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进学校门口。
他在这附近？
程星以下意识停下脚步, 向四周张望，但没找到人。
“怎么了？”韩数注意到她的走神，立刻询问。
“没——”程星以刚开口, 手机再次振动。
李一航又发来第二条信息：【要不要吃冰淇淋？】
很好，这下她猜到这家伙在哪里了。
她立即收起手机, 转头对韩数说：“学长, 就送到这里吧。我还有点事, 先走了。”
她刚转身要走, 韩数眸色微暗, 叫住她：“程星以。”
程星以回过头。
韩数提醒她：“别忘了周六的事。”
程星以微微一怔，冲他一笑：“我会记得的。”
她几步走到路灯下, 又回头朝他挥了挥手, 晚风吹拂, 几缕发丝轻轻蹭到她的脸颊上。
然后才转身走向右边的小道。
韩数站在原地，像是想起什么, 手伸进了口袋，从里面摸出一枚星星发卡。
原本是要还给她的。
他的黑眸掠过一丝深沉, 随后转过身，朝程星以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
沿着小道往前走, 拐了个弯，远远就看见程星以的身影。
这学期, 学校的咖啡厅旁新开了一家冰淇淋店。
店门口, 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穿着卡其色的风衣, 身形高大。
他手中拿着两支冰淇淋，一支是绿茶口味，唯有朴素的浅绿色, 另一支是草莓口味，上面铺了一圈覆盆子和蓝莓。
程星以一路小跑到他身边，开心地从他手上接过那支草莓冰淇淋。
今夜星光黯淡，几乎难以寻觅。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程星以弯起眉眼朝对方笑，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轻松笑容。
有风吹来，带来无言的安静。
韩数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一幕，身影沉在寂然的黑夜。他久站在原地，最终把握着星星发卡的手收了回去，转身走了。
*
冰淇淋店前。
“咱们李大辅导员找我有什么事呢？”程星以咬掉冰淇淋最上面的尖尖，问道。
李一航不动声色收回探究的目光，转眸看向她：“可以啊小星星，你暑假不是才说要专注学习吗？怎么这么快就谈上恋爱了？”
“你刚刚在附近？”程星以问。
李一航挑了一下眉：“不仅在附近，还看到你和那个男生从云吞店出来，一路聊得可开心了。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开始谈的？”
“别胡说，那只是我一个学长，”程星以立刻澄清，“他是我新邀请的团队成员，人很好，我们……只是单纯的队友关系。”
“只是单纯的队友关系？也许对方不是这么想呢？”李一航看着她，语气意味深长。
程星以不想理他，目光落到他手中的冰淇淋上：“怎么突然吃起绿茶口味的冰淇淋来了？养生？”
李一航看她一眼，说：“没什么，就是想体验一下当绿茶的感觉。”
程星以：？
对上她狐疑的眼神，李一航又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听说你在学校里挺受欢迎的，追求者都能从教学楼排到宿舍区，还有表白墙上的照片……”
程星以没好气地打断：“别提了，全是黑历史。”
“好，不说这个，”他话锋忽地一转，“那刚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个男生，哪个系的？那个金融系的宋驰阳？”
程星以有些意外：“你也知道宋驰阳？”
李一航挑眉：“稍微找人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他追你追得这么高调，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程星以没好气地怼他：“是是是，谁不知道你是京大八卦小王子。”
李一航脸上的笑容一滞，片刻的停顿，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怎么知道这个外号的？”
程星以看他一眼：“上次你带你那群兄弟来我家玩，他们告诉我的。”
“那群家伙。”李一航磨牙。
哼，觊觎自家妹子就算了，还到处宣扬他的黑称呼。
但李一航不愧是李一航，他迅速收敛了神色，威胁道：“不准再提这个外号，不然我就把你谈恋爱的事情告诉姨妈。”
程星以抬眼，不满道：“再强调一遍，我没谈恋爱。”
“好好，你没和那个宋驰阳谈恋爱。”李一航的态度十分敷衍。
程星以有些不满：“还有，他才不是宋驰阳，不要把他们混为一谈。”
“那他叫什么？”李一航不露声色地试探。
“他叫……”程星以及时打住，猛地反应过来，“等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一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行啊，还没谈呢就这么护着？”
程星以反驳说：“难道男生和女生站到一起聊天，就是谈恋爱吗？你这逻辑也太奇怪了。”
“那你每天和这么多个女同事和女同学站在一起，难道都是在和她们谈恋爱？那你也太海王了。”
李一航“啧”了一声，没再接话，一脸看透不说透的表情。
程星以岔开话题：“说起来，上次那个撕倒刺进医院的同学现在怎样了？”
李一航幽幽地看她一眼：“发脓感染了，好在处理及时，才没截肢。”
程星以：“……”
她沉默地吃了口冰淇淋，又问：“那你找我有事吗？”
李一航这才不紧不慢地拿起随身携带的文件夹，从里面翻出一份表格，扬眉：“‘北极星杯’科技大赛的填写模板，你之前不是找我要这个吗？”
*
又“打劫”了李一航几包零食，程星以满载而归。
她踩着路灯的影子回到宿舍。
即将上楼时，她听到楼梯间传来一道女声。
“……他一直没联系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天天去堵他吧？”
程星以下意识看过去，立刻认出了那对小巧的水钻耳钉。
是上次在物理实验楼遇到过的那位女生。
方心妍的死对头，苏挽月。
她今天穿了一条皮质长裙，长发被束成高马尾，化着浓妆，眼睛下方还点缀着几个闪片，一副刚蹦迪回来的打扮。
苏挽月仍在打电话，但今天，又或许是灯光的映衬，她的眉眼间似乎笼着一层烦躁。
注意到有人，她抬头看来，目光与程星以交汇。
但她淡淡地打量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行行，我知道了，再给我一点时间……”
程星以不动声色从她身边走过，上楼梯。
回到宿舍，程星以把带回来的零食分给舍友。
“哇，一一，怎么买这么多零食，发财了？”方心妍开心地拿起一包薯片，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袋。
“算是吧。”程星以打开衣柜，心情愉悦地应道。也算是发了“航难”财，谁让他多嘴多舌。
“算是？”方心妍脸露疑惑，嘴上却没停。
钟桃忍
不住出声提醒：“心妍，你刚才不是才说从今天开始要减肥吗？”
“啊，我是说过，可就吃……一点点应该没啥关系吧，”方心妍的动作稍有停滞，拎起零食袋子瞧了瞧，声音明显弱了下去，“明天多做些运动，就能减掉了。”
程星以笑着宽慰道：“没事儿的，这些都是低卡零食，偶尔吃一两次影响不大。”
程星以的话，给了她不少底气。方心妍又理直气壮起来：“就是，反正又没多少卡路里，偶尔放松一下也没关系。”
程星以笑了笑，拿上洗的衣服，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躺在床上，她收到了江尤夏发来的信息：【一一，我们要不要拉个群，方便讨论？】
【好。】
程星以点进建群界面，突然想起来，她只有韩数的电话号码，还没有他的聊天方式。
*
平日冷清的物理系宿舍楼下，今夜却是热闹非凡。
宿舍楼下有人表白，现场气氛恰好被推向了高潮。
男生手捧着鲜花，站在精心布置的心形蜡烛中间。围观的人群不断起哄“在一起”，女生红着脸，羞涩中透着甜蜜，最终投入了男生的怀中。
韩数直接掠过人群，快步回到宿舍。
进门时，史鑫言正披着一条毛毯，边吃泡面，边看电视剧。
上铺正在打游戏的男生听着那毫无营养的对话，忍不住问：“屎哥，你怎么突然爱上看这种狗血偶像剧？”
史鑫言随口应道：“学妹给推荐的，就想找来看看。不过真是难以理解，女生怎么都爱这种狗血爱情剧，剧情简直毫无逻辑可言，我看着脑子的CPU都要被烧掉了。”
“那你还看？”那男生难以理解。
“无聊嘛，”史鑫言嘿嘿地笑，“正好也了解一下女生们的喜好。”
他开着外放，剧情恰好上演到女主和男朋友吵了一架，随后女主冲动地冲入暴雨中。男主紧随其后追了出来，却被女主猛地甩开了手。
“这和你无关，你不要管我！”
“他到底有哪里好？你就不能回头看我一眼吗？”男主角歇斯底里的声音在暴雨中回荡。
史鑫言忍不住点评：“你看这个男的是不是傻啊？明知道女的有男朋友，还一个劲儿地往上贴。”
他边点评还“啧啧”了两声，又继续：“真是，编剧什么脑回路啊，纯属自己找虐……”
话音刚落，他突然觉得，宿舍里的气温似乎骤降了八个度。
明明只是秋天，为什么感觉比寒冬还凛冽。
史鑫言下意识转头，看到了站在桌旁的韩数：“哎，韩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数斜他一眼：“声音小点。”
“……哦。”史鑫言立刻听话地把笔记本电脑音量调小，想了想，又默默地戴上耳机。
也许是最近降温得太厉害了吧。
他这么想，忍不住又裹紧了身上的小毯子。
第22章 第二十二道函数式 chapter 2……
队友和实验室的问题已经解决, 但项目立项还需要数据支撑以及完成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
大二课程紧，程星以和江尤夏只有傍晚下课后才有空去实验室。
这个时间点，韩数并不在。
但她们昨天留下的实验记录已经被验证过。
韩数圈出了错误的地方并更正, 她们只需接着他更正过的数据继续下面的步骤即可。
除了修改过的数据记录，文件夹上还别着一枚发卡。
是她“失踪多日”的星星发卡。
原来是这里？他帮她找到了？
程星以把发卡握在手中, 暗自琢磨。她也没再深究, 把发卡收好后, 继续实验。
接下来的几天, 她也没有在实验室里碰到韩数。
他们只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进行交流, 将实验推进下去，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
周五上完最后一节课, 程星以又是最后一个回到寝室。
她正忙着核算今天的实验数据, 突然听到身后的方心妍兴致勃勃地提议：
“我们仨好久没一起吃火锅了, 明天要不要一块去？我最近发现了一家超好吃的自助火锅！”
钟桃接话：“我倒是没什么问题，明天跟人调一下班就行。”
“那一一呢？”方心妍转头看向程星以。
程星以把算好的数字填进表格里, 才抬起头：“下次吧，我明天约了人。”
“又约了人？”方心妍半眯起眼睛, 立刻化身为小侦探，“不对劲, 你最近很不对劲哦。是去约会吗？”
程星以有些好笑：“别瞎猜，是为了实验的事情。”
“你看她最近一有空就往实验室跑, 铁定就是为了实验的事。”钟桃在旁边说道。
方心妍托着腮, 转起手中的笔, 有点失落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女人你眼中就只有你的实验。”
“等忙完这阵子就好了。”
程星以转而问道：“说起来，你采访那事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算是有一点吧，”方心妍不由得皱起眉, 随后又疑惑，“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程星以想了想，把两次偶遇苏挽月的事告诉了她。
方心妍听后，气得几乎要暴走：“我就知道苏挽月那个女人贼心不死，居然还暗地里搞事，想把我从部长的位置上拉下来，做梦！”
她狠狠吐槽了一番，又说出她的打算：“我昨天刚找史学长要了他们系的课表。我打算试试，看能不能在教学楼偶遇到人，或者直接去课室蹭课……”
程星以有些不解：“用得着这么麻烦吗？你直接找他要韩学长的联系方式不就行了吗？”
“我试探过的，”方心妍一脸苦恼，“史学长没给，说是韩神不愿意。”
程星以思索了一会儿：“我帮你问问。”
前几天，她想着当面找韩数要他的聊天方式，但这几天都没碰见他。
她拿起手机，打开企鹅，往下翻了翻，找到史鑫言的头像。
史鑫言头像是一个头戴皇冠的像素小人，而他的网名叫“心眼小王子”。
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刚加好友的时候。
心眼小王子：【学妹好。】
橙子味星星：【学长好。】
就只有两句简单的问候。
程星以点进去，斟酌几秒，给他发去一条信息。
程星以：【史学长晚上好，我是程星以。】
*
收到消息时，史鑫言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隔壁床的男生诧异地看向他：“屎哥，你这是咋啦？被床电着啦？”
“不是不是，”史鑫言赶忙抓住差点滑落的手机，激动得有些结巴，“是……是破折号妹妹突然找我聊天！”
他的反应剧烈，惹得宿舍的人都看向了他。
韩数笔尖停了停，写字的手停顿，却没吭声。
手机又震动起来。
史鑫言连忙低头查看，看到程星以发来的第二条信息：【请问方便给我一下韩数学长的企鹅号吗？谢谢。】
他呆了一瞬，好几秒才缓过神来，急忙呼唤韩数：“韩神，韩神。”
韩数指尖顿了顿，合上参考书，终于正眼瞧他：“怎么？”
他哭丧着脸：“破折号妹妹想要你的企鹅号。”
四下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过了会儿，终于有人开口打破沉默：“好勇的学妹。”
“屎哥，怪不得那天她同意加你好友，原来是冲着韩神来的。”
“我就知道，屎哥那天还美滋滋的，结果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韩数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却没说话。
史鑫言紧盯着他，苦着脸问：“怎么样？给不给？”
“让她自己来找我要。”韩数身子往后仰靠向椅背，随手又翻开手上的书，语气随意。
听起来是拒绝的意思。
“好吧，那我就这样回复她了？”
史鑫言看他一眼，见他没反对，无奈之下，只能如实传达信息：【不好意思啊，程学妹，韩神刚说让你自己找
他要。】
几个男生围拢过来，盯着他的手机屏幕，开始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我说屎哥，你这回复也太直接了吧。”
“就是，委婉一点啊，万一伤到人家学妹的心了怎么办？”
“韩神不给，可以给我的，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她嘛。”
话音未落，就有人把他挤到一边：“你走开，先给我的。”
几人嘻嘻哈哈地闹着，不知怎么话题又转到了韩数身上。
“韩神拒绝女生，真是毫不留情，够酷。”
“连破折号妹妹都拒绝，韩神就是牛！”
“韩神拒绝的女生多了去了，上次也有人找我要他联系方式，他直接说‘没兴趣’。”
“那这次好多了，说了八个字！”
“那要是破折号妹妹真的亲自来找韩神要聊天方式，他会给吗？”
“我敢打赌，大概率没戏。记得上次美院那个系花也亲自找他要联系方式，韩神也是……”
韩数掀起眼睑，凉飕飕的视线觑过去：“我都听见了。”
众人顿时噤声，各自散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
消息发出去后的六分钟，程星以的手机屏幕亮起。
方心妍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怎么样？怎么样？他回复了吗？”
程星以点开消息，看到史鑫言的回复，她也是诧异，过了一会儿才抬头说：“史学长说让我自己去找他要。”
方心妍听后，顿时沮丧：“那就是没戏了。”
程星以安慰她：“没事儿，说不定明天就要到了。”
“诶？”方心妍有些不解。
程星以想的却是：果真是难以捉摸的男人。
她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既然韩数已经说了亲自去找他要，那再发信息给他，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
哎，那就只好，明天见面再找他要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道函数式 chapter 2……
第二天很快到来, 程星以一大早就起来了。
她和韩数约好了八点在学校北门口碰面。
为了不打扰还在睡梦中的舍友，她轻手轻脚地走出阳台去洗漱。
同样早起准备出门兼职的钟桃趿着拖鞋走出来，打了个呵欠：“这么早？”
“嗯, 早点起来准备。”程星以说。
钟桃站在洗手台前，边刷牙边斜睨她一眼, 声音含混不清：“要不要一起吃了早餐再去？”
“不了, 时间有点赶, 我和人约了八点……”程星以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啊, 不说了，我得出门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卫衣, 下搭宽松的淡蓝色牛仔裤和运动鞋, 长发在脑后扎一束马尾, 是方便出门的打扮。
十月底的B市秋意正浓，天气干燥, 她也没化妆，只涂了一层透明的润唇膏, 背上一个斜挎包，就匆忙出门了。
*
七点五十八分, 程星以到达约定的地点。
北门口遥遥在望，她还没走近, 便看到了韩数。
晨曦透过树缝间, 朦朦胧胧, 洒下斑驳的浅金色。
这会儿, 校门口略显冷清，韩数倚在靠近路灯的角落，姿态闲散。
他穿着深灰色连帽卫衣, 背着一只单肩包，戴着耳机，耳机线垂在身前。
朝她看过来时，黑眸里像是洒落了一层淡金的碎影。
程星以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好一会儿，才想起跟他打招呼：“学长，早上好。”
“早。”也许是早起的缘故，他嗓音低沉略沙，尾音还拖了点懒慢。
程星以视线下移，目光忽然一滞。
她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卫衣，和她的是同款。
除了颜色和尺码外，连上面的字母图案都一模一样，看起来就像是情侣装。
怎么会这么巧，他和她竟然想到了一起。
韩数走到她面前，问：“吃早餐了吗？”
“啊，还没。”程星以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下意识应了一句。
“那走吧，先去吃早餐。”他转过身，走在前面。
“好。”
程星以应了声，听话地跟了上去。
她原以为韩数说的是去学校食堂，直到出了校门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学校。
韩数带着她拐进学校隔壁的巷子，来到街角的一家早餐铺。
店内已略显空旷，只有寥寥的两三个客人，老板娘正忙着收拾桌椅。
两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韩数问：“要吃什么？”
程星以扫了一眼菜单：“牛肉包吧，再来一杯豆浆。”
点完以后，等餐有短暂的空余时间。
程星以总算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学长，我们好像还没加好友呢，”她说，“我是指企鹅号。”
生怕他误会，她又赶紧解释：“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已经是队友了，想着拉个群，方便平时讨论。”
韩数动作顿了一下，掀眸看向她：“你昨天为什么不直接问我要？”
为什么呢？理由一时半会也难以讲清。
“因为……”程星以瞎掰了一个理由，“我昨天想着已经加了史学长好友，他直接推给我会更方便。”
韩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手机递给她，“自己加。”
把手机递过来后，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翻看起来。
程星以只好接过手机，划开锁屏，进入界面，需要输入密码。
韩数头也没抬：“6个1。”
程星以照着输入，果然锁开了。她疑惑：“这个密码也太简单了吧？”
韩数散漫地靠向椅背，声音低沉：“懒得想复杂的。”
不愧是他。
程星以找到企鹅图标，点进去，输入自己的企鹅号，添加好友。
韩数的头像是默认的企鹅头像。
似乎对他而言，这仅仅是一个通讯工具。
但退出时，她还注意到他的昵称：y=f(x)？
她仔细一想，很快便明白了，这是数学中函数的表达式。
“加好啦，谢谢学长，手机还你。”
程星以把手机递还给韩数，他伸手接过时，两人的手不免有触碰。
温暖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顿。
程星以把手机还回去后，赶忙缩回手，继续低头喝豆浆，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但心思又不自觉地沸腾起来。
手上还残留着短暂接触带来的余温。
她脑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李一航那天说的话——
“可以啊，小星星，这就谈上恋爱了？”
程星以心跳莫名快一拍。
不是，才不是谈恋爱。
吃完早餐，走出早餐店，她仍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韩数的声音把她拉回到现实：“程星以。”
程星以抬头：“怎么了，学长？”
韩数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神微暗：“没事了，我们走吧。”
“我们怎么过去？”程星以小步跟在他身侧，仰头问他，“走路，还是坐地铁？”
“跟我来。”韩数转过身，示意她跟上。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附近的停车场。
“坐这个去。”韩数一边说着，一边将头盔扔给她。
程星以下意识接住头盔，看向一旁那辆酷炫的摩托车，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坐……这个去？”
眼前的摩托车是星光黑的，车身线条流畅且凌厉，黑色的金属外壳上镶嵌着星光银装饰条，低调却难掩张扬。
“对，”韩数动作熟练地戴上头盔，长腿一跨，稳稳坐在摩托车上，“上车。”
见她犹豫，他又挑了下眉，不紧不慢地补充：“放心，我的驾照不是买来的。”
“……”他这么说，她反而更担心了好吗？
韩数也没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待着。
程星以迟疑了下，还是戴上头盔，跨身坐上了摩托车。
只是，张扬的黑色摩托，夸张的头盔，眼前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像……
程星以忍不住开口：“学长，你现在……”
“嗯？”韩数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程星以说：“好像鬼火少年哦。”
韩数哼笑了一声，戴上半指皮手套，声音透着漫不经心：“坐稳。”
随即握住把手，
发动油门。
摩托车启动，如离弦之箭一般驶出停车场，开上了公路。风呼啸着刮过，程星以有点担心会掉下去，她看着面前的人，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腰间。
韩数身形一顿，但仍不动声色地直视前方。他神情专注，车速控制得恰到好处，并不快。
道路两旁的景物宛如快进的影片，迅速地向后掠去。
程星以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心思也不自觉飘远。
完全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和实验室里那个专注严谨、沉稳内敛的他完全不一样，这时的他仿佛化身成不羁的风，洒脱而自由。
她猛然瞥见前方的路牌，思绪瞬间被拉回现实，连忙出声提醒：“学长，前面有段路摩托车限行。”
“我知道。”他低沉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带着笃定。
前面是十字路口，摩托车调转方向，往右拐弯，惯性使然，程星以的身体猛地前倾，直接贴到他坚硬的后背上。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面前的人。
这一瞬间，程星以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背部肌肉紧绷了一下。
隔着衣服，她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热度，脸上不禁微微发热，匆忙松开手，低声说道：“对不起。”
韩数嘴角微微上扬，声音透过头盔传来：“没事，抓紧点，别摔着。”
程星以“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韩数握着车把的手上，半露在手套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
这时，他恰好侧过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和她的目光对上。
程星以目光顿住，又迅速移开视线。
心跳声在这一刻好像变得格外清晰。
但也许只是风声造成的错觉。
这时，车速似乎慢了一些，变得平稳起来。
风依旧拂过他们的脸颊，只是没了最初的急促。
在他的背后，她悄悄地扬起嘴角，心情也逐渐变得轻松。
似乎，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
到了一处小区，车速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在一座民房前停下。
把车停好后，两人步行进去。
这座小区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院里的几栋楼墙体漆面剥落，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几户人家的窗户玻璃上贴着褪色的窗花。楼前的空地上，摆放着几辆破旧的自行车和一些杂物。
看起来像是老旧的家属院。
程星以问：“学长，你要带我来见的人，是住在这里吗？”
“嗯。”
韩数望着前方，不知看到了什么，眼中微露诧异，但很快收敛起来：“走吧。”
程星以正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忽然被一阵争吵声吸引。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
院子里，梧桐树下，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围坐在棋盘前，全神贯注地对弈。
其中一位老人皱着眉头，紧紧盯着棋盘，手中捏着棋子犹豫不决。另一位老人则一脸得意，不停地催促：“老奚，你快下啊，别磨蹭！”
“老韩你别催，我考虑着呢。”
好一会儿，老奚终于下定决心，把棋子落下。
可刚一落子，老韩就叫了起来：“不行不行，这步不算，你这是耍赖！”
老奚瞪大了眼睛，反驳道：“怎么不算？我这步下得没问题！”
“为什么没问题？”老韩急得直拍大腿，“你这布明显是犯规，我可不能让你这么胡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声音愈发高亢。
老奚哼了一声：“什么犯规不犯规，我这是战术，你不懂！”
老韩气得站起身来，指着他说：“你这老家伙，每次下棋都耍赖，这棋没法下了！”
老奚也不甘示弱，同样站起身来，双手抱胸：“不下就不下，反正我这步就这么定了！”
老韩怒气冲冲地指责：“你这个赖皮精，天天就知道犯规……”
老奚偏过头，像是看到什么，忽然笑着打断：“老韩，你看那边，是谁来了？”
老韩冷哼了一声，怒气仍未消散：“我管谁来，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这也是犯——”
他转过头，声音戛然而止。
见两人都望过来，韩数走上前，喊了一声：“老师。”
第24章 第二十四道函数式 chapter 2……
老师？
程星以跟在他的身后, 满是好奇地望向两位老人。
老奚看到韩数，眼中笑意盈盈，声音爽朗地说道：“你这小子, 总算想起我这把老骨头了。”
当他的目光移到程星以身上时，又忍不住打趣地道：“哟, 还带女朋友来了？”
另一个老人好半晌才收起脸上惊讶的表情, 吹胡子瞪眼睛道：“臭小子, 你怎么来了？”
韩数像是刚发现他似的, 挑了挑眉：“爷爷？”
“爷爷？”程星以偏头看向他, 惊讶地跟着叫了一声。
老韩听到这话，气得直瞪眼：“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爷爷？”
“您怎么也在这？”韩数问。
老韩冷哼了一声：“要不是我刚好来找老奚下棋, 还不知道你这臭小子来了。”
他越发生气, 不停地数落着：“好啊, 带女朋友回来不来看亲爷爷，反而来看老奚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爷爷。”
“我只是有事过来找奚老师, 没想到您也在这里。”
韩数微微挑眉，神色清冷, 嘴角泛出一抹弧度，语气十足的慵懒：“再说, 老爷子您不是说，要是我去读物理系, 就不要回来见你吗？”
这话直戳老韩的心窝。
“你这臭小子！”老韩被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得够呛, 举起手来作势要抄家伙打他。
但随后, 像是想到什么, 又把手放下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清了清嗓子，又转头看向程星以, 换上亲切的表情，和声问道：“丫头，你叫啥名字？”
程星以赶忙回答：“韩爷爷好，我叫程星以。”
“好，好，好。”
老韩连道三声“好”，接着又笑眯眯地问：“星以小丫头应该还在念书吧？学的啥专业啊？”
程星以说道：“我是理大航天航空工程系的，今年大二。”
“哦哦，是航天航空，那不是和老奚——”老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
老奚却是眼前一亮：“航天航空？这专业好啊！”
老韩扭头看向一旁如沐春风的老奚，黑着一张脸说：“好什么好，再说女孩子——”
似是意识到不妥，他又闭嘴。
程星以疑惑地问：“韩爷爷，这个专业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
老韩赶紧改口，重新堆起笑容，那笑容如春风般和煦：“哎，别这么见外，像刚才那样，直接叫爷爷多好。”
“韩爷爷，我不是……”
程星以刚要接着澄清她不是韩数的女朋友，话却被韩数打断：“好了，老爷子，今天我们找奚老师是有正事。”
老韩看向韩数，脸色再度沉了下来：“什么正事，我看你没挨打才是正事。”
韩数眼皮都没抬一下，压根没搭理他。
他收起了那副慵懒的模样，转头看向老奚，语气认真：“老师，是有和研究相关的事情，想找您帮忙。”
老奚听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是卫星那事吧？我之前已经听小陈提过，要真能推动学校卫星研究团队成立，是一件大好事。”
随后，他转过头，目光温和地看向程星以，问道：“小姑娘，建造自己的科研卫星的想法，是你提出的吗？”
程星以稍怔了下，这才明白韩数带她来的意图，赶忙应道：“是的。”
“可以跟我详细说说吗？”老奚和蔼地问。
“当然。”程星以点了下头，条理清晰地说出他们的设想。
老奚又接连问了一些问题，程星以一一回答。
“好
，后生可畏。”老奚连连点头，忍不住赞叹道。
程星以望着面前的老人，犹豫了一下，问：“请问，您是奚院士吗？”
老奚有些意外：“小姑娘认识我？”
“是的，”程星以黑眸澄亮，眼中满是崇敬，“我爸爸也是从事航天研究工作的，您可是他的偶像，当然，也是我的偶像。”
奚仲云，现任理大航天航空研究院名誉院长，虽说已然退休，可其威名仍在业内流传。
他身上有着诸多耀眼的头衔，诸如航天航空研究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航空航天月桂奖得主，更是中国火箭推进技术的领军人物之一。
早在70年代，他就率先参与了火箭发动机的研发，还荣获过六次国家科技成果奖。
“什么偶像，我可不敢当，”奚仲云哈哈地笑，摆摆手说，“我不是什么偶像，就是一个普通的糟老头子，不过是在这行摸爬滚打多年而已。”
“你也别见外，喊什么奚院士，叫奚爷爷好了。”
“您可别这么说，”程星以嘴甜地回应，“您在我们心中就是当之无愧的榜样，奚爷爷。”
“好，好。”
奚仲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目光又转向一旁的老韩。
老韩在旁边看得有点吃味，撇撇嘴小声嘟囔着：“哼，这丫头嘴真甜，真是便宜那臭小子了。”
但他也看出奚仲云有话单独要跟韩数说，便招呼程星以：“星以小丫头，走，跟爷爷出去透透气。”
“好的。”
程星以心领神会，回头看了韩数一眼，便跟着老韩走出屋子，把空间留给了韩数和奚仲云两人。
屋内。
奚仲云看向韩数，脸上带着笑意问道：“今天带那小姑娘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吧？”
“我们人微言轻，光有想法还不够，”韩数收起方才的漫不经心，语气郑重，“毕竟只是由我们提出，恐怕难以得到重视，所以我想请老师帮忙。”
奚仲云微微点头：“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老师会全力支持你们。”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听小陈说，你最近调整了研究的方向。”
“是。”
奚仲云也没多问，只是微微挑了下眉，目光犀利：“这个研究方向，决定了吗？要从头开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决定好了。”韩数声音低沉，不带丝毫犹豫。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奚仲云忽然话锋一转，笑眯眯地问：“那个小姑娘，是你女朋友？”
韩数稍怔了下，目光转向窗外，黑眸深邃沉寂。
“还不是。”他说。
至少，现在还不是。
*
韩数和奚仲云结束了谈话，信步走出屋子。
他一抬眸，便见自家爷爷正在院子里，和程星以聊得热火朝天。
看着爷爷那眉飞色舞的样子，韩数不禁挑了挑眉。
韩数爷爷聊得正兴起，拐人的毛病又犯了，满脸期待地问程星以：“星以小丫头啊，有没有兴趣来京大读个历史系双学位啊？”
那兴奋的劲头，让程星以有些招架不住：“韩爷爷，我……”
韩数单手插兜，慢悠悠地走上前，不动声色地将程星以挡在身后，懒洋洋地说：“老爷子，你老毛病怎么又犯了。”
韩爷爷一听，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大声嚷道：“你这臭小子，你不读历史学，还不许我找别的学生了？”
“可是，你看她像是对你的历史感兴趣的样子吗？”韩数斜睨着他。
“你！”
韩爷爷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又要抄家伙打韩数。
韩数神色未变，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趁机说道：“老爷子，我们还有事，得先走了。”
韩数爷爷怒哼一声，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
两人并肩走出小区，微风拂过他们的衣角。
韩数侧头看向程星以，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我爷爷就那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程星以笑着摇摇头：“没事儿，韩教授人很好。”
经过刚才和韩数爷爷的一番交谈，程星以这才知晓这位看似平凡的老人竟是京大的历史系教授。
“学长对这里好像很熟悉。”她轻声说道。
“嗯。”
韩数双手依旧漫不经心地插在兜里。他微微仰头望向天空，清冷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温和：“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奚老师是我的邻居。”
程星以问出她好奇的问题：“那韩教授和奚院士的关系……”
韩数轻轻扯动嘴角：“奚老师和我爷爷算是多年的老友了。”
韩数爷爷和奚仲云是多年的老朋友，却又彼此看对方不顺眼，总嫌弃对方的专业这也不行那儿不好。
韩数的爷爷是京大历史系的教授，从事的还是冷门的考古专业。
在韩数小时候，他一心盼着韩数能传承自己的衣钵，并打算将韩数培养成出色的考古学家。
哪曾想，他这小孙子对历史毫无兴趣，反而投身到奚仲云门下，学起了物理科学。
这可把韩爷爷气得够呛。
就因为这事，他看奚仲云哪哪都不顺眼。
程星以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段渊源故事，一时忍俊不禁。
韩数听着她的笑声，不禁轻轻勾了下唇角。
两人并肩走着，气氛融洽。
然而走了一段路，程星以似是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说道：“学长，但……奚院士和韩教授刚刚好像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韩数停下脚步，目光笔直地看向她，那深邃的眼眸犹如一泓深不见底的幽潭，让人捉摸不透。
他缓缓开口：“那你介意吗？”
程星以脚步一顿，愣了一瞬后，故作平静地说：“我当然不介意，但是学长你——”
韩数黑眸定定地看着她，缓声道：“我也不介意。”
这话一落，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程星以微微睁大眼睛。
四周寂静，唯有微风拂过树梢，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还有她那失序的心跳声。
第25章 第二十五道函数式 chapter 2……
看到她眼底的错愕, 韩数漫不经心地偏过头，清冷的嗓音仿佛带着几分随意：“别多想，老爷子他们年纪大了, 刻意去澄清只会徒增麻烦，还可能让他们担心。”
“……噢。”原来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程星以兀自松了一口气, 可内心却愈发地纷乱如麻, 那繁杂的思绪如同纠缠不清的丝线, 怎么也捋不顺。
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萦绕在心间。
微风拂来, 几缕发丝不经意贴到她的脸颊上, 有点凉，又带着一丝痒意。
程星以移开目光, 佯作欣赏着路边的风景, 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一些。
两人一路无话, 终于走到停车的地方。
此时已近中午。
程星以接过韩数递来的头盔，抬眼问：“学长, 我们现在是回学校吗？”
韩数回头，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下午还有时间吗？”
“有的, ”程星以说，又有些疑惑, “下午还要去什么地方吗？”
韩数神色淡淡，语气平静地说：“那陪我吃顿饭吧。”
接着又像是漫不经心般随口补充：“中午我请客, 就当感谢你今天陪我出来。”
“……好。”程星以犹豫了一瞬, 便答应了下来。
*
两人来到附近的综合体商场, 停好车后, 乘坐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回到一楼。
周六的商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各层店铺明亮，一楼的游乐区里, 孩子们在充气城堡中蹦蹦跳跳，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一辆小火车唱着欢乐的歌谣，从他们面前“呜呜”
开过去。
两人乘搭手扶电梯上楼。
商城的四楼以上是餐饮区。
韩数侧头问道：“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程星以稍作思考，又补充一句，“不辣的就行。”
话音刚落，身侧便传来一声轻笑。
“学长，你笑什么呀？”程星以有些不解。
韩数轻扯着唇角笑：“不愧是粤省人。”
粤省人不爱吃辣的形象，已经这么深入人心了吗？
程星以撇了下嘴，问：“那学长喜欢吃辣吗？”
“也不怎么吃。”韩数盯着前方，慢悠悠地说。
和他聊着天，她原本局促的心情也逐渐放松。
到五楼。
韩数带着她进了一家法式西餐厅。
餐厅里灯光是暖色调的柔和，墙壁上挂着欧式的油画，桌椅摆放整齐，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修剪好的鲜花。
悠扬的轻音乐如潺潺流水般在空气中飘荡，营造出优雅而宁静的氛围。
刚坐下不久，韩数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走到一旁接听电话，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皱了下眉，声线低沉：“知道了，等我回来再说。”
等他重新落座，程星以向他凑近，试探地问：“学长，你嗓子是不舒服吗？”
刚刚似乎听到他声音略有些沙哑。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就听到了他这样的声音，还以为是刚起床的缘故。
韩数神色淡然，轻描淡写地回应：“嗯，有点。可能昨天没睡好，喉咙有点干。”
“那稍等我一下。”程星以略略思考了一下，便起身离开了餐厅。
十多分钟后，她从外面回到餐厅，神色匆匆，手中还拿了两杯饮料。
程星以坐下后，将其中一杯递过去，说道：“给，刚才路过，正好看到外面有卖的。”
“这是？”韩数微微挑眉，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疑惑。
程星以将手上的东西往前递了递，笑着说：“是川贝雪梨糖水，秋冬时节天气干燥，喝点这个嗓子会舒服些。”
糖水还热乎着，握在手心暖意融融。
韩数一时怔住，眼中复杂的情绪涌动，随即接过，声音低沉道：“谢谢。”
“两位客人，你们坐了也有一段时间了，需要点些什么吗？”
这时，餐厅侍应清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但是，这是熟悉的声音，还带着点俏皮。
“桃子？”程星以错愕地抬头，看到身穿着餐厅侍应服的钟桃。
“是我。”钟桃微笑。
不愧是兼职王者，她表现得十分沉稳：“两位要点些什么？”
程星以说：“一份香柠鸡扒，配意粉，谢谢。”
韩数说：“一样，谢谢。”
“好的，两位客人请稍等。”
钟桃利落地帮他们下完单，复述了一遍后，收走了菜单。
点完餐，等餐上来有一段短暂的时间。
程星以借故去洗手间，钟桃跟了过来，带着几分揶揄说道：“不是说为了实验的事外出吗？怎么跑出来约会啦？”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程星以问。
“当然是来这里兼职，这边的时薪比学校的高多了。”
钟桃理所当然地说，又用饶有兴趣的眼神看着她，笑眯眯地问：“说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程星以一脸无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出来是为了正事，是真的正事。”
“嗯，为了实验的事嘛，我懂的。”
钟桃一脸“我明白的”的表情，做了一个拉链闭嘴的动作，还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放心吧，我嘴巴严得很，绝对会帮你保密的。”
没等程星以说话，她就被其他客人叫走了。
程星以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五分钟后，程星以返回。
韩数问：“刚刚那位，是你认识的人？”
程星以点了下头：“是我的舍友。”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犹豫了下，抬起头：“学长，不如这顿我来请吧。”
韩数语气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说好我请的。”
程星以说：“但上次在云吞店，也说好是我请客的，学长为什么抢先把账给结了？”
韩数挑了下眉，慢悠悠地说：“你要是想请客，等课题正式立项，你再请也不迟。”
也行。
程星以认真地想了下，再次抬起头：“那到时候，学长可不许抢着买单。”
韩数微微勾唇，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好。”
*
西餐厅外。
不远处，一个妆容精致的女生轻轻用手肘碰了碰身旁同伴的手臂。
“喂，月儿，你看，那边的餐厅里，那个是不是你的韩神呀？”
苏挽月起初只是漫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想都没想便回道：“怎么可能，你难道没看到那是一对——”
话语猛地止住。
苏挽月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看到她这般模样，同伴说道：“我就说我没认错人吧？”
“不过，那女的是他女朋友吗？”她又重新看向餐厅靠近玻璃落地窗的位置，疑惑地问，“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啊，那是我们学校的吗？”
“月儿，你认识她吗？”
苏挽月没搭理，很快扭过头去，声音像是浸了冰，透着浓浓的酸涩：“走了。”
同伴一愣，忙道：“哎，你去哪啊，电影不看了吗？”
第26章 第二十六道函数式 chapter 2……
吃完饭后, 来给他们结账依然是钟桃。
“我给你们算的员工内部优惠价，打了八折哟。”她偷偷朝程星以眨了眨眼，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韩数结完账, 临走前，钟桃又递过来一只小福袋, 里面有十枚游戏币：“今天店里有活动, 凡是消费都可以到一楼的娃娃机夹娃娃。”
“欢迎两位下次光临。”
她笑意盈盈地将两人送出门, 末了, 还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
“玩得开心点呀。”
程星以：“……”
乘坐手扶电梯下楼, 韩数一只手轻搭在旁边扶手上，偏头看向她：“你舍友人还蛮好的。”
程星以这会儿还想着钟桃误会他们的关系的事, 随口应了句：“嗯, 她平常就挺热心肠的。”
钟桃平时性子淡如水, 但没想到，兼职的时候还有这一面, 这让她都快不认识“淡”这个字了。
来到一楼，正前方就有一排娃娃机, 彩灯闪烁，灯带流光溢彩。
“想要夹什么？”
走到娃娃机前, 程星以看到里面的熊猫抱竹的玩偶挂饰，瞬间挪不开脚步了。
韩数看到她目不转睛的模样, 几步折返回来, 挑了下眉：“想要这个？”
“嗯, ”程星以点了点头, 观察着玩偶所在的位置，“不过看起来好像很难夹的样子。”
韩数目测了一下距离，走上前：“我来试试。”
程星以给他让出位置。
韩数往娃娃机里投了一枚游戏币, 握住操纵杆，目测夹子和玩偶之间的距离，迅速计算好角度，轻巧地操作着操纵杆，让夹子缓缓移动到娃娃的正上方。
在这一瞬间，他按下抓取按钮。
没有丝毫的迟疑，夹子迅速下落，夹住了娃娃。
上升到顶端，夹子自然而然地松开了，玩偶掉了下来。
但松开的瞬间，它轻轻甩了一下，竟正好把玩偶摔落到出口的位置。
韩数蹲下身子，从娃娃机里拿出玩偶，起身递给程星以。
“好厉害！”
程星以满心欢喜地接过玩偶，同时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做到的？”
韩数笑了一下：“是有窍门的，只要计算好角度，就能夹到。”
程星以望向娃娃机，韩数看到她眼中的跃跃欲试：“要试试吗？”
程星以点了点头，站到娃娃机前，投下一枚游戏币。
她深吸口气，小心推动操纵杆，让夹子移向玩偶。可因紧张手微抖，夹子位置偏差，按下
抓取按钮，只轻碰玩偶边缘就松开了。
她不甘心，又投币重试。这次更谨慎调整角度，但在即将夹住时，夹子突然晃动，再次落空。
她忍不住“啊”了一声，第三次尝试，这一次夹子终于夹住了玩偶，缓缓升起，这次应该——
程星以眼睛一亮：“夹到——”
可话还没出口，娃娃机里的夹子突然一松，玩偶掉了下去。
她不由得沉默。
这彻底激起了她的胜负欲，她锲而不舍地夹了好几次，不是夹不到，就是在即将成功时娃娃从夹子上掉落。
她继续摸向福袋，但是这时候，她发现，里面只剩下一枚游戏币了。
程星以犹豫了下，回头看向韩数：“学长，要不还是你来夹吧。”
韩数慢悠悠地走近：“我教你。”
“诶，可以吗？”
韩数走上前，右手自然地握上程星以的手。
“可以这样，稍微调整一下角度。”
清冷的声音落入耳中，和温热的气息一同靠近，两人的身体不经意间贴得更近。
这一瞬间，程星以怔住，心跳又鼓噪起来。
她微有些走神，视线虽然还盯着娃娃机，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瞄韩数。
韩数从背后虚揽住她，却像毫无察觉一般，只专注地盯着娃娃机，带着她移动操纵杆：“看准这个角度，然后准备按下抓取键。”
这时两人的姿态，似乎有点暧昧。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程星以的手在韩数的带动下按下了键，这很快拉走了她的注意力。
“就是现在，按下。”
夹子下落，她赶忙回过神，紧盯着下落的夹子。
夹子……成功夹住了玩偶！上升，滑动到洞口处，松开，掉落——
夹到了！
这也算是她夹到的吧？
程星以立刻蹲下来，开心地从娃娃机里拿出玩偶。
“学长，这个给……”
她已经有一只了，便把其中一只递给韩数。
然而伸出手的那一刻，她像是想到什么，动作陡然停滞。两个玩偶是同一系列，看起来非常像情侣款。
但手已经伸出，拿回去也不是，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
“给我的吗？”韩数神色自若地接过，“很可爱，谢谢。”
随后，他直接把玩偶挂到了自己的书包上。
程星以慢慢地把手收回去，目光落在上面，迟疑地问：“学长，你这是……”
“是战利品，”韩数回答得坦荡大方，“当然要挂出来。”
程星以的心跳微微加快，但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犹豫了下，她也把玩偶挂到了自己的书包上。
但，看看同款的衣服，又瞧瞧同款的玩偶挂件——
她怎么觉得，更像情侣款了？
*
回到学校，已经是日落时分，天边被染成一片橙红。
把头盔还给韩数，程星以问：“学长，你要去食堂吃饭吗？”
“嗯，”韩数随意应了一声，“走吧，一起去。”
“诶？”
程星以一愣，随后想到什么，说，“那，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韩数挑眉，目光转向她：“不是说好课题立项再请么？”
程星以说：“只是学校食堂而已，而且今天……”
话未说完，便听他说——
“好。”
程星以稍怔了下，笑起来：“那走吧。”
两人来到就近的食堂。
“学长，你想吃什么？”
两人商量好要吃什么，来到砂锅窗口前。
程星以拿出饭卡，贴到机器上：“你好，要两份砂锅牛肉。”
食堂这个点人少，加上今天是周六，很容易就找到了位置。
两人正聊着实验的事情，忽然听到一道凉凉的声音插了进来——
“聊得挺开心嘛。”
韩数闻声看过去，眼神瞬间变得清冷深邃。
李一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面前，笑着说：“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程星以抬起头，神色一滞：“你怎会在这？”
这可真是太巧合了，在外面才遇到兼职的钟桃，这会儿又在食堂遇到李一航。
“吃饭时间，不在食堂在哪里？”李一航笑着说，语气带了点阴阳怪气。
程星以往旁边瞥了一眼，有点心虚：“旁边不是还有很多空位吗？你干吗要挤过来？”
“我就喜欢坐这里不行吗？”李一航放下餐盘，像是才看到他身边的韩数一般，挑了下眉，“你旁边这位，不介绍一下吗？”
韩数收起慵懒的神色，缓缓站起身，语气平淡有礼却又客气疏离：“你好，韩数。”
李一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中透着审视：“李一航。”
两人对视的瞬间，仿佛有无声的战火在蔓延，气氛剑拔弩张。
就像是无声的宣战。
李一航也不客气，直接在他们对面坐下。
程星以看看韩数，又看看李一航，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视线。
看来不用她介绍了，但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尴尬。
尤其无人说话，空气好像冻结了一样。
三人看似各不相干，她却仿佛成了夹心饼，被夹在两人中间。
程星以也没吱声，默默低头，开始专注解决面前的牛肉砂锅。
这个砂锅窗口，她还是第一次吃。
大概是掌勺的习惯使然，这份砂锅牛肉里放了不少的甜椒。
她向来不喜欢吃甜椒，于是努力地把它们挑出来，堆放到一边。
李一航看到她的举动，挑了下眉：“你又挑食？”
“挑食怎么了？”程星以抬起头，回驳道，“我就是不喜欢吃甜椒。”
李一航说：“这可不是好习惯。”
“这很正常，”韩数不紧不慢地接话，“每个人都有不喜欢的食物。”
程星以瞬间有了底气，转头看向他：“学长也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嗯，”韩数语气平淡，目光看似随意却又别有深意地移向李一航，“我也不喜欢吃甜椒。”
“看吧。”程星以视线再转向李一航，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呵。
李一航无声一哂，扫了韩数一眼，才慢悠悠地开口：“小星星，男大好玩吗？”
程星以：？
“你什么意思？”她狐疑。
李一航悠悠道：“你还记得小学遇到的那个小胖子吗？起初成天嚷着要娶你，结果你把人给玩哭了，他还吓得说再也不要了。”
“还有暑假那个差点追到你家里的小男高——”
这李一航，当着韩数面挖她的黑历史，是什么意思？
程星以忍不住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脚。
李一航眉心狠蹙了一下，但仍面不改色。
他没再说话。
韩数看似随意，但神色清冷，眼神更是幽深难测，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李一航也不再开口，只是目光时不时扫过他。
就是程星以再迟钝，也开始察觉到气氛不对。
韩数不说话
李一航也不说话。
无人说话，气氛沉闷得让人压抑。
越来越不对劲。
这一顿饭，她吃得如坐针毡。
程星以匆忙吃完，端起餐盘：“吃饱了，我先回去了。”
刚站起身，韩数便叫住了她：“下周五找个时间，碰头开个小组会议。”
程星以胡乱地应了一句：“嗯嗯，那下周五见。”
“不是下周五。”韩数略略挑眉，纠正说。
“诶？”程星以疑惑。
但来不及细想，她赶紧收拾东西跑路。
李一航朝程星以匆忙的身影看过去，又回头，轻嗤了声：“同学，她好像也不是很在意你嘛，直接把你扔下就跑了。”
韩数缓慢起身，轻扯了下嘴角，散漫从眼中溢出来，语气听着漫不经心的：“那就等着。”
“好啊，”李一航笑眯眯，“我等着。”
第27章 第二十七道函数式 chapter 2……
程星以一口气跑回到宿舍, 推开门时，她的脚步仍有些虚浮。
这个点，方心妍和钟桃竟都没回来, 屋内漆黑一片。
她打开
灯，随手将书包搁在桌上。
然而书包还有五分之一悬在桌外, 熊猫抱竹挂件晃晃悠悠地悬在半空, 像是在荡秋千, 来回晃了两下。
程星以望着挂件, 忽然有点后悔就这么草率地跑回来了, 把韩数一个人扔在那里。
给了李一航和他独处的机会，也不晓得那家伙会对他说什么胡话。
想到这, 她赶紧拿出手机, 给李一航发了条信息：【我走之后, 你没胡说什么吧？】
李一航回得很快：【我胡说什么了？】
没几秒，又一条消息进来：【我说的不都是实话吗？】
程星以气得回了他一个锤子敲打头的表情包。
接着, 她又编辑信息，发给韩数。
橙子味星星：【学长, 很抱歉，刚刚把你一个人留下了, 因为临时有些事需要去处理。】
y=f(x)：【没关系，有什么事, 随时联系我。】
橙子味星星：【好的。】
信息发出去后, 她想了想, 又继续输入：【李一航在食堂说的那些话, 你千万别……】
她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可思来想去，纠结了好一会儿, 最终还是删掉了。
她把手机扔在一边，拿了换洗的衣服进浴室。
洗完澡，程星以收拾了一番，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和笔记本电脑，继续写“向星号”卫星的立项申请书。
这份申请书，她已经写了整整一星期。
今天回来的路上和食堂里，她跟韩数又沟通了细节，本应思路清晰，可此刻她却心不在焉。
在文档里写了没几行，内容就走偏了：【项目目标：1、实现高精度的对地观测，获取高分辨率的图像和数据，为国土资源调查、环境监测李一航混蛋净挖我黑历史什么小时候的糗事都往外说狗东西简直就是个坏透了就知道揭我老底出门踩狗屎摔个狗吃屎……】
直到不小心敲错键，页面卡顿了一下，程星才这才回过神来，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后，赶紧将这一段删除。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继续按照韩数提供的思路修改项目书的内容。
“姐妹们，我回来啦！”
方心妍欢快的声音传来，宿舍的门也随之被推开。
“咦，一一，桃子还没回来吗？”
看到程星以专注地盯着电脑，方心妍没去打扰，轻轻关上门，轻手轻脚从她身后走过去。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到室外洗了一个苹果，边啃边慢悠悠地回来。
与此同时，程星以第三次删掉文档里那些杂乱无章的话语。
“又删了？我看你这段都重写好几回了。”方心妍啃着苹果，慢悠悠地从她身后经过，看到删字的举动，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程星以听到她的声音，才如梦初醒：“心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有好一阵子了，”方心妍嘴里还嚼着苹果，声音含混不清地说，“刚还喊了你一声，你也没应。”
她在旁边坐下，接着问：“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是今天外出不顺利吗？”
“不是，是别的事情。”
程星以说，实在没心情写项目书，索性关掉了文档。
“那是因为实验的事情？”方心妍猜测说，转而安慰道，“我说，你也别太压抑自己，好好休息，拥有一颗清醒的头脑，才能更好地去思考问题。”
“我知道了，谢谢心妍。”程星以笑了笑。
方心妍心情不错：“对了，我给你们打包了关东煮，要吃夜宵吗？”
“好。”
刚在食堂，她走得太仓促，其实也没吃饱。
程星以吃关东煮，和方心妍闲聊起来：“你今天心情咋这么好？”
方心妍眉飞色舞地说：“当然啦，刚在回来的路上碰到苏挽月那个女人。啧啧，也不知道怎样的，一副失恋的惨样。看她那倒霉样儿，我能不高兴嘛。”
苏挽月？
提起这个名字，程星以只想到那对闪亮的水钻耳钉。
“心妍，你之前说采访那事——”
闲聊间，程星以的手机忽然振动了几下。
她拿起一看，是李一航发来的信息。
就在刚刚，他给她转发了好几条链接——
《恋爱吗？骗财又骗色……小心这类“甜蜜深坑”》
《“高学历帅哥”骗感情，女大学生深陷情色陷阱……》
《同时交往多名女生，某大学男生被举报骗财骗色》
《男大学生网上激爱聊天，被骗数万余元》（注1）
……
程星以：【？】
李一航：【发错了，本来要发去班级群的。】
随后，李一航把那几条链接转发到班级群，还@了全体成员：【请大家谨防恋爱诈骗啊，我们学校已经有同学上当受骗了。】
方心妍拿起手机一看，顿时满心疑惑：“咦？辅导员今天怎么在群里发了这么防诈骗案例？”
程星以：【你什么意思？】
李一航：【工作任务而已。】
李一航：【千万别对号入座。】
谁对号入座了？
没一会儿，他又贴心地发来一条：【你可以转发给你那个小男大看看，你我倒是不担心，就怕你把人家骗得裤衩都不剩。】
程星以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穿过屏幕打爆他狗头。
她一声不吭地放下竹签。
方心妍疑惑：“不吃了吗？”
程星以爬上床：“嗯，都留给桃子吧，我要睡觉了。”
“这么早吗？”方心妍惊讶。她刚瞄了眼时间，才九点半。
程星以用被子蒙住脑袋，闷声说：“今天在外面折腾了一天很累，我先睡了。”
*
韩数回到宿舍时，还不到六点半。
史鑫言昨天为了赶论文熬了个通宵，一觉睡到下午五点，醒来后也懒得折腾，直接泡了碗泡面当作晚饭。
他一边吃着泡面，一边就着电视剧下饭，看的还是上次那部狗血爱情偶像剧。
剧情正进展到，在男主的蓄意设计下，女主和男朋友渐生间隙。
女主在公司遇到困难，男主趁机出手相助，女主为了表示感谢请他吃饭。
男主目光温柔，看到女主头发上粘了一根羽毛，便伸手帮她拿掉。两人聊得开心，女主忽然一回头，就看到她的身后，满脸阴沉的男朋友，犹如暴风雨即将来临。
这一幕被他看见了。
又是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闪电划破夜空，雷鸣震耳欲聋。
男朋友怒声质问女主：“你为什么和他一起吃饭？不是答应了我不和他再见面的吗？”
女主努力跟他解释，说她只是为了感谢男主帮忙，但男朋友根本不信，两人的争吵声在暴雨的掩盖下愈发激烈。
“你凭什么不相信我？”女主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和他根本没有什么！”
“你们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全都看见了！”男朋友的怒吼几乎要被雷声淹没。
……
史鑫言捧着泡面碗，一脸老爷爷地铁看手机的表情：“这编剧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每次都要安排在暴雨中吵架？难道水费不用钱吗？”
他正说着，一回头，看到韩数走了进来。
韩数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将车钥匙朝史鑫言一抛，声音犹如山间冷泉：“还你。”
史鑫言伸手接住钥匙，这一瞬间，却眼尖地发现，他的书包上多了一个萌趣可爱的熊猫挂件。
看起来和韩数格格不入。
他忍不住问：“韩神，你这挂件……”
“夹娃娃夹到的。”
韩数看了一眼挂件，嘴角似乎弯了一下，但又被他压下去。
等等，夹娃娃？史鑫言闻言，不由睁大了眼睛。
他怎么也不能把这三个字和韩数联系在一起。
“你今天去夹娃娃了？”
韩数没理他，径直到浴室冲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他又拎起书包，往外走去。
史鑫言抬起头，身体往后倾，疑惑地问了句：“韩神，你又出去？”
“实验出了点问
题，过去看看。”韩数散漫地应了一句，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门口。
等人走了，过了会儿，史鑫言才凑到另一个舍友跟前，喊了他一声：“喂，洋崽。”
“干嘛？”被他喊到的男生李洋正在打游戏，头也没抬。
史鑫言问：“韩神今天这么了，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李洋刚打完一把，这才抬起头：“哪里不对劲了？”
“他今天的心情好像格外的好，还去夹娃娃？进来的时候，也没让我把声音调小，还有，我从来没见过他晚上去实验室，这可太反常了。”
史鑫言摸着下巴，微微皱眉，越想越觉得蹊跷：“而且，今天还是周六，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啊。”
“也许是实验项目有重大进展了吧？”李洋往门外瞟了一眼，耸了耸肩说。
史鑫言琢磨着说：“我看不太像，他刚那个样子，我怎么觉得就像——”似是想到什么，他猛地看向电脑屏幕，“我在看的这部电视剧里男主的反应……”
李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屎哥，我看你是偶像剧看得脑子进水了吧？”
*
当晚，程星以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和韩数正在商场里开心地夹娃娃，夹着夹着，场景毫无预兆地发生了转变。
变成了之前她去实验室找韩数时的情景。他正在换衣服，上半身赤裸着。她和韩数面对着面，而韩数，看她的神色讳莫如深。
她疑惑地看着他：“学长，你怎么了？”
韩数深邃的黑眸直视着她，忽然开口：“你可以玩我。”
梦里，她没什么反应。
然后，他走近，身影完全把她笼罩住，轻而低沉的声音落下来。
“把我玩哭。”
这瞬间，除了他们，周围的景物开始一点点地虚化消失。
她好像懵住了，好像也没有，只是连连后退：“不是，学长，你等等——”
然后，她就惊醒过来。
原来是梦。
意识到这个事实，程星以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逐渐从状态中抽离。
可是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她惊魂未定地想，顺手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六点半。
两位舍友还沉浸在睡梦中，睡得正香甜。
程星以重新躺了回去，闭上眼睛，尝试再次入睡，可思绪纷乱，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只好从床上起来，轻手轻脚地爬下床。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沮丧地揉了揉头发。
都怪李一航那家伙！昨天跟她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既然已经醒了，也睡不着，程星以简单地收拾了下，背上书包出门，她决定趁早去图书馆，继续完成那份项目书。
第28章 第二十八道函数式 chapter 2……
清晨, 天亮未亮，校园里的路灯依旧散发着黄昏的光，照亮着前行的路。
路上人很少, 只偶尔看见两三个学生行色匆匆的身影。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天空一片灰蒙蒙, 微凉的小雨丝飘洒下来, 点湿了校园小道。
沾染了秋意的树木在雨中微微晃动, 叶片上的水珠滚落。
丝丝凉意钻进衣领, 程星以不禁瑟缩了下。
前方图书馆的窗户被雨痕模糊, 透出朦胧的灯光。
好在理大的图书馆自习室开放得早，还没到七点, 已经有人在里面自习。
她收起伞, 推门走进图书馆。
程星以在一楼休息区买了一杯热奶茶, 喝了一口，身体才逐渐暖和起来。
随后, 她找了个有插座的位置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
安静的环境里, 时间过得特别快。
天渐渐亮了。
图书馆里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程星以坐的位置靠近过道，不时会有人经过, 但她完全沉浸在数据里，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她全神贯注, 一刻不停地核对着笔记本上的数据, 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击, 项目书的内容在她的努力下逐渐完善。
眼看着要大功告成, 她舒了一口气，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奶茶喝了一口。
这时，右下角的企鹅图标跳动起来。
程星以点开, 聊天框弹了出来。
是江尤夏发来的消息：【一一，我们计算的那个数值好像有点问题。】
程星以：【什么问题？】
江尤夏发来一张截图：【这个地方，你看，关于卫星轨道高度的数值计算，按照目前的数据，轨道衰减速度比预期快，可能导致卫星寿命缩短。】
程星以昨天刚和韩数讨论过这个问题，看完后立刻回复：【这里套用的公式是基于理想模型，但在实际中，还需要考虑大气阻力和地球非球形引力的影响。这里使用的开普勒定律，虽然在理论上是准确的，但由于忽略了一些微小的摄动因素，比如太阳风的压力以及月球的引力作用，导致计算结果与实际观测存在一定的偏差。】
江尤夏先是发了个“！”，随后又说道：【我明白了。】
程星以：【我们再重新检查一下推导过程和输入的初始参数吧，先从最基础的卫星质量、尺寸等参数的测量准确性开始，然后逐步排查每个计算步骤中所用到的公式和假设条件。】
江尤夏回了一句“OK”，接着又说：【另外还有这个地方，有效载荷的质量估算数值这一块，我对比了同类卫星项目，发现这个数值似乎过高了，这很有可能会严重影响卫星的整体重量和发射成本。】
程星以正和她讨论数值相关的问题，突然，旁边传来一阵碰撞声，紧接着，有人惊呼出声。
“啊！”
一杯可乐毫无预兆地打翻在了她的笔记本键盘上，就旁边的参考书也被殃及。
褐色的可乐汁液迅速蔓延开来，顺着桌面不停地往下淌。
程星以的心猛地一紧，然而身体动作比大脑的思考更快，她迅速拔掉了笔记本的电源，然后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但还是晚了一步。
笔记本传出啪啦的两声响，瞬间黑屏死机了。
完了。
程星以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心瞬间坠入谷底。
她抬起头，看到那一对精致小巧的水钻耳钉。刚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苏挽月。
苏挽月也是一副惊惶失措的模样，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找着纸巾，嘴里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本来是想过来提醒你敲键盘声音小一点的，可刚刚被人撞了一下，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话听着实在怪异。
程星以皱了一下眉，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用纸巾擦拭着键盘上的可乐。
这边闹出的动静有些大，周围不少人向她们投来不悦的目光。
苏挽月又赶紧转身去道歉。
程星以擦掉键盘上的可乐，又拿起湿漉漉的参考书，抖落上面的水渍。
参考书被污染，写在上面的笔记字迹融成一团，变得模糊不清。
回过头，苏挽月抬眼，目光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探索，语气愧疚：“那个，同学，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修电脑的费用，我赔偿给你。”
对学生来说，修电脑可不是一笔小开销。
程星以稍微思索了下，尽管心里有些不快，但还是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加上企鹅好友，苏挽月轻抚了下手机屏幕，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唇，又迅速压下。
似乎想起什么，她又自我介绍说：“我叫苏挽月，大二哲学系的。”
“程星以，航天航空工程系。”程星以话语简洁。
“你的名字真好听。那什么，弄坏了你的电脑，真的不好意思啊，”苏挽月抱歉地说，又绽开一个友好的笑容，“不如我和你一块出去修电脑吧，正好
到中午，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我等会还有事。”程星以客气地婉拒了。
“啊，是，约了人吗？”苏挽月的心跳了跳，紧紧注视着她，“没关系的，我们可以一起——”
程星以再度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哦。”
苏挽月却舍不得离开，一直在她周围磨蹭。
程星以没再管她，匆忙地把东西收装进书包，抱起坏掉的笔记本电脑转身离开。
*
程星以回到宿舍，伞都没收，便直奔衣柜。
方心妍还躲在被窝里看电视剧，看到她这般急匆匆的模样，不由满心疑惑地探出头：“一一，你这是怎么了？”
“笔记本电脑坏了，我回来拿钱包准备去修。”程星以打开衣柜，语速很快。
方心妍一听，“噌”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等等，你该不会是想去附近的电脑城吧？”
程星以抬起头，眼神疑惑：“电脑城怎么了？”
方心妍忙不迭地说：“千万别去那，那边可坑了，专门坑我们这样的大学生。我上次去买了个U盘，那里的店家居然把二手的充当全新的卖给我！”
“之前还出过一件事呢，隔壁学校有位研究生学长去修电脑，结果里面的私人照片，都被发到网上了，”她停顿了下，又小小声补充，“据说，还是那种照片。”
程星以动作稍稍一顿。
笔记本电脑里有许多重要的资料，还有参赛的项目书。要是维修会有泄露的风险，她还真不放心。
“那还有哪里修电脑靠谱的？”她迟疑地问。
方心妍安抚说：“你先别着急，我帮你问问学长学姐。”
方心妍帮忙去打听，她也没闲着。
程星以本想给李一航发信息求助，但一打开聊天框，就看到昨天两人不愉快的对话，心里的火气又“噌”地冒了上来。
她退出来，给几位熟悉的朋友留了言，又在小组项目群里询问：【你们知道哪里修电脑比较靠谱吗？】
她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程星以连忙拿起手机。
韩数给她发来私聊信息：【电脑坏了？】
程星以也没想到，第一个回她的人居然是韩数。
她连忙回：【嗯，笔记本电脑被人不小心泼了一杯可乐，现在开不了机，项目的立项书还有相关的资料都在里面。】
韩数回得很快：【你现在在哪里？】
橙子味星星：【在宿舍。】
y=f(x)：【那等我十分钟。】
咦？
程星以以为他是帮忙去打听，没想到，十分钟后，韩数给她发来信息：
【下楼，带上你的笔记本电脑。】
程星以怔了下，急忙收拾东西，匆匆跑下楼。
外面还在下雨。
细密的雨丝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幕布。空气沾染上秋日特有的清冷气息，微黄的树叶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偶尔有落叶随着雨水飘落。
在楼下，她一眼就看见了韩数。
他等在那，手中撑着一把伞。
雨丝在伞面上跳跃，又滑落，溅起微小的水花。
雨雾模糊了他的轮廓，身影显得清冷又疏离。天色阴沉，但他抬头看向她的瞬间，世界骤然明亮了起来。
望进他漆黑的眼瞳里，程星以的心尖好似被什么猛地击中。
似乎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
程星以快步走上前，声音迟疑：“学长，你这是……”
“不是要去修电脑吗？”韩数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清冷低沉，带几分漫不经意，“走吧。”
“那我回去拿伞。”
她刚刚出门太急，忘记带上雨伞了。
程星以刚转身，却被他叫住：“不用了，一把伞就够了，我们直接过去吧。”
“好。”
程星以犹豫了一下，低下头走进他的伞底下。
不知为什么，在向他靠近的这一刻，原本彷徨无措的心情，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雨伞无声地向程星以一边倾斜，雨丝斜斜打下来，韩数靠近外侧的肩膀颜色变深。
*
韩数带着她出了校门，轻车熟路地左拐右拐，来到后巷的一家店铺。
这家店的面积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
门口竖着一块长方形的灯箱招牌，蓝色的边框，白色的底板，上面用醒目的红色字体印刷上“专业手机维修”几个大字。
走进店里，正对着门口的是一个长长的玻璃柜台，柜台里面整齐地陈列着各种手机配件。
此时店里只有一个小年轻在看店，他斜靠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打着手机游戏。
小年轻看到他们进来，马上从椅子上起身，身体前倾靠到柜台上：“呦，稀客呀，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第29章 第二十九道函数式 chapter 2……
韩数好像一下子看出他的小把戏, 哼笑了声，问：“今天生意怎样？”
“哟，你这问的, 店里这情况不都明摆着嘛，”小年轻虽然这么回应, 语气却没有半点不满, 依旧是那副逍遥自在的模样, “说吧, 您这位大神今儿个找我啥事儿？”
韩数挑了下眉, 语气随意：“来你这里还能有什么事？接不接电脑维修的单子？”
“哼，我就知道, 每次你想起我, 准没什么好事。”小年轻撇撇嘴, 无奈地摇摇头。
他的目光落到程星以的身上，眉梢轻抬：“你从哪里拐来的小可爱啊？”
他的目光又转回来, 眼神暧昧地示意，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女朋友？”
程星以眼睫微动, 抬眼看向韩数。
“不是，”韩数扔过去一个“别废话”的眼神, “是和我合作做项目的学妹。”
“哦，学妹啊？”小年轻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 又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看向程星以, “学妹好, 我是这家伙的发小，陈一铭。”
“陈学长好。”程星以礼貌地回应。
陈一铭啧啧两声：“多乖的小学妹啊，韩数你小子——”
话未说完, 就被韩数截断：“多余的话就别说了，先看看电脑。”
“你小子，还是这样没耐性，”陈一铭脸上笑意收敛，坐直了身体，终于认真起来，“行，我看看。”
程星以赶紧递上笔记本电脑。
陈一铭接过去，翻开笔记本电脑的盖子，看到里面的状况，不由皱起眉头。
“啧，这也太不小心了吧，怎么全是可乐渍？”他简单地检查了下，又问，“都渗到里面去了，这是什么时候弄的？还能开机吗？”
程星以说：“就一个小时前，我试过开机，但打不开了。”
“唔。”
陈一铭应了一声，接着拿起工具熟练地拆开电脑。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后，眉头舒展开来：“是主板烧坏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以处理。”
“那里面的数据还能救吗？”程星以有点着急。
陈一铭看她一眼：“可以，不过我这里现在没有适配的元件，估计要三到七天才能修好。”
七天？
听到这个字眼，程星以心里一紧。
可报名材料提交，再有一周就要截止了。
韩数看出她眼中的急切，主动开口：“可以先把硬盘的数据导出来吗？”
陈一铭说：“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技术有限，不能完全保证把数据导出来。”
“需要多久？”韩数问。
陈一铭回：“得看数据量大小，快的话一个小时左右吧。”
“好，那就麻烦陈学长了。”程星以感激地说。
陈一铭笑眯眯地说：“要感谢我，那就请我吃——”
“走了。”
韩数轻握住程星以的肩膀，转身便要带她离开。
程星以怔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跟着移动脚步。
陈一铭赶紧喊住他：“喂喂，等一下，回来，我开玩笑的
。”
韩数这才停下脚步，回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陈一铭无奈地摊了摊手，说：“好了，不和你的学妹开玩笑了。”
他转过头，对程星以说：“那学妹，电脑先暂时放我这吧，修好之后，再让你……”他看向韩数，抬一下眉梢，“让你学长过来拿。”
“好。”程星以轻轻应下。
只能这样了。
虽然项目迫在眉睫，但眼下也没有办法。
*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五分钟后，程星以坐到附近的简餐厅里。
她这时才有空回复江尤夏和其他朋友的消息。
江尤夏：【我就说怎么突然聊着聊着，你就不见了。现在怎样了，电脑里的数据没事吧？】
程星以：【电脑刚拿去修了，数据还不知道，不过维修的小哥说试试帮忙把数据导出来。】
江尤夏：【！！！】
江尤夏：【已经拿去修了？我还想跟你说，千万别去学校隔壁的电脑城。】
程星以：【不是电脑城，维修的地方是学长介绍的，应该靠谱。】
江尤夏：【是韩学长吗？】
程星以：【对。】
江尤夏：【噢，那就好，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们了。】
江尤夏发了个笑嘻嘻的表情包，没再回复。
哎？
程星以还想着项目的事，盯着手机屏幕，不自觉地走神。
“在想什么？”
韩数走过来，将一杯黑糖奶茶轻轻贴在她的脸颊上：“喝点暖暖身体。”
温暖瞬间驱散了脸上的冷意。
程星以才回过神，接过他递来的奶茶：“谢谢。”
“不客气。”
韩数握着一罐青葡萄汽水，在她身侧坐下。
他扣住拉环，啪咔一声，打开汽水。
他喝了一口，又侧头看向她：“别担心，笔记本能修好的。”
程星以喝了一口热奶茶，身体暖和起来。
“但我早上写好的内容都没……”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程星以中止了话题，拿起手机回复信息。
韩数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不经意间看到她聊天界面上的备注。
“你那个，”韩数稍稍停顿，仿若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李学长今天怎么没陪你出来？”
李学长？
程星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李一航。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你说李一航吗？正在联系他呢，”程星以说，“打算借他的笔记本用几天。”
临出门前，她还是给李一航留了言。
但是半分钟前，他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他慢悠悠地回了句：【电脑坏了？用不用帮你拿去修？】
李一航有周末睡懒觉的习惯，估计这会儿才刚睡醒。
程星以没好气地回他：【已经拿去修了。】
【对了，你的笔记本电脑借我用几天。】
——韩数问话的时候，她刚给他发去回复。
呵。
韩数舌尖抵了抵上颚，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清冷，没起丝毫波澜。
他垂下眼睑，声音清淡：“不用找他借。”
欸？程星以抬起头。
“用我的吧。”韩数说。
他接着又补充：“未公开的项目书和数据，用外人的电脑不太合适。”
程星以刚想解释，但转念一想，对项目组的其他人来说，李一航的确算是外人。
正想着，手机又震动了下。
李一航慢吞吞地发来回复：【行，那你要现在过来拿吗？ 】
程星以立刻回他：【现在不用了。】
李一航回了个“？”。
程星以：【不需要你的啦，学长刚答应借给我。】
半分钟后，李一航才回给她六个点。
李一航：【你那个小男大？】
李一航：【呵呵，今天又和小男大出去浪了？】
程星以不想理他，直接熄掉手机屏幕。
想到他的阴阳怪气，她忍不住鼓了鼓腮帮子。
韩数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不露声色地问：“吵架了？”
顿了顿，他又说：“只是为了确保科研的保密性，你跟李学长解释清楚，我相信他会理解的。”
“不理他了。”程星以收起手机。
韩数不动声色把汽水举到嘴边，遮住唇角那抹不甚明显的弧度，轻抿一口后说道：“我的电脑放在实验室里，吃完饭，我们一起过去，刚好有实验相关的事，想跟你沟通一下。”
“好。”程星以点了点头。
*
吃完中饭后，两人回维修店取了数据备份，随后返回学校。
雨停了，户外的风好像更加凛冽，直往人衣服里钻。
刚刚出门太仓促，程星以身上只套了一件普通长袖。风携带凉意吹过来，她呼出一口气，默默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但无补于事。
韩数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黑眸微微一动，默不作声地脱下外套，披到她的身上。
感受到肩膀上陡然增加的重量，程星以惊讶地转头，看向身侧的人：“学长？”
“穿着吧，”韩数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神情显得漫不经心，“我有点热。”
外套上还余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轻盈地将她包围住。
程星以心跳微有些快，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怦怦乱跳。她手指微微蜷缩，不自觉地抓紧外套的边缘。
无人说话的环境下，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
是什么呢？
她一时也无法理清。
似是想起什么，她开口：“学长，我——”
“程星以——”
韩数同时开口。
程星以一愣。
韩数也顿住，看向她：“你先说。”
程星以迟疑了一下，开口：“学长，昨天李一航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
途经一间奶茶店，她忽然听到一个娇嗔的声音。
“亲爱的，你刚说什么啊，我没听清。”
程星以抬眼看过去，在奶茶店门口，宋驰阳指间夹着一支烟，姿态放荡不羁，轻浮浪荡的模样一如既往。
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声音甜软，带几分撒娇的意味。
“我说，分手吧。”宋驰阳没推开她，只风轻云淡地说，语气近乎漠然。
女生一听，脸色骤变：“为……为什么呀？我们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腻了。”宋驰阳掸了掸烟灰，满不在乎地说。
女生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声音颤抖地开口：“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干涉你的事吗？那我再也不多事了，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不要分手，我最喜欢你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
宋驰阳丝毫不受影响，悠吐出一口烟雾，神情漫不经心，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沈以微，”他瞥她一眼，出声警告，“再闹下去，就不好看了。”
沈以微终于松手，慢慢地滑坐到地面，掩脸痛哭出声。
宋驰阳看也没看一眼，转身离去，仿佛这段感情对他来说从未有过任何分量，只是一份随意可丢弃的垃圾。
然而，像是察觉到什么，宋驰阳忽然停下脚步，微微眯起双眼，朝两人的方向望了过来。
第30章 第三十道函数式 chapter 30……
程星以跟着韩数来到实验室。
午后的实验室空无一人, 关闭的仪器仿佛在沉睡，静谧非常。
韩数打开灯，拿出他的笔记本电脑。
程星以把备份的数据输进去, 打开文档检查，早上写好的部分, 果然没有了。
“要是那时候按了保存就好了。”她有点懊悔。
“重新核对就是。”韩数说。
他拉开一张椅子：“下午就在这里写吧, 我陪你一起。当面讨论, 会比远程讨论的效率高。”
“好。”
程星以无奈地叹气, 认命地坐到桌前开始撰写项目书。
也只能从头再来了。
一些计算好的数据, 也需要重新再核对。
好在韩数也在。
他在一旁帮她核对数据，两人低声讨论
着, 逐步完成一项又一项的数据核对。
思路重新建立起来, 比早上更要畅顺。
时间悄然流逝, 程星以打了个呵欠，眼睛逐渐酸涩, 脑袋也开始变得昏沉。
她强撑着又写了几段，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倦意。
不知不觉中, 她的脑袋缓缓地靠向了韩数的肩膀。
感觉肩膀一沉，韩数先是一愣。
他侧头看向已然睡着的程星以, 漆黑的眸子像是铺落一层阴影，深邃难明。
她的呼吸轻轻浅浅, 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
韩数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 缓慢地伸出手, 却在将要触碰到她脸颊的那一刻, 停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最终，还是伸了出去, 动作很轻地将那几缕发丝别到她的耳后。
程星以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轻盈的触碰，微皱了一下眉，侧头躲开，结果却是整个人滑向他的怀里。
韩数僵了一僵，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正慢慢往下滑的她。他垂下眼，目光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过了会，他终于收起目光，将笔记本电脑转向自己，接着她写好的地方往下写。
打了几行字，他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下来，随手抓过一旁的外套，盖到她的身上。
这时，实验室的门外推开。
周超然走进来，看到桌前搂抱在一起的男女，脚步陡然一滞。
女生靠在男生的怀里，男生动作很轻地给她盖上外套，关键是，还很耐心地给她掖了掖。
周超然愣了一下，只觉得是自己眼花了：“抱歉，走错门了。”
他迅速退出去，仔细看了看外面的门牌，又走进来。迎上韩数漫不经心看过来的目光，他瞬间明了，心领神会地留下一句“打扰了”，又迅速退了出去。
离开时，还贴心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就那么一小会儿，程星以便惊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正靠在韩数怀里，她的身体一下子僵住，困意在顷刻间消散。
“我刚刚睡着了吗？”她迅速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声音小小的，带着一丝慌乱，“抱歉。”
“没事。”韩数眸色微沉，若无其事般说。
程星以往门外看了一眼：“刚刚是有人来过吗？”
韩数面不改色：“没。”
“……噢。”
程星以没再追问。
刚刚发生的事，两人都心照不宣，谁也没再提起。
程星以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笔记本电脑上，察觉到电脑的方向似乎往右边偏移了一些。
她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把笔记本电脑拉到面前，惊讶地发现文档上多出了几段内容：“哎？这是你写的吗？”
“嗯。”韩数简短地回应。
她揉了揉眼睛，刚要继续，却被他阻止。
“还有几天的时间，你今天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不差这一会儿。”
“可是……”
程星以犹豫了下，只好作罢。
“那学长，我先回去了。”
她收拾好东西，离开前，又回头看向他，轻声说：“谢谢你借我笔记本，还有，“稍微停顿一下，“今天陪我这么久。”
“程星以。”韩数忽然唤她的名字。
“嗯？”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的，”韩数凝视着她，目光深邃难明，“我们不是队友吗？”
程星以微怔了下，旋即笑起来：“好。”
*
程星以回到宿舍时，方心妍正在和钟桃聊天。
“学校论坛上的人说，宋驰阳又换了新女友。”
方心妍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边看边跟钟桃八卦：“他又和新女友分啦，而且论坛上有人讲，他最近口味变了，找的女朋友都是甜美型的。”
钟桃：“甜美型？那不就是——”
两人齐齐看向刚进来的程星以。
“你不会是想说，她们都长得像我吧？”程星以放下书包。
她中午在校外撞见分手那一幕，那个叫沈以微的女生，跟她一点也不像。
方心妍说：“那倒不是，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程星以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
“他最近交往的那三个女朋友分别叫程佳茹，吴星悦，沈以微，”方心妍照着帖子念了出来，然后转头看向程星以，表情怪异，“从她们的名字各取一个字，合起来，刚好就是你的名字。”
“这是论坛上某位大神分析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程星以：？
钟桃也是呆了一下，转头看向她：“这是什么新替身文学？他不会觉得自己很深情吧？”
方心妍撇了下嘴，接着说：“论坛上还有人说他好可怜，爱而不得。”
“一一，”她看向程星以，“你怎么看？”
怎么看？
程星以不想知道无关要紧的人今天又交了什么女朋友，但还是被恶心了一把。
钟桃冷着一张脸接话：“心疼渣男倒霉一辈子，就宋驰阳那种渣男怎么配得上我们一？”
“你说得对，最起码也要像隔壁系系草那样的，”方心妍点头认同，“说起来，他好像也对一一有意思。”
两位舍友八卦心起，又开始给她乱配CP。
“我觉得不行。”钟桃想也没想便否决了。
方心妍挑眉：“那你觉得谁能配上？”
钟桃看程星以一眼，说：“起码，要像韩神那样的。”
这话一出，程星以手一颤，端着的茶杯在原木色的桌子上洒出一片水渍。
就连宿舍也安静了一瞬。
方心妍扑哧地笑了出声，率先打破沉默：“桃子你也学会开玩笑了。”
程星以默不作声地擦掉桌上的水渍，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对了，材料力学老师布置的作业你们写完了吗？后天就要交了。”
方心妍神色一滞，下一秒惊呼出声：“你不提我都忘掉这事了！完了完了。”
她赶紧从床上爬下来，打开台灯，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翻出课本。
深夜的宿舍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程星以微微一笑，继续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
进入新的一周，程星以更加忙碌了。
大二的课程表满满当当，她就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
除了穿梭于各个教室上课，还要在课余时间抓紧完成项目书，和小组成员讨论项目的推进。
周二傍晚，程星以匆匆吃完晚饭，直接从食堂去教学楼上选修课。
周日那场雨过后，B市的天气变得更冷了。
深秋的夜晚，风悄然吹过校园，带来丝丝凉意。
程星以独自走在前往教学楼的路上，路灯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行至半路，手机突然响起，她拿出来一看，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她连忙接起。
“星以啊，你爸说B市这时候天气冷了，你有没有多穿点衣服呀？”凌女士关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妈妈，你放心，我有的。”
凌女士似乎不太放心，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可别只要风度不要温度，你那个薄外套可不行，得穿厚毛衣和羽绒服，别着凉了。当时真不该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念书，留在省内多好，这样我和你爸照顾你也方便。”
“这边四季分明也挺好的，我也不想每年十月十一月还热得要开空调嘛，而且，我也想到爸爸的母校看看。”程星以撒着娇说道。
“你这孩子，”凌女士无奈地说道，拿她没办法，又接着叮嘱，“晚上睡觉记得盖好被子，别着凉了。要是觉得冷，就去买个热水袋。”
程星以心里暖暖的：“妈妈，我都这么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别担心。”
“你在妈妈眼里永远是孩子。对了，秋燥，记得多喝水，多吃点水果。”
程星以乖巧地应下：“好，我记住了。您和爸爸也要注意身体。”
凌女士停顿了一下，忽然问：“星以，听一航说，你在学校里追求者不少？你在学校里，有
没有喜欢的人呀？”
“唔，啊？”程星以差点拿不稳手机，急忙说道，“没，没有的事，您别听他胡说八道。”
她忍不住磨牙，这李一航，怎么净和妈妈乱讲。
凌女士笑着打趣：“妈妈是过来人，这个年纪要是有喜欢的人也很正常。”
她又隐晦地提醒：“不过，如果要谈恋爱，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嗯嗯，我明白的。”
凌女士不放心地补充：“要是有什么事，就去找一航帮忙，你们两兄妹要互相照看。”
“好，我会的。妈妈，我得去上课了，有空再聊。”
程星以又耐心地哄了她几句，挂了电话。
*
来到教室，时间还很早。
教室里空着的位置还有很多。
程星以吸取了第一堂课的经验教训，在后排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放到一旁，接着又取出笔记本，在纸上记录下片刻闪现的灵感。
过了一会儿，一道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你旁边位置有人吗？”
程星以头都没抬，随口应道：“没。”
刚应声，她忽然反应过来，这熟悉的声音是？
程星以抬头看向面前人，惊讶不已：“学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