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数就站在她的面前, 单肩背着书包。
他随意地将书包放下，人也无比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嗯，过来上课。”
程星以往旁边瞅了瞅, 小声地问：“你又来给你舍友代课吗？”
韩数侧头看向她：“不是。”
“欸？”程星以疑惑。
韩数打开书包，不紧不慢地说：“上次听了一节课, 觉得这门课程挺有意思的, 就和舍友互换了一门选修课。”
程星以若有所思。
难怪他那天说, 不是周五见。
但想到上次点名的事, 她赶忙小声提醒：“但上次老师点名, 你报的是史学长的名字。”
韩数无所谓地靠到椅背上，语气随意：“没事, 我已经提前跟老师打了招呼。”
程星以越想越觉得不对。
提前打招呼, 说明韩数跟老师认识。
也就是说, 老师，也认识韩数。
那上次——
不过, 见他毫不在意的模样，她也没有再追问。
“学长, 你有这门课的课本吗？”程星以主动把课本拉过一点，跟他分享, “还没有的话，我们一块儿看吧？”
“不用, 我带了。”韩数拿出一沓打印稿, 把书包放到脚下。
“嗯？”程星以看向他的桌面, 并没有看到他所谓的“课本”。
韩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笑了一下：“都在这里。”
程星以眨了眨眼睛，表示不解。
“上节课翻过一遍，都记住了。”他说。
……这是什么可怕的记忆力。
程星以不再说话,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大概是教学楼区域信号不好，刚刚在路上给李一航发的质问信息没发出去。
她点击了那个大红的感叹号，重新发送。
程星以：【你是不是又跟我妈胡说八道了？】
消息转了几圈，总算发出去了。
程星以将笔记本翻了一页，继续在上面写写画画。
韩数微微侧头，看到她在纸上写的东西：“在做笔记？”
程星以摇了摇头：“有点新想法，先记下来。”
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聊天框同时弹了出来。
李一航回复：【什么胡说八道？】
程星以拿起手机回复：【你为什么要跟妈妈说，学校里有很多人追我？】
半分钟后，李一航慢悠悠地发来一张论坛截图，纠正说：【只要是事实，那就不叫胡说八道。】
李一航：【再提醒你一下，北极星杯科技大赛的报名时间快截止了，好像还没见你交过来？】
李一航：【还有，上次的反诈案例，给你的小男大看过没？】
程星以懒得理他，给他发了个捶打的脑袋表情包。
教室的人陆续多起来，随着晚间上课铃声响起，说话声低了下去。
老师夹着课本走进教室，在电脑上打开PPT后，开始上课。
第二节 课，老师倒是没点名，但随机抽人回答问题。
“韩——”
点到这个名字，稍有停顿，老师直接跳过，点了下一位同学。
被点到的同学起身回答。
老师也没仔细听，目光直接越过大半个教室，落到两人的身上。
程星以心里一紧，只好假装看书，等老师视线撤走，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不该相信韩数说的“没事”，这节课，她好像又跟着他一块成了显眼包。
她甚至生出，“要不把这门选修课退了吧”的念头。
再看看韩数，他一脸的淡定从容，就像没事人一样，正在翻看那叠打印稿。
程星偷偷瞄了一眼，辨认出其中几个单词。
Plasma Physics.
似乎是等离子物理学的paper，还是全英文版。
正在走神，韩数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提醒道：“别偷看我，认真听课。”
程星以：？
到底是谁不认真听课？
程星以收回目光，不自觉地把课本拉近，忍住了上扬的嘴角。
退课的事，还是算了。
以后能和他一块儿上选修课，这种感觉，也挺好的。
*
在持续忙碌的学习和生活中，程星以用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终于赶完了项目书。
自那天后，直到周五的组会，她才再次见到韩数。
周五中午开完组会，项目书正式定稿。
她赶在这周工作日的最后一天，把项目申报材料递交上去。
总算没错过报名时间。
程星以暂时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等待立项的结果。
傍晚下课后，程星以和舍友方心妍、钟桃三人到食堂吃饭。
饭点时间，食堂人满为患。三人打好饭，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下。
方心妍刚翻看完日历，坐下后，忍不住哀嚎：“你们敢相信吗，接下来一直到明年元旦，居然都没有假期了！”
她一脸的无精打采：“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钟桃安慰：“放心吧，像我们这个专业，等明年大三，课程只会安排得更紧密。”
“……你这哪是安慰啊，还不如不说呢。”
方心妍叹了口气，很是不解：“桃子，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多精力，每天上完课还能出去兼职。”
钟桃扶了扶眼镜：“一一不也是吗？每天除了上课，还有精力搞科研项目。”
程星以正在整理书包，闻言立刻补充道：“我是和其他人分工合作，也不全是我自己一个人忙。”
“那倒是……”
两人继续聊天。
程星以则低头看向手中的参考书。
她刚发现，自己的书包里多出了一本书。
全英文的参考书，从封面来看，似乎和物理学相关。
她隐约记得，在实验室里，有见过韩数翻阅这本书。
但这本书怎么会跑到她书包去了？
难道是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装进去的？
“一一，你下载微信没有？”方心妍突然戳了戳她。
程星以回过神：“还没。”
方心妍抱怨说：“学委也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要拉一个微信群，真是麻烦。就是为了发通知而已，班级有一个企鹅群不就够了嘛，弄这么多群干嘛？”
“会不会是辅导员让弄的？”钟桃猜测。
程星以想也没想就回答：“应该不是，李……辅导员最怕麻烦了，这么多群，管理起来多费劲啊。”
“就是啊。”方心妍立刻认同地点头，边抱怨边举起手机，试图在不同的角度寻找信号，“学校这什么破网呀，下载个安装包都要大半天。”
程星以给参考书拍了张照片，私聊韩数：【学长，这是你的书吗？】
韩数几乎秒回：【是
我的。】
y=f(x)：【在你这里吗？】
橙子味星星：【对，要给你送过去吗？】
y=f(x)：【不用，你现在在哪里？】
橙子味星星：【在食堂里。】
程星以想了下，又补充：【靠近教学楼的第三食堂。】
y=f(x)：【稍等，我过来拿。】
刚收到回复，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道声音。
“方学妹，程学妹，好巧啊，你们也来食堂吃饭吗？”
史鑫言那张阳光开朗的脸出现在她们面前。
“哎，史学长。”方心妍兴冲冲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又转头小声跟钟桃说，“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史学长。”
钟桃看着那头显眼的红发，低声问：“就是最近经常跟你聊天的那位学长？韩神的舍友？”
方心妍点头：“嗯嗯，就是他。”
说完悄悄话，方心妍又热情地问他：“史学长，你也来吃饭吗？”
“对，”史鑫言点头，目光又落到她们旁边的空位上，“你们旁边的位置有人吗？”
“没。”方心妍赶紧说。
史鑫言笑着说：“那正好，这个时间食堂到处都是人，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位置，不介意搭个桌吧？”
“你是一个人吗？”方心妍问。
史鑫言说：“不是，我是和舍友一块来的。”
“啊，这个，我是没意见，”方心妍声音迟疑，“得看看我舍友她们——”
钟桃看程星以一眼，说：“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一一呢？”
“唔。”程星以后知后觉想起他舍友是……
应该没这么巧吧？
她也摇了摇头，表示没意见。
这时，韩数刚好发来信息，问她的具体位置。
程星以连忙回复，跟他说了附近的一个标志物。
半分钟后，韩数出现在食堂门口，他背着单肩包，光线勾勒出他清冷的轮廓。
他目光随意地扫了一圈，很快锁定了目标，迈步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史鑫言刚给舍友们发完消息，似有察觉，转过头：“哎，我舍友他来了。”
“韩神，这边这边！”他扬起大大的笑容，举起手招呼他，“我找到位置了。”
“洋崽呢，他怎么没跟你一块过来？”史鑫言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又转过身，眉飞色舞地说，“对了，我来给你介绍，这几位学妹是——”
然而，韩数却越过了他，径直走向程星以，俯身向她靠近，语气慵懒又漫不经心：“书呢？”
“在这里。”
程星以条件反射，立刻从书包里拿出那本书，递了过去。
刹那间，
食堂依旧人声嘈杂，可他们周围，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鸦雀无声中。
第32章 第三十二道函数式 chapter 3……
书递出去一半, 程星以忽然察觉到气氛不太对，但收回也不是，伸出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
“谢谢。”韩数神色从容, 伸手把书接了过去。
将书收入书包后，他继续旁若无人般跟她说话：“今天开会的时候, 忘记跟你说了。一铭说你的电脑修好了, 让我们明天一块过去拿。”
“啊, 好, ”程星以下意识点了点头, 几乎没怎么思考便脱口而出，“那我等会儿把你的笔记本还你。”
韩数淡淡一笑：“不用, 我不着急, 先放在你那吧, 明天见面再给我。”
欸？
他随意说着，又卸下书包, 递给她：“帮我看管一下，我去打饭。”
等程星以反应过来, 韩数的书包已经稳稳地落在她的怀里。
“……好。”她看了怀中的书包一眼，默默地将它抱紧在怀里。
史鑫言是沉默的人中最先回过神的, 他瞪大了眼睛，看看程星以, 又看看韩数, 似乎难以置信：“韩神, 你和……程学妹, 你们——”
韩数礼貌地冲其他人点了点头，直起身，双手随意插兜, 风轻云淡地瞥向他：“走了。”
史鑫言才如梦初醒一样，呆呆地被他牵着走：“啊？哦哦，好……我刚在群里发了信息，你这么快就到了。哎，不对啊，等会儿，洋崽人呢，他不是跟你一块吗？怎么还没来？”
他的声音和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融进了嘈杂的环境中，但这边安静的氛围却一直没有消除。
程星以故作淡定，拿起筷子，开始埋头吃东西。
钟桃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依旧淡定地享用着她的晚餐。
而方心妍，直到两人走远，她才逐渐从状态中缓过神。
她握着筷子，漫不经心地夹起一块肉片，但送进口中的途中，肉片悄然从筷子间滑落。她又重新去夹，但夹了半天也没夹起来，最终夹了个寂寞。
三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很快，韩数和史鑫言打完饭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生面孔的男生。
“那个，”史鑫言重新拾起刚才还没完成的介绍任务，“我舍友，韩数，还有另一位是李洋。”
这一开口，总算是拨散了这桌的沉默。
“学长好。”
“两位学长好。”
但气氛持续低迷。
“你们好。”
李洋礼貌回应，也是一头雾水，疑惑地看向史鑫言，扔给他一个“什么状况”的眼神。
史鑫言仍是一副恍惚的模样，似乎还未从震惊中恢复。
他机械地摇了摇头。
韩数端着餐盘过来，直接在程星以旁边坐下。
落座后，见她一只手仍紧抱着他的书包，他轻扯了下嘴角，笑着说：“书包给我吧。”
“啊，好，”程星以如梦初醒，连忙把书包递了过去。
韩数随手把书包放到一旁，目光落到她的面前：“你的是什么饭？”
程星以说：“啊，是香菇鸡翅饭，砂锅饭窗口的。”
韩数问：“味道怎么样？”
程星以：“还不错。”
韩数语气轻松：“那我明天也试试。”
随后，他又跟她聊起实验的话题。
程星以的心情渐渐放松，很快也彻底淡定下来，思路一下子被打开。
史鑫言和李洋则在韩数的斜对面落座。
史鑫言不时偷看聊得开心的两人，有点食不知其味。
李洋有些搞不懂状况，用肘轻推他一下：“喂，屎哥，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也想知道，”史鑫言喃喃出声，转过头，和他四目相对，“你用力掐我一下看看。”
下一刻，他的脸吃痛地抽搐几下，倒吸一口凉气：“啊嘶——你还真掐啊。”
“不是你叫我掐的吗？”李洋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史鑫言喃喃道：“还真不是做梦，这还是韩神吗？你有见过他跟哪个女生说这么多话吗？他什么时候和破折号妹妹……”
李洋嚼着一块红烧肉，含混不清地说：“说起来，屎哥，你是不是忘记一件事了？”
史鑫言扭头看他：“嗯？”
李洋提醒说：“你等会不是还要上选修课吗？还看什么？还是说你又请代课了？”
史鑫言这才想起跟韩数换了选修课的事：“啊，对对，差点忘了……”一看时间，吓了一跳“糟糕！快上课了！”
*
吃完晚饭后，程星以和韩数在食堂门口道别，并约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
然而一转身，她就迎上了方心妍那灼热的目光。
程星以脚步一顿，语气迟疑：“心妍，你怎么了？”
这句话，像是激活了某个开关。
方心妍嘿嘿一笑，立刻凑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和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的反应，和钟桃当初如出一辙。
无需多言，这个他指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程星以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遭，一脸淡定地澄清：“别误会，我们只是队友。”
“队友？”方心妍挑高了眉毛，有些疑惑，“什么队友？”
程星以不紧不慢
地回答：“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和尤夏找了位新队友……”
接着，将组队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她。
方心妍听完，仍有些难以置信：“所以，你找的新队友，就是韩数？”
程星以轻轻点头。
方心妍若有所思，继续追问：“这么说来，你们是从和张若帆闹掰之后才开始组队的？”
程星以平静地说：“差不多吧。”
方心妍一脸梦幻的表情，随即转身看向钟桃：“桃子。”
“怎么了？”钟桃转过头，疑惑地看向她。
方心妍说：“你来掐我一下。”
钟桃无奈，伸出手往她脸上掐了一把。
“嘶！有痛觉！”方心妍喃喃道，“果然，不是做梦，我舍友居然和韩神有这关系！”
她突然反应过来，再度看向钟桃：“等等，桃子，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钟桃只丢给她一个耐人寻味眼神，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难怪，难怪，”方心妍眯起眼睛，瞬间化身小侦探，托着下巴，“你那天会说出那句话……”
钟桃那天说了什么来着？
哦——
方心妍问谁才能配得上。她说：“起码，要像韩神那样的。”
钟桃耸了耸肩，说：“我之前去餐厅兼职，刚好碰到了……咳。”她看向程星以，点到即止，“我答应过一一要保密的。”
直到回到宿舍，方心妍终于消化掉这个事实。
门关上。
她忽然转过身，目光炽热地看向程星以：“一一！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你的新队友就是韩神？”
程星以赶忙解释：“抱歉，原本是想等组队成功后再跟你说，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方心妍打断：“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星以眨了眨眼睛：“嗯？”
方心妍挽上她的胳膊，用甜腻腻的声音说：“一一，星以，你说，我们是不是好姐妹，好舍友？”
程星以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帮个忙！”方心妍语气急切地说，“我们学生会采访那事，你也是知道的。”
“既然你和韩神都这么熟了，能不能帮忙……嘿嘿。”她眼神期待。
程星以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好，我明天帮你问一下，”程星以说，“但我不能保证，他会同意。”
“没关系，只要你能帮忙问就好！只要能问，那就是有希望！”方心妍兴奋地拥抱了她一下，“一一，我爱死你啦！”
钟桃在一旁插了一嘴：“那你的史学长呢，不继续和他聊了？”
“也不是啦，”方心妍撇了撇嘴，有点嫌疑，“不过，突然觉得他好没用哦。聊了这么久，连个企鹅四位数尾号都不肯告诉我。”
“对了，你今晚不用出去兼职吗？”
钟桃说：“嗯，今天东家有喜，休息一天。”
程星以放下书包，开始整理桌面的东西。
方心妍和钟桃聊完，拖着椅子凑过来，继续跟她八卦：“说起来，你那天跟史学长要韩神的联系方式，他没给你，是不是……和他闹别扭了？”
程星以说：“不是，我那时候的确没加上他的企鹅号。”
“那后来呢？”
程星以如实说：“后来我就直接去找他要了。”
方心妍一愣：“他……就这么给你了？”
程星以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就这么简单？”
方心妍眯起眼睛打量她：“所以，你们之间……真的没点什么吗？”
程星以有些好笑，否认：“我们真的只是队友。”
方心妍看向桌面，撑着下巴，用眼神示意：“可你现在用的笔记本，不也是他借给你的吗？”
程星以掀开笔记本的手一顿：“的确是，但那也只是为了实验数据——”
方心妍又继续分析：“队友会这么关心你借你东西吗？还随手把背包放你这。”
“队友间互帮互助，不是很正常吗？”
“但你们刚刚那难舍难分的样子，说没点别的，谁信呀？”
“我和他没有难舍难分，只是在讨论实验的事。”程星以试图辩解，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
“你是这么觉得，那他呢？那你觉得，他把你当成什么了？”方心妍问。
程星以一愣，认真地思考了下：“不是队友吗？”
他说过的，他们现在是队友。
“真的吗？那除了队友关系呢？”方心妍追问。
“除了队友，还能有什么关系？”
程星以嘴上这么说，心跳却漏一拍：“最多，也就是好朋友而已。”
更何况，他们现在真的算是好朋友吗？
第33章 第三十三道函数式 chapter 3……
又是周六。
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校园小道。
程星以和韩数约好了九点半在学校东门口见面。
有求于人。
在和他会合前, 程星以提前准备了一罐青葡萄汽水。
她怀揣着小心思，提前十分钟到达约定的地点，没想到韩数已经等在那了。
程星以微微惊讶, 加快脚步迎上前：“学长，你这么早到了。”
见她出现, 韩数眼中的散漫散去：“没, 我也是刚到。”
两人一同往校外走去。
程星以和他并肩走在路上, 正琢磨着怎么开口。
这时, 韩数偏头看向她, 率先开口：“抱歉，昨天我没想到你舍友也在, 有给你添麻烦吗？”
“啊, 没事的。”
程星以回过神, 连忙摇头，又微笑道：“昨天她们的确很惊讶, 不过我已经跟她们解释清楚了，我们只是组队合作项目, 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韩数眸色沉了沉：“是吗？”
程星以好像想到什么，问道：“那学长的舍友呢？”
韩数神色未变, 语气淡然：“他们也没误会。”
稍作停顿，他不着痕迹地转换话题：“上次的误会, 你跟李学长解释清楚了吗？”
咦？
提起李一航, 程星以稍怔了下, 忍不住皱眉：“你说李一航吗？我跟他没什么好解释的。”
韩数不露声色, 状似随意地问：“真的没关系吗？他不会因为这件事，跟你产生矛盾吧？”
“什么矛盾？分明就是他无理取闹，”程星以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 没好气地说，“不用管他，他爱咋咋的。”
韩数轻抬眉梢，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但笑意到唇边，又很快被压下。
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陈一铭的店门口。
手机店还是像上周来时那样冷清。
陈一铭正在柜台后打盹，看到两人，瞬间清醒，脸上露出几分意外：“不是让你直接过来拿就行了吗？怎么把你学妹也带来了？”
他站起身，看向韩数，眼神中带着揶揄，调侃道：“怎么？难道，一刻也舍不得跟你——唔。”
韩数迅速打断他的话：“废话少说，电脑呢？”
“啧，你小子，”陈一铭白了他一眼，一副看穿他心思的样子，“在这里呢。”
说着，他从柜台下拿出笔记本电脑，又对程星以说：“先检查一下有没有问题，如果没问题，就可以拿走了。”
程星以接过笔记本电脑，仔细查看了外壳一遍——上面的可乐痕迹已经被消除，紧接着开机检查——电脑里的文件也没损失。
而且，开机速度似乎比之前更快了。
“好了，没问题，谢谢陈学长。”
程星以松了一口气，露出开心的笑容：“维修费用是多少？”
陈一铭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不用了，可以直接走你学长的账。”
“这怎么可以？”
程星以一愣，坚持道：“不能这样，还是我付吧，这笔费用会有人报销的。”
陈一铭看向韩数，见他没反对，挑了一下眉：“那我给你打个友情折扣吧。”
程星以问：“可以给我开个单据吗？”
陈一铭：“当然可以。”
程星以笑道：“那麻烦陈学长了。”
尽管打了优惠折扣，可看到维修单据上的金额时，程星以还是忍不住肉痛了一下。
好在会有人报销。
收起笔记本电脑和单据，两人离开维修店。
回去的路上，程星以适时地从书包里拿出那罐青葡萄汽水，叫住他：“学长。”
她把汽水递过去。
“请我的？”韩数挑眉。
程星以点了点头，看着他把汽水接过去，但直到收回手，到嘴边的话，却迟迟说不出来。
韩数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语气含笑却透着洞悉:“有话要跟我说？”
程星以仰头看着他，迟疑地开口：“嗯，的确是有件事，想请学长帮忙。”
“什么事？”韩数问。
“就是，”程星以语气顿了一下，“我两个舍友，昨天你也见过的，她们想要加你的好友，不知道可不可以？”为了不让目的太过明显，她把钟桃也给带上了。
她在心里跟钟桃默念了一声对不起，又补充：“她们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单纯崇拜你，想扩个列。”
韩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目光深邃清冷，让人难以猜透他的想法。
见他半晌不说话，程星以连忙说：“如果不可以也没——”
韩数：“可以。”
程星以怔住：“啊？”
韩数慢条斯理地开口：“不是要加好友吗？企鹅可以吗？”
程星以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当然可以！”
*
下午，程星以把这个好消息带回去给方心妍，她激动得几乎要蹦跳起来。
“真的吗？这可真是太棒了！”
“一一，我真是太爱你了。”方心妍拥抱了程星以一下，拿出手机要点外卖，“我请你喝奶茶！你想喝什么？”
程星以刚要接话，手机突然震动了下，进来一条新的消息。
她点开看了眼，是苏挽月发来的信息。
这一周以来，苏挽月不时会发来信息，询问她电脑的维修情况。
苏挽月：【嘿，程同学你好呀～你的电脑修好了吗？】
刚好维修单据就在手边上。
程星以直接拍了照，给她发了过去。
对方似乎被惊到了，消息发出后，聊天框上方一直显示“对方输入中”，却迟迟未有回复。
直到好几分钟后。
苏挽月：【好的，收到。】
她平时爱用的“～”和可爱雀跃的语气此刻全然不见。
过了会儿。
苏挽月：【不过我只有现金，你看哪天方便，我当面把维修费用给你可以吗？】
程星以：【我都可以。】
她继续在聊天框里输入“你可以直接到我宿舍”，但还没发送出去，苏挽月又发来一条消息。
苏挽月：【那周二晚上，我们找个地方见面？】
收到消息，程星以微微有些不解。
嗯？她们不是住在同一栋宿舍楼吗？
为什么还要特意找个地方见面？
而且，周二晚上？
“怎么了？”
方心妍凑过来，朝她挤眉弄眼：“谁给你发信息呀？韩神？”
程星以随口答：“不是，是苏挽月。”
方心妍一愣，满脸惊讶：“苏挽月？你怎么和她有联系的？”
程星以想起来还没跟她说过这件事，便把在图书馆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她约我周二晚上见面，但我那天要上选修课。”
方心妍听完又是一愣，捕捉到重点：“你是说，上周泼你电脑可乐的人，是苏挽月那个女人？”
她顿时来气，想也没想就下了定论：“我看她准是故意的。”
程星以语气犹豫：“没理由吧？我又不认识她。而且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也许真的只是意外。”
“怎么没理由？说不定她知道你是我的舍友，所以故意把气撒在你身上！”方心妍越说越激动，“那女人最不可理喻了！”
她稍微冷静了一些，又主动提出：“她不是说要赔偿你修电脑的费用，我去帮你去会会她。”
“欸，这可以吗？”程星以惊讶。
“没事儿，就当是报答你帮我要到韩神联系方式的补偿。”
方心妍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程星以不由失笑：“好。”
她删掉聊天框里的内容，重新打字：【那天我没空，可以让朋友帮忙过来拿吗？】
苏挽月秒回：【当然可以！】
她附上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又热切地发来一个见面地点：【[定位]那天在这里见面可以吗？】
苏挽月发的地址，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咖啡厅。
只是见个面，需要这么隆重吗？
程星以回了一个“好”，随手把见面地点转发给方心妍。
*
一周后，北极星杯科技大赛的立项公布结果。
第34章 第三十四道函数式 chapter 3……
那天刚好是周二。
晚上的选修课上, 程星以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课本，持续走神。
韩数在一旁，带着几分慵懒, 出声提醒：“你的书拿反了。”
程星以赶紧看一眼，正要把书倒转过来, 却发现并没拿反。
她转头对上韩数的视线：“学长, 你……”
“怎么心不在焉的？”韩数微微挑眉。
程星以瞥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 压低声音问：“学长, 你觉得我们的项目, 能通过立项吗？”
韩数掀眸看向她，神色中透着肆意, 语气散漫又不羁：“怎么, 你是对自己没信心, 还是对我没信心？”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欠揍。
“不是——”程星以鼓了鼓腮帮子，正要说话, 手机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江尤夏：【啊啊啊啊啊啊一一你快看！】
在一连串激动的“啊啊啊”后，她发来一份PDF文档, 标题是今天的日期。
没来得及打开看，又有新消息进来。
这次是李一航。
李一航：【呦, 恭喜你和你的小男大了。】
他也发来一个文档，标题同样是今天的日期。
她和李一航已经有一周没说话了。
但此刻也顾不上回应他。
程星以看着那份文档, 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她按捺着紧张的心情, 点开那份文件——
“北极星杯”科技大赛项目拟立项名单
公示时间：7天
前面的说明文字直接忽略过去, 她迫不及待地翻到后面的立项名单。
在重点项目那一列, 她一眼就看到了——
项目名称：关于“向星号”……
成员：程星以，韩数，江尤夏
他们的名字赫然在列。
重点项目, 会优先推荐参加省级和国家级选拔。
“学长！”
程星以按捺着内心的雀跃，转过头。
“嗯？”韩数从paper中抬起头，目光中带着询问。
程星以激动得难以自持，一下子扑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立项结果出来了，我们的项目通过了！”
韩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程星以赶紧松开手，小小声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没事。”韩数声音依旧冷清，薄唇却轻勾起来。
程星以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开心地说：“不过，真的太好了。”
“嗯。”
是，真是太好了。
下课了。
两人聊着项目的话题，走出教室。
程星以问：“接下来，是不是要等公示期过了，我们再继续推进实验？”
“不用，”韩数稍作停顿后回答，“基本上不会有问题。”他接着说：“再过一阵子，还会有一个好消息。”
程星以满心好奇：“什么好消息？”
韩数只是看她一眼，嘴角轻轻一勾，语气神秘：“到那时候，你就知道了。”
怎
么又保密？
程星以撇了撇嘴，琢磨着要怎样开口，从他这里套出点什么。
这时，韩数看了一眼手机，脚步稍停了一下，忽然问：“你舍友邀请我做一个访谈？”
“对，听说是学生会的任务，”程星以想起这件事，“她跟你说了吗？”
韩数收起手机，目光投向她：“你那天请我帮忙，其实是为了这件事？”
程星以：“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直接——”
“不，我打算答应。”韩数说。
程星以有点意外。
韩数笑着说：“正好宣传一下我们的项目。”
原来有这个打算。
程星以刚要开口说话——
啪！
楼梯道的灯突然熄灭，原本光线明亮的楼道一下子被浓稠的黑暗吞噬，周围瞬间遁入一片漆黑中。
她刚走下一级台阶，视线骤然被黑暗切断，伸手不见五指。她始料未及，一脚踩空，心悬停一拍。
“啊！”
她扑腾几下，一只有力的手捞住了她，将她拉向自己。
她随后跌入一个温暖而宽厚的怀中，在这一刻也重新找到落脚点。
在黑暗中，唯有感官被无限放大。
程星以心底的慌乱稍稍平息，紧挨着对方，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隔着衣物传来，心尖又颤了颤，下意识揪住了对方的袖子，迟疑地开口：“学长，是你吗？”
“是我。”
韩数回应，声音低沉而坚定，令人安心。
随即，又一句落入耳中——
“别怕，我在这。”
心跳在这一瞬间，顿然失序。
*
“一一，你回来了？”
“你怎么了？”
方心妍连着叫了她好几声，程星以才回过神：“没事儿，怎么了？”
方心妍又看向手机：“我是说，辅导员刚刚发了个通知，说教学楼停电了，要到明早才恢复。”
她又抬头问：“你上选修课那个教学楼没受影响吧？”
程星以说：“嗯，停电的时候，我们刚好下课，我和……没事。”
“没事就好，”方心妍将一只牛皮纸信封递过来，“对了，给，这是苏挽月那女人赔偿你电脑的费用，你数数金额有没有错。”
程星以接过信封，笑着说：“谢谢心妍，今天辛苦了，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啦，说好是互相帮忙呢，”方心妍摆摆手，“更何况，今天见面简直大快人心。”
“你们今天见面，发生什么事了？”程星以有点好奇。
方心妍眉飞色舞：“你不知道，她见到我的时候，那个模样有多惊讶。”
她惟妙惟肖地模仿苏挽月震惊的表情和语气：“怎么会是你？”说着，叉起腰，笑起来，“我当场就笑了，不然呢，她以为会是谁？”
“可惜你不在现场，没看到我把单据给她看的时候，她那模样，她那表情，就像吞了一斤苍蝇一样，可乐死我了！”
“而且，她最后还不得不请了我一份蛋糕。”
程星以忍俊不禁，跟她聊了会儿，才回到自己的位置，放下书包。
方心妍也转身回到台灯下，继续写稿。
钟桃从浴室出来，看她一副挑灯夜战的模样，不由好奇：“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老师有布置作业吗？”
“不是，是给韩学长写的采访，等会就给他发过去！”方心妍随口答道。
钟桃有些意外：“他答应了？”
方心妍说：“嗯，他同意接受线上文字采访。”
“话说回来，我看韩学长挺好说话的呀，怎么论坛上的人把他说得那么不近人情，”她忍不住说，“绝对是造谣。”
“说不定是——”钟桃回头看程星以一眼，及时止住了话头。
方心妍也看过来。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心领神会。
“你打算提什么问题？”
钟桃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念出她文档里罗列的问题：“你近期的目标是什么？可以给大家透露一下，有喜欢的人吗？喜欢的女生是什么类型？”
程星以坐在桌前，听到这话，动作一顿。她定了定神，继续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
钟桃评价道：“你这问题的导向而已太明显了吧？”
方心妍：“嘿嘿，反正，我列出一堆问题，让他挑能愿意答的回答。”
钟桃问：“这么随便？你们会长能给你通过？”
“我这可是独家访谈，会长还有什么好挑剔的。”方心妍满不在乎，“反正完成任务就可以了，要是不满意，那让他自个儿找韩学长去。”
程星以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由会心一笑。她收回了思绪，打开台灯，翻开计划记录本。
新队友√
立项书√
通过立项
……
她郑重地在“通过立项”后打了一个勾。
距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剩余的目标，她要一项一项地完成。
*
“恭喜你们，项目顺利通过评审。”
翌日，在实验室，周超然满脸笑容地向他们道贺。
“谢谢周学长。”
程星以欣然收下祝福：“不过还有公示期，等公示期过去，才能正式确定下来。”
周超然说：“一般都没问题的，更何况你们的还是重点项目。”
“哦，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这周日有个航天技术创新学术会议在科技中心举行，我这里还有个入场名额，你想不想去见识一下？”
“航天技术创新学术会议？”程星以好奇。
周超然立刻详细介绍起来：“是只有研究生才有机会参加的会议哦，会有很多专家学者、行业大牛，甚至是院士参加，还会有前沿的技术分享和交流。”
程星以有些心动：“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周超然笑道。
程星以犹豫：“但我一个本科生，参加这种级别会议，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那天韩学弟也会去，”周超然目光越过她，看向韩数，挑了下眉，“你说是吧？韩学弟？”
韩数一进门就听到周超然那些忽悠的话术，但他来晚一步，没来得及阻止，程星以就答应了。
程星以转头看向他：“学长也去吗？”
韩数脚步一滞，好像被拿捏住了，和周超然对视好几秒，有些不情愿地挤出一个字音：“……嗯。”
“那太好了，就这样说定了。”周超然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
程星以还有事，跟周超然道谢后，提前离开了。
等人走了，韩数转头看向周超然，面色冷然：“再有下次，你那些实验，别指望我再帮忙。”
“哎呀呀，我只是好心，”周超然却毫无愧色，脸上带着几分得逞后的肆意，“怎么，给你和小学妹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都不感谢一下我吗？”
韩数瞥了他一眼，勾唇冷笑：“难道不是你自己不想去吗？”
周超然没接他的话，反而挑了挑眉，直接转移话题：“话说回来，既然对人家有意思，怎么不直接说明？”
啪！
拉环被勾开，韩数握着一罐青葡萄汽水靠在窗台前，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声音冷沉：“这跟你没关系。”
周超然轻哼了一声：“不识好人心！”
第35章 第三十五道函数式 chapter 3……
程星以最后还是去找了李一航, 因为得从他那里拿到立项的相关材料。
办公室里。
李一航把一份文件递过来，语气揶揄：“没想到，你和那个物理系小男大真的是在认真搞项目。”
程星以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当然啦，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还有, ”她不满地补充, “不准再叫学长小男大, 这很不尊重人。”
李一航轻嗤了一声, 语气不屑：“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物理还是数学？”
没等她回答，他又问：“怎么今天不带他一块过来拿资料？”
程星以奇怪：“拿资料用不着两个人吧？”
“这反应, 那就是还没在一起。”李一航自言自语,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程星以没听清他在嘀咕什么, 只看到他嘴角那暗藏深意的笑容，顿时疑惑：“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 ”李一航迅速收敛了笑意，看了一眼时间, “你今天晚上要上选修课吗？”
“不用，怎么了？”程星以不解。
李一航拿起桌上的水杯, 招呼道：“那走吧。”
程星以疑惑地问：“去哪？”
李一航回头，挑起一边的眉毛：“请你吃饭, 给你庆祝项目通过立项, 去不去？”
“那当然。”
程星以几乎没怎么思考便接受了他的邀请。
李一航的便宜, 不占白不占。
两人离开了办公室。
天边的晚霞如绚丽的画卷, 傍晚的校园，深秋的暮色将校道渲染得宁静而又充满诗意，风吹来时, 树叶声沙沙，几片枯黄的树叶悠悠飘落。
李一航又说：“也可以喊上你的其他组员。”
“尤夏吗？”程星以解开手机锁屏，“我问问。”
她低头发信息，没注意到李一航那略意味深长的眼神。
很快收到江尤夏的回复，程星以抬起头说：“她说晚上还有选修课，不去了。”
“那真遗憾。”李一航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没什么遗憾的神情。
他抬头时，不知看到了什么，微微眯了眯眼。
“喂，小星星。”李一航突然叫了她一声。
程星以还在看手机，随口应了一声：“怎么了？”
李一航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你那个物理系的队友。”
程星以抬起头，朝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前面的树荫下，韩数和他的舍友正走在一起。
苏挽月一路小跑追在他的身侧，甜笑着与他说着什么，那模样尽显殷勤。
韩数转过头，神色清冷，只是冷淡地回应了几句。
苏挽月脸上表情愣了下，又赶忙笑着说了些话，然后才挥了挥手，不舍地走远了。
距离太远，也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程星以看到这一幕，短暂地怔然了一下。
韩数刚好回过头，远远地对上她的目光。
程星以回过神，下意识朝他招了招手：“学长！”她又笑起来，“李一航今天请客，说给我们庆祝通过立项，你要不要一起去？”
韩数抬起头，对上李一航似笑非笑、暗藏玄机的眼神。
他眸色深了深，目光落回到程星以身上，轻描淡写地回：“好。”
“不用等我了。”
他回头跟几个舍友说了句，便迈开步伐向她走过来。
他的身后。
史鑫言看着三人走远的身影，有些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洋崽，这，还是韩神吗？”
李洋眼尖，一下子看到韩数书包上的挂件：“你没注意到韩神书包上的挂件吗？和程学妹的那个一对。”
“还真是。”史鑫言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顿时惊讶。
他倒抽一口凉气：“我记得，那天韩神跟我说是夹娃娃夹到的，难道，他们那时候就已经——”
李洋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他：“说起来，张若帆那家伙最近还有找你吗？”
*
前往食堂的路上。
程星以侧头看向韩数，试探地开口：“学长，你认识苏同学？”
“什么苏同学？”韩数挑眉，语气透着疑惑。
程星以说：“就是，刚刚跟你说话那位。”
韩数想也没想，干脆地回答：“不认识。”
“噢。”
得到确切的答案，程星以嘴角扬起一丝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笑容。
旁边的李一航看着这一幕，溢出一声轻嘲。
程星以转头看向他，有点不满：“你笑什么呀？”
李一航看着前方，面色依旧从容：“没什么，就是想起好笑的事。”
被他这么一搅和，程星以也冷静下来，心中暗恼，觉得自己一定是昏了头。
当着李一航的面邀请韩数，关键是，他还答应了。
在前往食堂的路上，他们一左一右走在她的身侧。
而她像夹心饼一样，被夹在两人的中间。
这氛围……有些令人窒息。
程星以只好寻找话题，和韩数聊起项目的事。
两人聊得正兴起，李一航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两人中间，不动声色地将两人分开。
对话被强行中止。
“天气冷了，吃火锅怎么样？”李一航若无其事般提议。
两人都没有意见，
于是，他们去了二食堂三楼的自助火锅餐厅。
落座后，李一航点了一个鸳鸯锅。
三人坐在一张四方桌，程星以和韩数并排坐在一起，而李一航坐在他们对面。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气氛实在太过尴尬，程星以借口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水龙头是感应式的，她伸手去接水，却不想听到了苏挽月的声音。
她正躲在隔间里打电话。
“不行，他真的太难搞了，我已经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了。”
“还有，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我这个月生活费都没了，”她的声音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还得请方心妍那个女人——”
声音一卡顿。
“怎么没电了，这破手机。”
冲水的声音很快覆盖了她抱怨的声音。
程星以不想与她碰面，迅速从旁边抽了张纸擦干手上的水，便匆匆离开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只有李一航一人坐在那里。
程星以走过去，疑惑地问：“学长呢？”
李一航玩着手机，一脸悠闲自在：“去给你拿酱料去了。”
火锅店是自助式，酱料是自助。
韩数很快端着两碟调好的酱料回来。
等他坐下，李一航才慢悠悠地开口：“刚刚忘了跟你说，我们小星星不吃辣。”
韩数把酱料放到程星以面前，神色依旧云淡风轻：“没加辣。”
接着又懒怠地抬眸看向他，补充说：“不过，李学长似乎漏说了一样，还有香菜。”
李一航脸色僵了一瞬，皮不笑肉笑：“是吗？”
程星以眉心跳了跳，赶紧出声打圆场：“谢谢学长。”
短暂的沉默后。
韩数又不紧不慢地开口：“今天让李学长破费了，请我们吃饭。”
听出他话中的深意，李一航强扯出一丝微笑：“不客气。”
他靠向椅背，略略挑眉，幽幽开口：“不过，韩同学上次说的那件事，看起来，好像没什么进展啊？”
韩数动作微顿，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眸色渐深。
程星以眨了眨眼，有些好奇：“你们说的……是什么事？”
“没什么。”两人竟不约而同地说。
可他们这样遮遮掩掩，她心里愈发好奇，但是又不敢问，因为气氛实在诡异。
鸳鸯锅很快端上来，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程星以去拿了几样自己喜欢的食物下锅。
她专注地解决面前的食物，尽量忽略周围微妙的气氛。
“这牛肉挺好吃的，多吃点。”
李一航给她夹了一筷子牛肉，又转头看向韩数，状似不经意地问：“不过我有点好奇，韩同学，你是怎么看出我是学长的？”
韩数微挑了下眉，很淡地勾了下唇：“李学长的气质比较成熟，看着就像我们的长辈。”
“呵，”李一航眼角抽搐了几下，随即又挤出一个笑，“也是，我毕竟不像韩同学那么年轻气盛，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热气弥漫到空气中，两人之间暗流涌动。
第36章 第三十六道函数式 chapter 3……
程星以听着他们针锋相对, 却又不好多嘴，只能闷头吃着火锅。她夹起一片牛肉，吃进去才想起忘记蘸酱了, 只觉得索然无味。
这时，韩数突然把一碟煮好的蔬菜放到程星以面前, 声音清冷：“多吃点蔬菜。”
李一航见状, 也给她盛了一碗汤, 说道：“先喝点汤暖暖胃。”
“谢谢, ”程星以赶紧都接过去, 一碗水端平，“但我自己来就行。”
韩数似笑非笑地看了李一航一眼, 淡淡地说：“李学长还真是细心。”
李一航冷哼一声：“比不上韩同学会献殷勤。”
气氛再度陷入冰点。
程星以实在受不了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 给他们一人舀了一颗蟹黄丸子：“好了好了, 我们今天不是来庆祝项目通过立项的吗？你们别光说话，赶紧吃, 不然锅底都要烧干了。”
韩数和李一航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但眼神中的较量并未停止。
这顿饭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草草结束，下半场, 程星以也没怎么去拿菜，只吃了七八分饱就没了食欲。
李一航起身去结账, 程星以找了个借口跟了上去。
“你和学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怎么老针对他？”程星以站在他的身侧, 不解地问。
“怎么, 来给他鸣不平吗？”李一航挑起眉毛, 神色带几分揶揄，“我只是想考验考验他，谁知道他这么沉不住气。”
“……”沉不住气的难道不是您自己吗？
程星以差点脱口而出, 但看在他今天请客的份上，硬是费了好大劲才忍住。
“考验什么呀？”她又忍不住说，“我说，你好歹是个辅导员，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李一航的目光悠悠地落到她的书包上。
“我觉得，幼稚的人可不是我，就那点小心思，真是藏都藏不住，”他眉梢轻抬，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情侣挂件都弄上了啊？”
“不是，这——”程星以一愣，蓦地反应过来，赶紧用手捂住那个挂件，往身后藏去。
李一航发出一声极淡的嗤笑：“真是幼稚得要命。”
“我有事，先走了。”
他结完账后，撂下这么一句，直接走了。
这家伙，简直莫名其妙。
程星以费解地目送他离去，独自返回到桌前。
韩数见只有她一个人，下意识问：“李学长呢？”
程星以无奈地说：“他说有事，先走了。”
韩数微微挑眉，语气略闲散：“走得这么急吗？我原本还想再好好地跟他道谢一遍，毕竟今天让他破费了。”
程星以说：“没事儿，不用跟他客气。”
韩数背起单肩包，看向她，说道：“那我送你回去。”程星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程星以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脚步稍落后了些，看向他书包上挂的熊猫抱竹挂件，迟疑了下：“学长，你还挂着这个挂件吗？”
韩数“嗯”了一声，偏头看向她：“有什么问题？”
程星以想到李一航的评价：“你……不会觉得幼稚吗？”
韩数收回目光，回答得干脆：“不会。”
他语气稀松平常，依旧直视着前方，清冷的面容在路灯灯光下更显轮廓分明。
程星以不自觉地把手伸向背后，握住了自己书包上那个同款的挂件，思绪又开始飘了起来。
那天方心妍问的问题，此刻又在她脑海中浮现。
但其实，她也不知道答案。
快到宿舍楼下时，韩数突然出声：“程星以。”
“嗯？”
韩数状似不经意般提起：“我感觉李学长好像不太待见我，但我们才见过两次，是哪里做得不好吗？”
程星以说：“那完全是他的问题，不用管他。”
韩数顿了顿：“那你之前说暂时不想谈恋爱，”他微微转过头，眸色在夜色中愈发深邃，“是因为李学长吗？”
夜风拂过，撩起她的发丝。
程星以停步，踩住了一片落叶，诧异地看向他：“学长……为什么这么问？”
心跳在这一刻有些快。
韩数偏过头，语气缓缓，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不说的。”
程星以平复了下心情：“当然不是，是因为我目前只想认真学习，”她稍作停顿，又补充道，“还有，好好完成我们的项目。”
韩数微微一怔，嘴角弧度上扬：“是吗？那我知道了。”
*
周五中午是例行的组会。
这算是立项公示后，第一场组会。
此刻的实验室里，墙上的白板写满了各种公式和思路，桌上堆放着资料和图纸，还有一份初步的卫星设计方案。
韩数放下手上的设计方案：“其他的问题暂时放一放，我们先明确一下卫星材料的选择问题。”
江尤夏皱了下眉，面露疑惑：“韩学长，现在讨论材料问题是不是有些早了？毕竟我们还有很多基础的框架都没搭建好。”
韩数看她一眼：“不早，这个需要提前想好。如果我们等到后面再考虑材料的问题，可能会影响整个设计的进度和效果。而且提前研究材料的特性和适用性，能让我们在后续的设计中更有针对性，避免不必要的修改和调整。”
他不急不缓地接着解释：“比方说，我们是选择强度极高的钛合金来保障卫星的结构稳固，还是采用更轻但性能同样出色的碳纤维复合材料来显著减轻卫星的重量？这都需要深思熟虑。如果等到后续阶段再去考虑，很可能会极大地影响整个设计的进度和最终效果。”
“提前考虑材料的问题，可以让我们在后续的具体设计中更具针对性。”
他停了停，又慢条斯理地续上：“像材料的热膨胀系数，这直接关系到卫星在太空极端温度变化下的结构稳定性；还有抗辐射性能，太空环境中的高能粒子辐射对材料的损伤不可小觑。”
“我们都要提前将这些因素考量清楚，才能避免在设计过程中出现不必要的修改和调整，从而节省时间和成本。”
说到成本问题，江尤夏脸上浮现出几分忧虑：“说起来，我们现在最缺的，应该就是资金和人手了吧？”
程星以点了点头：“我们的项目虽然已经通过了大赛的立项，但学校提供的资金有限，就算后续能评上国家级或省级项目，所获得的资金恐怕也不足以支撑项目直到结束。”
韩数轻描淡写地说：“不用担心，资金的问题，我有解决的办法。”
听他胸有成竹，程星以便直接跳过这个话题，继续看向笔记本：“那现在，只剩下——”
她在会议记录本上圈出那两个字——
“人手。”
“单凭我们几个，很多细节的研究也没法同时进行。”程星以总结出几次小组会议讨论出的问题。
这一点，她和江尤夏都深有同感。
真正参与到实验中来，她们才真切地体会到“分身乏术”这个词的含义。
“像卫星的轨道参数精确计算，这可是个大工程，涉及天体力学、数学建模等多个领域的知识。”
“还有姿态控制系统的设计，要确保卫星在太空中的稳定和精准指向，这都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去研究和模拟。”
“而且，在卫星设计里，也涉及我们不擅长的方向。”
“确实，要想让这个项目顺利推进，我们需要吸收更多专业的成员加入，”江尤夏点头认同，“有些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扩充队伍，程星以早就有这个想法。
但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等项目立项之后，才有更好的说服力。
“那么，接下来还要明确一下需要增加哪些专业的人才。”
“黄教授出国参加学术会议了，预计两天后回来，”程星以提议，“等他回来后，我们把修改好方案拿给他看看，再请他推荐一些优秀的同学。”
江尤夏疑惑：“为什么不直接在学校论坛上发布招募启事？这更方便。”
“这个不急，等下周的消息公布后，”韩数接过话头，“再发布招募启事也不迟。”
程星以似是想到什么：“是你那天跟我说的好消息吗？”
韩数只是微勾嘴角，笑而不语。
“关于新的成员这个问题，审核必须严格把关，”他续上刚才的话题，看向程星以，“这个可以做到吧？”
“没问题。”程星以迎上他的目光，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
“那这个任务，就暂定在元旦之前完成。”
“好。”
他们又讨论了一些细节，今天的小组会议结束。
刚散会，韩数就被周超然叫走了。
程星以收拾好东西，和江尤夏一同离开实验室。
下楼时。
“韩学长刚才说的是什么好消息？你知道吗？”江尤夏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地问她。
程星以摇了摇头：“他也没告诉我，只说了等到那天，我们就知道了。”
“韩学长居然会卖关子，”江尤夏有些惊讶，“有点颠覆了我对他的印象。”
“是吧。”程星以笑了笑。
江尤夏似是想起什么：“对了，一一。”
“嗯？”程星以转过头。
江尤夏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我前天在教学楼那边，遇到了张若帆。”
“他在学校公告栏前，在看北极星杯科技大赛的立项公示名单，那会儿他的脸色可难看了。”
“他那几个兄弟也在，我路过的时候，刚好听到他们在讨论。”
“讨论什么？”程星以问。
江尤夏压低声音：“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
“听他们的口气，他们的研发好像陷入了瓶颈。”
第37章 第三十七道函数式 chapter 3……
“瓶颈？”
“嗯, 似乎是在数据计算环节出现了偏差，导致飞行器的动力系统参数出现错误，进而影响了整个飞行模型的稳定性和操控性。”
江尤夏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然后, 他和他那群兄弟开始互相埋怨。”
“但过分的是，张若帆还想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 硬说我们之前测试的数据不准确。”
她越说越气：“他那群兄弟也过分, 还在酸我们运气好, 抱上韩学长的大腿。”
程星以安抚：“别气, 吃不到葡萄总说葡萄酸。是他们自己没做好, 怪不了别人。”
江尤夏笑起来，点头附和：“就是, 明明是他们自己能力不行, 还到处找借口, 真是可笑。”
程星以说：“他们怎样，我们也别太在意, 等做出成绩，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打脸。”
两人说着走出了大楼, 阳光有些耀眼，程星以抬手遮了遮。
有好一段时间没听到张若帆这个名字, 这会儿听江尤夏提起来，她竟有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
原来, 对方也不过如此。
*
周日的航天技术创新学术会议在科技中心举行。
科技中心位于开发区, 从理大开车过去也要将近一小时。
和韩数在校门口汇合后, 程星以问：“学长, 我们要怎么过去会场？坐地铁吗？还是像上次那样……”
开摩托车过去？但参加学术会议，会不会太过张扬？
韩数说：“不，直接打车过去。”
“打车？”程星以惊讶, “可从这边打车过去——”
B市打车价格高昂，从理大打车到科技中心，这个路程，费用起码过三位数。
韩数淡笑了下：“周超然报销。”
“哎？”程星以有些疑惑。
周学长，这么大方的吗？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下来了。
航天技术创新学术会议为期三天。
今天已经是会议的第二天，日常安排只有数场分论坛。
会场的暖气开得很足。
程星以以为韩数跟她一样，都是来开拓视野，增长见识。
没想到他还要上台做报告。
PPT打开时，她看到封面上写的发言人是：周超然。
“……”
很好，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周超然会这么大方。
韩数拖着慵懒的步伐走上台，照着 PPT 念了一遍，全英文发言，标准的英音犹如优雅的乐章。
虽然是照念PPT，但程星以听着，也不自觉被他的发言吸引。
这场学术会议打着航天技术的标题，但听着似乎和航天没什么直接的联系，也许是分会场的缘故。
周超然给的入场券，会议主题更偏向于物理学。
开始还能跟上节奏，但到后面——
说实话……听起来有点深奥。
因为是蹭的邀请函，程星以的座位很后排，与韩数不在一排。
实在无聊，她拿出手机，在网页上搜索：参加学术会议可以做些什么？
网友的回答五花八门。
[装懂，点头微笑就行。]
[认真做笔记，回去慢慢研究。]
[当然是抓住机会认识大牛！说不定这里有你未来的导师！]
后面的回答，画风渐渐走歪。
[蹭吃蹭喝，当学术蝗虫。]
[趁机睡上一觉，养精蓄锐！]
[找找看有没有好看的小姐姐/小哥哥，厚着脸皮去找他要联系方式。]
……
好看的……小哥哥？
程星以下意识往韩数的方向看去。
韩数做完报告回到座位上，隔着几排的座位，刚好与程星以的目光交汇。
但很快，他便移开了视线。
这时，她突然注意到手机屏幕亮了亮。
是韩数发来的信息。
y=f(x)：【觉得怎样？】
程星以低下头回复：【还好，就是到后面感觉有点……】
韩数倒是直接，一针见血地回：【无聊？】
程星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一个“嗯”。
y=f(x)：【跟我来。】
程星以不明所以，抬头看去，只见韩数猫着腰离开了座位，往会场后面走去。她怔了一下，也学着他的样子，悄悄离开座位。
一路来到会场外，会议厅外已经准备好了精致的茶歇。
有两三个人聚在那里，捧着盘子边吃边讨论，一看就是和她一样被忽悠来凑数的大学生。
韩数递过来一个空盘子：“先吃些点点心。”
“谢谢。”
程星以接过去，夹了一块白桃蛋糕，下意识问：“学长以前参加过这样的会议吗？”
“嗯，”韩数又拿起一个盘子，漫不经心地回，“也像你一样，上当受骗过。”
“哎？”程星以顿感意外。
“这种会议，是很无聊。”
韩数毫不留情地揭穿：“平时这种不重要的会议，老陈都是扔给周超然代为出席的。周超然就是自己不想来，所以才忽悠你来参加。”
他口中的老陈，是陈教授，也是周超然的导师。
程星以对周超然的印象有点颠覆：“周学长居然……”
韩数正要说什么，手机来了短信。
他看了一眼，皱了下眉：“我有点事，等我一下。”
“好。”程星以点了点头，看着他走远。
过了会儿，似乎到了中场休息，茶歇周围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还有男生走过来问她要电话，程星以都礼貌地婉拒了。
“程星以。”这时，有人叫她的名字。
程星以开始以为又来找她要联系方式的，但反应过来，不对，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转过身，看向来人，顿时有些惊讶：“江行云？”
“你也来参加会议吗？”程星以问。
“蹭了学长的入场券，”江行云耸了耸肩，神色无奈，“不过，好像上当了。”
顿了顿，“看起来，你也是吧？”
程星以和他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行云用眼神示意：“我上次就想问了，和你一块来的那位，是你男朋友？”
“啊？不是，”程星以反应过来，握着盘子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只是……学长。”
“哦，是吗？”江行云挑了挑眉，倒也没继续深究，“刚刚听了你学长的发言，感觉挺不错的。”
“听我们学长说，他在科研方面很厉害，有机会向他请教一下。”
手机响起来。江行云看了一眼手机：“先不说了，我哥来B市出差，刚到酒店，我去找他玩，先走了。”
想起什么，他又回头：“对了，我不想让学长知道我提前溜了。你要是见到她，帮我圆一下。”
“好。”举手之劳而已，程星以也便点头答应起来。
中场休息，到学术研讨会的茶歇时间，人们聚在会议厅外，三五成群地交流着。
韩数一直没回来。
程星以避开了人群，端着盘子走到一个人较少的角落。
到拐弯角，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她脚步一顿，循声看过去，只见红毯延伸过去的走道处，韩数正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一起。
中年男人西装笔挺，眉眼与韩数有几分相似，但此刻脸色不太好看。他眉头紧锁，压得极低的声音隐含着怒意：“你非要在这条路上走到黑吗？”
韩数掀眸，轻慢地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神态尽显，语气更是散漫到了极致：“韩总与其在我这儿浪费口舌，倒不如回去多去签几份合同来得实在。”
“你！”中年男人脸色一沉，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怒瞪了韩数一眼，随后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韩数久站在原地。
走道顶上的水晶灯光芒璀璨，折射出的冷光散落在他身上，落寞且沉默。
一瞬间，他身上好像多出了一种冷清的破碎感。
程星以站在他的身后，心中某处好像被揪了一下。
她赶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学长，你……没事吧？”
韩数似乎才回过神，缓缓转身看向她，语气平淡：“没事。”
程星以观察着他的表情，几番欲言又止，最后看了看手上的点心，试探着递过去：“要不吃块小蛋糕？”
韩数瞥向她的餐盘，随意挑了一块：“谢谢。”
程星以一怔。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他还真吃了。
看他吃完点心，程星以又转移话题：“这里茶歇的小蛋糕挺好吃的。”
她说着，也叉起一块小蛋糕，放入口中。
两腮鼓鼓的，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看她吃东西的模样，他的心情也不自觉地好转起来。
韩数牵动唇角，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发现她的嘴角沾了一点奶油。
他轻轻抬起手，用拇指轻柔地擦去了她嘴角的奶油。
程星以定住，神色错愕。
“你的嘴角沾了奶油。”他解释。
“谢谢，”程星以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烫，随便扯了个借口，“蛋糕没了，我再去拿点。”
那种很轻的触感仿佛还在，带着温度。
回到茶歇桌前，她随便夹了一块蓝莓慕斯放到盘子里。
韩数走过来，微微挑眉：“这么点儿够吗？”
他又往她的盘子里夹了几块白桃蛋糕：“喜欢就多吃点。”
程星以：“……”
学长，您这是喂猪吗？
程星以压低声音：“学长，拿这么多，不太好吧。”
“没关系。”韩数神色自若。
程星以低着头，小小声说：“可被这么多人看着，有点丢人诶。”
韩数放下夹子，一脸无所谓：“我们是代周超然来的，挂的也是他的名字，就算丢脸也是丢他的脸。”
程星以：“……”
短暂的茶歇时间结束，下半场会议继续。
程星以随着人流进入会场，这时，她收到方心妍的信息。
方心妍：【一一，你在哪里？】
程星以：【还在科技会议中心。怎么了？】
方心妍：【快看这个。】
她似乎万分着急，迅速转发来一条连接。
帖子标题：《八一八那个抢功劳不成而恼羞成怒的作精学妹》
第38章 第三十八道函数式 chapter 3……
程星以看到这个标题, 心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立刻点开链接。
楼主“dddddl”怨气满满地吐槽：【有件事憋了我好一段时间了，不说出来简直要把我逼疯。
我男朋友，平时人超好, 责任心爆棚的那种，最近好心带了个学妹进团队做项目。
这个学妹, 就叫她C吧。
原本呢, 我男朋友好心带学妹C进项目组, 是想给她学习和成长的机会, 结果她倒好, 直接把自己当成了大爷，啥活不干, 就等着吃现成饭。任务来了就躲, 讨论时候装聋作哑, 就想着白捡成果。
更让人忍无可忍的是，她竟然还对我男朋友起了心思, 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好在我男朋友够坚定，没被她的小伎俩给迷惑了。而且, 他心里清楚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就拖累了整个团队。所以, 果断把她踢出了局。
可这货呢？被踢了还不消停，继续纠缠我男朋友, 结果, 自然是又失败了。
这下可好, 她直接恼羞成怒, 在烧烤摊，当着他兄弟的面，给我男朋友泼了一身饮料！
更让人生气的是, 事后她还到处散播谣言，说我男朋友偷她的项目成果。
我的天哪！她哪来的脸说这种话？
自己什么都没做，还好意思觍着脸来抢功劳？
我听说这事儿后，肺都要气炸了。
但我男朋友人好，念她年轻不懂事，说放她一马，不打算曝光她。
可我这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只能在这里发泄一下。
哦，对了，听说学妹C最近抱上更大的大腿了，我就想说，希望她能把这心思用在正途上，早就干出点成绩了，别总想着歪门邪道。
还有那位大腿，您可得小心着点，别被她给坑了！
至于那位学妹C，这次是你运气好，遇到了我们这样的好人。但下次呢？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我们这样宽容大度的！请你好自为之！】
帖子内容说得隐晦，但“烧烤摊”“泼饮料”“偷成果”等关键词，指向明显。
帖子是昨天发的，原本在八卦区，却因为热度太高被推到了首页，一下子就火爆起来。
这会儿已经盖起了高楼。
[谁呀？]
[我们学校还有这样的人吗？]
[同情楼主，我自己也深有体会。这种蹭成果的人真让人烦死，想起上学期做小组作业，我们组有个人老是浑水摸鱼，让她干点活就人间蒸发，最后啥都没干还拿了高分，简直可恶至极！]
[真有这种人为什么还要匿名？直接实名挂出来啊！]
[不实名的一律当绿贴。]
……
一开始的讨论还算正常，可到后面，有人故意在帖子里带起了节奏。
[我好像认识这哥们，之前他和文中的学妹C组队做项目，因为学妹C总在队里划水就把C和C的朋友都踢出去了。后来项目立项了，学妹C被踢出去后还造谣他偷成果。
因为学妹C在系里人缘好，除了他的哥们儿，几乎没人相信他的话。
但是最近吧，北极星杯名单公示了，没想到这个学妹C竟然和某位大神组队了。
这下连他的兄弟好友也开始质疑他之前说的是不是真的，不然大神眼光这么高，怎么会和学妹C组队，风评几乎是一边倒。
这哥们好像还因此得罪了那位大神，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最近实验也很不顺利。要是帖子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哥们儿可太惨了。]
[楼上给的信息也太明显了，我好像知道帖子说的是谁了。]
[我屮艸芔茻，这哥们这么惨的吗？所以还不把学妹C爆出来？真是学术败类？]
[我好像知道这哥们是谁了。]
[我好像也知道了。]
[对个暗号，男朋友姓张？]
[一
脸茫然.jpg，说了半天，你们说的到底是谁，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吗？有人解码吗？]
[做项目？最近公示的项目只有两个，不是北极星杯那个，就是大学生科技大赛咯。楼主说的是哪个项目？]
[帖子说得很明显了，项目，还有“最近”，更大的大腿——男朋友的是大学生科技大赛，大腿的是北极星杯。]
[等等，说到北极星杯科技大赛，我好像猜到那个大腿是谁了，不会和这个帖子有关吧？]
这位层主迅速往帖子里转发了另一张帖子——
【《有人看了北极星杯项目的公示名单吗？》
楼主：[没想到物理系的韩神也会参加这种比赛，但跟他组队的人，有人认识吗？]
[我没看错吧？韩数？是我想的那个韩数吗？]
[我们学校还有重名的韩数吗？]
[这项目选题，震惊到我了，我能说不愧是韩神吗？但更让我震惊的是，韩神竟然不是组长？]
[程星以……这名字好眼熟。]
[emmm这不是八卦板块著名的浪子宋驰阳那位求而不得白月光吗？是同名吗还是？]
……】
这张帖子发在了学术区，评论寥寥无几，原本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这位层主又补充说：[所以，这里说的大腿，不会是这位吧？]
[天啊啦，韩数？]
[嘶，我对着帖子猜了一圈，也没猜到大腿竟然是韩神？]
有人给出线索，有了蛛丝马迹，其他信息很快被挖了出来。
[跟韩数组队的人，程星以，江尤夏。]
[程星以，航天航空工程系大二；江尤夏，飞行器设计系大二。]
[所以，这个文里的学妹C是指程星以还是江尤夏？]
[我猜是程星以，C是程的首字母。]
真正让帖子掀起高潮的，是楼主突然现身，给猜测程星以是学妹C的这条回复点了个赞。
[居然猜中了！那男朋友呢？]
[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吧？]
[楼上仔细说说？]
[这个男朋友，应该是航天航空工程系大三的张若帆。那天我在小吃街，我刚好碰见了他和两个女的发生争执，还被她们泼了一身饮料，听他们争吵的内容，好像就是吵项目的事。]
[那和帖子说的对上了哇！]
[所以，张若帆得罪的大腿，是得罪了韩神？]
[我的确听说这回事，张若帆前一段时间还得罪了韩神。]
[把韩神得罪了，怎么回事？]
[还能有什么呀？你看看北极星杯的公示，不就明白了吗？]
[一发冲冠为红颜呗。]
[原来学妹C是韩神的妞儿啊。]
[666]
[张若帆这哥们真惨，这是遇上学术妲己了。]
[对手是韩神，只能认栽吧。]
帖子的节奏被带得热火朝天，帖子点击和评论数量持续暴涨，当然也有理智分析问题和提出质疑的。
[可楼主说什么你们信什么，搞半天也没看见实锤？]
[楼主什么证据也没给出来，你们就在下面瞎猜个不停，就这还是双一流大学的大学生呢，智商呢？被狗吃了吗？真让人无语。]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随便抹黑我们的同学真的好吗？]
[楼主的账号是新注册的，连头像都是论坛的默认头像，还有那几个蹦跶得最欢也都是新注册的小号，明显就是来黑人的。]
[现在随便发个帖子就能带节奏吗？那我发个帖，说楼主和爆料层主今天吃了十斤翔有人信不？]
[大家理智一点，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大家还是不要被带节奏了。]
……
但这些质疑很快被淹没。
[假如楼主说的都是真的呢？那徐妹C也太过分了！这种学术不端的行为，不应该严查吗？]
[楼主可以让男朋友跟学校举报吧？现在还在公示期呢。]
[都说是蹭成果，而且大腿愿意带人，举报有什么用？]
[这样对那些每天辛辛苦苦写论文做实验的同学公平吗？对不起，我真的无法容忍我们学校有这种学术不端的人的存在。]
帖子吵成一团，只有“张若帆”“程星以”“江尤夏”这几个名字被反复提起。
程星以只觉得气血上涌，握着手机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程星以忽然想起来。
三天前，她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谈谈？】
好友验证显示通过手机号添加。
她点开对方的个人资料，是一个新注册的号码，昵称和头像都是默认的。
程星以以为是什么骚扰信息，直接忽略过去。
没想到今天就出了帖子这档子事。
方心妍：【这明显就是恶意中伤，太过分了！需不需要帮你回复？】
程星以冷静地回复：【等我回来再说。】
进会场后。
韩数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微微挑眉：“怎么了？”
“没事，”程星以朝他笑笑，“在想上半场会议的内容，感觉有些知识点还没能完全理解。”
韩数听出她的回答明显敷衍，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追问。
*
傍晚，程星以回到宿舍，还没进门，就听见方心妍和钟桃在气愤地讨论着这件事。
方心妍怒火中烧：“这个张若帆，简直就是个无耻小人！”
钟桃：“但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程星以推门进来，两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立刻停止说话，围了过来。
方心妍着急地问：“一一，帖子你看了吗？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程星以微微点头：“别急，我有办法。”
她坐到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
“还有那个丁学姐是怎么回事啊？”
方心妍满脸愤慨，在一旁吐槽：“怎么能听她男朋友的一面之词就在论坛上信口雌黄！也不好好调查调查！”
“帖子不是她发的。”程星以语气笃定。
方心妍一愣：“为什么这么肯定？”
话音刚落，刚放下的手机振动起来，一个蓝色机器猫的头像跳了出来。
叮叮叮当：【程学妹，学校论坛上的帖子，不是我发的。】
程星以拿起手机，回复：【我知道。】
过了几秒。
叮叮叮当：【不过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第39章 第三十九道函数式 chapter 3……
方心妍看她发完信息, 似是想起什么，又问：“对了，这事你跟韩学长说了吗？”
程星以微微一怔。
“没, ”她稍作停顿，目光投向窗外, 神色沉静, “这是我和张若帆之间的矛盾, 不应该把他牵扯进来。”
*
傍晚时分, 风势渐大, 落叶被狂风吹起。
晚饭后，篮球场上人群熙攘, 喧闹声夹杂着风声, 显得极为嘈杂。
韩数走进宿舍区, 风声渐弱。
“哇靠！张若帆那家伙，这招也太歹毒了吧！”
“这说的什么玩意啊！就算韩神和破折号妹妹是真的在一起了, 也不能这么造谣他们……”
韩数眼中神色一凝，推门走进去, 声音清冷：“造谣什么？”
史鑫言和李洋停止交谈，相互对视一眼。史鑫言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就是, 那什么……学校论坛上的帖子你看了吗？”
韩数微微皱眉，反问道：“什么帖子？”
史鑫言犹豫了一下, 欲言又止道：“你还是自己看吧。”说着, 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
韩数走上前, 浏览完帖子, 眸色一沉，脸色也冷了下来。
*
到了晚上，帖子持续升温发酵。
在盖了几百楼后, 张若帆“现身”帖子，发了一篇回复。
内
容大意是女朋友太过任性不懂事，未经他的同意擅自发布了这张帖子，进而闹出这般轩然大波。
他表示这是一场误会，说是他没跟女朋友解释清楚，导致女友误解了他的意思。但字里行间又隐晦暗示确有其事，不过他已经不想再追究，最后恳请大家别再讨论这件事，声称给大家带来了麻烦，深表歉意云云。
言辞之间，十分恳切。
张若帆的出现，以及他那一番巧言令色的解释，更是毫无疑问地坐实了帖子所说的看似合理的“真相”，直接将议论推向了巅峰。
不少一直观望的人也在这瞬间倒戈，转而开始同情起他来。
*
第二天，程星以照常去上课。
虽说并非所有人都关注论坛，但消息传播迅速，这事很快在系里传开，一时众说纷纭。
程星以在系里人缘好，对于这种流言，大部分人都是不信的，课间，还有人特意跑来安慰她。
但总有一些闲言碎语。
“真没看出来啊，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一个女生幸灾乐祸地应和：“就是说，霸占队友成果，某人是老惯犯了，说不定年级第一也是抄——”
程星以像是没听到一样，面色平静地直接走过去。
方心妍却不想惯着对方，直接喊出那人的名字：“喂！温悦可，你是不是忘记上学期的事了？说到霸占队友成果，你不是最有心得吗？不如现在给大家讲一下？”
温悦可脸色骤变，赶忙拉着她的朋友离开。
方心妍瞪着她的背影，简直气笑了：“这个温悦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她之前做过什么，自己还不清楚吗？又跳出来蹦跶。”
程星以并未理会，按着屏幕下划，将刚看到的新闻转发给韩数：【学长，你上周说的好消息，是不是这个？】
y=f（x）：【嗯。】
程星以收到他的回复，若有所思，随即嘴角扬起：【好，我知道了。】
*
一天过去，那张吐槽贴的热度依然居高不下，持续占据学校论坛TOP1的位置。
帖子里争论不休。
甚至有小号在帖子里带起节奏，吵闹着要让学校彻查这件事。
然而到晚上，事情却迎来了转折。
在一片争吵声中，丁曼薇在论坛上放出了自己的学生证，实名发帖：
[各位同学，我是丁曼薇，张若帆的女朋友，哦，现在已经是前女友了。
我昨天已经和渣男分手了。
首先，我向大家澄清一下，那张“吐槽学妹C”的帖子并非我本人所发，而是张若帆私自冒充我的名义发的。
帖子发布的那个时间，我刚好在院学生会里开会，那天在场的成员都可以帮我证明。除非张若帆在和我交往期间，还有第二个所谓的“女朋友”来帮他发这个帖子。
如果有管理员在，也可以对比一下发帖的IP。
我承认，之前的我是有点恋爱脑，被张若帆的花言巧语所迷惑。这个男人之前就是利用这一点，多次哄骗我去对付程学妹，幸好我及时醒悟。
真正学术不端的是他张若帆！他不但偷窃学妹的创意，还无耻地给学妹泼脏水，妄图洗白自己那丑陋的行径！
那会儿在项目进行过程中，程星以学妹一直兢兢业业，付出了很多努力，提出了不少有价值的想法。
可张若帆却为了自己的私心，将这些成果据为己有，还倒打一耙。
这会儿看到学妹有更好的前途，他就心生嫉妒，编造各种谎言来抹黑学妹，简直是小肚鸡肠！
希望大家不要再被他的谎言所蒙蔽。
还有，张若帆，在这里我也想跟你说一句，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总跟我说什么别人勾引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鸟样，程学妹有了韩数，还能看得上你吗？]
这帖子一出，立刻引起一片哗然。
“我还以为丁学姐是个恋爱脑，男朋友说什么就信什么。”
方心妍看完丁曼薇发布的帖子内容，满脸惊讶，“可是，你是怎么说服她帮你发帖澄清的？”
程星以微微一笑：“上次加了她联系方式后，请她喝了几次奶茶，然后就和她成为朋友了。”
“就这么简单吗？”方心妍有些难以置信。
“其实我们一直都有保持联系的，”程星以回复完江尤夏的信息，接着说，“丁学姐其实为人很不错，也很仗义。”
她说着，看向桌上的日历。
“北极星杯”科技大赛的公示期结束了。
那么，接下来，就轮到她反击了。
她和张若帆不一样，她喜欢讲事实，讲证据。
程星以花了一天的时间，将所有的证据整理成pdf。
她在文档里列好了时间线，把那会儿项目的分工、各自完成的工作制作成表格，并附上之前的邮件记录，企鹅聊天记录……
还精心制作了目录。
是谁提出的想法，在这个过程中，谁负责什么，做了什么，完成了什么，清清楚楚。
pdf的页数也不多，108页。之前在论坛上曾经看见过某位学姐用百页pdf怒锤渣男的帖子，她那会儿还觉得好笑，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用pdf锤人的一天。
她把文件上传上去，以此作为开头：[大家好，我是程星以。]
她先用平静的语气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把她整理好的证据一一放出。
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事情的真相，一目了然。
在帖子最后，程星以还特地用加粗加亮的字体，附上了一则招募启事：
“相信大家在这次事件中也关注到了我、江尤夏同学，还有韩数学长组建的卫星研发团队。
目前，我们迫切需要志同道合的伙伴加入。
当你们在仰望星空的时候，是否幻想过在浩瀚宇宙中留下自己的印记？
如果你对卫星研发充满热情，相信自己能够在这个团队中发光发热，就请毫不犹豫地联系我们吧。
这里需要有梦想、有勇气、有才华的你。
我们的优势：
其一，学校对卫星研发项目高度重视，目前已成立卫星科研团队，并出台了扶持政策，为团队的发展提供了坚实的保障。
其二，我们拥有资深且专业的导师团队，能够为团队成员提供一对一的精准指导。
其三……
无论你是擅长编程，还是精通物理，抑或是有着独特的创新思维，我们都热烈欢迎。
期待你的加入，让我们一起追逐星辰大海吧(*/w＼*)”
当晚，学校论坛炸开了锅。
第40章 第四十道函数式 chapter 40……
[666]
[这条理, 这逻辑，真不愧是理工科的妹子。]
[这和那篇散发着浓浓绿茶味的吐槽文对比，张若帆简直丢尽我们理工男的脸。]
[头一次见到这么新颖独特的招募方式, 佩服佩服！]
[很好，学妹, 你的卫星项目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三分钟内, 我要你们的联系方式, 速度！]
……
程星以的澄清言辞犀利、有理有据, 众人的关注点瞬间转移。
PDF一出, 这帖子如同搭乘火箭一般，迅速被顶上了首页。
在众人的支持声中, 自然也夹杂着几道质疑的声音。
程星以随机挑选了几条疑问进行回复。
[为什么当初不举报？]
程星以：[举报过, 但是基于当时的证据, 负责项目的老师认为不构成学术不端，并说内部纠纷问题, 让我们自行解决。
加上张若帆学长更改了项目方向，他的项目已经和原来无关了。详情请看PDF。]
[为什么不和他死磕到底？]
程星以：[当时时间紧迫, 我也有自己的项目要完成。
我和队友更愿意将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有价值和意义的事情上，而不是和这种人死磕, 不值得。]
最后她还不忘给项目组打个广告。
[对卫星项目感兴趣的，欢迎联系XXXXX@XX.COM]
回复完毕, 她便关掉了网页, 没再关注论坛上的动态。
“学校要成立卫星科研团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方心妍一直在关注论坛上的动态, 看到程星以发的帖子, 忍不住好奇。
程星以“嗯”了一声：“我也是刚知道这事。”
方心妍一脸惊讶：“那你这广告也打得太迅速了。”
“不过，你是怎么想出在澄清帖里发招募的？”她又惊叹，“这种做法, 也太天才了吧！”
程星以微微一笑：“这帖子热度这么高，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流量。”
“机智！”方心妍忍不住夸赞。
这时，钟桃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袋奶茶：“没进门就听到你俩的声音，给你们带了奶茶，要喝吗？”
“要。”
三人边开心地喝着奶茶，边聊天。
钟桃看向程星以，神色略显认真：“论坛上的事，解决了吗？”
程星以说：“差不多了。”她顿了顿，“这奶茶，你不会是特意带回来安慰我吧？”
钟桃微微扬眉，给了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对了，”她迟疑了下，“我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宋驰阳了。”
“嗯？”程星以对此不太在意，随意应了一声，低头看向杯上的标签。
钟桃又接着说：“还有韩数学长。”
程星以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她，微微诧异：“韩学长怎么会和宋驰阳凑到一块？”
钟桃说：“就在篮球场上，他们好像在说什么，不过我离得远，也有可能是看错——”
“不是吧，怎么还有人给张若帆洗白？你们听听这都什么玩意。”
方心妍一直关注论坛上的动态，实时给两人转播最新的情况。
她挑了几条评论念出：“丁曼薇口说无凭，这也不能证明C学妹的帖子是张若帆本人发的吧？”
“我看张若帆也挺诚恳的，他不是说是误会，请大家不要讨论了吗？”
“说不定他也是受害者。”
方心妍一阵无语：“谁会这么无聊去陷害张若帆这个小人啊？”
方心妍还在那不停地刷网页，突然“咦”了一声：“怎么回事？学校论坛崩了吗？”
“怎么突然404了？”
她转过头：“一一，你那边也是这样吗？”
“我看看。”程星以把奶茶放到一旁，握着鼠标，重新打开学校论坛。
的确，网页直接显示404，打不开了。
程星以无奈地说：“估计是人太多了，论坛崩了吧。”
“真是，学校这系统真的太破了。”方心妍小声嘀咕。
*
又等了半个小时后，学校论坛终于恢复正常。
“一一！快看这帖子！”方心妍突然惊呼。
程星以抬起头：“嗯？”
方心妍说：“张若帆……好像掉马了！”
掉马？
在她开口的前一刻，程星以刚关掉笔记本电脑，听到这话立刻凑到她那边查看。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只是普通的论坛故障，然而——
y=f（x）：[楼主同学，开这么多小号占用论坛资源，这不太好吧？没必要又当又立。]
随着一个顶着熟悉昵称的用户在“学妹C”的吐槽帖发了这么一条回复，众人很快发现，所有帖子的发言下面竟然都显示出了发帖人的IP。
吐槽学妹 C 的发帖人和张若帆主账号的IP一模一样，不仅如此，不断在帖子里带节奏的，尝试给他洗白的，几乎都是同一IP的发帖人！
吃瓜群众迅速整理出相同 IP 的合集，一下子就把张若帆的小号全给扒了出来。
这一发现，再次让论坛上的众人惊掉了下巴。
[我之前还半信半疑，没想到学妹C的帖子还真是张若帆自己发的，这人也太无耻了！]
[震惊！张若帆居然开这么多小号，他到底想干啥？]
[那几个在帖子里上蹿下跳、拼命抹黑C学妹的家伙，原来都是张若帆的小号，这也太能折腾了！]
[简直不敢相信，张若帆一个大男人，居然能做出这种精分的事儿。]
[我刚刚还傻乎乎地帮张若帆说话，原来我才是那个大傻子！]
[还好，丁曼薇的IP和张若帆的不一样，看来真是两个人，我总算放心了。]
[张若帆的女朋友是张若帆，张若帆的女朋友是女朋友，不行，我的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连女朋友……哦不对是前女友都不帮你说话，张若帆，你的人品是差到什么地步？]
[所以，我就想问，论坛为啥突然显示IP了，是出bug了吗？]
[我刚问了管理员，说是好像跟刚才论坛崩了有关，现在正在修复呢。]
……
但令人震惊的是这名发帖人——
[是函数大佬！]
[我的天，函数大佬居然也出现了！]
[学术板块的大佬都来吃瓜了，这事儿闹大了！]
[我也惊呆了，C学妹人缘这么好的吗？pdf帖还没出来前，帮她说话的人就不少，现在连函数大佬也出来为她发声。]
“y=f（x）”是论坛学术板块十分有名一位的神秘大佬，虽然只是偶尔现身进行答疑，但每次给出的回答都见解超凡，独具一格，风格犀利且一针见血。
因为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格和独特的 ID，被论坛上的学术党尊称为“函数大佬”。
他回复完这张帖子，又在程星以的澄清帖下出现。
y=f（x）：[补充一句，我们项目组，隔壁楼主和狗不得入内。]
[惊了！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函数大佬就是韩神？]
[y=f（x）是函数的数学表达式，而韩数的谐音不就是函数吗？所以y=f（x）=函数=韩数。]
[他说我们的项目组，这明显就承认了哇！]
[函数大佬就是韩神，我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不是，虽然你是韩神，但你也不能歧视狗狗啊，狗狗多可爱，张若帆怎么能和它相比？]
[楼上的，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那是实验室重地，狗狗再可爱也不许进。]
……
疑似是韩数的马甲现身，无疑将事件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IP暴露后，原本还在上蹿下跳的一众小号彻底销声匿迹。
最后，有人总结：[所以，在吐槽学妹C那张帖子里，只有学妹C人缘好这句是真，其他全是假的。]
接着又有人补充：[不，好像还有CP是真的。]
[什么CP？]
[乘数CP呀！]
帖子似乎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但依然有人不解：[啊？什么乘数CP？]
这层层主解释：[就是程星以和韩数。]
[韩神下场，只为C学妹。]
[C学妹和韩神，乘数CP是真的！]
[你这么一说，突然觉得是有点好磕！]
程星以：？
*
昨天，学校论坛突然崩了，随后还显示出所有发帖人的IP。
这一状况在学校里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波。
两个热门话题瞬间引爆校园：
卫星项目团队的招募，以及张若帆的掉马事件。
实验室。
韩数合上笔记本电脑。
“差点就把学校论坛给搞崩了，是不是有点过了？”周超然站在一旁，扬了扬眉，“这种事，直接找论坛管理员查个IP不是更省事。”
“这种人，没必要惯着。”韩数的语气漫不经心到了极点，黑眸中透出的讥讽却如锋利的刀刃。
“哦？是吗？”
周超然跟随他的脚步挪动，饶有兴致地说：“不过，小学妹的回应挺有趣的，还趁着帖子热度正高，打出你们的招募广告，这一招真是漂亮。”
韩数唇角挑起不甚明显的弧度，哼笑一声，却没搭理他。
周超然喉间溢出一声轻哼，对他的冷淡习以为常：“对了，你上午跟老陈聊了什么？”
韩数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我有几项专利授权还有三个月就到期，不打算继续授权而已。”
“可我怎么听说，老陈也不打算再授权？”周超然疑惑地问，“你怂恿的？”
韩数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周超然更加疑惑了：“为什么，那个企业给的价格不是很优厚吗？而且，他们每年70%的利润几乎来自你和老陈的专利授权。”
韩数背起书包，转过身，语气随意：“没有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