖着还没被极限低温损坏的油车,利用车内暖气,瑟瑟发抖。
更多人,在无望的末世,奔向死亡。
……
霍至昭和乔翟驰内心的想法不得而知。
鹿盈能从他们浅显外露的情绪,看出他们心情不好。
形势一步步走向更糟糕的境地。
他们很难不会怀疑——究竟还能活多久?
白潇祎浅浅叹气。
她搂住鹿盈,嗅着小表妹身上的甜香。她身上有让人安心、宁静的好闻气味。
鹿盈弯了弯嘴角。
她用手指勾着白潇祎的头发丝,“你担心吗?”
白潇祎:“还好,有你哥、你在,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鹿盈、白潇祎、程盛易。
他们在乎的就是彼此。
霍至昭、乔翟驰要操心得更多。
和程盛易的对话结束,乔翟驰掏出手机,他的信号陆陆续续,很难发送出消息——其他人的手机信号早就彻底消失。
他低头,给父母发消息。
消息转了很久的缓冲圈。
发送。
父母没回。
乔翟驰知道,父母所处在的位置安全,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联系不上,大抵是因为父母的手机失去信号。
他本不该焦虑的。可惜,脑子不听使唤。
乔灵湛板着脸走了过来。
他看出兄长的忧虑,一时间,感同身受,低声交流几句。
霍至昭能交流的对象只有霍清羚、兰逍。
兰逍静静地听他说,他勉强打起精神,问长辈近况。根据霍至昭最后联系上的时间,得到的消息,可以确定的是,霍至昭、霍清羚的父母情况不错,只有小概率有死亡风险。
霍弋的母亲在国外任教。
他们无从得知异国的救援活动。
霍弋的父亲人在国内,情况尚且还行。
从一开始,薄情寡义的霍弋就没怎么关心自己的爸妈,只有霍至昭操心,乔翟驰关注。
五人各自聊了聊。
他们的位置不远不近,足够听到对话内容。
对话尾声。
兰逍皱着眉头,他的精神状态近一步被电力不足的噩耗击溃,迫切需要维系正常的支柱。他情难自禁地湿了眼眶。
那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眸子,着急而慌乱地四处搜寻。
他发现沙发上和白潇祎亲昵靠近的鹿盈。
于是,他径自起身,往她的方向走来。
白潇祎挑眉。
她听到他礼貌温柔地喊:“嫂子。”
然后,渴求地看向鹿盈。
鹿盈身旁还有空,她拍了拍空位,示意他坐过来。
兰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座,他依恋地将脸颊埋在她的肩头。这是一个相当柔弱、甜蜜的姿势。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
有的吃惊,吃惊于兰逍毫不避讳;有的艳羡,眼神跟着他的动作来回;还有的,满是嫉妒。
后来,是乔灵湛咬了咬嘴唇。
他在乔翟驰的目光下,往她的方向走来,他小声问,那双剔透如湖泊般的眸子里,盛满紧张,“姐姐。”
鹿盈与他对视。
她看出乔灵湛的忐忑,不需开口就能表达出的浅浅试探‘我可以吗?像他一样?’。他是第一个取暖伙伴,那双修长灵活的手指给她带来无限的快乐。
吻过的,在她肩头。拨弄过的,在她面前。
一个像小狗一样哼哼,他毫无主心骨地搂紧她,唇瓣又烫又热,时不时还有点委屈,闭着眼,对未来的忧虑使他眼睛发烫,落下泪来,浸透鹿盈的肩头,留下潮湿的斑点;一个站着,他年轻,不如兰逍可怜,不如他漂泊无定,孑然一身。但他想争取接近的机会。他的指尖蜷着,胆怯,惶惑。
鹿盈静静地看他,好久,她松动眉眼,笑着说:
“来。”
白潇祎早就离开了。
程盛易搂着老婆,贴贴她,小夫妻回自己房间亲热去,将空间留给这群单身男女。
乔灵湛坐在另一边,他没有像兰逍那样太过热烈,全身心地依附。他占了位置,便心花怒放,澄净眸子里浸着笑意。
霍清羚看得发呆。
他终于意识到,只比他大了一岁的乔灵湛早就进程超过他不知道多久——那种熟稔、亲密,哪怕是未经人事的处·`男都能看得出来——实质接触过的男女,日常生活里总会流泻出常人看得目瞪口呆的亲密。
譬如当下,这两个年轻男人,都和她有着不同常人的亲密。
鹿盈的手掌温柔拍抚着兰逍的发顶,他湿着眼,抬起头,安静看她。这是一张非常漂亮的湿润脸蛋。
真的太漂亮了。
鹿盈情难自禁地喟叹。
兰逍的眼是雾蒙蒙的。含着苦涩,脆弱,装满着倾覆一切的信赖与茫然。
她认真回望,很快,无奈笑着亲亲他的眼睫。
一米八多的清俊男人,脆弱的时候,像是一朵任人采摘蹂.`躏的花,盛开时甜美,装着蜜,被她轻巧地捏着花茎,湿漉漉的蜜倾倒,落在指尖。
她漫不经心地舔舐掉。
亲吻他潮湿的眼睫。
然后,是乔灵湛。
他不曾对鹿盈安慰兰逍的动作有任何表示。
他泰然自若。
空间局促,年轻男孩
结实有力的大腿肌肉线条被掩盖在布料下。
兰逍的情绪勉强稳固下来。他不再哭了,开始发呆。
鹿盈揉揉他的耳朵,兰逍用瘦了很多的尖下巴磨蹭她的肩窝。
他不说话,发呆,像块木头。
他看着沙发枕头上的纹路,数着条纹数量,思绪飘忽。
鹿盈单手摸完兰逍,另一只手被局促的空间妨碍,本能地撑到乔灵湛的腿上。
十九岁的男孩,身材很好。
手指摁不动硬邦邦的肌肉。
乔灵湛深呼吸。
鹿盈弯起嘴角,她歪了歪脸,瞧他,看到乔灵湛涨红了脸。
她的手没动。
乔灵湛也没拉开她的手。
他们保持着亲密默契。
霍清羚:“……”
他慢了好几拍,抓住他哥,问霍至昭,口不择言,“哥,乔灵湛他——”
霍至昭不需要听他剩下的话,就知道他的意思。
他平静地嗯了一声。
霍清羚小小的绝望了。
他:“怎么就我不知道?”
霍至昭垂着眼睫。
他从没问兰逍,问他知不知道鹿盈在他之前是和乔灵湛共度一夜取暖。现在,更是没有必要。
兰逍压根不在乎。
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第一时间得到鹿盈的情绪安抚,而鹿盈,同样愿意提供稀薄,珍贵的爱意——霍至昭定定,他想,或许也不能叫做爱,她提供的情绪里,包含着“怜惜”“喜爱”“对漂亮脆弱男人的同情”……
这些正面情绪,对于兰逍,已然足够。
兰逍依恋地紧贴她。
并没发现鹿盈的另一只手落在乔灵湛的大腿上。
霍至昭沉默无声。
霍清羚好嫉妒。
他沉闷了好半天,最终,忍不住了,他也想和鹿盈贴近!
可他一个人不好意思。
他需要有人一块。
现在,落单的只有他、霍至昭、乔翟驰。
霍清羚心地很好,他想拉他哥一起。可要是落下个乔翟驰,又觉得自己是在孤立他——这可不行。
因此,霍清羚想了想,动了动脑筋。
他拽了一旁齐齐沉默的,最年长的两人。
“一块来。”
霍清羚心地善良,秀气猫眼里满是认真。
“姐姐,我要和你坐一起。”
鹿盈被他的动作逗乐了,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霍清羚纠正,补充说:
“不对,我们都要和你在一起。”
他省略了某个动词。
一时间,这句话带上了暧昧的歧义。
鹿盈眯了眯眼,她意味深长,顺势答道:“好呀。”
“我很欢迎。”
第28章 第28章哄完哥哥,继续哄弟弟……
极寒末世的第十二天。
电力系统彻底中断。
鹿盈是在睡眠中被寒意惊醒, 她在睡袋里动了动,霍至昭比她醒的更早,他说:“你先待着,我去外头看看。”
室内气温骤降。
今晚本是原定的, 霍至昭陪她取暖的夜晚。
不知道是不是人类对危机的直觉敏锐导致, 他们没有做旁的事, 警惕而不安地等待着夜晚降临……果不其然, 变故发生。
霍至昭带着一身寒意回来。他的眉眼在黯淡光线中盛满忧虑, “断电了。”
鹿盈并不意外。她叹了口气, 倒也不是恐惧, 只是惋惜:电力系统的稳定供应为人类提供了无尽便利。现在, 他们不得不选择自己发电,来维护生活的正常秩序。
她穿好衣服, 霍至昭伸手握住她的。
男人体热,他将她的手掌紧紧包裹住, 为她带来热量。
所有人都穿得厚实, 走出房间。
程盛易忍不住点了一支烟,白潇祎瞪他, 他瑟缩一下, 迅速抽完,开始忙碌柴油发电机。
像他这样年轻, 三十出头的技术工人,能做到包工头的位置, 本身具有很强的能力。程盛易文化程度不高, 可他好学,打工这么多年,孜孜不倦地学了不少技术, 大包大揽了工地里的设备维修活……柴油发电机的调试使用,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柴油发电机冒着黑烟,噪声巨大地启动。
程盛易接着线路,忙活了几十分钟,总算忙完。
他疲惫地擦了擦汗,示意大家往最大的房间去。
现在是凌晨两点。
院外小房间里没有灯光。
鹿盈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
他们谁都没提起霍弋、杨沐薇。
房间内,众人像搬家的小蚂蚁,将自己的睡袋拖到室内。
为了省电,只开了薄薄一盏灯。
窗户密闭,房门紧锁。
程盛易情绪不高。
好在,妻子在身旁,他搂着老婆,沉默地凝视着窗帘边流淌进室内的冰冷雪光。
别墅内最大的一间房腾出,八人各自占了些位置,不算宽裕,但很保暖。
鹿盈盘腿坐在地毯上,她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霍清羚揉着眼睛,他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瞪瞪跟着兰逍到这间屋子,等年长的忙活完,他被鹿盈喊了一声。
“清羚,过来。”
霍至昭循声看来。
程盛易忙完以后,他和乔翟驰这两个最年长的开始忙碌其他事——将保暖毯、电热褥子拿好,一个个分过去,保证他们都不会受到寒冷侵袭。
信号中断的情况下,霍至昭、乔翟驰需要忙碌的事只有这些。
技术工的活他们干不了。
能做的,只有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
霍至昭不在身旁,鹿盈嫌冷,想了想,喊霍清羚过来给她暖暖。
她把困得迷迷糊糊的漂亮男孩喊清醒了。
霍清羚害羞地凑了过来。
他还记得自己的日程不是今天,“今天是我哥——”
可惜,事发突然。
霍至昭无声地叹气,他看到鹿盈冲他盈盈一笑。精致小巧的鼻子扬了扬,很坦然,很淡定,一点也不心虚。
霍清羚看了眼他哥。
他哥平静回视。
他没有生气。
霍清羚迅速用手臂圈住了鹿盈。
鹿盈将毯子敞开,把他的手脚一块包了进去,颐指气使,要霍清羚姿势调整好,她要睡觉。
霍清羚依言做了。
前前后后,按照鹿盈的指挥,“凑近一点”“毯子边压紧”……
睡袋暂时没用上。
距离早上只剩下几小时,鹿盈不想再脱掉外套爬进睡袋,她嫌步骤臃肿,不如借年轻男人来得方便快捷,热量来源稳定。
两人的交流声音不大不小。
乔灵湛神志清醒,他盯着两人动作,主动伸手帮忙压了压毯子边缘,确保热量不外泄。甚至,还轻描淡写地教他:“姐姐怕冷,你搂紧一点”。
霍清羚:“我知道。”
终于,将鹿盈搂在怀里,她困意舒展,毫无心事地睡着了。
乔翟驰看她的睡颜。
他抬了抬眼镜框,扬了扬嘴角,又伸手递过一床厚毯子,示意还没睡的霍清羚盖上,确保两人都不会着凉。
这是相当友好和谐的一幕。
没有人对鹿盈选择“取暖伙伴”出声质疑。
哪怕是乔翟驰,唯一一个还没被确认成为取暖伙伴的清俊男人,亦甘之如饴,看着鹿盈在温暖的怀抱中静谧睡着。
她的睡姿恬静,霍清羚半靠着墙壁,怀中美丽女人将脸颊埋进他的胸膛,露出浓密睫毛、高挺鼻梁的优美侧脸,她的呼吸和缓,富有韵律,使人禁不住朝她看,而后深陷其中。
霍清羚胸膛里的心跳声太过响亮。
鹿盈惺忪地睁了睁眼,她透过睫毛,看到霍清羚忍不住低头看她,带着痴迷的视线盘旋在她的脸上、身上。
鹿盈弯了弯嘴角。
她在毯子下找到漂亮男孩的手,默不作声地握住,然后,倦倦道:“心跳太快了,宝贝。”
调情的话。
霍清羚面红耳赤。
他瞠目结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过分女气的秀美脸蛋上只剩下慌乱,他的心跳更快了。
鹿盈用指尖勾勾他的掌心。
男孩的心跳更快。随之跳跃震颤的,还有某处炽`热。
毯子下,没人看得到。
鹿盈还不至于当着所有人的面调戏霍清羚,让霍清羚无地自容——年轻男孩,最要面子。她喜欢他的青涩,却也不喜欢将他的这一面展示
给别人。
“乖一点。”
带有掌控欲的,微带严厉的话。
让霍清羚嘤咛一声,他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闷闷说,“姐姐,我努力。”
他极力喘了两口气。
然后,闭着眼,一声不吭,把自己当作机器人,什么零部件都没在工作,故障当中。
心跳声渐渐回归正常频率。
炽热的,坚硬的,毫无变化。
鹿盈不受影响,她困意泛滥,继续安睡。
霍至昭忙完以后,坐在她身边。
他睡不着了。
于是,他安安静静,抱着毯子,看着鹿盈在霍清羚的怀里入睡。霍清羚被他哥的目光凝视,有点畏惧,不过,他并不放手,搂着年长美人的手从没松开。
霍至昭没有生气。
他身上带着一种年轻人很难具有的责任感;在末世,只有几个弟弟需要看顾的情况下,如此气质,自然而然地化为近似“人夫感”的温和、平静。
谁也猜不到,这种正宫作风的霍至昭,居然连亲吻都是鹿盈主动施舍的。
他和她,界限纯洁澄净。最超过的事只是亲亲。
霍清羚被鹿盈影响,他身上又热又烫,可睡意袭来,混着美丽女人身上的甜香,富有韵律的呼吸声,他又睡着了。
霍至昭盯着他们看。
兰逍很淡定,他自己搂住电热毯,靠着枕头,躺在鹿盈脚边。
霍至昭本想让他挑个更舒服的位置睡。
兰逍无声地用眼神婉拒。
他便知道,兰逍喜欢在鹿盈的脚边睡。
两个弟弟都陷入睡眠中。
霍至昭全无睡意,扭头一看,乔家兄弟俩,两人都眯着打盹,只有他心神不宁,心事重重。
乔翟驰若有所觉。
他抬眸,疲惫地,温声提醒:“别操心了,好好睡一觉,起来还有事情要忙。”
别墅内电力供应中断,意味着大部分房间的电子设备都不能使用。
厨房内的设施是他们必须要使用的。
醒来后,他们需要借着朦胧室内光,一一检查,小心使用。
乔翟驰、乔灵湛的位置距离鹿盈也很近。
他们俩基本上不主动与霍家人争夺鹿盈的注意力,现存的几人关系和谐友好,没有争执。
房间面积大,足够十几个人打地铺翻滚来翻滚去。
程盛易、白潇祎哥嫂两人挑了他们最喜欢的西北位置。
小夫妻俩本身体质好。原文剧情中,两人贴近亲密,提供给彼此支撑的热量,他们顺顺利利地熬过两年。
现在,环境比原文剧情中小夫妻俩经历的磨难要强上数百倍。
他们根本不需要像小企鹅一样挤挤挨挨地,和年轻人们凑在一起。
程盛易也很自信,他知道自己和老婆互为对方的发热宝。
干活后,他搂着白潇祎,睡得沉沉。
小夫妻俩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霍至昭的精神紧绷,他冲乔翟驰挤出一个不那么愉快的笑容,谢过他的好意,“我知道。”
他犹豫很久,最终,还是抱着对未来的不安与惶恐,靠着墙边,小憩片刻。
他的睡眠质量不高。
期间,隐隐感觉到外界有声音。
微睁眼帘。
兰逍将自己蜷得像条虾,紧贴鹿盈的腿,沉沉睡着。霍清羚睡得忘我,仍不忘将怀中美人搂紧,时刻做到“取暖工具”的作用;乔灵湛和乔翟驰下意识地往鹿盈的方向趋近。
她是中心。
他们四面八方地靠近她。
鹿盈半睡半醒中,睁开眼,看到霍至昭。
她静静地看他,勾了勾唇,从厚毯子里伸出手,示意他凑近。
自别墅没电开始,霍至昭脸上的愁色从未褪去。
她知道末世只会持续两年。
他们不知道。
霍至昭焦虑、恐惧着未来,不知前路是否光明,不知道能领着弟弟们活多久。
他开始有了兰逍身上的脆弱感——比起兰逍早早摆烂,浑然不顾外物的痛苦沉沦,他的情绪充斥着强者陡然荏弱的无助——天之骄子,遭劫落难。
鹿盈:“过来。”
霍至昭恍惚了一秒。
他挪近。
鹿盈用空出的那只手,摸他的眉心,将褶皱的痕迹平展。
霍至昭忽然眼睛一热。
他极少有这样情绪外泄的时刻。
在兰逍、霍清羚面前,霍至昭不能露怯。兰逍的精神状况本就不够稳定,再多刺激,霍至昭很怕他孤注一掷,抛弃一切前往雪地,将自己冻死——信号尚未中断时,他浏览过许多人最后的遗言,说自己对生活再无期待,亲人死亡,孤身一人,不如去死。
兰逍的父母已经失联。
霍家不能再承担失去亲人的后果。
霍至昭小心翼翼地,从不敢对兰逍说重话。
庆幸的是,霍清羚的精神状况不错。某些时刻,霍至昭会认为他比他要稳定。
难怪霍家将霍清羚当作他的备选接班人。
……
霍至昭必须足够坚韧、顽强。
他才能护得住在意的亲人。
如今,别墅区域信号中断、电力中断,成为孤岛。
从发达便利的社会沦落到这般境地,很难不叫人恐惧。
鹿盈没有。
她生气愤怒的时刻,针对霍弋本人。除此之外,对待末世,她总是淡淡,有种超脱常人的游离感。
正是这种稳定情绪,让兰逍如菟丝花,依附盘绕。
霍至昭的眉心被柔嫩指尖摁得软化,慢慢舒展。他闭着眼,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鹿盈要他再凑近一点。
霍至昭直觉闪烁,他眼睫微颤,倾身,鹿盈准确地捕捉到他的唇。
她亲昵地用鼻尖碰碰他的,再向下,给了他一个纯洁清澈的贴吻。
“好好睡一会,不要想太多。”鹿盈宽慰他,她的眼神平静,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从容不迫。
霍至昭哑着声音:“鹿盈,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呢?”
他的声线里蕴含着不解。
鹿盈望着他,这是一张成熟、忧愁的脸,和兰逍那张纯粹的、装满脆弱的清俊脸蛋不同,霍至昭有种熟透的、轻轻一碰就会流出汁水的饱满风情——坚韧、压力、愁闷……还有,天之骄子沦落到末世时的窘迫孤独……
以上总总,糅杂成如此独特的他。
她亲他时,明显感受到搂着她的,面前成熟男人的幼弟清醒过来。
他呼吸放缓,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听他们说话。
鹿盈不想做什么心灵导师,她的方法很难适配所有人。无他,这个世界对她而言,非常陌生,她倾注感情的只有哥嫂两人。她只需要关注白潇祎、程盛易的生死。
为确保取暖伙伴的心理健康,她还是勉强开口,说道:
“不要去考虑两小时和八公里外的事。”
霍至昭苦笑。
鹿盈清楚,这样的话聊胜于无,效果不大。
如果霍至昭是能被这样的心灵鸡汤劝住,不再焦虑不安的人……那他就不是他了。
霍至昭的人格写满了“负责”“兄长”“庄重”“体面”……
他被烙成现在的模样。
鹿盈不给他更多思考空间,她单手擒住他的下巴,又给他一个温柔的吻,哄他:“去休息吧。”
她用上对付霍清羚的那套。
兄弟俩,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
口吻低沉,严厉平静。
“去睡。”
霍至昭眼珠微微一颤。
他沉默下来,与她对视,很快,自觉地低下头,闭上眼。
一切重回宁静。
室内热度刚好。
身后热度蔓延。
鹿盈抽回触摸霍至昭的手,放回毯子。
被对话吵醒的霍清羚的心跳声响亮,那处的炽热,疼痛地跳跃起来。
鹿盈闭上眼,她哄完哥哥,继续哄弟弟,声线很轻,很软:
“睡醒也亲亲你。”
霍清羚忐忑,期待,小小声:“真的?”
鹿盈微笑,“当然。”
第29章 第29章“姐姐,我要怎么让你开……
电力停止供应。
霍弋和
杨沐薇在几小时后, 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
他们扒开窗帘,看向别墅,发现别墅的灯灭了,只剩下一个房间似有若无地透出点光。
杨沐薇打着抖:“究竟怎么个回事?”
电热毯失去了发热功能。冷得她将主意打到霍弋身上, 死皮赖脸地凑近, 想要靠他的体温汲取热量。
霍弋脸冻得青白, 他还记得要为鹿盈守住男人的贞洁, 避之不及地挪开。杨沐薇眼神阴沉下来, 她咬着牙, 软声哀求:“我没想怎样。霍弋, 现在情况突然, 太冷了,两人凑在一起总比一个一个地冻死好吧?”
霍弋勉为其难。
他被杨沐薇挨上了, 感受到活人身上的热度,装模作样地皱眉:“要不是看你可怜。”
杨沐薇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她含糊地糊弄:“是啊, 你最善良了, 我相信鹿盈一定会喜欢你这样心地美好的男人。”
霍弋被恭维得挺高兴。
杨沐薇和他鹌鹑般挤着。
很快,寒意刺骨。
霍弋忍不住了, 他想去别墅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依照墨守成规的约定, 霍弋只有饭点才能进别墅。他不敢打破规律,无他, 只因为别墅里没有人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他们谁都不愿意为他出头。
孤军奋战的霍弋畏惧失去食物。
形势并不乐观。
被分手后, 霍弋失去原有的居住资格, 比霍至昭等人还要寄人篱下。
一想到这,霍弋吸着鼻子,唉声叹气。
他趴在铁门边, 冲着别墅大门喊:“有人吗?”
现在是凌晨四点。
别墅静悄悄的。
霍弋喊得喉咙冒烟,他冷得直发抖,突然之间,又开始下雪——极寒末世第一天,大雪倾覆世界,长达几十小时的降雪迅速夺走无数人的生命。而后数日,降雪时有时无。
老天很没道理,毫无规律,婴儿拳头大的雪花忽然降落,飘在头顶,霍弋走出来时着急,没顾得上戴帽子,他的耳朵被冰寒击中,冻到他直骂娘。
被赶出别墅前,霍弋浑不在意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不在乎下雪,不在乎死亡,毕竟,他还好端端活着,还能吃上热饭。
他的心态比霍至昭等人强多了,他不关心父母,更在乎自己,以自我为中心。
自私。
有些时候,恰好是这种人最容易活下来——他不受精神问题困扰,很少焦虑。
霍弋对兰逍的精神脆弱不予置评。
他揉着冰冷的耳朵,恐惧蔓延,险些以为自己的耳朵要被冻掉了。
久久,别墅里没有回应。
霍弋不能再等了,他抱头鼠窜地跑回小房间。杨沐薇问他情况如何,他粗声粗气,“下雪了,别墅没人出来。”
杨沐薇着急:“那怎么办?”
这回,是霍弋冷得发抖,主动贴近杨沐薇,寻求热量。他说,“再熬几小时,他们肯定还在睡。”
杨沐薇忧心忡忡。
断电带来的后果令人心惊。
虽说她名正言顺地和霍弋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可是,稳定电力供应带来的安全感和男人的热量完全不能相比。
杨沐薇更希望她能喝上热水,盖上电热毯子。
而非被一个虽然英俊,但内里软弱、恶心的男人搂着。
……
鹿盈睡了一个好觉。
她醒来时,室内安静,程盛易、白潇祎已经出房间,忙碌整备功率没那么大的厨房用具。
几人打下手,去帮忙。
房间里只剩下霍清羚、乔灵湛、鹿盈。
霍清羚还没醒。
她揉了揉眼,还没说话,乔灵湛递过来浸了热水的洗脸巾,示意她擦擦脸。
鹿盈莞尔,谢过。
刚擦完,乔灵湛伸手接过。
她压低声线,问他:“兰逍呢?”
霍至昭、乔翟驰很有长兄风范,他们干活时,只要人手够,不会让下边的弟弟动手。
末世第一天起,兰逍被大家密切关注着。乔家兄弟俩对他没有太多情感,但他们都是家教很好的人,不愿看到他的精神状态进一步糟糕。
鹿盈最喜欢看到他们和谐友爱。
她讨厌叽叽喳喳、闹腾成一片的环境。
情绪抑郁的人往往消极,不爱动弹,兰逍的状态体现了这点。除了必须要做的日常洗漱、吃饭,做点力所能及的活计,他真的很少主动离开鹿盈。
乔灵湛:“霍弋在门口叫唤,他出门看看。”
见鹿盈脸上有担忧,他立刻补充:“我哥,霍先生也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鹿盈清楚这点。
兰逍有两个更年长的盯着,倒也不至于陷入麻烦中。
她追问:“霍弋来做什么?”
乔灵湛,“他说没电了,求着能不能住进来。”
鹿盈挑眉,她流泻出基本上不对他们展露的刻薄与冷淡。如此尖锐的情绪,笼罩在美艳眉眼上,硬是将说话的乔灵湛看得发呆,脸红,他仓促地咽了咽喉咙,无声地低头。
被厚毯子盖住的某处,根据青年男性最习惯的晨起规律。疼痛地发烫。
乔灵湛失去往常的淡定。
他是别墅里年龄倒数第二,年纪并不能完全定义他的沉稳。
乔灵湛比霍清羚、兰逍都要稳定成熟。
现在,他心脏砰咚砰咚。
让他想入非非的,属于年长、美艳,极致动人的姐姐冷冰冰地开口,语调锋利,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耳膜。
很辣。
“那个蠢货。”
鹿盈暂时没发现乔灵湛的思绪游离。
她讥诮地眯了眯眼,对霍弋的想法嗤笑。
电力系统中断以前,她思考过该如何处理狗男女。
院外的小屋子是雪暴来袭前,他们的唯一容身之处。
鹿盈不愿意腾出别墅里的空间给他们。
她相信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只是短暂的一个晚上,他们便尝到了霍弋不在的甜美。
“让他滚蛋。”
小屋里有保暖工具,虽说做不到供电前的暖和,但他们死不了。
鹿盈不珍惜霍弋的性命,她只要确保他能苟活——霍至昭想要的,只限于此,苟活的质量如何,那是更高层次的需求。霍至昭更关心其他两个弟弟。
她冷眼旁观,拒绝霍弋进入她平静温馨的别墅生活。
乔灵湛心不在焉地听。
他沉默地,手指攥住被子,露出漂亮、骨节分明的手指;终于,鹿盈发觉他的忍耐,她若有所觉,被霍弋惊扰的糟糕情绪瞬间抹平。
她笑意深深。
“硬`了?”
乔灵湛埋掌。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多是害羞,声线颤抖:“姐姐……”
霍清羚迷迷糊糊地醒了。
两个年轻、漂亮的男大学生。
都有着钻石般的坚硬。
鹿盈展颜,她听到霍清羚惺忪开口,略带鼻音,甜腻迷糊:“姐姐?”
同样的称呼,带来的感受不同。
霍清羚长相精致,双眸秀气,猫眼般忽闪忽闪。比起霍至昭的沉稳可靠,他是个没有太多机会成长起来的备选,在兄长仍起着作用时,自动退让,安安稳稳地做一只缓和气氛的精美布偶猫。
乔灵湛的五官更雅,书香门第浸染出的温吞,他脾气很好,对待霍弋,有种打太极拳般的徐徐图之,不失敏捷与力度。普通家庭出身,他明显更独立,有着霍清羚所没有的稳重。
所以,唤“姐姐”,霍清羚猫咪一样拉长语调,挠得人心痒痒,是理所应当的甜腻撒娇口吻;乔灵湛更窘迫,沙哑,让人有种无意间玩`弄成功的得意自满。
非常不同。
鹿盈都很喜欢。
不过,年龄相近还是让他们有着趋向一致的共同点。
鹿盈笑吟吟,她托着腮,感受着两个男孩此刻的表情。
霍清羚彻底清醒过来。
他仓促地要起身。
鹿盈没为难他。
他卷着被子,尴尬地缩在一边。
乔灵湛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他一声不吭,脸上的热度一直没有褪去。
鹿盈
扬眉。
被霍弋的消息打扰,心情烦闷。
她需要找一个发泄渠道。
眼下,两个漂亮男孩就是最好的选择。
她的眼神,雨露均沾地,从乔灵湛身上,再划到霍清羚身上。
年长美人有着一张过分美艳,富有魅力的脸蛋,她的眼型稍显圆润,呈现出无害与温柔。唯有瞳孔紧缩,盯上猎物时绽出的神采叫人心神一窒,他们本能地绷紧浑身肌肉。
“灵湛。”她伸出浅红的舌尖,慢条斯理地念着他的名,明明距离足足有几十公分,他们连最基础的皮肤接触都没有,乔灵湛仍觉得身上笼罩着某种轻挠的痒意。
像是被虚空中的绳子缚住手脚,然后,他一动不动,等待着猛兽扑来。
她哼笑,惬意万分,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乔灵湛的记忆回到那个夜晚。
他咽着唾沫。
鹿盈的眼神笔直,无力挣脱的压迫感,让他的脊椎骨像条蛇般软弱无力地想要倒下。最坚硬的部分仍支`棱着。
乔灵湛听到鹿盈说:“你的手很漂亮。”
他曾经做出的努力得到最真挚的夸赞。乔灵湛渴求地看她,期望能够得到更多甜美的赞赏——姐姐的喜悦,他恨不得能够时刻珍藏,告诉所有人,他是姐姐和霍弋分手后的第一个。
他还在学,学着将指尖变成最柔软、最坚硬、最灵活的。
鹿盈笑着,她抬起自己的手。
美人的手指,甲面涂了珍珠蚌般的色彩,盈盈润润。光洁细腻,指腹、掌心柔软。
乔灵湛有幸牵过一次,他被她的每一处动作吸引,巴甫洛夫条件反射下的狗,舌根漫出厚重的涎液。
本该是极稳重的清俊男孩,被鹿盈的一举一动吸引,他的耳廓红晕从没褪去,安静、缄默地凝视着她。
“下次要不要试试我的手?”
话音落下,乔灵湛背脊一松,急急喘气,重重地呜咽一声。
鹿盈忍俊不禁。
这句话的语调勾得他思绪混乱,到最后,情难自禁地埋掌,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不肯再抬头。
顺利将倒数第二年轻的漂亮男孩弄得神魂颠倒。
鹿盈戏谑地扭头。
霍清羚瞪大眼睛,他的猫眼里浸着慌张与好奇,以及,小小的讨饶:“姐姐,姐姐。”
显然,同龄人被她的几句话弄得方寸大乱的事实,让霍清羚害怕自己沦落到比他更糟糕的境地。
鹿盈歪着脸看他。
她有过太多类似的经验,不需要任何接触,轻而易举地将男人击溃,瘫软成形象全无的痴相。她欣赏这样的美景,将之认定为自己的战绩。
被霍弋挑动的怒意与不快,还没彻底消退。
鹿盈漫不经心想,自己当初选择霍家人、乔家人留在别墅里,除了他们基因好以外,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她从没和旁人说过:
——他们和霍弋有关。
因此,某些极度烦闷的时刻,她可以毫无道德,理直气壮地发泄着她的不耐。
谁让他是他们的亲人呢?
她发泄的方式和旁人的怒意宣泄截然不同。
这样的方式不见得惹人伤心。
鹿盈认为,他们甘之如饴。
她为此愉悦。
大家都很开心,何乐不为?
鹿盈深深笑着,问霍清羚:“不需要我帮忙吗?”
霍清羚湿润眼眶,他低声说:“姐姐,我不想像乔灵湛那样——”
被她的几句话,凛凛迫人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神态,毫无保留地暴露了自己。
点点滴滴。
乔灵湛还羞愧地埋在手掌心里。
他已经陷入了神智飘忽的状态。
她叹了口气,不那么高兴地皱起鼻子,抱怨道:“可是,清羚,姐姐心情不好。”
霍清羚:“为什么心情不好?”他刚醒来,确实有点茫然,回忆了一下方才的对话,瞬间明了,结结巴巴道:“因、因为,霍弋吗?”
他已经很少喊霍弋叫“堂哥”了。
连名带姓地喊。
一种剥离彼此亲缘关系的明显手段,意思是,我没把他当兄长。
更深一点层次的含义,是:姐姐,霍弋犯了错,不要惩罚我。
我也一样不喜欢他。
当然啦,这栋别墅里没有谁喜欢霍弋。可没办法,鹿盈刻薄挑剔地想,撒气是毫无道理的。她知道他们非常无辜,也知道他们正在极力维护着别墅的和谐宁静……霍弋这种害虫角色,丑陋、惹人烦,他们也在尽力驱赶呢。
谁让鹿盈本性如此呢?
大多时刻,她常常能将情绪稳定在令人折服、沉迷的平静波澜中;很微小的某些时刻,她的怒火需要发泄,发泄的手段常常是看着漂亮帅气美男失去庄重、体面的从容外表,彻底恍惚,神志不清,沉沦羞愧。
在穿书前,有些被她伤透心的男人,又恨又爱地指责过她。
鹿盈全然收下。
她毫不反省,恬不知耻,冷静漠然,看着帅气美男们为她的只言片语脸红心跳,暴露出完整的自我……
她享受这个过程。
青涩的、天真的、白纸般的,滋味最好。
霍清羚是接下来的这个。
其实,他并没有很想拒绝,只是,年轻男孩的腼腆作祟,以及,不远处乔灵湛的痴相确实让他心脏一紧,脸颊发烫。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还是恐惧。
他想要央求,乞求她的怜悯。
他知道是霍弋的问题。
一时间,左右动摇。
“只有我们俩的时候,好不好?”
霍清羚好可怜地说,他猫眼闪闪,浓密睫毛扑动,蝴蝶般扇动双翼,央求着,毫不避讳着乔灵湛。他知道年长一岁的校友早就不知道脑子在哪了。
鹿盈拒绝。
她说,“宝贝,姐姐心情不好,你不该哄哄我吗?”
她喊人宝贝,轻佻甜蜜。
霍清羚陡然有点委屈,他小声说,“你在哥哥面前从来不这样——”
入睡前,他半睡半醒听到鹿盈安抚霍至昭时的语气。
温柔、可靠,从不凛冽迫人。
成年人之间的温情。
纯爱得让想过最超过的事情只有“亲吻”的霍清羚非常渴望。
她亲霍至昭时,只简单地贴了贴唇瓣。
可是,为什么,对待他,鹿盈这么凶,有种猛兽盯上食草动物的威逼利诱感?
霍清羚并不是讨厌。
他含着困惑与不安,胆怯地、试探地看她。
不同的对待方式,很容易让霍清羚联想到,自己会不会是不被珍重的那个。
鹿盈不知道他脑子里划过了这么多念头。
她饶有趣味地挑眉:“你需要我亲亲你?像对待你哥哥那样?”
霍清羚气急。
他结结巴巴,“不、不是这样。”
“不仅仅是这样。”好半天,他说。
他的柔情蜜意、怅然若失,被鹿盈简单概括为,他想要和他哥哥一样的待遇。
并不是说这样的结论有错。
霍清羚撇着嘴角,他想,他当然想要和霍至昭一样的待遇了,他只是需要知道,为什么鹿盈对他们态度不同。
是因为他太过年轻吗?
让姐姐以为,如他这样的年轻人,满脑子都只有x,没有其他。
唉。也不能怪姐姐。
霍清羚沮丧地想,没办法,他太年轻了,一晚上没能ruan下去,也就只有姐姐能忍受得了和他共眠。
他太没有自制力了。
不怪姐姐这么想。
霍清羚逻辑自洽。
他慢吞吞地,湿着眼睛,皱着俏丽鼻尖,“姐姐,我要怎么让你开心呢?”
鹿盈紧紧地盯着他。
这一刻,她升腾起更大的掌控欲。
她笑着想,霍清羚,漂亮的小羊,软绵绵的、纯白无辜的小羊——
是和乔灵湛全然不同的滋味。
时间滴答,清晨八点。
还不到白潇祎喊她吃饭的点。
鹿盈一视同仁,未曾给霍清羚任何接触。她与他的距离不远不近。
她居高临下地喊他,眼神艳丽,嘴唇鲜红,“宝贝。”
“告诉我,你最喜欢什么样的……”
……
鹿盈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间。
她慢吞吞地吃饭。
白潇祎问:“他们俩呢?”
鹿盈耸了耸肩头,“我猜,去换衣服了。”
这句话的含义可以纯洁,也可以不纯洁。
眼下,除了固定的几个房间有供电,其他房间室温渐低。
添加衣服是很正常的事。
当然,也可以是另一种说法……换掉贴身衣物。
白潇祎:“你猜?”她好笑地重复了一遍,溺爱纵容地摸摸她柔嫩饱满的脸颊,“我们鹿鹿还是最爱玩,对不对?”
鹿盈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笑起来格外漂亮,尤其是,情绪得以释放以后——靠着言语、眼神,细微动作,将两个年轻男孩逼得退无可退,楚楚可怜,那种心灵上的满足感是很难替代的。
“正确!”
她的愉悦完整外泄。
霍至昭、乔翟驰若有所思。
他们不知不觉地对视一眼,显然,对两个弟弟目前的处境有了基础了解。
霍至昭平静地喝了口温水。
乔翟驰倒是有点担心,不过很快,乔灵湛先从房间里走出来,裹得厚厚严实,看不出他究竟换了什么衣物。
他不敢看鹿盈。
鹿盈没有为难羞窘、腼腆的乔灵湛。
她问兰逍:“霍弋刚才来了吗?”
兰逍有点委屈。
他对待霍弋的戾气,在她面前消失无踪,只剩下柔软,无尽的柔软。
“嗯,想住进来。”
兰逍恨极了地说:“我让他滚蛋。”
霍至昭补充:“他争执了一会,意思是,再这样下去,他必须得和杨沐薇挤挤取暖了。”
鹿盈嗤笑。
她早有预料,甚至,不需要问霍弋本人,便能猜到,他早就和杨沐薇两人拥抱取暖了。
霍弋最怕死。
杨沐薇不遑多让。
狗男女,凑在一起。
她听着霍至昭慢慢道:“……总之,最后他走了。”
程盛易冷哼一声。
他对霍弋的态度显而易见。
他无比厌恶他的存在。
小表妹说,不久后可能会有特大雪暴……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届时,这对狗男女又要参与进他们平静安稳的别墅生活。
程盛易寄希望于他能早点去死。
最好是两人打包着一块。
鹿盈看出他的表情代表着什么,她冲他露出笑容,程盛易缓了缓,“那蠢货还找我问了问小房间里一些保暖设备怎么用。”
非供电型的保暖设备。
保暖毯子(铝箔材质)该如何扎紧保温?门缝该怎么堵死最好?等等问题。
烦得像苍蝇。
以上最为基础的保暖知识,早在末世来临第一天,互联网上就有人分享,政府广播里也有日常播报。
蠢货霍弋压根没听,他不愿意学习,直到最后关头,临时抱佛脚。
要知道,别墅内的几个男人,年长的、年幼的,不管笨不笨,手脚灵不灵活,他们都在尽力学习着如何活下去的技巧。
有此对比,程盛易真的很烦霍弋。
他嘟囔道:“真希望他早点消失。”
没说更狠,更恶毒的话。
霍至昭静静地听,他没有发表更多意见,只有微微一叹。
乔翟驰的注意力被乔灵湛吸引。
他饱含关切地看向他。
乔灵湛脸红心跳,无言以对,缓缓抬手,又像埋掌小狗一样,不说话了。
乔翟驰愣了愣。
他意识到什么,忽然间,自己也红了脸。
第30章 第30章“奖励你帮我穿袜子。”……
断电的第一个白天。
忙碌中, 众人迎来傍晚。
按照约定,今晚原本本该属于“霍清羚”。不过,昨晚霍至昭的任务被霍清羚接手,于情于理, 都该将时间还回来。
霍清羚不太敢看鹿盈的眼。
他嘟囔:“姐姐, 今晚你和我哥一块。”
被戏弄到束手就擒, 无力反抗的漂亮小羊, 实在禁不住24小时内再来一次。
霍至昭捏了捏鼻梁。
他没有自以为是地替代霍清羚, 而是先问鹿盈:“可以吗?”
鹿盈笑眯眯。
她的心情在玩`弄漂亮男孩(两个)后, 格外不错。早上醒来后, 一整天脸上都带着笑容, 让人禁不住地多看她几眼。
她答:“当然可以。”
亲兄弟,不说两家话。
霍至昭没去问霍清羚, 究竟被鹿盈怎么搞了。
和大家一样,鹿盈醒后, 他们先发现的是面色酡红, 无声走出房间的乔灵湛。
清雅如竹的年轻男大,从意识恢复后, 再没敢主动和鹿盈搭话, 他看起来像是完整地被蹂`躏过一遍,而后, 重新组起的人类。
之后出来的霍清羚。
没比他强多少。
年长者还是比较优待年幼的。
他们谁也没多说,不曾问询。只在某些时刻, 乔翟驰望向鹿盈的视线, 柔和、腼腆。
……
决定好今晚的取暖伙伴。
距离真正入睡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柴油发电机正常使用中,厨房的大功率电器使用无忧,手机、平板、电脑等设备的用电续航无须担忧。
他们的温暖生活还能顺利延续。
鹿盈决心找点乐子。
她挑了扑克牌, 在温暖的大房间里,示意想玩的人来玩。
玩法简单,口述过后,大家都懂,无需深入讲解。
“游戏的奖惩机制是什么?”霍至昭严谨开口。
鹿盈:“脱`衣服吧。”
大家都愣住了。
鹿盈喜欢在危险与安全的界限中横跳。她盈盈地抬眸,露出洁白牙齿,捕食者的笑容。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乐子呢?”
她发着牌,随口道:“不想玩的可以退出。”
程盛易和白潇祎摆了摆手。
“我俩不行,”他理直气壮,“我们小夫妻俩只能给彼此看。”
鹿盈无奈地回了一句:“哥,你还以为我要让他们把衣服都脱完呢?”
白潇祎忍笑。
鹿盈给她哥一个白眼,她发牌,从乔翟驰到霍至昭……她语气轻慢,揶揄道:“室温八度,我还没有刻薄到要让玩游戏的集体冻到感冒发烧。”
这个游戏是鹿盈穿书前,某任英俊美丽前男友教她的。
玩法很有意思,很适合大家不太熟刚认识的场合里,加深友谊,快速提升彼此的印象。玩的季节仅限于秋冬,人人衣物都穿了四五件的情况下。
聚会时,不太熟悉的朋友们挤挤挨挨坐在一起玩牌,输了的自选衣物脱掉。有些人害羞,会先从鞋袜开始——袜子的颜色、款式,可爱的、质朴的,会被参与伙伴不带恶意地调侃;有的坦荡荡,脱了羽绒服、外套,露出里头的毛衣线衫,半遮半掩地袒出身材。
这种打牌玩法的参与人选较为局限。
单身男女,局中有几号人彼此看对眼,正处暧昧,需要某些破冰之举的……很适合加入。
鹿盈单身期间玩过一次,教她的英俊前男友就是在那场打牌脱`衣局里认识的。
没人会尖酸浇薄到让输家把所有衣服都脱了。真有这样的人,那他/她的人品也太过差劲。
这也是为什么玩这种游戏必须局限于秋冬季节。
衣物多,玩起来时间长,人与人之间的插科打诨,消磨时长,通过输赢手段,事后反应,进一步的了解到参与者的性格。
该说不说,这种玩法确实很适合交朋友。
鹿盈靠这招认识了不少聊得来的、大方热烈的同性、异性朋友。
极寒末世,娱乐方式少之又少。
阅读、看剧、玩游戏,以上娱乐方式并不差劲。只是,很多时候它们是可以独立完成的,缺少人气与交流。
鹿盈轻飘飘看过去,别墅内霍家、乔家几人的关系浮于表面,浅淡而单薄。
人人都有自己更重视在意的东西。
他们提不起精神与旁人交往。霍家三人,乔家两人之间有着明显的分界线。
若在末世前,兴许情况不同。
霍至昭会很乐意见到霍清羚的同校校友,兼之与霍弋有关,
怎么说也算是沾亲带故。他盛情邀请乔灵湛大学期间去他公司实习,将来,兴许乔灵湛还能成为他的鼎力助手之一。
兰逍是演员,不一定和乔家人会有联络,但他性格温和,若是霍至昭介绍认识,他会和乔家兄弟俩成为不错的朋友。
更别说,霍清羚和乔灵湛本身就是同校校友,还有这前后两届校草选举的巧合。
末世来临后。
他们的生活笼罩上厚重的阴影。
物资充足的当下,他们不需要考虑外出屯物,只能安静地待在别墅里,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可是,事情总会做完,做完以后,只能两手空空,沉默极了,不知道该如何找乐子。
鹿盈擅长找乐子。
她从不委屈自己。
不管是生活,性·`事……她都要尽善尽美,舒适到极点。
既然他们不熟,那她就组局玩一玩,让他们熟悉起来。
白潇祎看出小表妹的想法。
她对丈夫微笑,“我们去其他房间。”
占地面积只有几百平米的别墅,成为他们活动位移的范围。小夫妻俩做什么亲密的事,是很难瞒得过同居者。
大家都是成年人,彼此意会。
程盛易笑眯眯地搂着老婆走了。
他俩蜜里调油,甜甜蜜蜜;这边几人,开始打牌。
霍至昭心不在焉,输了第一局。
最后一张牌打出时,他惊觉失策,愣了一愣,旋后,无奈地冲鹿盈笑了。
“我输了。”
愿赌服输的霍至昭没有太犹豫,他知道鹿盈凑这牌局可不是只为了看点赏心悦目的东西。她还有别的深意。
他把手伸进冲锋衣的拉链,迅速拉下,将冲锋衣放在一旁。
鹿盈:“毯子盖上。”
不管怎样,保证人体温度是第一要义。
霍至昭盖上了毛毯。
冲锋衣内里是一件抓绒毛衣,很保暖,浅驼色,领口别致,衬得他冷白色的皮肤更加清冷苍白。
霍至昭的干脆利落为这场游戏定下了基调。
腼腆、不敢看鹿盈的乔灵湛是第二个。
他输了,选择摘下腕表,而非衣物。
鹿盈毫不意外。她知道他耻于露出肌肤,宁愿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漏出任何青少年才有的激动。
她托腮,“灵湛。”
被喊了名的乔灵湛微微一颤。
他抬起那双乌黑眸子,略带恳求地抿紧嘴唇,希望鹿盈不要再撩拨他青涩、冲动的遐念。
鹿盈眨了眨眼,没继续为难他,她笑哼道:“不想输的话,集中注意力。”
乔灵湛脸腾的一下红了。
他说:“……好。”
鹿盈比他们玩牌更得心应手。
她的经验丰富,善于在牌局里观察他人表情,揣测对方手中王牌。
一轮轮下来。
他们基本都脱了衣服。
霍至昭:冲锋衣、腰带、手表。
乔灵湛:腕表、腰带。
霍清羚:围巾、手套。
兰逍:腰带、长裤、上衣羽绒服。
乔翟驰是最稳妥的那个。他没输过。
鹿盈玩到尾声,都有点惊讶了,她问乔翟驰:“你是不是经常打牌啊?”
乔翟驰摸了摸鼻尖。
他身上的衣服一件未落,一如刚参与时,体面、干净、澄澈。
“我没玩过。”他顿了顿,又补充,“但是规则很好掌握。”
鹿盈忍俊不禁。
乔翟驰不一定是在场男人中最聪明的那个——但他一定是最精通打牌,知道如何利用技巧规律的那个。
霍弋是智商最低的。
而他们,智商、情商都在平均线以上一大截。只在不同分支,不同行业,各有各所擅长的部分。
乔翟驰精通数字。
从前到后,长达两小时。
玩到晚上九点。
鹿盈估算着时间,确定这是最后一局。
她最开始就没打算让谁受寒受冻。
可惜,兰逍打牌心不在焉,他实在不擅长这个。玩到最后,输的人十有八`九是他。他索性开始摆烂。
边脱边往鹿盈身上贴。
他脱的第一件,和旁人选的“外套”“手表”不同,他选的是腰带。再输一次,直接就把长裤脱了。
天冷,每个人都穿得厚实,衣裤都是两三件叠着穿。
采购的男士衣物里,鹿盈只给了基础尺寸,没关注具体款式。于是,兰逍输了。她才发现,男士冬日穿搭的长裤布料摸起来手感格外不错。
最后,兰逍摆烂性质地打牌。
他身上只剩下类似春秋外出时穿的轻薄衣物、一双鞋子。
鹿盈有些担心,她伸手取一旁的毯子,亲自给他包裹得严实。
兰逍顺势用脸蹭了蹭她的手掌心。
鹿盈气笑。
“你是不是故意的?”
兰逍开口:“没,我玩不来嘛。”
尾音撒娇,拉长调子。
很有“我就是这么笨”的娇憨感。
她没有再说,只是将他包好,不漏出丁点热气,咕哝道:“我可不是抱着让你脱光的念头组局玩游戏的。”
兰逍笑弯眼,他被毛毯包住,讨饶说自己不参与后面的局了。
“鹿盈都生气了。”
“我再脱下去,要感冒了。”
他装模作样,吸了吸鼻子——其实并没有感冒,不过他真的太在乎鹿盈,享受着她对他的关心呵护,那让他认为自己还活着,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解决完兰逍。
鹿盈说:“最后一局了。”
她抬眸,逐一看去。
乔灵湛摘了两件衣物后,沉心静气,他真的不想暴露太多,选的东西也是不会裸出肌肤的。
手表、腰带。
后面再玩,他确保自己不会输掉,顺顺利利地熬到现在。
乔家兄弟俩,一个什么都没脱,一个只脱了无关紧要的。
他俩和兰逍的对比最为明显。
霍至昭、霍清羚都还算好。霍至昭第一个输掉,后面有输有赢,次数不多不少。
霍清羚怕冷,他早前生病过一遭,是所有人中穿的最厚的。毛巾、手套,样样不落。
于是,他多了几件能“脱”的衣物。
最后一局,鹿盈没打算一直赢到最后。
她轻而易举地输掉。
赢了她的乔翟驰略有震惊,他低头看了看牌,犹豫不决,再抬起头,发现鹿盈慢腾腾地开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她犹如站在聚光灯中央,平静,艳丽,信手弯腰,将袜子摘了下来。
这时,他们惊觉,从一开始,鹿盈就没穿鞋子。她带着全然的自信开始游戏。
乔翟驰又看了一眼牌。
他动了动嘴唇,想开口,想说什么。
鹿盈幽幽送来一个清凛眼神,略有笑意,他定住,旋后,恍然。
她与他无声地对视一秒。
极其短暂的眼神交汇。
乔翟驰沉默,他读懂了这个结局是鹿盈想要的。所以,抬手做了个封口拉拉链的姿势。
鹿盈收回目光,她的眼角流泻出莞尔。
白袜摘掉。
她光明正大地盘腿坐下,迅速将光`裸洁白的脚背藏进毯子里。
“收拾牌,穿衣服吧。”
她宣布游戏到此结束。
与脱`衣一样,具有观赏性、娱乐性质地穿衣活动展现眼前。
霍至昭压低鸦羽般的眼睫,抓起腕表,卡扣发出轻微开合声。
他站起来,将腰带流水般穿好,鹿盈含笑看着。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很快完成,最后一件冲锋衣随着毛毯跌落,重新覆盖在肩宽腰瘦的身体上。
……
霍清羚孩子气地皱了皱眉,他原本给自己打的围巾结变得乱糟糟。鹿盈喊他过来,他呆了一会,还是凑了上来。
年长美人的指尖摩挲过他的薄薄喉结。
霍清羚面红耳赤。
她没玩他太久,给他系好围巾,拍了拍他的胸膛,示意结束。
霍清羚乖乖地回了原来的位置。
兰逍饶有
趣味地盯着他们。
他裹着毛毯,歪着脸,哼着小调。
鹿盈毫不客气,捏了捏他的下巴,将他的注意力挪转到她身上。
“快穿衣服。”
兰逍撒娇:“鹿鹿帮我穿。”
霍清羚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招数呢。
他沉默地,一声不吭地抿紧嘴。
霍至昭:“……”
他头疼地呼出一口气,想开口让兰逍不要为难鹿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旁的乔家兄弟俩更是无话。
乔灵湛惊讶于兰逍如此直白。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如他这样腼腆、羞窘,被鹿盈一碰,浑身颤栗的例子少之又少。
他失魂落魄,想,他还是太过年轻。
乔翟驰没能顾忌到弟弟的情绪。
他看着鹿盈和兰逍,听她如何应对。
鹿盈:“你老老实实穿完。”
兰逍眼睛一湿,可怜兮兮地看她。
她藏在毛毯下的脚轻轻踢了一下他。
“奖励你帮我穿袜子。”
兰逍瞬间神采奕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