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昏暗, 前方亮起的街灯像分散在雨中的点点萤火。
偶尔有车辆驶过，溅起小小的水花。
奶茶店的招牌灯箱也亮了起来，但此刻都和雨水一同被雨伞隔断在外。韩数逆着光站立, 那双黑眸更显幽深，不太能看清此刻的神情。
街道上的积水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还有一把深蓝色的雨伞。
“你怎么会……”
程星以和他目光相接, 心中转过思绪万千。
她好像知道, 那句“也快到了”是什么意思了。
韩数移开视线, 语气随意：“我上飞机前看到你发的说说, 说忘记带伞，就稍微留意了一下。”
“从地铁站出来, 刚好就看见你。”
“那, ”程星以轻声说, “还真是巧。”
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却不及此刻的心跳鼓噪。
“是要回家吗？”
韩数顺手接过她手上的行李，“那走吧, 我送你回去。”
程星以一怔，连忙说：“学长,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不过, 她的话似乎没什么效果。
程星以犹豫了一下, 最终跟了上去。
她这时才注意到, 韩数只背了一只背包, 没有携带大件行李。
他们并肩走在雨中，那把伞撑起了一个小小的世界，将风雨和喧嚣都隔绝在外。
路过的行人匆匆忙忙, 而两人却在雨中慢慢地走着，时间仿佛也跟随他们放慢了脚步。
走到路边，程星以才想起晚上的安排：“学长，你今晚有别的安排吗？”
韩数脚步一停，偏头看过来：“没。”
程星以抬起头，朝他笑道：“那我请你吃饭吧。”
*
这天气，很适合吃火锅。
火锅店里，热气蒸腾。
两人都不吃辣，直接点了一个清汤锅。
程星以和韩数面对面坐着。锅里的汤翻滚着，升腾起袅袅热气。
程星以下了一盘牛肉，看向对面
的韩数：“学长，你今年也在A城过年吗？”
“我只在这里待一周，”韩数抬眸看向她，“一周后我得回B市。”
程星以面露惊讶：“这么早吗？”
韩数“嗯”了声，解释说：“老陈的项目有些问题，需要回去帮忙。”
程星以若有所思：“是这样啊。”
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打转。
程星以的心跳在作怪，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边吃着火锅，一边和韩数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恰好这时，李一航的电话打了进来。
“回到家了？”他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周围吵杂声音大，程星以捂着手机，试图让声音更清晰一些：“到了。”
刚好服务员端着饮料走到旁边的一桌：“您好，两位客人，你们的菜已经上齐了。”
李一航疑惑：“但你那边，听着不像是在家里。”
程星以说：“我妈今晚加班，家里没人，我在外面吃饭呢。”
“在外面吃饭？就你自己一个人吗？”李一航顿时警惕起来。
这时，韩数把涮好的牛肉夹到她的碗里：“牛肉好了，趁热吃。”
“谢谢。”程星以条件反射地道了一声谢。
电话那头，李一航听到不对，声音一顿：“你跟谁一起吃饭呢？”
程星以一愣，下意识看韩数一眼，原本想掩饰一下，但转念一想，这好像没什么好掩饰的，索性大大方方地说：“没谁啊，就是回来的路上，刚好碰见学长，就和他一起吃饭了。”
“好了，菜要凉了，我先吃饭，挂了。”
程星以一口气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韩数看着她收起手机，佯作不经意般问：“是表哥的电话？”
程星以听到这个称呼，怔了一怔，掩饰地喝了一口饮料：“对，他让我回来之后给他报个平安，不过我忘了。”
韩数又问：“表哥也是A城人吧？他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李一航今年留校，说不回来了。”
程星以动作停了一下，有些郁闷：“也不知道要忙什么事，他还说保密呢，没告诉我。”
她似是想到什么：“对了，你要是回学校，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帮忙，我让他请你吃饭。既然你叫他一声表哥，那把他当成你的表哥就好，不用客气的。”
她这么说，睫毛颤了颤，心跳莫名快了些。
韩数挑眉笑了笑：“好。”
程星以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
回家已经将近一周了。
这段时间，程星以每天都会和组员讨论项目的进展情况。
除此之外，她还接了一个家教的活。
这个活，是韩数给她介绍的。
韩数上次说的拜托她的事，就是请她给他的堂弟当家教。
他的堂弟，是她去年暑假在小区花园见过的那个小胖墩，名字叫韩理。
目前小学五年级。
小学放假比较晚，正式上门是在放假的几天后。
程星以和韩数约好的时间是上午九点。
她根据韩数给的地址，来到他的家中。
地方不远，就在隔壁的小区。
“来了？”
给她开门的是韩数，他身穿着居家服。浅灰色的棉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肌肤，带着几分随性慵懒。
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程星以看到他这模样，微愣了一下。她压下心中作乱的情绪，点了点头。
“先进来。”
韩数趿着棉拖鞋，将她迎进门：“不用拘谨，家里只有我和我弟，随意就好。”
“哥，是谁来了？”
韩理听到动静，从房间里探出头。
他第一眼看见程星以，是惊喜的：“哇，好漂亮的姐姐。”
但当知道这是他哥给他请的补习老师，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韩理垮着一张小脸，很不情愿：“我不想补习嘛，哥，补习多无聊呀。”
韩数压根没理他，把一杯温开水递给程星以：“先喝杯水。”
“谢谢。”程星以接过。
看到这小家伙，她又无端想起上次他在小区前的花园那义薄云天的一吼。
“……”
程星以稳了稳心神，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水，余光却偷瞄向韩数。
韩数坐到沙发上，终于看向小胖墩，神色松懒地问了句：“期末考试的试卷呢？拿出来看看。”
小胖墩浑身僵住，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后才不情不愿地从书包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试卷。
试卷展开——
科学91分，还算不错；
语文86分，中规中矩；
英语61分，勉强及格；
最后，数学……7分。
韩数看完他的分数，默不作声地放下试卷：“你爸妈知道你就考这点分吗？”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但是——”
小胖墩挺直腰板，理直气壮：“我英语成绩不好，是因为我不崇洋媚外。”
“那数学呢？”韩数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7分？解释一下？”
小胖墩表情一僵，瞬间像被放气的气球，瘪了下去。
韩数又扫了一眼数学试卷，面无表情地问：“你是怎么做到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的？”
“就是让团子来做这份试卷，得到的分数也比你高吧？”
韩理抱着脑袋：“嗷，哥！你怎么能这样嘲笑我？”
韩理看向周围，试图寻找救星。似乎想到什么，他眼珠一转，看向程星以：“漂亮姐姐，你是我哥的女朋友吗？”
程星以正喝着水，被这话猛地一呛：“咳咳……不是。”
说完这句，她下意识去看韩数的反应。
韩数动作微顿了下，拿起桌边的水喝了一口，脸上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姐姐，补习真的很无聊，我们别补了好不好？要不我们去玩游戏吧。”
韩理完全无视周围的低气压，又抱着她的手，撒娇般晃了晃：“姐姐，你这么漂亮善良，肯定不忍心让我受苦对不对？”
“我们别补课了，去吃好吃的，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蛋糕店特别好吃，我拿我的零花钱请你吃蛋糕！吃完蛋糕，我们还可以去看电影，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听说超好看！还有——”
程星以还没来得及回应。
韩理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对了，我还可以把我好哥们的哥哥介绍给你，他看起来比我哥强多了！”
“你……”程星以小心翼翼地看韩数一眼，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觉得你哥不好吗？”
韩理嘟着嘴说：“不是不好，是我哥这人看着总冷冰冰的，嘴又不甜，又不风趣幽默，一点也不会哄女孩子，而且老是管着我。”
他又悄悄靠近程星以，压低声音：“而且啊，我偷偷告诉你哦，我哥对女生好像根本就没兴趣，你可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你再这样——”
韩数放下杯子，一把将他拎开，冷笑了一声：“我就把你做的那些丢人的事，全部告诉小美。”
“不要！”韩理大惊失色，顿时嗷的一声，抱住他的大腿，“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韩数拎着他坐到桌子前，韩理虽然满脸不情愿，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开始今天的补课。
今天的课程结束，韩数将程星以送出门。
到小区出口，程星以赶紧说：“学长，就送到这里可以了。”
韩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目光深邃：“韩理今天给你添麻烦了，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随时跟我说。”
程星以摇摇头，笑着说：“他其实挺聪明的，只是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我明天要回学校了，”韩数顿了顿，“韩理那小子就拜托你了。”
“好。”
程星以自然地应下，又好奇：“不过，学长，我可以问一下，小美是谁吗？”
韩数勾了勾唇：“是韩理的同桌。”
程星以瞬间了然：“那团子呢？”
韩数：“是他养的宠物猫。”
程星以：“……”
第52章 第五十二道函数式 chapter 5……
韩数回到家时, 韩理正偷偷摸摸地拿出游戏机，看到韩数的瞬间，吓得一哆嗦, 赶忙将游戏机塞回到沙发里。
“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韩理眨了眨眼睛, 手藏在身后, 又悄悄把游戏机往更深处塞了塞。
韩数没揭穿他, 走到冰箱前, 从里面拿出一罐青葡萄汽水。
啪咔。打开拉环, 气泡冒出来，沾湿了他的指尖。
见他没搭理, 韩理转着眼珠, 又问：“星星姐姐呢？”
韩数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她回去了。”
“那她明天是不是不会——”韩理眼睛亮晶晶的, 心里隐有期待。
“她明天还会再来。”韩数喝了口汽水，慵懒地开口, “寒假跟着星星姐姐好好学习，我会定时抽查你的学习成果。”
韩理眼中的光芒一下子熄灭, 抱着脑袋嗷了一声，头痛道：“哥, 你怎么满脑子只有学习。”
他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 兴奋地说：“哥哥哥哥, 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漂亮姐姐吧。”
韩数眼皮都没抬一下, 冷漠地吐出三个字：“没兴趣。”
韩理撇嘴道：“你找星星姐姐过来, 就是特意让她给我补习吗？难得放假，你就不能好好去谈个恋爱吗？”
“这样对女生可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韩数慢悠悠地走过来，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小小年纪, 别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韩理吃痛，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满脸委屈。
“唉，算了，”
他看韩数一眼，故作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摇头晃脑：“不听小人言，吃亏在眼前。”
韩数凉凉的目光瞥向他，面无表情：“我总算知道，你语文成绩不好的原因了。”
韩理：“……”
小胖墩沉默几秒，又小嘴叭叭起来：“我看哥你就是这态度，才会一直单身，就拿我朋友来说吧，他都有女朋友了。”
“我朋友可会哄女孩子开心了。每天雷打不动给他喜欢的女生送小零食，把她哄得可高兴了，上次运动会，他喜欢的女生跑输了很难过，他又是送水又是安慰，一下子就把那女生哄好了。”
“你再看看你，整天就知道板着脸，一点都不会哄女孩子。”
韩数微微眯起眼睛：“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你自己吗？”
“……”
韩理瞬间傻眼，赶紧装傻：“哥，等会我们吃饭完要干啥来着？”
韩数哼笑了一声，语气依旧平淡：“寒假作业写完了吗？吃完饭赶紧去写作业。”
韩理嗷的一声，趴在了桌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哥，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
临近春节，天气越来越冷。
早上，程星以在被窝里磨蹭了许久，才不情愿地爬起床，但接触到冰冷的空气时，还是微微瑟缩了一下。
果然，还是她熟悉的南方天气，湿冷刺骨。
她起床后，简单地洗漱了下，穿上厚厚的毛衣和羽绒，前往韩理的家给他补习。
韩理虽然不喜欢学习，但碍于韩数给的压力，这些天倒也很配合和认真。
经过几天的补习，他进步飞快。
原本那些让他头疼的计算题都能轻松应对。
有了进步，他渐渐有了信心，开始对学习感兴趣，对每天的补习也多了几分期待。
但今天，程星以来到韩理家中时，却发现他趴在桌子上，一脸的无精打采。
程星以放下手上的学习资料，走上前，疑惑地问：“小理，你这是怎么了？”
韩理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地说：“今天小美说我哥是怪人，不想跟我玩了。哼，她才怪呢。”
程星以怔了一下，安慰他说：“别生气呀，那你跟姐姐说说，小美说你哥怎么怪啦？”
韩理气鼓鼓地说：“她说我哥整天冷着脸，肯定不好相处。还说不知道我哥从哪里冒出来的，感觉很神秘。”
程星以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那你可以跟小美说说你哥哥的事情呀。”
韩理叹了口气，有些郁闷地说：“可我也不太清楚我哥的事。妈妈说我哥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总让我不要在他面前多嘴。”
这件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程星以的心揪紧了下：“那他的爸爸呢？”
韩理说：“大伯总忙着他的生意，很少管他，他和大伯的关系好像也不好。我哥以前一直跟着爷爷生活。”
程星以的心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你哥哥……很不容易呢。”
韩理用力地点点头，语气崇拜：“是呀，不过我哥很厉害的。就是总是一个人，太孤独啦。”
“那你……”
“所以我让他赶紧找一个女朋友，不要总是独来独往，特别是不要老管着我。”小孩子心思单纯，想法也很简单直接。
程星以：“……”
她觉得有些好笑，但笑不出来。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在科技研讨会上见过的那位中年男人，还有面对男人那时，韩数身上多出的破碎感。
那个男人……是韩数的父亲？
程星以回过神，又佯作不经意般问：“那你问了哥哥，他怎么说？”
“我前几天让他赶紧找个女朋友，”韩理噘着嘴说，“他却说没兴趣，还说现阶段都不会考虑这件事。”
程星以垂眸：“是吗？”
给韩理补完课，程星以离开小区。
走到小区外，她看到马路对面的自动售货机，微有些出神。
想起和韩数第一次见面，就在那里。
她收起思绪，走到自动售货机前，犹豫着买了一罐青葡萄汽水。
“啷当”一声。
汽水掉落。
她从售货机里拿出汽水，今天气温低，罐身入手冰凉刺骨。
程星以忍着掌心的冰冷，扯开拉环。一瞬间，有气泡跃出来。
她喝了一口。
冰凉的汽水入喉，气泡往上翻涌，在舌尖跳跃炸裂，带来一种微微的冰爽刺激感。
酸甜微涩。
有点像此刻的心情。
她好像有些明白。
韩数为什么会对青葡萄汽水情有独钟。
*
大年三十，除夕跨年夜，A城的大街小巷都弥漫着喜庆的氛围。
和以往一样，程星以和家人亲戚一起在外面聚餐。
大圆桌上摆满丰盛菜肴，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举杯同庆，回顾过去一年的点点滴滴。小孩子们在一旁嬉戏玩闹。
总算结束，回到家里，程星以洗完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她拿起手机，给李一航发去今天聚餐的照片：【你今年不回来真是可惜了，有你最喜欢的椒盐濑尿虾。】
李一航：【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
程星以没理会他。即将零点，她打开企鹅，准备给亲朋好友群发祝福信息。
还有几分钟，她觉得有些无聊，便打开空间翻看动态。
一小时前，韩理小朋友发了一条说说：【今天的数学作业，本大爷终于写完了！】
配图是一个“狗头流泪”的表情包。
程星以看到后，不禁笑了一下，给他点了个赞。
但紧接着，她在点赞列表看到熟悉的昵称：y=f(x)
韩数也点赞了。
她停顿了下，鬼使神差地点进去他的聊天界面，却不小心误触了视频通话邀请。
她急忙去点取消。
然而，在一阵手忙脚乱中，她还没来得及取消邀请，视频通话却接通了。
视频画面切入，韩数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
程星以一惊，赶紧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头发，同时微微惊讶：“学长，你还没睡吗？”
“还没，”韩数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找我有事吗？”
“本来想跟你说一下韩理的学习情况，”程星以赶紧扯了个借口，“不小心误触了视频邀请。”
她简短地解释
完，又说：“那我先挂了。”
“等等。”韩数却叫住她。
程星以动作一顿：“嗯？学长还有事吗？”
韩数那清冷的声音中似乎多了一丝温度：“既然都打来了，就一起跨个年吧。”
程星以愣了一下。
“好。”
她心跳如鼓，微微点了点头。两人隔着屏幕，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第53章 第五十三道函数式 chapter 5……
程星以的目光悄悄落到屏幕右上角的时间上。
还有两分钟。
程星以忽然注意到韩数身后的背景：“学长, 你还在实验室？”
准确地说，是在实验室外。
“嗯，刚和周超然他们聚完餐, 宿舍关门了，打算在实验室里凑合一晚。”
韩数穿着一件风衣, 却不觉得冷。他单手握着一罐青葡萄汽水, 靠在窗台前, 喝了一口。
程星以略显诧异：“在实验室睡觉会不会不舒服呀？要不找个附近的酒店住一晚？”
韩数轻轻笑了笑, 漫不经心似的回应：“没关系, 以前也不是没在实验室凑合过。而且现在太晚了，也不想折腾。”
注意到他手上的汽水, 程星以像是想到什么。
“学长, 你等一下。”
她起身, 飞快地拿起旁边的羽绒服披上，随后打开房间的门, 蹑手蹑脚走出客厅。
客厅零食柜里只有桃子味的果汁，她拿了一罐。
回到房间, 她坐到书桌前，把果汁放下, 架起手机。
“好啦。”
“口渴了？”韩数注意到她手边上多出来的桃味果汁。
程星以摇了摇头，郑重地说：“是仪式感。”
韩数似乎被她逗笑, 嘴角扬了扬。
屏幕略有卡顿, 待恢复正常后, 似乎多了些白色的小点。
程星以起初以为是信号不好,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白色小点是从天空上飘下来的。
程星以愣了一下：“你那边下雪了呀。”
韩数微微转头，望了一眼身后, 微微一怔：“是吧。”
深冬夜晚的校园，冷清得仿佛被世界遗忘。校道上空荡荡的，只有昏黄的光孤寂地洒在地面，看不出任何新年的节日氛围。
白雪纷飞，寒风呼啸着穿过空旷的校园，发出阵阵让人发怵的声响。
韩数慵懒地靠在窗台边，眼眸半垂，漫不经心地喝着手中的汽水，雪花偶尔飘落在他的肩头，又悄然融化。
程星以忍不住问：“学长，你在想什么呢？”
韩数微微抬眸，声音低沉：“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程星以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不再说话，只是托着下巴，安静地看着视频里的他。
数秒的安静后。
她再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一分钟。
短短的一分钟，居然如此漫长。
终于。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接近零点，城市中的烟花声也渐渐响起。
当倒计时的钟声响起，烟花在窗外绚烂绽放，五彩的光芒倒映进她的眼中。
程星以立刻举起手中的果汁：“新年快乐。”
那边，韩数看到她的举动，似乎明白她的意图，嘴角微扬，也举起手中的果汁，隔着屏幕跟她碰杯：“新年快乐。”
他微微仰头看向天空，在远方，烟花升腾而起，绚丽的色彩照亮了整个夜空。
风吹来，这深冬的寒冷也仿佛被这瞬间的温暖所驱散。
程星以刚要跟他说晚安，就在这时，企鹅突然跳出一条提醒。
[你的好友今天生日，请给TA送上祝福吧！]
她一怔。
“对了，学长。”程星以叫了他一声。
“嗯？”韩数缓缓收回视线，看向屏幕。
“还有，”程星以顿了顿，轻声说，“生日快乐。”
韩数愣住，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难以言明：“谢谢。”
“新的一年，希望你一切都好。”他又说，清冷的面庞在烟花的映照下好像多了几分柔和。
程星以轻轻 “嗯” 了一声，开心地笑起来：“你也是。”
*
新年第一天，程星以是被爆竹声吵醒的。
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她迷迷糊糊地动了一下，感觉手中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她彻底清醒过来后，才发现是手机。
她昨天竟然就这样抓着手机睡着了。
程星以解开锁屏，发现界面还停留在与韩数的通话记录上。
最后的记录显示——
通话时长：1：02：58。
她愣住，有些怔然地看着这个数字。
她昨晚，在跨年结束之后，居然还和韩数聊了这么久吗？
她只依稀记得，和韩数聊到后面，她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直接睡了过去。
窗外噼里啪啦的声音接连不断。
市区里虽然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总是禁不住会有人偷偷放。
程星以在爆竹声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点开输入框，打字：“学长，我昨晚……”
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可刚打了几个字，她又犹豫了，纠结片刻后，最终删掉了这句话。
*
大年初三，程父已经复工。
程星以的父亲是航天研究所的工程师，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平时工作很忙，一家人也是聚少离多。
程星以在新年里也没有松懈，除了预习的内容，还开始看韩数给她推荐的 paper。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她就去问韩数。
韩数回得也很及时，偶尔还会给她提出一些问题和建议。
晚上，程星以登录视频会议，和团队成员讨论项目最近遇到的瓶颈问题。
其中有一位叫杨明高的男生提出的观点十分尖锐：“有个问题，我不是很理解。”
“目前我们这个设计方向真的是对的吗？”他说，“就拿我们最近遇到的数据传输问题来说，明明现有的技术可以解决一部分问题，也很成熟，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沿用，非要自己另辟蹊径呢？我觉得这有点多此一举。”
程星以坐直了些，解释说：“现有的技术确实能解决一部分问题，但那只是暂时的。”
“如果一直依赖现有的技术，那么我们永远无法真正实现自主创新。而且，现有的技术也并非完美无缺，它可能存在着一些未知的隐患。直接照搬，也不一定符合我们的需求。”
杨明高却不太认可，继续质疑道：“可是创新的风险太大了，我们可能会浪费大量的时间和资源，最后却一无所获。”
江尤夏接话：“我们不能只看到风险，创新也会带来机遇啊。”
“但创新的过程充满不确定性，既然有捷径，可以更快地达成目标，在不影响整体效果的情况下，为什么非要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正当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
“抱歉，有点事，来晚了。”韩数清冷的声音传出来，带着慵懒。
他加入了会议群聊中，不紧不慢接上话题：“这个问题，就由我来回答吧。”
“创新确实伴随着风险，但绝不能因噎废食。如果因为害怕风险就不敢前行，我们将永远被束缚在现有的技术框架内。从人类第一次飞向天空，到如今的太空探索，哪一次不是在风险中前行？”
“我们现在进行卫星研发创新也是一样，如果仅仅是因为害怕风险而不敢尝试，那我们将永远无法摆脱对国外技术的依赖。”
“因为害怕风险就放弃创新，那才是真正的一无所获。”他一字一顿，声音清晰。
“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解决当下的问题，更是要为未来的卫星技术发展开辟新的道路。现有的技术虽然有一定作用，但无法满足我们对更高精度、更强稳定性的要求。”
“打破国外垄断和技术封锁，这就是我们当初推动卫星项目团队成立的初衷。”
视频里，韩数神色冷峻，语气虽然淡，却很强硬：“面试的时候，程组长应该也和大家聊过，但或
许说得比较委婉，那我在这里再重申一遍。”
“我们推进这个项目，不是为了走捷径。如果各位加入项目组仅仅是为了刷新履历，那我劝你们还是趁早退出比较好。”
他言辞犀利，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噤了声。
……
视频会议结束后，程星以私聊韩数。
“你刚才叫我程组长，我还有点不习惯。”程星以说。
“以后这种场合会更多，还是有点习惯比较好。”韩数微微勾了勾嘴角，声音清冷，带着一贯的慵懒。
程星以犹豫了一下，问：“学长，其实你比我更加适合担任这个团队的带头人，为什么当初会让我来担任？”
“没有为什么，”韩数微微一顿，“只是因为——”
程星以忽然想到了一个理由，顺口接下：“怕麻烦吗？”
韩数轻哂，算是承认了。
程星以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无论如何，谢谢。”
韩数挑眉：“客气什么，我们不是队友吗？”
“……嗯。”程星以笑了笑，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心中却有种难以言明的怅然。
是啊，队友。
他们是队友。
但，只是队友。
*
为了感谢韩数，程星以特地给韩理准备了一套试卷作为礼物。
补习的最后一天，韩理收到这份特殊的礼物，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一样，僵在那里，笑容也凝固在脸上。
“这，这是什么？”他瞪大眼睛，满脸的不能置信。
程星以笑着说：“你不是跟你哥哥说舍不得我吗？他还跟我说，你已经爱上学习了，一天做十套试卷都没问题。所以，我就想着送你一份礼物。”
“我，我只是……”韩理欲哭无泪，“你和我哥还会私下联系的吗？”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天知道他当时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当然啦，有问题吗？”程星以疑惑地问。
“没，没问题。”
韩理却笑不出来了，原本补课结束的喜悦一下子全无。他看着手上的试卷册欲哭无泪。
当晚，韩理就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说说。
疾风战士L：【受迫害的第N天。这个世界充满了人心险恶，我只是一个渴望自由的小学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第54章 第五十四道函数式 chapter 5……
今年寒假放假早, 开学也早。
程星以提前两天返校，刚好赶上周日，程父有半天的休息时间, 难得有半天的休息时间，便亲自开车送她去机场。
机场大厅里, 人来人往。
程星以从程父手上接过行李箱, 抬头看向他：“爸爸, 你今天难得休息, 其实不用特意送我的, 我自己坐地铁也可以。”
程父一脸严肃：“这怎么行，你一个人去学校, 我们不送送怎么放心。”
“你爸爸前几天就一直念叨你哪天回学校呢, 他说大一开学没能送你到学校, 这次一定要送你。”凌女士在一旁笑着说。
她帮程星以整理了下衣领，又温柔地叮嘱：“星以啊, 到了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 别熬夜学习，压力别太大了。”
程父也在一旁点头附和着：“对, 有什么事儿就给家里打电话。”
程星以点头：“我会的。”
凌女士顿了顿，又接着说：“还有啊, 星以, 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程星以一惊：“没有啊, 妈妈为什么这么问？”
凌女士微微眯起眼睛, 似笑非笑，像是疑惑：“真的没有？那每晚和你视频聊天的是谁呀？”
程星以止不住地心跳加速，佯装淡定地道：“那是项目组的成员, 有好几个人一起呢，我们只是在讨论项目的事。”
“是这样啊，”凌女士看到女儿略显不自然的神情，心中已然明了，却只是笑着说，“如果在学校谈恋爱了，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我们可以帮你把把关。”
“嗯，好，我会的，”程星以胡乱地应下，又补充了句，“不过，我暂时没这个想法，现阶段只想把学习和项目搞好。”
“我要进安检了，爸爸妈妈，你们回去吧。”
凌女士不放心，又叮嘱了句：“路上小心啊。”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程星以拥抱他们后，拖着行李箱向安检处走去。
等她过了安检，程父转过头，好奇地问身侧的凌女士：“老婆，你怎么知道女儿谈恋爱了？”
凌女士看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你们两父女都藏不住事，这几天看星星时不时就对着手机和空气傻乐，就和你以前追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程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但随即又担心：“那你刚才怎么不接着问，星以会不会被人骗啊？”
“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也正常。”
凌女士想了想，说：“到时候找一航问问看吧，学校里有他看着也放心。”
*
顺利通过安检，离起飞还早，程星以坐在登机口附近等候，拿出一本杂志打发时间。
起飞前30分钟，航班开始检票登机。
程星以登机后，看了眼机票上座位的信息，50J，是靠近过道的位置。
她坐下后，打开笔记本，拿笔在上面记录一些灵感。
程星以正专注地写着公式，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好，我的位置在里面，可以麻烦你稍微让一下吗？”
声音有些熟悉。
程星以抬起头，神色意外：“江行云？”
江行云也是一怔，随后挑了下眉，抬手打招呼：“呦，好巧。你也坐这班机吗？”
“对。”程星以说着，给他让出进去的位置。
江行云将背包塞到行李架上，在她旁边落座。
他系好安全带后，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要吃糖吗？”
“不用了，谢谢。”程星以说。
江行云剥开一颗，丢进嘴里：“这个寒假过得怎么样？”
程星以：“还行，不过天气这么冷，基本都待在家里。”
“也是。”
江行云笑了一下，视线落到她的笔记本上：“你在做题吗？”
“不是，”程星以笑道，“是有点新想法，赶紧记录一下。”
江行云挑了下眉：“说到这个，上次开完视频组会，我和学长聊过，也有点想法。”
江行云和林泽宇主要负责控制与导航系统这一块的设计。
两人之前有过合作，几乎没有磨合期，设计推进也比较顺利。
两人聊了一会儿，飞机起飞。
三小时后，飞机抵达B市机场。
从机场出来，又打车回学校。
回校的途中遇到同伴，倒也不算寂寞。
两人一路闲聊，气氛轻松愉快。不知不觉间已经到达学校。
到学校门口，程星以和江行云分别后，拿出手机给李一航发信息。
江行云没立刻走，目光落到她脚边的行李上：“你的行李这么多，需要帮忙搬吗？”
程星以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一笑：“不用啦，我叫了人来帮忙，他应该快到了。”
“行，那我先走了。”江行云挑了挑眉。
程星以点点头，像是想起什么，连忙补充：“谢谢你请的奶茶。”
“客气什么。”江行云不羁一笑，单手插进口袋里，拖着行李离开。
说来也巧，他前脚刚走，李一航后脚就到了。
一个假期没见，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么快换口味了？玩腻那家伙了？”李一航悠哉游哉地走过来，语气调侃。
程星以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啊？”
李一航回头看了一眼，挑眉：“刚和你一起回来那个男同学，聊得挺开心的啊？”
程星以没好气地说：“只是普通同学。路上碰巧遇到了，而且又在一个学校，聊几句怎么了？”
江行云和韩数完全是不同的类型，江行云这
人，离经叛道，平日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关键时刻却又十分靠谱。
“啧，”李一航轻哂一声，随后看向她脚边的大包小包行李，又忍不住头疼，“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没办法，你又不知道我妈，每次不给我塞满行李箱都不放心，”程星以说，“哦，对了，我妈非要我给你带腊肠和腊肉，说是姨妈怕你饿着，专门给你买的。”
李一航：“……”
程星以似想起什么，抬眸看向他：“说起来，去年姨妈让你带的月饼，你都吃完了吗？”
李一航没回答，但脸上的表情有些僵。
好的，看他的反应就明白了。
“走吧。”他也不啰唆，提起地上的行李，就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程星以忍着嘴角的笑意，跟了上去。
还没走近宿舍楼，远远地，程星以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宿舍楼下，方心妍蹲在台阶前，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
程星以立刻走上前，疑惑地问：“心妍，你怎么蹲在这里不回宿舍？”
方心妍闻声抬起头，眼睛一亮，立刻扶着行李箱站起身：“一一，你回来得正好！”
“这几天宿舍的电梯在维修，只能走楼梯，”她用手扇着风，叹气说，“我带的行李太多，已经搬了两趟还没搬完，都快累死了。”
大冬天的，她上楼下楼，居然热出了一身的汗。
程星看了一眼她身边的行李。
已经搬了两趟，她身旁还有一只比她蹲着时还高的行李箱。
她们宿舍在7楼。
这么来来回回几趟，确实够累。
“那正好，”程星以笑着说，“我找了人来帮忙。”
“嗯？谁？”方心妍下意识看向她身后，顿时惊讶出声，“李……老师？！”
李一航走上前，招呼道：“走吧，我帮你们提上去。”
方心妍赶忙跟了上去。
李一航一手提着一个行李箱走在前面。
方心妍简直惊呆了。她跟在后面，直到踏上台阶才回过神来，她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没正式开学，宿管阿姨管得也不是很严，再加上李一航是本校教职员工，只看了眼工作证，就让他上去了。
上楼的时候，一行人遇到了苏挽月。
她刚好下楼。
看到三人，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让开到一边。
方心妍和苏挽月有矛盾，平时遇见总要呛对方两句，但方心妍今天搬了两趟行李，累得够呛，这会儿连眼神也没给她一个。
李一航扛着行李，跟着她们来到713宿舍。
“是这里吧？”
“就放在这里可以了，谢谢李老师。”方心妍语气有些紧张，连忙从行李翻出一瓶果汁，“李老师，请你喝果汁。”
“不客气，”李一航没收，“果汁就不用了，你们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临走前，他又叮嘱了一句：“哦，对了，选课系统今晚就开了，你们记得按时选课。”
“啊，好的。”
李一航离开后。
方心妍关上门，这才如梦初醒般，转头看向程星以：“这是什么情况？李老师怎么会和你一起回来？”
“我在学校门口碰到李老师，”程星以打开行李箱，不慌不忙地解释，“他看见我拎着大包小包的，就主动帮忙搬了。”
方心妍有些惊讶：“李老师这么热心的吗？不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呀。”
“遇到困难找老师帮忙不是应该的吗？”程星以笑了笑，“不用有太大的负担。”
程星以和方心妍开始整理行李。
两人一边收拾一边闲聊。方心妍问：“桃子也是今天回来吧？”
“嗯，我看到她在群里说，是下午两点多的高铁，”程星以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从T省到B市……估计傍晚就到了。”
“那等她回到学校，我们晚上一起聚一聚吧，”方心妍声音愉悦，“趁她还没开始兼职。”
“好。”程星以忍俊不禁。
方心妍似是想到什么，朝她挤了挤眼：“韩学长在学校吧？也可以喊上他哦。”
程星以心跳漏一拍，转身去整理行李箱，故作淡定地说：“我们宿舍聚餐，喊他做什么。”
她下意识看向桌上的手机，思绪开始飘了起来。
说起来，好像还没告诉韩数。
她已经回到学校了。
程星以拿起手机，打开和韩数的聊天对话框。
光标停在聊天框上。
她也不知发什么。发“我回到学校了”？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
她没留神，一手滑，一个颜文字表情包就发了出去。
橙子味星星：【(·ω<)★】
第55章 第五十五道函数式 chapter 5……
颜文字并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个颜文字表情后还拖着一串小尾巴——“爱你呦”。
连起来就是：
【(·ω<)★爱你呦】
程星以眉心一跳，赶紧长按消息撤回, 可她过于心急，按到了“删除”。
下一秒, 消息直接从聊天框里消失。
程星以呼吸凝滞。
“……”
“…………”
完球。
这下, 彻底撤不回了。
她指尖在屏幕上停滞三秒, 赶紧打字解释：【不好意思, 学长, 刚刚发错了。】
【我刚才在搬行李，手机放在口袋里, 可能是无意中压到了。】
发完后, 她犹豫了一阵, 又补充了一句。
橙子味星星：【我回到学校了，打算明天去实验室。】
发送之前, 她仔细检查了内容一遍，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落下。
但消息发出去后, 韩数一直没回复。
是在忙吗？
程星以压下内心的忐忑，放下手机, 继续整理行李。
*
下午五点半，钟桃也回到学校。
程星以和方心妍下楼帮她搬行李。一个假期没见, 三人一见面就笑闹着, 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天气依然寒冷刺骨, 三人商量后, 决定去吃火锅。
不过大家似乎都有同样的想法。
来到学校附近的火锅店，里面几乎坐满了人，都是刚返校的大学生。
找到位置坐下后, 她们点了一个鸳鸯锅。
点的菜上齐后，锅底刚好翻滚，热气袅袅升起。
方心妍边下着丸子，边问：“桃子，你假期过得咋样啊？我这假期可无聊了，就盼着开学呢。”
钟桃笑着回应：“我假期去做了个兼职，还挺有收获的。”
这话一出，程星以和方心妍都沉默了。
“……真不愧是兼职达人，连放假都不忘去兼职。”
“哎，我说一一。”方心妍视线又转向程星以。
程星以抬头：“嗯？”
方心妍夹起一片牛肉，边吹边说：“刚才让你把韩学长喊出来一起吃火锅，你怎么不喊呢？”
钟桃筷子一停，看向她。
程星以淡定地夹起一块肉：“我不是说了，我们这是宿舍聚餐，叫他干嘛。”
方心妍坏笑着说：“不是说了嘛，就是宿舍聚餐，我们可以带家属呀。”
说着，她又朝钟桃眨了眨眼：“桃子，要是我俩谈了，也可以带上各自的男朋友啊。我们之前是这么说过，是吧？”
“是吧。” 钟桃挑了下眉。
程星以赶紧舀起一颗丸子放进方心妍的碗里：“吃都堵不上你的嘴，赶紧吃火锅。”
三人笑闹起来，餐桌上嘻嘻哈哈不断。
程星以咬了一口肉丸，可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们根本没谈。
而且——
“……他说，现阶段都不会考虑这件事。”耳边回响起韩理稚气的声音。
所以，保持现状，就好。
晚上和舍友在外面聚完餐，回到宿舍。
程星以终于收到了韩数的回复。
y=f(x)：【好。】
但回复只有一个字。
她一时心境难明。
方心妍坐在书桌
前，啃着刚洗好的苹果：“欸，对了，选课系统开了，你们选好课了吗？”
这句话提醒了程星以。她放下手机，打开笔记本电脑：“还没呢。”
钟桃转过身来：“选课系统已经开了？”
方心妍点点头：“嗯啊，今天辅导员说的，刚刚应该也在群里发通知了吧。”
程星以登上校园网的选课系统，输入账号密码。
方心妍和钟桃边登录系统，边讨论：
“果然热门的选修课真是秒没啊。”
“他们手速怎么这么快？我们和他们用的是同一个校园网吗？我这边都快卡死了。”
“你们打算选什么？”
选课系统卡顿了半天，程星以终于挤进了系统。
程星以直接一拉到底，快速浏览了一遍课程目录。
忽然，一个熟悉的名字一闪而过。
她愣了一下，立刻拖动滚动条，往回翻——
课程名称：《趣味经济学》
课程负责人：李一航。
咦？
程星以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重新确认了一遍。
李一航？
*
新学期伊始，时间再度被繁重的课程安排填得满满当当。
这个学期竟然比上学期还多了两门课程。
程星以每天除了上课，还要抽出时间去实验室。
韩数在寒假视频会议上说的那番话似乎起了作用。
团队渡过了最初的磨合阶段，成员之间的配合愈发默契，逐渐凝聚出战斗力。
几番磨合之后，卫星总体的设计方案初步确定。
但大家也清楚，真正的难点在于各个系统的研发。
开学后的第一次组会，就是讨论系统研发相关的问题。
只不过，那天错发信息之后，程星以一直提心吊胆，也没再给韩数发信息。
生怕他提起这件事。
然而，开会这天，韩数却缺席了。
组会结束后，程星以找到了管理实验室的学长：“学长，今天韩学长不在学校吗？”
学长说：“陈教授这两天出差，他也跟着一块去了，估计晚上才回来。”
“好吧，我知道了，谢谢学长。”
程星以有一瞬间的失落。她转过身，在韩数常坐的位置上放了一罐青葡萄汽水。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她也请了团队所有成员。
程星以放完饮料，转身离开实验室。
然而刚一出门，她就看到韩数。
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单肩背着书包，正站在走道上跟周超然说着话。
他依然是那副清冷懒懒的模样，语气也是稀松平常，仿佛什么也不在意的样子。
程星以脚步一顿，心跳瞬间乱了节奏，怎么也摁不住。
愣神的片刻，韩数已经注意到她。
“学长，”程星以很快稳住心神，佯作若无其事地走上前，跟他打招呼，“你刚回来吗？”
“对。”
韩数看向她，状似不经意般问：“等会儿一起去吃饭？”
“不啦，我今天和舍友约好了，”程星以扯了一下书包肩带，笑着说，“对了，我给你留了饮料，在实验室里。”
她的确和方心妍约好了。
“我先走了，学长再见。”
她很淡定地跟韩数告别，加快脚步离开。
韩数的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愈发深沉。
一口气跑到实验室楼下。
程星以呼出一口气，心跳几乎从胸膛跃出来。
才站定，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程星以。”
程星以转头，看向身后的人，有些惊讶：“江行云？你还没回去吗？”
江行云几步走上前，笑着说：“刚去别的实验室找朋友了。”
“对了，”他走上前，“这发卡是你的吧？”
他摊开手掌，上面躺着一只星星发卡。
“那天回宿舍，在我的袋子里发现的，我琢磨着应该是坐车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
程星以愣了一下，从他手上接过发卡：“的确是我的，谢谢。”
她心里想的却是：这发卡老是掉，是该换掉了。
“今天请客破费了吧？”江行云依旧笑眯眯的。
程星以笑道：“没事，最近大家都辛苦了，这是应该的。”
“你现在是去食堂吗？顺路的话，一起呗？”江行云向她邀请，语气很是随意。
程星以稍怔了下：“好。”
*
实验室外。
目送程星以下楼，周超然收回目光，转向韩数，语气带点幸灾乐祸：“呦？被拒绝了吧啊？我早就说过，你不果断点，迟早会有人捷足先登。”
“你在说什么？”
韩数看向他，微微蹙眉，眼里压着几分不爽。
周超然挑眉：“论坛上的帖子没看？”
“什么帖子？”韩数挑眉，语气疑惑。
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周超然直接打开学校论坛，强行把手机塞进他手里。
“喏，自己看看吧。”
帖子标题：《乘数CP是BE了吗？》
楼主说：【RT（如题），前几天回学校的时候，我在学校门口碰见了C和一个男生坐同一辆车回来。
两人有说有笑的，那男生还主动帮她拎行李。
P.S.那男生不是韩神。
偷偷拍了个背影。[照片]
默默地问一下，所以，咱们一直磕的乘数 CP 这是分了吗？
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前排路过，什么情况？]
[不会吧，就过了一个寒假而已，我磕的CP这就BE了？]
[不可能吧？上学期他们之间的互动那么甜，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结束了？]
[不要啊，千万不要！我还等着他们继续发糖呢，这要是BE了，我再也不相信爱了。]
[楼主你不会是看错了吧啊？就站着聊几句而已，不能说明什么吧？]
[那个男生，我好像认识。是S大来的交换生。]
[这学期开学后，乘数CP好像的确没互动了……]
[我那天也碰到C和那个男生聊得很开心，他们是什么关系啊？]
[他们的帖子还浮在首页呢，可是爱却这么短暂吗？我的心都要碎了。]
……
韩数把手机扔回给他：“……无聊。”
然而一抬眼，就看见实验室楼下，程星以和江行云正有说有笑。
江行云从口袋里拿出什么，递给了她。
程星以从他手上接了过去，一脸的惊喜。
随后两人结伴离去。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
韩数用拇指擦去手机屏幕上的雪粒子，目光落到对话框上。
【(·ω<)★爱你呦】
这句话，不是跟他说的。
周超然视线转向楼下，靠到栏杆前，语气悠然：“今天程学妹请大家喝果汁。”
“所有人都有，这就说明，你并不是唯一。”
他顿了顿。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第56章 第五十六道函数式 chapter 5……
雪好像越下越大。
几点雪花落到手背上, 颜色逐渐变淡。
冰冷又刺骨。
许久，
韩数按熄手机屏幕，转过头瞥他, 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有这个闲心，不如先搞定你那篇论文。”
随后转身进实验室。
周超然神色僵了一下, 随后发出一声轻嗤, 双手插兜, 跟在他身后进屋。
韩数走到桌前, 拿起桌上那罐青葡萄汽水, 看着罐身的图案，眼底的深沉转瞬间被压制到那片漆黑底下。
“啪咔”。
开罐的声音覆盖掉身后的脚步声, 有气泡溢出来。
他喝了一口, 汽水入喉冰凉, 冷得像刚才融化在手上的雪。
*
这场雪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停。
大雪初霁，气温略有回升, 但对程星以而言，却似乎没什么区别。
她向来怕冷, 每天依然裹成粽子似的去上课。
方心妍每次看
到她这副模样，都忍不住调侃：“一一, 你每天穿成这样，好像一只圆滚滚的企鹅。”
程星以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看向她：“你是想说我穿得土吗？”
“哪能呀, 可爱得很呢, ”方心妍笑嘻嘻地伸出手, “让我抱抱这只可爱的企鹅。”
“不让。”程星以连忙躲开。
方心妍伸出手追着她跑：“来嘛来嘛。”
两人嘻嘻哈哈地笑闹起来。
钟桃在一旁淡定地看着她们闹，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问：“你们看群通知了吗？”
“什么通知？”
程星以和方心妍停止了打闹，对视一眼。
钟桃挑眉：“班委刚在群里发了通知, 说明天下午下课后，要开班会。”
每个学期初总要开一次班会，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大家对于课余时间被占据这件事，却很有意见。
“又开班会啊，有事就不能直接在群里说吗？”方心妍兴趣缺缺地抱怨道。
程星以转头看向她，打趣道：“但你上次不是还说，觉得我们辅导员很帅吗？”
方心妍叹气：“可是那张脸看多了也会觉得腻呀，更何况，那是我们老师。多帅的脸，在这一声尊敬的称呼下，滤镜都没有了。”
“我对老师有种天然的……”她停顿了一下，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惧意。”
这句话，程星以和钟桃也深有同感。
很快到周五这天。
班会如期而至。
班会一如既往。
李一航无非是说了一些本学期的学习和安全注意事项，还有近期一些活动的报名事宜。
方心妍在一旁疯狂吐槽：“那么无聊的活动，怎么都能被辅导员夸得天花乱坠？”
“要不是我上学期参加过类似的活动，还真以为是什么超级好玩的事儿，错过会后悔一辈子呢。”
“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辅导员以前是不是干过……”
程星以好奇地追问：“干过什么？”
方心妍朝她凑近，压低了声音：“我很怀疑，他以前是不是干过传销。”
“……”
扑哧。
这话一出，程星以差点没憋住笑。
她偷瞄一眼李一航，用手捂住嘴，艰难忍着笑，心里暗暗决定把这个记下来，留着下次好好嘲笑他。
班会结束后，程星以跟方心妍打了声招呼，借口有事，留了下来。
课室转眼间就空了。
李一航正在讲台上收拾东西，注意到在讲台边等候的程星以，他略略挑了下眉：“程星以同学，怎么了，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程星以也一本正经地回他：“李老师，你当上讲师了？”
“嗯？怎么，你是想请我吃饭庆祝吗？”李一航调侃道。
程星以眼神疑惑：“不，我的意思是，你都评上讲师了，怎么还继续当我们系的辅导员？”
“程同学，交接工作总得有个过渡期吧，”李一航挑了挑眉，边整理物品边说，“我会继续兼任辅导员一个学期，下学期估计就会换人了。”
“还是说，你连一个学期都等不了？”
程星以说：“当然不是，我是来告诉李老师一声。我选了你的课，还让舍友也选了你的课。”
李一航嘴角微微上扬：“哦，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选了我的课？”
“看来李老师不太乐意让我们选你的课，那我回去就让舍友把课给退了。真可惜，李老师的课要开不成了。”
程星以转身作势要走。
李一航眼皮跳了跳，赶紧出声：“等一下。”
“你们能选老师的课，老师当然很高兴，”他缓缓地深呼吸，挤出一个假笑，“感谢程同学，也感谢程同学的舍友。”
“不客气。”程星以心情愉快地收下这声道谢。
“不过吧，程同学。”
李一航忽然话锋一转，故作严肃道：“既然你选了我的课，就要好好学习，不要总想有的没的。”
“尤其别总在课堂上开小差，我可是很严格的，就算这门是选修课，我也不会随便给你放水。”
瞧他这个得意小样。
“我什么时候开小差了？”程星以反问。
李一航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刚刚班会上不是吗？和方心妍同学在下面偷偷摸摸在说些什么？这么好笑？”
程星以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方心妍吐槽的那番话，佯作无事地偏过头去：“没什么啊。李老师，我没有别的问题了，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
“好了，回来吧，不和你说笑了。”
李一航叫住她，恢复了平时的画风：“这周日有空吧？要不要出去吃饭？”
程星以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如果是要我请客，那不要。”
李一航轻哂，没好气：“我请总行了吧。”
程星以扬起唇角：“那可以。”
*
惊蛰过后，气温开始回升。
除了李一航晋升讲师这件事，程星以的日常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还是在上课、实验室、图书馆这些地方来回流转。
实验有了重大的进展，项目小组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下一个阶段。
周五晚上，程星以在小组群里和组员讨论完，打开文档整理会议记录和数据。
方心妍在桌前敷着面膜，问：“一一，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程星以对着电脑，校对着表格里的数据：“我明天得去实验室，有个刚好关键数据要进行测试。”
“哎？”
方心妍停下动作，看向她，有些稀奇地说：“明天可是情人节，你不去约会吗？”
情人节？
程星以扫了一眼桌上的台历，确认日期后，疑惑地问：“可情人节不是早过了吗？”
明天是3月14日。
情人节则是2月14日，如果是七夕节，还早着呢。
再说，她也不过这种节日。
当然，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方心妍说：“我说的是白色情人节。”
白色情人节。这个节日，程星以略知一二。
在她看来，这种节日不过是商家为了推动消费而制造出来的噱头罢了。
但没等她开口，方心妍又接着说：“白色情人节就是情人节的延续啦。情人节这天，送心仪对象礼物，如果对方在白色情人节这天回礼，就说明，对方接受了你的心意。”
程星以下意识看向日历。
给韩数留汽水的那天，似乎就是——
2月14日。
心跳又莫名鼓噪起来。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程星以很快回过神来，看向方心妍，有些好笑地说：“心妍女侠突然说起这个，是需要明天晚上陪你吃饭吗？”
“不是啦，”方心妍捧起脸，脸颊微红，“明天我得去约会，就是想提前告诉你们一声，嘿嘿。”
程星以略意外：“约会？”
钟桃刚好收完衣服，从她身边走过，闻言也停下脚步：“你明天要去约会？什么时候又谈上了？”
“也就……最近吧。”
方心妍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主动承认道：“是我们学生会的一个学弟。”
“姐弟恋吗？心妍，挺可以的啊，”钟桃挑了挑眉，“不过，你就这样抛弃你的史学长了？你们之前不是还聊得很好吗？”
方心妍愣了一下，赶紧澄清：“别胡说，我和史学长只是聊得比较好的朋友而已。”
*
3月14日。
白色情人节，又刚好是周六。
八点半，程星以来到实验室时，刚好看到隔壁实验室的学姐正锁门准备离开。
学姐主动跟她打招呼：“星以，这么早就来了？”
“学姐，你这就回去了？”程星以有些惊讶。
“嗯啊，约了人去逛街，”学姐问，“对了，你今天不去约会吗？”
程星以：“……”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天的实验楼的
确格外冷清。
来的时候，她在实验室楼下，还看到平时极不对付的那对“冤家”——狸花猫和三花猫，竟然在友好地嬉戏，还互相给对方舔毛。
推门进去，实验室果然空无一人。
昨天她在群里询问过，大部分组员都表示今天有安排。
就连实验室常驻的周超然学长，也去外校接女朋友去了。
卫星的设计刚好推进到关键阶段，主体模型已经建立完成，通过模拟测试评估，初步得出整体可行，但细节仍需优化细节的结论。
他们进行了多次模拟测试，根据测试得出的数据，对参数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调整。
经过一周的讨论，主体结构调整完成。
但还需要再次进行验证。
项目正处于重要节点。
她不太放心，决定再对数据进行一次复核。
冷清的实验室里，只开了一盏灯。
灯光有些昏暗。
程星以收起思绪，将调整过的模型数据输入模拟测试系统，确认，开始测试。
进度条缓慢推进。
5%……10%……15%……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程星以并没有太在意，依然盯着屏幕。
有些口渴，她站起身去拿水。
然而她一转身，就对上了韩数清冷的目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在她的几步之外，身姿挺拔，眼睛漆黑深邃，正看着她。
程星以一怔，脚步停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从开学后，她和韩数只在组会那天见过一面，之后也没怎么正式见面说话过。
不是她有课，就是他刚好有事不在实验室，完美错开了见面的时间。
韩数走上前，将背包放到一旁，懒洋洋地掀眸看向她，缓缓开口：“今天节日，怎么没出去约会？”
程星以拿起一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我……又没有男朋友，去哪里约会？”
“学长呢？”她问。
韩数声音慵懒，眼神中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我也没有。”
他姿态松懒，又听似漫不经心地说：“要不，我们凑合一起过？”
程星以霍然抬头，心跳在一瞬间好像也随着空气静止了。
安静三秒。
韩数微微一顿：“我的意思是——”
“学长，”程星以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话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你也没有男朋友吗？”
“……”
一阵沉默。
寂静的空间里，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
韩数眼神晦暗，刚要开口。
却在这时——
“啪”一声。
实验室的灯光熄灭了，屏幕骤然变黑，旁边的测量设备也停止了运作。
第57章 第五十七道函数式 chapter 5……
程星以的视线瞬间陷入黑暗, 意识也在这一刻被拉回到现实。
“……是停电了吗？”她抬起头，观察四周的情况，可入目是一片昏暗。
现在还是白天, 但实验室的窗帘常年紧闭，灯光熄灭后, 室内和夜晚没什么区别。
但很快, 窗帘被拉开, 日光蹿进来, 照亮了实验室的一隅。
韩数走到电闸前, 检查了一番：“不是跳闸。”
“等一会儿吧，也许很快就会恢复供电。”他的声音低沉清越, 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转过身, 停顿了下, 又问：“要不要到外面等？”
程星以想了一下：“不用了，就在这里等等吧。”
“好。”韩数折返回来, 闲散地靠到一侧的墙壁上，和她一起等待。
无人说话, 实验室恢复安静。
明晃的日光照在地板上，一半明亮, 一半昏暗，仿佛将实验室切割成两半, 界限分明。
光线昏昧, 同时也放大了空间里的寂静, 气氛也变得微妙。
程星以坐回到测量设备前, 心绪不宁。她面对着漆黑的屏幕，手指微微动了动，抓过一旁的手机。
但满脑子却是韩数刚才的那句话——
“要不, 我们凑合一起过？”
简单的几个字，勾乱了她的心弦节拍。
是……什么意思？
她悄悄扭头去看韩数，但他的脸藏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楚神情。
现在似乎也不是说话的合适时机。
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然而。
漫长的十分钟过去，实验室并没有恢复通电。
韩数察觉到异常，直起身：“我去管理处问问情况。”
“我也去。”程星以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一楼。
今天是周六，实验管理处只有一位老师在值班。
“你们也是来问停电情况的吧？”
值班老师刚打完电话，收起手机后，告诉他们：“我刚接到通知，校外的供电线路发生故障，片区停电，目前正在抢修，预计到晚上才会恢复供电。”
“这样吗？好的，谢谢老师。”
程星以微微一怔，无奈地跟老师道谢。
她跟在韩数身后往回走，颇有些心不在焉。
停电了，实验也没法继续。
走到楼梯间，程星以才收回思绪，看向韩数：“那我们的实验……”
韩数侧头看向她：“跟研究院实验室那边，是预约了下周二吗？”
“对。”程星以点头。
韩数走上台阶，看了手机一眼：“那实验的进展怎么样？”
程星以也抬步上楼：“有几个参数有点疑问，需要再复核。”
她犹豫了下，又继续说：“下周大家的时间安排都比较紧凑，一些数据最好在今天内复核完成。”
“如果推迟的话，那下周的测试也要推迟了。
“我们已经跟研究院那边的实验室预约好了排期，如果推迟，那排期也得重新……”
虽然推动卫星项目小组成立，但初起步，条件有限，一些稀缺资源和专业设备的配备暂时无法到位。
下周测试需要用到的专业设备比较稀缺，只有研究院那边有。
可不能因此就耽搁了实验进度。
韩数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又问：“测试的数据有备份吗？”
程星以立刻说：“有。”
“那走吧。”韩数语气平静。
咦？
程星以停下脚步，疑惑：“去哪里？”
“回去带上需要的资料，”韩数收起手机，“我们去借实验室。”
“但全校都停电了，我们去哪里借？”程星以有些惊讶地问。
“去其他学校借。”
韩数对上她眼底的疑惑，挑眉：“我刚联系了H大的朋友，我们可以借用他的实验室。”
H大和理大不在同一个片区，但从这里打车过去，也要大半个小时。
程星以赶紧回到实验室，关闭了设备的电源，拿上需要的物品，跟随韩数出发来到校门口。
最近的天气阴晴不定。
出门的时候，她看了眼天空。
今天的天气似乎不太明朗。
天空雾蒙蒙的一片，乌云压在天边，像在酝酿一场暴雨。
刚好是上班的早高峰期，学校附近很难打到车。
程星以和韩数商量之后，决定坐地铁过去。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话题大多围绕着实验展开。
刚刚在实验室那番话，仿佛被两人自动屏蔽了一样，谁也没有再提起。
转了两趟地铁，五十分钟后，终于到达H大。
“来了呀。”
韩数所说的那位H大的朋友，就是陈一铭。
他早早地在学校门口等候着，嘴里嚼着口香糖，神态悠闲。
接到两人后，陈一铭给门卫出示了学生证，领着他们往学校里走。他边走边说：“我已经跟实验室那边沟通好了，3号实验楼303室，你们直接过去就行。”
“但只能借用半天啊，不然我不好交代。”他又补充了一句。
“足够了，”韩数笑了一下，“谢了，回头请你吃饭。”
“跟我客气什么，”陈一铭挑了挑眉，往他身侧看了一眼，忍不住调侃，“不过你小
子也是，我头一回见人情人节是在实验室里约会的。”
“……”
程星以愣了一下，刚要解释，就听见韩数接话。
“那不一样，”韩数淡声说，简短地结束了话题，又回头招呼她，“我们过去吧。”
程星以看向他，心中疑惑，什么不一样？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暂时将这份疑惑压到心底，抱着书包跟了上去。
到实验室。
他们迅速展开工作。
韩数熟练地调试着仪器，程星以则整理着数据。
她将数据输入进去，开启测试。
“这个参数好像有点问题。”程星以看着屏幕上的数据说道。
韩数闻声走过来，仔细查看：“嗯，确实需要调整一下。这个参数偏差有点大，会影响整个系统的稳定性。”
“还有这个地方，换个算法会不会更好？”
“这个算法虽然不是最优解，但从整体去权衡，还是比较合适的……”
两人一边讨论一边调整着设计方案，配合得十分默契。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测试结束后。
她将调整好的参数拷贝下来，长舒一口气：“总算完成了。”
问题解决。
程星以紧绷的心情也松懈下来。她伸了一个懒腰，伸手去拿桌上的资料。
不想韩数也同时出手，两人的手指不免触碰在一起。
一瞬间犹如过电。
两人同时一怔。
“抱歉。”
对上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程星以手指微微蜷缩了下，迅速收回手，转过身去收拾书包。
韩数看着她的动作，眸色加深了些许。
就在这时——
“咕～”。
程星以刚起身，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韩数收拾仪器的动作一顿，看向她：“饿了？”
程星以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有点儿。”
也是，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两人在实验室忙碌了大半天，都没有吃午饭。
“那走吧，”韩数挑了挑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轻松，“我们先在附近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再回学校。”
程星以握紧了书包肩带，轻轻应了句：“好。”
两人收拾好东西，到H大的食堂简单吃了些东西。吃完后，他们离开H大，准备乘坐地铁回校。
天色越来越暗，仿佛一块灰色的幕布，即将覆向大地。
走出校门的时候，已经有几点雨滴落下，落在脸上，带着些许凉意。
雨势渐大。
到地铁入口时，倾盆大雨彻底落下。
第58章 第五十八道函数式 chapter 5……
他们运气不错, 刚进站就赶上了最近的一班地铁。
今天周末，人流量不少。
车厢里挤满了人，连扶手的位置都没有了。
程星以跟着韩数挤到角落, 刚站稳，地铁便开始启动。
地铁晃晃悠悠地前行, 风从车厢连接处的缝隙灌进来, 呼呼作响。
“原来陈学长在H大, ”程星以好奇地问, “那他为什么每周大老远地跑到我们学校附近做兼职？”
“他是帮家里看店。”
韩数背靠到车厢墙壁上, 微微勾起嘴角，漫不经心地说：“而且那是他的祖传手艺, 不能丢。”
程星以听着, 忽然很想笑。
她不禁想起在陈一铭的店前看到的招牌。
祖传手艺——专业维修手机, 专业贴膜？
她似乎想到什么，又抬起头：“学长, 早上在实验室……”
地铁运动到半路，突然紧急制动, 惯性使然，车厢里的乘客向前倾倒。程星以一个踉跄, 身体也向前倾，韩数眼疾手快, 伸手一拦, 她一下子撞进一副温热的胸膛里。
韩数揽住她的肩膀：“没事吧？”
“没事。”程星以站稳脚跟, 摇了摇头, 脸颊微热。
心跳声也明显，但转瞬隐没在一片议论声中。
“怎么回事啊？”
“地铁怎么突然停了？”
“是故障了吗？”
……
十多分钟后，地铁重新发动。
但紧接着车内广播响起, 说线路故障，地铁暂停运营，请乘客在下一站下车。
广播一出，周围议论声更大了。
车厢里抱怨声频起。
但没办法。
到下一站，程星以和韩数也只能跟随人流下车。
这个站点，距离理大还有三站地。
韩数第一时间拿出手机叫车。
然而电话一直占线，打不进去。
程星以也打开打车软件。
但网络一直繁忙，叫车页面始终加载不出来。
韩数收起手机，转头看向她：“我们先出站看看。”
“好。”
程星以应了声，跟着他往外走。
出地铁站，大雨拦路。
刚好一阵闷雷炸响，暴雨比想象中要更猛烈，雨水砸落到地面，水花高高溅起。路面能见范围很低，视线几乎被雨水隔断。
有几个路人在人行道上缓慢前行，但手中的雨伞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几乎要被掀翻。
雨太大，不少人退回到地铁站避雨。
看样子是暂时回不去了。
刚走到地铁站出口，雨丝斜斜打过来。
程星以的衣服被浸湿，紧贴在身上，寒意顺着衣服往里渗，又湿又冷。
“学长，”她看着打车软件依然没加载出来的页面，迟疑地问，“我们要走回去吗？”
韩数看了眼外面的天气情况：“雨太大了，不安全，还是再等等吧。”
“那……万一这雨一直不停呢？”程星以不由担忧。
韩数的语气顿了一下，说：“我的公寓就在附近，要不上去坐会儿，等雨停了再走。”
“嗯？”
*
“16时08分，我市出现暴雨和强对流天气……多路段车辆被困。受不利天气影响，部分公交路线停运……请市民合理安排出行方式，注意出行安全……”
程星以按下关闭键，关掉手机广播，目光转向窗外。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看外面的雨势，一时半会是回不去学校了。
十多分钟前，两人在商场里的超市买了一些食材和零食，之后穿过地下商业街，来到商场后的一座公寓楼。
电梯停在12楼，门缓缓打开。
出了电梯，韩数领着她走到一户门前，输入密码，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
“进来吧。”
程星以跟在他的身后进屋。
但屋里一片漆黑，安静得过分。
韩数伸手打开灯，随着“啪”的一声轻响，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公寓不大，是两室一厅的格局。
装修风格简洁大方，屋子里的陈设极为简单，给人一种略显冷清的感觉。
屋子很干净整洁，但却不太像有人常住的样子。
“阿嚏！”
刚进屋，程星以就打了一个喷嚏。
“冷吗？”韩数转过头看向她。
程星以点点头：“有点儿，可能是刚才淋了雨。”
韩数说：“那先去洗个澡吧，把这身衣服换了，别着凉了。”
程星以犹豫：“可是，我没有能换的衣服……”
“这里没其他人，”韩数微微一顿，语气听着很随意，“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穿我的。”
程星以一怔。
“衣服很干净，我没穿过，只是放在这里备用的。”
韩数又说：“不过，你要是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程星以迅速接话，脸颊微微发热。
程星以拿上韩数给她的衣服，走进浴室，关上门。
她打开淋浴喷头的开关，“哗”的一声，温热的水喷洒而出。
热气很快蒸腾起来，浴室里水雾弥漫。
热水冲去一身的疲倦，也驱散了雨水带来
的寒意。
在温暖的水雾中，程星以的思绪也开始飘荡。
她想起了和他在一起的种种，心中涌起一丝别样的感觉。她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杂念抛开。
洗完澡后，她缓缓将衬衫套在身上。衣服布料轻轻划过肌肤，带来别样的触感，衬衫上清淡的薄荷气息将她萦绕。但刚穿上，宽大的领口便滑落到一边的肩膀，露出一侧的锁骨。
程星以下意识抬头，镜子里映出她的身影。
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过于宽大，她整个人在衣服的包裹下显得小小的一只。
她忽然意识到，穿对方的衣服，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
程星以打开门，对着外面小声说了句：“我好了。”
韩数听到声音，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眸色深了些。
但他很快移开目光，什么也没说。
轮到他去洗澡。
浴室里很快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
程星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
客厅很安静，只有雨点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安静的环境里，很容易让人犯困。就那么一小会儿，她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韩数洗完澡出来，一眼就看到正在熟睡的程星以。他转身回房间拿了条毛毯，走到她身旁，替她盖上。
他的动作很轻，但程星以还是醒了过来。她抬起脸，眼中似有雾气弥漫。
“我刚刚睡着了吗？”
“吵醒你了吗？”韩数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要不到房间里睡一会儿？”
程星以的睡意消散，赶忙坐起身，捞起一旁的手机：“不用了，我也不是很困。”
“那要不要喝果汁？”
“要。”
韩数转身走向冰箱。
外面的雨还没停。
今晚大概率是没法回学校了。程星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宿舍小群里发了条信息，告诉舍友们今晚不用给她留门。
钟桃很快在群里回复：【好吧，那看来，今晚只有我一个留守在宿舍。】
钟桃：【真是空虚寂寞冷。】
咦？
程星以：【心妍今晚也不回去吗？】
程星以刚发出去一句，就有新消息进来。
是江行云。
江行云：【组长，你不在实验室吗？】
程星以立刻回复他：【嗯，现在不在。】
江行云：【学校刚刚来电了，我路过实验室，看到灯亮着，还以为有人在。】
程星以：【现在雨下得这么大，你怎么到实验室去了？】
江行云发了一个苦笑的表情包：【我刚回到学校，发现忘记带宿舍钥匙了。今天这样的特殊节日，我的舍友都不打算回来，只能到实验室凑合一晚了。】
程星以：【那你在实验室注意安全。】
江行云：【正好今晚测试一下系统模块的性能，你要是有什么需要调整的，随时跟我说哈。】
江行云：【对了，我记得，实验室是韩学长在管理吧？可以的话，帮我跟韩学长说一声。】
程星以回了他一个“好”，抬头望向韩数。
“学长，江行云说他今晚打算在实验室留宿，让我跟你说一声。”
韩数刚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桃味果汁一罐青葡萄汽水，闻言转过身来。
他语气顿了顿：“你在跟他聊天？”
刚好宿舍群有新的消息。
程星以低头去打字回复，嘴角往上翘了下：“嗯，他说刚去实验室，看到灯亮着却没看见人，就找我问了下情况。”
韩数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微微握紧了手上的汽水罐。
他走过来，将两罐汽水搁在桌上，在她身旁坐下，似是不经意地问：“江行云，他是在追你吗？”
程星以手指重按在虚拟键盘上，输入框顿时出现的一连串的“g”。她来不及删除，错愕地抬起头：“没有啊，学长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就好。”韩数却说。
程星以隐隐察觉到不对，迟疑出声：
“……学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韩数迎上她的视线，深邃漆黑的眼底里有情绪在翻涌。
“你之前说，你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但如果有的话——”
他语气平静，在她愈发震惊的眼神中，说出下一句话：
“能不能优先考虑我？”
第59章 第五十九道函数式 chapter 5……
程星以眼睛微微睁大, 脑海里像是盛开了一场绚烂烟火，先是片刻的空白，紧接着是漫天遍野的绚烂。
她的心跳如急促的鼓点, 一下一下，重重地撞击在心头。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学长, 你是从……”
什么时候。
程星以低下头, 看着手机屏幕上还未删除的一连串“g”, 想说些什么, 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复杂心情。
“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韩数眸色微沉, “我的请求本来就不合理, 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也不用放在……”
“不是的。”
程星以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仰头对上他的目光, 语气郑重：“我会认真考虑的。”
韩数怔住。
“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需要点时间消化一下这件事。”
程星以深吸了一口气, 像是鼓起了勇气，再次抬起头看着韩数, 认真地说：“我现在确实没有准备好进入一段恋爱关系，但是学长,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话的。”
两人对视数秒, 韩数率先转开视线。
“好。”
他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 语气恢复一贯的随意：“晚上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程星以说。
她抬头看向他时, 他深邃的眼眸中映着她的身影。
韩数问：“鸡翅汤面可以吗？”
“可以。”
韩数端起桌上的青葡萄汽水，起身走向厨房。
外面的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程星以拿起桌上的桃味果汁, 打开喝了一口，试图缓解一下心中的紧张。
果汁很甜，有气泡在舌尖上在跳跃。
这罐桃味果汁——
是青葡萄汽水味的。
喝了几口汽水，程星以又借口去洗手间。
关上门，她的脚踩在洗手间地面的那一刻，却没有丝毫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而是，如坠幻梦。
韩数也……喜欢她？
她望向镜子里的自己，这一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到底在说什么？
她刚刚跟韩数说——
她！会！认！真！考！虑！
太突然了。
始料未及。
想要更改说出来的话，已经失去了勇气。
她喜欢他这个人。
但面对他的表白，她却迟疑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处于一种未明的状态。
于她而言，这样的状态其实挺好。
要和他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这一刻，她的心很乱。
*
吃完晚饭，晚上九点半，外面的雨渐渐小了。
阳台上，洗衣烘干机也完成了工作。
程星以从烘干机里拿出自己的衣服，这时，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
来电显示……方心妍？
带着疑惑，程星以抱着衣服返回客厅，单手接听了电话：“心妍？”
方心妍把声音压得很低：“一一，你现在在哪里呀？”
“我在……学校外面，”程星以回头看了一眼，接着疑惑地问，“怎么了？”
方心妍语气纠结：“你现在方便到榆林路派出所一趟吗？我遇到了点事……”
“什么？”程星以一惊，“派出所？”
韩数闻声朝她看过来，但与此同时，他的手机也响了。
他刚接通电话，史鑫言急切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爸！”
他没开外放，史鑫言脱口而出的声音却足够清晰，在客厅回响。
韩数：“……”
程星以：“……”
韩数微
微皱眉，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吗，语气冷淡：“史鑫言，你撞坏脑袋了？”
“不是啊，爸！江湖救急！”史鑫言急忙解释，“你现在方便出来吗？”
“什么事？”
“我……遇到点事，你能不能过来榆林路派出所一趟？”
又是榆林路派出所？
程星以和韩数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
方心妍和史鑫言都提到派出所，那必然是出事了。
可是这两人，怎么会同时在同一个派出所遇到事？
程星以迟疑地问：“学长，是榆林路派出所吗？”
韩数收起手机：“走吧，我们过去一趟。”
“好。”
程星以点了点头，立刻进房间换了衣服，和他一同出门，赶去榆林路派出所。
幸好不远，就在附近的街区。
一进派出所，程星以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方心妍和史鑫言。史鑫言的头发有些乱，嘴角还带着伤，方心妍则是一脸的懊恼。
“心妍！”程星以走上前。
两人闻声抬起头。
史鑫言眼睛一亮，赶忙对民警说：“警察叔叔，他们来了。”
民警看起来也是刚毕业不久的小年轻，听到这称呼嘴角一抽，有些无奈道：“不用叫我叔叔的。”
但看到韩数时，他愣住了：“这是你爸爸？”
他又看向程星以，眼神怀疑：“那这位是你妈妈吗？”
“都这么年轻？”民警顿了顿，一脸严肃，“你们确认，这两位是你们的父母？”
方心妍连忙点头，又摇了摇头：“呃……不是的，民警同志，这位是我姐！”
程星以有些不明所以，正想说话，却看到方心妍拼命朝自己使眼色。
“……”
史鑫言却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不住地点头应和：“对对对，这位是我哥。”
民警一脸狐疑：“但我刚听到你叫……”
“我以为是我爸接电话，”史鑫言急忙解释，“所以——”
民警明显不信，视线转向程星以和韩数：“麻烦两位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
“…………”
方心妍和史鑫言顿时沉默。
还是韩数足够淡定，直截了当地问：“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心妍率先开口：“是这样的，我被几个小混混骚扰，他们一直缠着我不放，史学长为了保护我和他们发生了争执，结果被带到了派出所。”
“那你的男朋友呢？你今天不是出去约会了吗？怎么会和史学长一起——”程星以看了史鑫言一眼，欲言又止。
方心妍抓了抓头发，一脸沮丧：“别提他了，那个孬种……”
在两人和民警的讲述下，程星以总算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方心妍和新男友在小饭馆吃饭，正吃得开心，突然有几个附近职中的小混混晃悠进来。
这些小混混满脸通红，一身酒气，嘴里说着一些不干不净的话。
方心妍不耐烦地让他们走开，小混混不但不听，还更加过分地凑上前，还出言威胁。她那新男友就是个软蛋，见势不妙，竟然丢下方心妍直接跑掉了。
就在方心妍绝望无助的时候，史鑫言恰好经过。
他本就是个热血性子，哪能看得下去，冲上去把那几个小混混推开。
几人推搡间，其中一个小混混的脑袋磕到了旁边的垃圾桶上，出了点血。这一下，事情闹大了，周围的人报了警，方心妍和史鑫言就这么被带到了派出所。
经过一番解释，民警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鉴于史鑫言是出于见义勇为，且小混混也有过错在先，对他们进行了一番教育。
在民警的调解下，双方达成了和解。
但由于双方都是学生，民警要求他们叫家属或者学校老师前来领人。
民警批评说：“见义勇为是对的，但你这行为太冲动了。”
史鑫言撇撇嘴，一脸的不忿：“那我能看着不管吗？那些小混混实在太过分了，更他们何况欺负的是我的学妹。”
要叫家属来领人，可他们都是从外地而来的学生，哪有家属在身边呢。
于是他们想了个办法，找韩数和程星以冒充他们的“家属”。
民警严肃地说：“同学不是家属，这是可以随便胡闹的吗？既然你们还是学生，家属不在本市的话，那就通知你们学校的老师或领导过来。”
史鑫言一听，急忙说道：“一定要叫老师吗？这么点小事，就不用了吧？”
程星以忽然说：“学校老师也可以吗？我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是谁？”方心妍和史鑫言同时看向她。
“我先喊他过来。”
程星以给了两人一个安心的眼神，走到一旁，拿出手机，拨通了李一航的电话。
第60章 第六十道函数式 chapter 60……
电话很快接通, 程星以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跟李一航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
过了一会，李一航才简短地说了句：“我马上过来。”
程星以打完电话，回到众人身边。方心妍立刻凑到她身侧, 小声地问：“一一，你该不会是把桃子喊过来了吧？”她语气担忧, “万一她来了, 也被揭穿, 那岂不是葫芦娃救爷爷, 救一个陷一个……”
程星以不禁想笑。
但在严肃的场合, 她也笑不出来：“放心，喊的不是她。”
没过多久, 李一航赶到了派出所。
他接到电话后, 立刻心急火燎骑着自行车来了。
这一路, 自行车都要被他蹬出火花。到派出所门口，车还没停稳, 他人已经从车上一跃而下，大步走了进来。
“李……老师？”
看清来人时, 方心妍不禁惊讶出声。她下意识退了两步，又凑到程星以耳边说起悄悄话：“你怎么把李老师喊来了？”
“他是我们系的辅导员, 叫他来处理最合适，”程星以解释, 同时给她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你放心, 李老师会处理好, 没问题的。”
一进门，李一航微微呼出一口郁气，眼神扫过几人, 带着些许严厉。
“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程星以身上，冷笑一声：“程星以，出色了呀，谈恋爱谈到派出所？”
韩数走上前将她挡在身后：“这和她没关系……”
“还有你。”
李一航毫不客气地打断，视线转向他：“你还带她去打架？”
“不不，李老师，这事跟他们都没关系，是我的问题，”方心妍急忙挤上前解释，“惹事的是我们，一一和韩学长只是我叫过来帮忙的。”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一航语气严肃。
民警看到李一航，走过来询问：“您是家长还是老师？”
“警察同志您好，我是他们的辅导员。”李一航说着，向他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件。
民警检查完证件，点了点头，开始向李一航讲述事情的经过。
李一航认真地听完，总算了解到大概的情况，神色稍有缓和。
李一航又和民警交流了一会儿，承诺会对他们进行进一步的教育和引导。民警见李一航态度诚恳，也表示希望学校能加强对学生的安全教育。
终于，在李一航的保证下，方心妍和史鑫言被领了出来。
一行人走出派出所，刚是雨后，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
夜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让人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李一航转过身来看向几人，语重心长地说：“这次的事情就当是一个教训，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方心妍和史鑫言对视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李一航继续训道：“你们这次的行为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确实太冲动了。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要先考虑更妥善的解决办法，而不是直接动手。”
“我们知道了，李老师，”方心妍抬眸，小心翼翼
地试探，“那今天的事，学校那边……”
李一航脸色缓和了一些：“看在你们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今天的事，我不会上报给学校。”
方心妍暗暗送了一口气。
“还有你们两个。”
正当程星以以为没他们的事时，李一航陡然将目光转向了他们。
韩数却不慌不忙，对上李一航的目光，有些漫不经心地扬了扬眉：“表哥，谢谢你大晚上地跑过来帮忙了。”
“表哥？！”
“表哥？原来李老师是韩学长的……表哥？”
方心妍和史鑫言异口同声，看向两人的眼神带着诧异。
李一航神色明显一滞，有些气急败坏：“谁是这家伙的——”
“是啊，”程星以迅速打断，适时地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真没想到，原来李老师是韩学长的表哥。”
“……喂。”
李一航僵了一僵，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层关系：“下次可别再这么冲动了。”
方心妍和史鑫言忙不迭地点头。
“我先回去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回学校，”李一航扶起地上的自行车，跨身上去，目光紧紧盯着韩数，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大晚上的，不要在外面乱逛。”
“嗯嗯，我们这就回去。”方心妍连忙应声。
“路上要注意安全。”他又嘱咐了一句，骑着自行车走了。
夜晚的街道有些安静，昏黄的路灯洒下柔和的光芒。
四人站在槐树下，谁也没有说话。
短暂的沉默间，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韩数用眼神示意程星以：“我们过去那边叫车。”
“好。”程星以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走到路边。
槐树下。
方心妍和史鑫言四目相对，目光交汇的瞬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
几秒后，方心妍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个……史学长，今天麻烦你了，真的不好意思，把你也卷进这麻烦事里了。”
“没，没关系，”史鑫言摸着脑袋，有些局促，“我其实也没做什么，换做谁，也会去帮忙的。”
方心妍听着这话，微微一愣，接着又撇开目光：“不过，你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
史鑫言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为了朋友，这点冲动算什么。而且，我也看不得他们欺负你。”
方心妍的心猛地一跳，她微微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就你能，下次可别这么傻了。”
史鑫言点点头：“知道了，不过你那男朋友也太不靠谱了，以后可别跟他来往了。”
方心妍轻叹一口气：“唉，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
史鑫言皱了皱眉：“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难过。”
方心妍微微扬起嘴角：“我才没有难过。”
史鑫言看着她的模样，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那就好。”
方心妍“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又是一阵风吹来，头顶又再响起一阵沙沙的声响。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史鑫言又说道：“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你就赶紧跑，别管那么多。”
方心妍轻轻哼了一声：“那你呢？你不还是会冲上去。”
史鑫言咧嘴一笑：“我不一样，我是男生嘛。”
方心妍白了他一眼，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两人聊完后，走到路口和程星以和韩数汇合。
车来没来，他们便在路边等候。
方心妍一脸不好意思：“一一，韩学长，今天谢谢你们了，辛苦你们特地跑这一趟。”
“没关系，你们没事就好。”程星以笑着说。
“大晚上的，又下雨，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方心妍说着，忽然发现了端倪：“不过，你们怎么同时到？”
韩数微微抬眸，语气随意：“我们在学校门口遇到。”
程星以也同时出声：“我们约好了一起过来。”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一怔。
和韩数对视一眼后，程星以不紧不慢地改口：“我们接到电话后，在学校门口遇到了，就一起过来了。”
“哦，这样啊，不过话说回来——”
史鑫言又问：“韩神，你表哥在学校当辅导员，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这没什么好提的。”
韩数语气平淡，神色清冷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到处宣扬。”
恰好叫的车到了，话题到此为止。
四个人，刚好凑了一辆车。
回到学校。
方心妍还是很沮丧，一路对着程星以喋喋不休：“我真后悔，不应该这么草率答应他的。”
“我怎么总是遇到不靠谱的人，都怪我看走眼了。你以后也是，谈恋爱一定要擦亮眼睛，带眼识人——”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话头止住，急忙将目光转向韩数，补充说：“呃，抱歉抱歉，韩学长，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没事。”韩数态度不冷不热。
虽然话是这么说，气氛还是有些尴尬。
刚好路过学校里一家汉堡店，还在营业，方心妍迅速转移话题：“我去买个汉堡包，你们要吗？”
程星以摇了摇头：“不用了。”
方心妍目光又转向史鑫言：“史学长，我请你吃夜宵。走吧，我们进去点餐。”
史鑫言一愣：“啊？可是，我——”
“来嘛来嘛。”方心妍不等他说完，便迅速拉着他钻进餐厅。
路灯下。
程星以回头看向韩数。
他一路沉默地走在她的身侧，清冷的气质在夜色中愈发明显。
本来以为今晚要在他那里留宿，没想到还是要回学校。
韩数忽然开口：“我不会这样。”
“嗯？”程星以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抬头。
韩数朝她靠近一步，眼神漆黑如墨，夜色的衬托下，愈显深邃：“遇到这种情况，我不会把你扔下就跑的。”
程星以微微一怔，心跳瞬间乱了节奏。她低下头，听见自己轻声说：“我知道。”
然而话音刚落，脑海里却有个声音在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她知道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