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rberrys经典款的手帕犹如一道鸿沟, 被梁枝那双细嫩的手握住递出去,将两人彻底分隔开来。
丁锐启心底升起巨大的恐慌,在这一刻他仿佛成为跌落在地的冰淇淋一样融化。
“枝枝……”
他丧失了语言能力, 只知道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梁枝的名字。
明明有着无数可以哄骗解释的话,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梁枝的杏眸中凝起不解, 一如既往的
柔和, 就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称呼变了:“丁少, 先擦擦吧。”
丁锐启的心彻底沉入谷底,若梁枝冲他哭闹证明她还在乎自己, 现在她这么冷静, 是不是说明他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酷热的天,他却仿佛置身冰窖。
而另外一个被叫做宝贝的女孩透过这不对劲的情况察觉到了什么,她脸色一白,有些不可置信:“你是……”
“梁枝, 他女朋友, 或者说,前女友。”梁枝道。
丁锐启动了动嘴, 垂头丧气的像一个受害者。
而那个女孩名叫张茜,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她无法接受自己刚刚确认关系的男朋友同时还有别的女朋友,她是什么?是个笑话吗?
“丁锐启!你跟我说清楚!你们到底什么情况,你说话啊!”
张茜年岁不大,看起来不过刚刚毕业, 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面对长相和家世都不错的上司追求,她不可避免的沦陷。
梁枝站的离他们很近, 却又仿佛游离之外,手帕丁锐启不接,她便收回来塞进了包里。
程清淮在看她,以为能在她身上看到崩溃不舍不甘,却只能看到她那双柔润的杏眸中的冷意,她置身事外,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面对男朋友的出轨,她太淡定了,这不合常理。
丁锐启没理张茜,脸上露出哀求的表情,活像被主人抛弃的狗。
“枝枝,对不起,我在这边无聊,一时昏了头,我跟她断了,往后只陪着你好不好,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来安市,我跟我爸说留在沪市好不好,枝枝,你别跟我分手……”
“丁锐启你他妈贱不贱!你有女朋友你不说,耍我玩是吧!恶心,你真的是让人恶心透了!”
张茜的声音带着尖利,眼泪瞬间落下,抬手就要去抓丁锐启。
愤怒上头,边哭边骂,恨不得能抓烂丁锐启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这场闹剧已经引得园区里不少人探头探脑的看热闹,梁枝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退出了注视圈,站在一边旁观。
程清淮的眸色渐深,有了些思绪,或许梁枝早就厌烦了丁锐启,她在借这个件事情抽身离开。
丁锐启反手躲开女孩的手,离张茜远一些,过来抓梁枝:“枝枝,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好,别不理我行不行……”
眼看梁枝要被丁锐启碰到,程清淮终于动了,他横空握住了丁锐启的手腕:“丁少,现在大家都在气头上,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你跟梁小姐好好谈谈呢?”
男人成熟稳重,与无理取闹的丁锐启高下立见,丁锐启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梁枝身上了,这才注意到程清淮,他眼底划过一丝愕然,随后升起了不合时宜的想法。
梁枝来的太巧了些,总不能是程清淮故意送她来的吧?
但这个时候程清淮却是唯一能替他说话的人,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抬眸希翼道:“清淮哥,你帮我劝劝她,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
病急乱投医的他没有看到,程清淮的眼眸深处是不可忽视的漠然。
程清多年身居高位的气运足以镇场,他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把丁锐启拉开,又转身对另外那个女孩道:“你先擦擦眼泪,是跟我们走还是继续在这里闹?”
他的出现算是让这场闹剧暂停了下来,不远处就是启航的厂房,老板的儿子出轨被抓到底不是什么好事,丁家的订单还有不少人盯着,看在丁家与程家的交情上,他可以帮着善后。
就当是赔礼。
“行,你先跟我来这边。”程清淮道,“梁小姐,你带这位小姐也去平复一下情绪,我知道你们都是受害者,大庭广众的哭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分手也好,报复也罢,冷静下来再说。”
只是程清淮这次来的匆忙,赵勤没跟着,所以他带着丁锐启去一边打电话处理后续,也是先将事情冷处理,留出空间来好好思考。
张茜的哭闹被丁锐启毫不犹豫的避开,她没有错过丁锐启眼中闪过的厌烦,这段时日的快乐犹如泡沫,眨眼即碎,偷来的东西总是要还的,哪怕这不是她的本意,她到底还是伤害到了梁枝。
只是她刚入社会,第一次经历这种恶心的事,越想越伤心,蹲在地上泪流不止,梁枝往前走了两步,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阴影将她遮盖住,她抬头,看到了梁枝的面容,抬手去接纸的时候神情狼狈,“你不怪我吗?”
梁枝的眼神落在不远处正在打电话的程清淮和异常乖顺的丁锐启身上,淡淡道:“这不是你的问题。”
只要是想要偷吃,就可以找到无数个理由。
梁枝跟丁锐启在一起的时候,丁锐启想要发个朋友圈宣布一下,但梁枝不喜大张旗鼓,所以就只是跟亲近的朋友提过。
她不爱发朋友圈,也不喜欢出现在别人的朋友圈里,所以只要丁锐启有心,把这一切做的干净一些,这个女孩完全没有机会知道。
梁枝把一包纸巾都塞到了张茜手里,把她扶起来,没有闲聊的意思。
张茜却频频打量着梁枝,宣泄一般道:“你为什么不打我不骂我,我破坏了你们的感情,你连句重话都不跟我说,让我怎么能……”
心里过意的去。
自始至终,梁枝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但她却依旧可以稳定情绪,还会给她纸巾让她擦眼泪。
纸巾都是香香的。
这让张茜更加的愧疚,以往最讨厌的行径发生在自己身上,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可偏偏梁枝一句重话都没说,问道:“那你之前知道我的存在吗?”
张茜:“当然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不会跟他有半点牵扯,我也不缺人追,恋爱不是非谈不可,我绝对不会做出插足别人感情的事来!这太恶心了!”
一想到这,她有些作呕。
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说着说着又要落泪,梁枝心头有些无奈,她很有耐心的又从包里拿出一包纸递给张茜,安抚道:“我没有说你的意思,你不知道我的存在就证明这全是丁锐启的错,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你都不生气吗?”张茜收下纸巾还在抽搭,丁锐启不在这里刺激她的神经,也让她没有刚刚情绪波动那么大,她甚至还替梁枝愤愤不平,“他背叛了你,他贱死了!”
“也还好。”
梁枝的情绪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剧烈,在亲眼见到丁锐启跟张茜的亲密时只是觉得心底破了一个小洞,还没有昨夜回想起被父母抛弃时的那种无力感,她十分冷静的处理着跟丁锐启的关系,看着他眼底的祈求。
不想给任何回应。
他是犯错的那个,就这么分手的话,丁敏应该也说不出来什么。
“那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张茜的情绪也被梁枝影响到了,慢慢的稳定了下来,开始对身旁这个本应站在对立面的人起了好奇。
梁枝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眼梢划过愕然,似乎是没想到张茜居然会好奇他们的爱情故事。
“他追我,我答应了,就这样。”
求婚的事情掩下没说,没有结果的事情,再说没意思了。
听到这里张茜不免想起丁锐启的手段,胸口只剩下翻涌不停的恶心,她愤愤道:“都是一样的手段,还真是个烂人!”
好在他们在一起不久,还处在单纯的恋爱环节,没有更进一步,损失不大,不然她今天非把丁锐启给打死。
虽然她家世不如丁家,但好在也是家里放在手心里宠着的,自然是有底气。
“嗯,是有点烂。”梁枝轻飘飘道。
对待感情不忠的人都是烂人,无论是丁锐启,还是她。
程清淮打完电话,又把丁锐启拎回来,抬手看了眼腕间的表,问道:“要不先去找个地方吃饭?”
梁枝
看起来不想再跟丁锐启有牵扯,她摇了摇头:“程总,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丁锐启面色惨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程清淮:“你跟我来出差总不能连饭都不管。”
一句话就将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程清淮确实是有来启航考察的行程,只是提前了并且带着梁枝过来罢了,梁枝作为乘胜的员工,前来出差说得过去。
他轻而易举的替梁枝规避掉了之后可能会遇到的麻烦。
梁枝神色不变:“程总,您见谅。”
眸光不轻不重的落在丁锐启身上,那意思是刚撞见男朋友出轨的人,没有心思再跟他一起吃饭。
张茜也道:“我也不想跟你们一起吃。”
她同样也觉得恶心。
程清淮看起来有些为难,他看向丁锐启,丁锐启的状态却很差,说句丧家犬也不为过,一瞬间从左拥右抱沦落成臭名昭著,他甚至还在渴求着梁枝:“枝枝求求你了,再给我个机会……”
程清淮眸色转深,提醒丁锐启:“丁少,你早干嘛去了?”
是啊,他早干嘛去了?
但是无论别人怎么说,他是真的喜欢梁枝。
他承认,以往他玩的花,一晚上能换三个女伴,但他从跟梁枝在一起后就再也没出去玩过,两个人接个吻他都觉得实在亵渎梁枝,他甚至情愿去领结婚证,让两个人的关系被法律监管。
但是他没忍住。
他与梁枝见面不多,大部分时间都驻扎在安市,而张茜是最近园区这边招聘的员工,他们年纪相仿,一来二去的,坏毛病又犯,丁锐启想着反正梁枝也不知道,他跟张茜玩玩也没什么的。
表白的时候丁锐启想着的是梁枝,反复说服着自己,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同时,他又隐隐的体会到背叛的快感。
被他奉上神坛的梁枝并不知道,他其实不是她最虔诚的信徒。
想想都让丁锐启觉得刺激。
但她出现在安市,并且抓了个正着时,刺激结束,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
“没机会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风吹动着梁枝散落下来的碎发,梁枝很认真的在告诉丁锐启,“我们分手,我们在一起前就告诉过你,你不想在一起了随时都可以告诉我,但是不应该是被我发现你的背叛。”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张茜可以歇斯底里的让丁锐启给她一个说法,梁枝不行。
她习惯在夜里整理情绪,第二天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无懈可击的模样。
这顿饭谁都没有心思吃,丁锐启的心碎肉眼可见,没人心疼,张茜在收拾好情绪返回工位前来握着手机想要加梁枝一个微信,被梁枝拒绝。
“我们以后不会有什么交集,就不用了。”
她十分敏锐的洞察到张茜的纠结,并且给出答复:“他选你就代表你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我们谁都不比谁差。”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张茜眼底爆发出惊人的亮意,来自‘对手’的肯定。
明明她也是受害者。
“既然都不打算吃。”程清淮又看了眼表,“那我跟梁枝先走,待会还有事要做。”
出差这个大旗格外的好用,丁锐启自知今天捅了篓子,也没有脸再跟上去,只能目送两人离开。
张茜的情绪来得快,又看到丁锐启被反复的拒绝,心中十分快意,故意道:“要我说你女朋友哦不对,前女友也是眼神不好,怎么能看上你,明明身边有更好的。”
“那你眼神就好。”丁锐启冷下脸。
“我也眼瞎,才会看不出你是个畜生,怎么着,你脚踩两只船还有理了?”张茜也不逞多让。
褪去了多巴胺的影响,只剩下怨怼。
丁锐启从小到大都没被这么羞辱过,特别是张茜一句话戳中了他的症结。
程清淮跟梁枝来这一趟本就不寻常,若程清淮当真对梁枝起了心思,那么他再也不可能跟梁枝再有什么。
他清楚自己跟程清淮的差别。
他跟梁枝,可能真的完了。
……
车门关上,梁枝强撑着一路的肩膀垮下,面色也有些苍白。
哪怕她装的再好,心底也一空。
她与丁锐启的开始虽然不是那么的纯粹,但这段时间她也很认真的在对待两个人的感情,如今一朝断开,总会有些不自在。
程清淮没有着急发动车子,扭头去看梁枝。
他的唇很薄,噙着笑意,高高的山根令他的五官月发深邃,潋滟的眼尾中满是惬意,像是一件为难许久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他没有遮掩自己的暗爽,哪怕现在梁枝有些难过。
试探性的露出本性触碰梁枝:“梁小姐,需要安慰吗?”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手,去将觊觎已久的珍宝夺回自己的巢穴,像一只贪婪的恶龙。
第19章 安慰(修) 程总,你打算怎么安慰我……
安慰?
梁枝勾了勾唇, 带起清浅的笑意,只是不达眼底,长睫遮住眼底的情绪, 声音没什么起伏,“程总, 你打算怎么安慰我?”
女人脖颈白皙又修长, 正午时分的阳光落下来, 仿佛上好的白瓷, 她没有攻击力,程清淮多次见过的温驯柔软, 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跟前。
却也让程清淮生不出什么喜意, 眸色暗了下来。
她平静的不像是一个刚刚撞见男朋友出轨的人,倒是真像是陪着老板出差恭恭敬敬的下属。
将一切都藏了起来。
程清淮无声的顶了顶腮,收起惬意,贪婪地恶龙短暂的披上人皮, 拉开车门下车, 打开后备箱,从车载冰箱拿了瓶水和早早准备好的小蛋糕, 重新坐回驾驶座, 递给梁枝。
“心情不好就别硬撑,吃点甜的。”
简简单单的纸杯小蛋糕散发着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冷意,保存完好的草莓点缀在奶油尖尖上,很难想象,为什么程清淮后备箱里会有小蛋糕。
“谢谢程总。”
梁枝接过, 顺从的打开小蛋糕,木然的往嘴里塞。
甜腻的奶油在口中炸开时她才想起,早上走的匆忙, 连早餐都忘了吃,如今已是午后,紧绷许久的胃终于发出哀嚎,抗拒着即将落入食道的食物。
白色的奶油和刚刚掉落在地的冰淇淋如出一辙,压抑了许久的恶心翻涌出来,她甚至来不及跟程清淮说些什么,仓皇的打开车门去寻垃圾桶,最终将没有吞咽下去的蛋糕吐了出来。
胃部痉挛,她不停的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直到一道阴影笼罩住她,男人的手背浮着性感的青筋,指节分明的大手中握着一瓶拧开的水。
“先压一压。”
程清淮以为梁枝对丁锐启不怎么在乎,刚刚她处理事情的情绪太过平静,不光干脆利落的与丁锐启断开,还能分出精力去安抚张茜。
他没料到她的情绪后置的如此迟缓,胃部是情绪器官,她必定的是压抑了很久,才没办法抵抗生理反应,将狼狈的一面暴露出来。
“谢谢。”
梁枝的嗓子因为干呕有些沙哑,喝水压下翻涌的胃部后,她没有起身,用发夹抓起来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小巧的五官。
她没动,程清淮便一直站在那陪着。
直到——
女人的肩膀颤动着,悲伤从她的身躯蔓延开来。
她在哭。
在这一瞬间,程清淮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梁枝这份关注还谈不上爱,只是单纯的有好感,觉得她有意思,总想看看她那副冷静自持的面容被撕下后会露出什么样赤-裸的灵魂。
这点恶趣味被他的弟弟盛清煜称为有病,以前他百般撩拨盛清煜也是抱着这个想法,奈何盛清煜十八岁就离家北上拍戏,全然没有了他的用武之地。
后来就遇到了梁枝,雨中湿漉漉的女人令人心生怜惜,与丁锐启在一起的每一个画面她都始终温润如水。
山上,外滩,他窥探到了梁枝掩藏起
来的真实情绪,而现在,他在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担忧成为了现实。
她真的在伤心。
心底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怒火,程清淮甚至是想把梁枝拉起来,让她擦干眼泪,陪着她一起去把让她伤心难过的始作俑者打一顿,并且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让她落一滴眼泪。
但他没有立场。
只能将早早准备好的纸巾递过去:“手帕你不想用,用纸巾好不好?”
言语软了下来,带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哄,早就将刚刚抵达工业园,自己那信誓旦旦的话抛之脑后了。
……
语言在此刻格外的苍白,再多安慰的话都不合时宜。
程清淮又等了一会,想要去揍丁锐启的冲动越演越烈时——
梁枝收拾好情绪,重新坐在副驾驶上,没有因为丁锐启流泪后的羞赫,她将纸巾放在门边的置物空间里,礼貌的对程清淮道谢:“谢谢。”
她没有再生疏的喊程总,目光真挚的在道谢。
程清淮被她的目光烫到,随意的“嗯”了一声后发动车子,并未询问过梁枝,展露出了骨子里的强势,将车开到市区,最终停在了一家私房菜门口。
安市常年堵车,抵达市区已近过了饭点,这家私房菜有着自己的规矩,过了两点厨师下班,不再供餐。
把车在车位停好,程清淮喊梁枝下车:“去吃饭。”
说罢他没管梁枝跟没跟上,大步上前拉开了园子里精致的雕花木门。
“不好意思,厨师已经下班了——”坐在前台的餐厅经理低头熟练的回绝,他抬头时脸上刚刚挂上笑,“程总?!”
立马小跑着迎上来:“您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要吃什么?”
程清淮随意的翻看了一下刚刚推出的新菜单,没什么胃口,“弄点养胃的吧,跟我来的那位女士刚刚吐过,让厨师注意点。”
“行,没问题!”
经理也不说暂停营业了,亲力亲为的去打开那间程清淮和秦执礼经常去的包厢,扑面而来的荷花香气沁人心脾,梁枝通过玻璃窗看到外面的一小方池塘,荷花稳坐其中,随风摇曳。
经理十分周到,知道梁枝胃不舒服后撤掉了开胃的桂花糖渍小番茄,换上了不怎么甜还好消化的糕点。
“程总,你先稍等一会,待会就上菜。”
包厢门关上,只剩下程清淮与梁枝。
程清淮拿起茶壶往梁枝身前的白釉瓷杯中注入清亮的茶汤,茶香和屋内点燃的线香极大的抚平了梁枝紧绷的神经,她伸手去碰,热意透过指尖涌入体内。
白瓷和女人葱白的指尖难分伯仲,吐过一次,梁枝的脸色透着些病恹恹的苍白,却仿佛西子捧心,没有半点萎靡之色。
“心情好点了吗?”程清淮问。
处在环境如此美好的地方,再继续伤春悲秋就有些辜负了,梁枝捧起杯子喝了口茶点头道:“好多了。”
她的情绪就如同夏日的暴雨,积压了许久终于爆发出来。
眼下虽雨过天晴,却也不知她高筑起的心房什么时候会轰然倒塌。
“行,吃饭吧。”
程清淮没多问,也没再提丁锐启的事情,过去的前男友就当他死了,不必再出现在人前。
服务员很快将饭菜送上来,餐厅经理还特地前来让程清淮慢用,四方桌上都是清淡的菜,味道却很好。
梁枝拿起筷子,痛快的吃了一顿,吃饱后,程清淮又往她杯子添满了茶。
静谧的包厢内二人的相处倒也融洽,一人喝茶一人倒茶,四周固色古韵的装饰和墙角点燃的香,都极为容易抚平心底的涟漪,逐渐平静下来。
电话嗡嗡的响起,梁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吴盼的来电。
“喂。”
电话那端的吴盼有些心虚:“枝枝啊,今天周五你知道吧?”
梁枝:“嗯,怎么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刚刚丁姐来问我去总部的事,我眼一闭,就选择了让你去,你不会怪我吧,虽然我不想跟你分开,但我那半桶水你也不是不知道,总部的财务可都是业内老手,我怕去到给咱们旭瑞丢人……”
今天的事情太多,梁枝到是真把这事给忘了。
但事已成定局,她轻声道:“好啦,我知道了,等周一上班我去找丁姐说一说,看看她怎么安排吧。”
电话挂断,程清淮抬眸看她。
梁枝突然想起,以前呆在旭瑞那层办公不怎么直面老板,等去了总部,是不是就要经常在工作上跟程清淮见面了?
程清淮又把茶杯添满,一壶插快要见底,梁枝已经有些涨肚,借机挪开杯子,“程总,喝不下了。”
“喝不下就不喝了。”程清淮问,“你待会要回沪市吗?我晚上还有个会。”
翘班翘的爽快,老板也还是要加班。
梁枝拒绝道:“我高铁回去,今天辛苦程总,我想在附近散散心。”
就算她看出了程清淮迫不及待的想要带着她来跟丁锐启断了,表面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目的就是不跟程清淮多做牵扯。
沪市的这些公子哥儿们,还是离远些好。
第20章 回家(修) 你不会因为这点事伤心太久……
赵勤几次电话来催, 程清淮卡在最后的时间发动了车,梁枝站在外面与他告别:“程总,路上注意安全。”
后视镜里梁枝越来越小, 拐了个弯就彻底不见了踪影。
程清淮指尖轻点方向盘,心底突然升起些烦闷。
目送车子汇入车流, 梁枝拉着行李箱在路边低头打车, 等车的途中在查在安市游玩的攻略, 可没多久, 熟悉的黑色大G重新停在了她的跟前。
副驾驶的车窗落下,露出程清淮清隽的面庞。
“程总?”梁枝抬眸疑惑。
这人不是走了, 怎么又倒回来了?
“总感觉有点不放心, 梁枝,你不会因为这点事伤心太久吧?”
他的声音从车窗传出,落入梁枝耳畔。
虽说程清淮觉得梁枝是个有主见的人,做不出会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流眼泪的举动, 但总是放心不下, 到底是失恋一场,就像他也没想到她在园区吐的小脸都发白的场景。
程清淮并不自负。
他虚长梁枝几岁, 一毕业就被程老爷子丢进了集团, 先是各个岗位轮岗,最终进入了董事会,任命为CEO。
公司事忙,他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工作上,腾不出空去谈恋爱, 所以经验不多,但他到底人生经验多些,若梁枝真走不出这段阴影, 他好歹还能陪着说说话。
曾经一句话价值万金的程总,如今竟然沦落成了话搭子,要让秦执礼知道,这笑话恐怕要讲到明年。
“不会,你放心。”梁枝心头泛起淡淡无奈,“结束了就结束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她也不是什么纠结的人,那天夜里就已经做好了决断。
程清淮老神常在的点了点头,不知道信没信,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会开车吗?”
“会。”
以前陪丁锐启出来吃饭时,他喜欢喝点酒,回程一般都是她开车,等到了她小区门口,丁锐启再找代驾回家,所以车技算是磨练出来了。
“那有驾照吗?”程清淮问的仔细。
“……有,我遵纪守法。”
程清淮说:“行,上车吧。”
“去哪?”
“总不会把你卖了。”
刚从车上下来没多久,又重新坐上了车,梁枝低头把手机订单取消,又给即将到达的师父打赏了一些钱,再抬头,车已经上了高架。
不是回沪市的路,程清淮没说,梁枝也就不问,就像他说的,总不会将她卖了。
经过今天这一遭,梁枝心底筑起的高墙逐渐溃散,只是速度太慢,还没有被察觉到。
直到高架的尽头,再拐个弯,安市站映入眼帘,梁枝这才琢磨出来程清淮打算做什么。
车在停车位停好,车钥匙抛在了梁枝怀里,程清淮拿好证件,站在副驾驶隔着车窗跟梁枝交代:“这两天你就开我的车,我的会来不急了,高铁快一些,等
你回了沪市我让赵勤去取车。”
梁枝:“……”
她虽然有预感,但没想到程清淮真的就这么把车丢给了她,而且压根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
见车钥匙已经落在了她手里,程清淮转身就大步汇入人流,像是怕她拒绝一般走的飞快,让梁枝拒绝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她虽然开过车,但车和车还是不同。
丁锐启的奔驰是入门级的代步轿车,而这辆大G放在以前是当军车用的,开虽然一样开,但等梁枝磨蹭到驾驶座,调整好后视镜和座椅后,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这期间她还查了半天百度找这些按钮在哪。
梁枝第一次开这车,略微不适应的驶向她早早看好的民宿去。
……
商务座候车室内,秦执礼给程清淮来了个电话,他那边人声鼎沸,像是在什么会议现场。
“还不回来?真打算让你们家老爷子亲自去逮人?”
程清淮抬眼瞅了眼时刻表,算了下时间,“两个小时就能到。”
开车需要四个小时,高铁加上抵达会议现场的路程,两个小时差不多。
“你可真行。”秦执礼吐槽道,“就没见过你这种人,亲自送梁枝妹妹去分手,我要是她,我肯定怨你一辈子。”
“你是她我也看不上你。”
程清淮吊儿郎当的恢复了往日的惬意,秦执礼也听出了他心情好,但是按耐不住泼冷水的想法:“人梁枝妹妹可没说过看上你,你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当了个猴。”
“就你话多,挂了。”程清淮不爱听这话,作势要挂。
“哎哎等等,你开车去的安市,车呢?用我安排人给你运回来不?”
“不用,梁枝那开着呢。”
秦执礼了然的笑笑:“行,早点回来开会,我先去跟你们家老爷子聊两句。”
程清淮挂了电话,打开了赵勤远程传过来的文件,待会会上要用。
赵勤找不见他人打电话来问得知他在安市时,着实是一惊。
他没料到,程清淮会在这么重要的当口跑去安市,这个会从很久之前就在准备,乘胜集团作为当地企业代表,需要在会上发言。
其他的会安排下面的副总开就算了,这个会可不行,书记都会到,程清淮摆不了那么大的谱。
十年前,乘胜集团的规模就已经很大了,在沪市周边几个临近海域的市拥有自己的港口,主要做对外贸易,而且投资的一些其他产业也大获成功,家居、科技、因着盛清煜的关系,还投资了些娱乐公司和电影,赚的是盆满锅盈。
后来与政府机关合作,建造产业园,在沪市这个寸金寸土的地方,发展高精密的研发与制造。
如今,产业园内纳入了不少新兴企业,不光是极大的拉动了整个沪市的GDP,实业落地才是当地政府发展的最有利的方式,听闻年中述职时,书记面上格外有光。
其实程涯臣不是没考虑过上市的事情,在刚刚对外透出风声说想去纳斯克达敲钟时就被请去了喝茶,喝完茶的那天下午,他在办公室独坐了一下午,在太阳即将没入地平线时,叫来了程清淮。
告诉他以后就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的做一个民营企业。
这些年,程涯臣退居二线,大部分权利落在了程清淮手中,政府官网的首页上挂着程清淮的照片,后面拉了条横幅,十大民营企业家的字样格外显眼。
倒是半点都没有沪市公子哥的行径。
既然程涯臣都已经做出了决定,程清淮没有什么可与不可,他作为守成之士,就先踏踏实实的干吧。
……
安市是一个很好的旅游城市,如今夏末秋初,这里却依旧是花团锦簇,融汇古今的园子一逛就是一天,池水花鸟,仿佛与以前的岁月遥遥对话,现下虽然是暑假,游客多一些,却也没有扰了梁枝的兴趣。
只是一点,饭菜不太好吃。
梁枝去了几次程清淮带她去的那家私房菜,奈何都没赶上饭点,从门口望去可以看到那天和颜悦色的经理笑着说厨师下班,关门谢客,哪怕是这样,依旧引得门庭若市,没吃到的人更想尝尝这家的菜了。
逛了一天半,梁枝的心情有在变好,周日上午,吃完早饭后,梁枝开车程清淮的大G返回沪市。
这一路上她刚开始心惊胆颤,怕把这辆车给刮了蹭了,开到半途她就已经麻木了,不过是四个轮子一个铁皮,没什么的,所以她安稳的将车停入了小区地上的收费停车场,拎着自己的行李回家。
她不忘给程清淮发消息,告知他自己已经回到沪市,他随时都可以回来取车。
程清淮没回。
回到家,洗去一身的疲惫后,梁枝换上睡衣,一边擦着头一边走出浴室,将自己甩进沙发里,睁眼看着屋顶,神情有些木然。
身体已经归巢,总感觉灵魂还在路上。
直至手机嗡嗡响起,才将她拉回整个人间,她侧头伸手去够,划开屏幕,轻声道:“盼盼。”
吴盼有些小心翼翼:“枝枝,你回来了吗?”
“嗯,在家呢。”
“那我去你家找你玩吧,行吗?”
梁枝想了一下,接下来也没什么大事,就应了下来:“行,来的时候带点吃的。”
除了刚到安市跟程清淮一起吃的那顿饭,后面她就没怎么吃好过。
挂了电话,梁枝逼着自己起来把家里收拾了一下,两天没人住,家里缺少了些人气,等她收拾完,门铃正好响起,拉开门,吴盼举起手中的袋子:“噔噔蹬蹬!小烧烤和啤酒,咱俩今天喝一点?”
梁枝头都没回的退回去,让吴盼关门,“你随便,我去换个衣服吹个头。”
吴盼:“枝枝你不必这么隆重,那晚礼服就不用穿了,咱今天就简单的吃个烧烤,又不是什么酒会。”
梁枝:“……”
她懒得搭理吴盼的胡说八道,吹好头发换了身宽松舒适的家居服,打开电视随意的找了个综艺,坐在地毯上开了瓶啤酒。
吴盼常来,趁着梁枝换衣服的空她就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烧烤放在了盘子里,啤酒也摆好,就连梁枝喜欢吃的小菜也都放在了她的跟前。
“等会你洗碗。”
饭菜不多,仪式感倒是挺足。
“我洗就我洗,反正我今天来就是给你负荆请罪的,这第一口,先是我道歉,不应该抛弃你享受荣华富贵,让你独自一个人去面对千难万难!”
一番话让她说的豪气冲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壮行酒。
梁枝跟她碰杯,喝了一口,“改天去找个高考班重新学学你的语文吧。”
什么词都往上堆。
她跟吴盼的关系不会因为工作调动而发生变化,两人很久之前就是朋友,这点小事,还影响不了什么。
喝完负荆酒,吴盼就没个正行了,与梁枝天南地北的胡吹,一会看着综艺嘎嘎乐,一会偷摸的跟梁枝讲讲公司里别人的坏话。
吃到一半,她突然想了起来:“你还没跟我说你请假干什么去了呢。”
请假的时候梁枝兴致不太高,吴盼识趣的没追问。
成年人这点分寸感还是要有的。
剥花生的指尖一顿,梁枝垂眸,平静道:“我去跟丁锐启分手的,他出轨了。”
吴盼酒劲上头,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只恨这巴掌拍不在丁锐启脸上:“我靠这贱男人!!我要去打死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