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时光匆匆流逝。
次日一早,方纪就将爸妈哥姐一块儿拉出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爸妈哥姐各自都顶了个黑眼圈,其中二哥最为严重,深深的黑眼圈配上满是红血丝的双眼,简直就跟硬熬了一宿一个样。
方纪疑惑,方纪思考,方纪选择放弃探索。
整个上午,方纪都在期待地等着中午的到来。
爸妈哥姐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过分热情让他有些不太适应,他很想要哥哥过来陪着他,与他一起消化这份来自亲人的火热。
方纪眼巴巴地等到了十二点,就迫不及待地给管家打电话,询问哥哥是否起床。
然而,管家惆怅地告诉他:“大少爷今天醒来之后精神不好,吃不下饭,到现在只喝了一碗粥。小少爷您跟先生、夫人他们去玩吧,大少爷还是再多休息一个下午比较好。”
方纪大惊失色:“哥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医生看了吗,严不严重?我把下午行程取消算了,这就回去看哥哥!”
管家立马澄清,安抚小少爷:“小少爷别担心,这是大少爷的熬夜后遗症,只是反应有些大而已。”
那么方丞玉呢?
方纪疑惑地问:“二哥?”
谁能跟他解释一下。
耳垂、脖子、手腕、手指、腰、大腿、脚踝、头发上,戴着的全部都是小纪的首饰!
方连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小纪与方丞玉之间的互动了。
方连:“不对。”
他将杯子递到了方纪的面前,说:“这里面有二十卷许愿条。”
他拗不过方纪,只好答应下提前跟着管家先行回家的事情。
……是情绪。
方纪这才勉强接受管家的说法。
方连:“不对。”
它们全是静音首饰,在小纪收藏的首饰中极其罕见,为了将它们凑齐成融洽、自然、美观的一套首饰,小纪在车上费了很大功夫。
玻璃杯落地碎裂,刺耳的声音顿时将方连吓回了现实。
方连越想越多,越想越细。
“只要大少爷下午好好休息,很快就能恢复正常。您在外面好好玩,要是为此取消行程回了家,大少爷才会对此愧疚难受呢。”
满足小纪,完成合同。
“饮料?”“不对。”“是任何液体状的东西吗?”“不是。”“骰子!”“不对。”
大约过了十分钟时间,方连才从宴会场的角落里回到中央。
他看着小纪逐渐好奇,而后着急。
小纪为什么会在准备首饰时感到欣喜、期待?
按照方纪以往的习惯,生日晚宴一般会持续到晚上十二点。
真正让他崩溃的,是这么多个小时换来的结果——没有结果!!
他总算拿开了自己遮在杯子顶上的手。
隐秘的兴奋不断催促着他去验证刚刚解开的伟大谜题。
瞧吧:
言辞?那是足够温和的、站在小纪视角上、全心全意为着小纪着想的台词。
见到小纪与前些日子回应他们时截然不同的鲜活情绪。
“不行,那是作弊。”
方连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来,小纪,猜猜杯子里面放了什么?”
连同着整个凌晨都没解出问题的郁闷一块儿,杂糅成让他食不下咽的巨大闷气。
这是一份必有回响的期待。
方纪疑惑了。
回应小纪的期盼,让小纪感觉到安定与满足。
他随便喊了一个服务员,让他到主桌把小纪喊过来。
可是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他甚至不需要送小纪任何礼物、花任何的钱,就能轻轻松松地将小纪“笼络”到自己的身边。
他忽然明白也确定了,原来对于小纪来说,有效收益不是金钱、不是“登顶”,不是任何物质性的东西,而是由他们的情感关系所带来的这份情绪。
小纪没有看过,而方丞玉必然不会落空他的期望。
爸妈妹也被他吓了一跳,纷纷询问:“怎么回事?”
不过牙酸归牙酸。
方纪:“宝石?”
见到小纪在他同意揭开谜底时,悄悄松的那一口气。
方纪将自己能够想到、可以被放在水杯里的一切东西,全都猜了个遍。
方丞玉随口一句话、随手一个行为,都能惹得小纪笑个不停。
他着急地得叮铃当啷:“那到底是什么?”
可他瞧着哥哥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担心极了哥哥的休息。
一千五百万老师私下告诉他的事情、教给他的方法,爸妈妹为什么也会都知道,甚至运用得比他还要纯熟啊!!
很快,服务员带着茫然的小纪和身后三个探究而警惕的目光,一起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等等。
关心小纪,让小纪感觉到温暖。
这一刻,答案终于在他心中落了地。
他与爸妈哥姐一起消磨了生日当天的下午时光,继续享受爸妈哥姐的轮流热情。
于是这会儿刚到九点,时间还没过半,他就忍不住劝说哥哥先行离场、回家休息。
他瞥了眼总算转身从主桌离开的方丞玉和依依不舍地望着哥哥的方纪,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桌边。
方连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紧紧地盯着方丞玉,试图从他与小纪的交流中盯出一些东西来。
他笑眼弯弯,对着二哥露出了一个非常纯粹的、真诚的笑容。
结果小纪转眼就跑到了方丞玉这个假哥哥怀里去!
与之相比,今天白天全时段的暗潮汹涌、尔虞我诈,四名顶级选手的线下对决,那根本什么也算不……
方连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忘记了手中还拿着水杯。
但对方连来说,这一天就实在有些“难熬”了。
他不想打击二哥,便配合着思考,尝试回答:“首饰?”
方丞玉不愿意走。
对于方丞玉来说,最大的有效收益就是那份六千万合同。
终于在某个时刻,一道闪光忽然从他的脑海中穿射而过!
尤其是今年的生日宴会上,爸妈哥哥姐首次全勤出席,他总算不是那个回回宴会都只能和朋友坐的小叮当了!
可这件事情只在他的意识表层轻轻拂过,他甚至没有理会自己被水溅湿的裤脚。
方连觉得,不论是小纪花那么长时间给方丞玉准备首饰,还是方丞玉在面对小纪时全力展露出亲和与关心,都是不会产生任何有效收益的事……
对于方纪来说,生日宴会无疑是开心的。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不透明的杯子,手掌将杯口盖得严严实实。
方纪哄着哥哥:“可是哥哥你昨晚都没睡好呢,今天要是又休息晚了,心脏难受怎么办?”
因为他想看到方丞玉戴满首饰的样子。
方纪实在想不到二哥到底还能在杯子里放些什么东西了。
沉思归沉思。
方连:“不对。”
行为?瞧瞧方丞玉身上那些首饰——
方纪忍不住探头朝着杯子里看去,只见杯里放着的,竟然是一卷卷被彩色细绳捆住的纸条!
有效收益?
他说:“今天可是小纪的生日。白天哥哥没能陪着小纪也就算了,晚上的生日宴会,哥哥怎么可以提前走呢?”
“小纪不管有什么愿望,写在上面,哥哥就会努力帮小纪实现。”
方纪:“许愿条?这听起来好棒,谢谢二哥!”
有件事情还是值得让他起一番情绪的——
见到小纪遇见纸条时的疑惑。
不过这段时间爸妈哥姐出纪意料的事情早就够多了,方纪姑且也习惯了这样的出乎意料。
见到小纪得知答案被满足好奇时的餍足。
这抹笑容并不像是每次努力想要得到更高分时扬起的标准笑容。
“我能晃一晃杯子听听声音吗?”
时间,他是可以接受的。
“……”
哦,不,等等。
方丞玉是在满足小纪的情绪!
方连从猜谜游戏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紧紧盯着小纪的神情。
方连:“不对。”
他嘴一撇,想尽办法作弊,当即抓着二哥的袖子就撒娇起来:“好二哥,你就告诉我嘛~”
方纪眼巴巴地说:“要不二哥你直接告诉我答案算了,一点提示都没有,这也太不好猜了吧!”
意识松懈,它就掉了。
那他又是怎么满足小纪的?
爸妈妹昨晚肯定也被这一幕气得不轻!
“咔嚓!”
方连没有任何腹稿,现想现说,有些紧张:“如果小纪希望哥哥陪你或帮你做些什么事情,也没问题,哥哥一定会在七天……不,三天内,给小纪一个确切的时间。一定不会像是以前那样,说了不算话的!”
这方丞玉怎么能应?
他歪着脑袋绕着水杯走了两圈,开始认真思考。
猜、猜谜游戏?二哥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方纪坚持地说:“哥哥要是不想自己回去,那行,小纪提前结束宴会,陪着哥哥一起回去!”
方连一秒犹豫,而后恢复坚定:“不行,小纪再试试。”
方连将他带到目光较少的墙角中,举起自己手中的杯子,双手一块儿将纯白不透明的杯子举到了方纪面前。
这些首饰是在小纪下午回家路上远程指挥着管家挑出来的。
直到晚宴时间,才回到家中接着哥哥一起前往会场。
方纪怔怔地眨了眨眼,眼眶微红,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而是一种更加浅淡、但更加自然的笑容。
方纪惊讶:“……蛋糕?”
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在了方连的眼中。
他的心脏快速地怦怦直跳。
方连一直紧紧注意着方纪的神情。
昨天晚上的思考与反思一直持续到了四点半钟。
神情?那是足够真实的、充满关心的、像是真的在对待自己血亲弟弟的神情。
他悄悄地在宴会桌上瞪着方丞玉,决定等到宴会结束,一定要去好好质问他一番。
方纪绞尽脑汁:“水?”
对于小纪来说,情绪也是一种“有效收益”!
比如昨天晚上,他与爸妈妹轮着费了多大劲才将小纪由哭哄笑,结果呢?
方连露出了一抹笑容。
然而,兴许是因为自己昨晚才刚刚经受反思的洗礼,这会儿见到小纪和方丞玉的互动时,方连立马想起了昨晚折磨了自己一晚上的问题。
方连自以为的巨大优势骤然消失。
方纪更加茫然。
晚宴是从七点开始的。
方丞玉为什么能够做到这一切?
“金制品!”“不对。”“哪家的前沿高科技迷你手机!”“不对。”“钱币?”“不对。”“空气!”“……不对。”
别说是他了。
这或许就是他所要寻找的答案。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熬了大夜都没能寻找到的答案,或许就生长在方丞玉身上。
方连现在一想到小纪下午挑选首饰的时候有多么开心、多么期待,就不由得牙酸得紧。
情绪啊……
方连将许愿条全部交到了方纪手中。
他努力回味着自己刚刚感受到的好心情,忽然觉得,如果这份心情也能被算作一种“收益”,那么他这几天的行程,似乎……也就变得有价值了?
第 62 章 出差(7w7营养液感谢)
方丞玉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现场。
他的身上被方纪挂满了充满方纪风格的首饰,在会场中一走,就能不由自主地吸引到无数目光。
加上他是方家的新认回大哥、继承人之一,这次的生日宴会上,许多先前没有机会与他结识的圈内人士,纷纷借此机会上前交流。
或许是因为丞玉老师的年龄与职业,他在宴会场上受到的关注比起当年祁问冬第一次参加宴会的时候要大得多。
但也是因此,蔺辰才得以亲眼见到方连“通悟”的瞬间。
他颇有兴致地为此停下脚步,将整个事件从头围观到尾,也见到了方连那总算摆脱了AI人机味的行为与笑容。
提前出师,还算不错。
蔺辰心情愉悦,便对着面前的交谈者露出了更加温和的微笑。
他礼貌地与每个主动上前交流的人进行沟通。
其中有个别人稍微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不舍而委屈地抱着哥哥的手臂,可怜巴巴地撒娇半天:“哥哥你这份工作究竟有哪里好了?工资都没生活费高,占的时间还这么多,还不如来小纪公司呢。”
方纪时隔半年,又一次在家中感觉到了孤独的滋味。
方纪对此并无知觉。
可很显然,如果他能说动哥哥,那上一回早就可以留住哥哥了。
他掏出了一颗草莓糖,递给这位还在读着高中的小少爷,然后温和且委婉地对着温家家主夸小少爷两句,让他不至于在被父亲牵离之后挨到太大的骂。
说:“这次哥哥去G市,那儿不是有家小纪很喜欢的甜品店吗?小纪喜欢什么味道,哥哥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些。”
方纪忧伤长叹:“三天时间怎么就这么久啊!”
方纪的天轰隆一声全塌了。
黎昀辉来没两天,方纪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程家的经济实力相当不错,程家少爷也回回都能出席宴会。
程家少爷规规矩矩地与他打招呼,看起来十分正常,可蔺辰仔细一瞧,稍稍抓着他聊了几句,就发现这样的“规矩”原来就是他的最大不正常。
温家家主显然是带着小孩上来认人的。
方纪瞪着他,叉着腰,叮叮当当地响:“还狡辩呢?听听你这算盘声,打得我都听见了!不行不行,我绝不允许!”
方纪:“……这哪能‘算是’啊!”
小纪……
方纪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的爸妈哥姐,已经进化到了普通人家的正常爸妈哥姐的程度!
他努力地承诺:“要是哥哥同意,等这一批首饰做出来,赚到的钱我和哥哥平分!”
方纪诚恳得很。
于是整个九月,除开学校的课程之外,他都忙碌地奔波在寻找宝石、金属供货商与首饰制造商的路途中。
并十分好奇地将精力投注到了研究正常版爸妈哥姐上去。
例如程家少爷。
望得管家在经过身边时,都忍不住要笑上他一句:“小少爷,您都快变成望哥石了。”
哥哥竟然要去出差?
哥哥还从口袋里拿出那种哄小孩的草莓糖,温温柔柔地哄着他。
可温家少爷过于内向,哪怕父亲将他牵到了方丞玉面前,他都安安静静的,始终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肯说。
他的存在感十分微弱,蔺辰从祁问冬时期开始,就回回见到他、回回忘记他。
蔺辰对此觉得奇怪,便喊AC9999将他的情况记录了下来。
神情愣愣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快速而紧张地对他露出了一抹微小的笑容,说了一句:“谢谢哥哥。”
小纪回复的字数也变多了。
方纪气哄哄地就要从公司的刷脸系统中ban掉黎昀辉的脸。
假设将这位程家少爷与方家的四位大事业脑摆在一块儿,四方估摸着都能比他表现得更加有趣。
他与爸妈哥姐的交流体验比起哥哥回家之前已经好上很多,最近更是体验“大升级”。
可方连完美地拿出了所有的得分证据,无惊无险地应对了方妈的所有质疑。
自从哥哥回家到现在,他几乎每天都跟哥哥黏在一块,从来没有和哥哥离开过。
方纪奋力抗议,方纪抗议无效,方纪被迫投降。
蔺辰瞧着这父子俩相处的模样,就大约知道他们家是个什么情况了。
这完全属于父母给钱再多,他也不乐意去接的单子。
可方丞玉一走,所有情况都改变了。
听听这发言:“丞玉老师今天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哦,在学校忙着啊,他这学期不是没课吗,还需要忙些什么?……好吧,那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方纪一听不对劲。
他的公司开起来了,最近正盘算着将他上学期设计课上画出的那套首饰大作业落地实现,当成公司的第一套产品制作出售。
哥哥对他说:“小纪,哥哥明天要出省出差,去三天。”
方纪的天悄悄塌了一角。
他给哥哥戴了一身最精致的静音首饰,眼巴巴地望着哥哥出了门,再次迎来了等待的痛苦。
温家小少爷对于他的礼物感到十分愕然。
……
毕竟实验证明,当令人开心的工作浓度提高的时候,时间的流逝也会加速。
哪怕是出门旅游,他也都是带着哥哥一起走的。
可他毕竟是方纪关系最好的兄弟,这段时间刚刚毕业、手上事情也不算忙碌,闲得没事,干脆跑来围观方纪的公司运作。
哥哥当时想了想,说:“或许吧。”
黎昀辉淡定瞧他:“想些什么呢?瞧你这一天天忙得连点儿刺激和乐子都没有,我在这坐着也没个人能一起聊天,多没意思,不如回家。”
他的理智告诉他,仅仅三天出差,短得很,稍微忍忍,哥哥就回来了。
所以这回,当蔺辰又一次见到程家少爷时,他主动留意了一下。
他便当真了。
也没能盼得哥哥的回归。
他狠声警告,身上的铃铛响得跟他的心情一样:“我警告你,你可别想些有的没的,他是我哥,谁都别想对我哥下手!”
他每天都努力地想办法在哥哥空闲的时候,给哥哥打上一通视频或语音。
他每天忙完回家之后,就会坐在大大的落地窗边,抱着哥哥除夕夜送他的七彩铃铛帽子,望眼欲穿地等着天边的哥哥回来。
方纪气鼓鼓地在哥哥床上打了十分钟滚,没能得到哥哥的回头,哇的一声就“哭”着走了。
爸妈哥姐:[@六方,多多出差,不必想家[拇指]]
方纪的生日很快过去。
“哥哥的出差补贴有多少?一天甚至连一万都没有!我出三倍、不、十倍的补贴给哥哥,哥哥不要出差嘛好不好——”
哥哥十分无奈:“那怎么办嘛。嗯……给伤心的小纪一个拥抱?或者,小纪想给哥哥戴首饰吗?带着小纪的首饰出差,也能算是带着小纪一起出门了吧。
除此之外,温家父子也让蔺辰稍微留意了一下。
哥哥对于他的黏人十分接受,温和地承接了他的一切欢喜和思念。
这段时间方纪也比以往更加忙碌。
方纪天天望眼欲穿。
哥哥的身影很好找——个子高挑,长发蓬松,柔和而特别的气场,身边必然会围有的数个人影……
可他的情感汹涌澎湃,对于这份没几个钱却还要让哥哥出差的工作愤怒不已!
盼星星、盼月亮,盼得就连新公司员工都忍不住要在背后猜测起老板的八卦。
他痛苦哀嚎:“为什么又要出差?哥哥不是才出差过吗?上次三天,这次怎么就要七天了?”
可他还没下手,这天晚上,哥哥回到家中,就首先将他喊到了身边。
小纪开始主动找起他们说话了。
心思有处安放,他的等待就不再显得那么痛苦。
这并没有用。
次日早晨,方纪早早醒来,趴在窗户往外看。
他望了一天、两天。
回家途中,方纪忍不住地抓着哥哥,向他分享着这三天里自己遇到的各种事情。
方丞玉却是听得失笑,温和地摸着小纪的脑袋,说:“三天而已,又不算长,小纪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小孩一样离不开哥哥呢?”
方纪气鼓鼓地瞪着哥哥:“甜品想吃的话直接找代购买就好了,才不需要哥哥出差去带!”
小纪的回复变耐心了。
哥哥一回来,方纪就立马黏回到哥哥身边,对着虚空中的“工作”大展拳脚。
有时他们甚至要为了凑到得分要求的通话时长,想尽办法创造话题留着小纪继续通话。
这样低存在感的角色,自然在原著中也一句话没被提到过。
这就累了蔺辰。
方连的成绩突飞猛进,月平均分一下就从倒数第一,跃升到了几乎与方妈齐平!
蔺辰对这小孩表示可怜与抱歉。
放在之前,小纪每天都被方丞玉满足了情绪,他们不论再怎么找小纪,得到的都是平平淡淡的普通反应。
就是安静地坐在那儿,温和地看着他发脾气、打滚、哀嚎,然后在他终于喊累了、闹累了,停下来歇气的时候,亲手倒一杯温茶递给他。
还是温家家主低声呵斥了他一句,他才像被吓到一样,弱弱地低声对着方丞玉说了一句“哥哥好”。
这飞一般的成绩猛涨引起了工作群里其他成员的慌张。
这些日子,方家家中一切未变,又似乎一切都变了。
八月第三周,方连的分数突破新高,一举突破了8的开头,将他原本倒一的位置狠狠向上拉动了一把。
可是哥哥出差忙得很,很多时候没有办法及时回他,他只能去找自己的爸妈哥姐解渴解馋。
整个九月上旬,来自方妈方姐方爸等三位“学生”的消息持续轰炸着他的绿信,只为探究并学习方哥的提分策略。
方丞玉笑:“可是哥哥喜欢这份工作。”
黎昀辉之前拒绝了方纪的帮忙请求。
他合理怀疑,黎昀辉根本就是冲着他哥哥来的!
方纪开心地发现了哥哥!
险些被超的方妈紧张尤甚,连着两周在群内申请复查方连的分数。
可这位程家少爷呢?
不过这样的状态截止到哥哥回家为止。
得亏方妈前两周的分数优势巨大,最终,方连以0.3分的差距惜败于方妈之手,位居全群第二。
方纪鼓着腮帮子,拒不承认:“我只是觉得哥哥这份工作太亏了!”
他一把拽住黎昀辉,不让他走:“等等。你什么意思,原来是跑来蹲我哥的啊!”
晚上十一点半,飞机才终于到达。
他立马上前,笑眯眯地朝同行的老师们一顿招呼,挨个塞了礼物,感谢他们对自己哥哥的照顾之后,欢天喜地地牵着哥哥提前走人。
什么破工作,竟然还要他哥哥出省出差?!
然后便重新低回头去,被他父亲带远了。
方纪当场怔住。
不过看样子这位温家家主也不像是会主动成为他的单主的人。
除此之外,方纪还将这段时间的首饰音乐与首饰公司工作安排塞得比平时更挤了一些。
先是哥哥,然后是妈妈,接着是姐姐,最后是爸爸……
方纪混在人群中,努力探头找哥哥。
紧接着第四周,方连的分数再创新高,将近90的高分将方妈都狠狠甩在身后!
不过方丞玉的缺席倒是给方家爸妈哥姐提供了一个上限更为广阔的竞争空间。
他明亮地问哥哥:“哥哥就出这一次差吧?后面不会再有出差了吧?”
哪想过了仅仅一周时间,哥哥就又一次告诉他:“小纪,哥哥明天又要出差啦。这次要出去一周时间。”
可令人奇怪的是,程家少爷这么标准、高频的宴会出席,却并没能让他在圈内人的心中留下任何的印象。
至于方连,他的思维已被基本打通,几乎可以算是出师,他与蔺辰之间的消息互动一下子就少了起来,姑且算是给蔺辰平衡工作量了。
方纪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就早早地推掉了一切事情回了家,认真把自己打扮了一番之后,前往机场,从七点开始等着哥哥落地。
四方只是太过追求事业,从而忽视了其余的一切事物。
方纪勉勉强强饶恕了出差。
等着等着,哥哥的飞机就延误了。
方纪对此十分震惊,十分欢欣。
……哥哥真的拖着小行李箱离开了!
蔺辰在他身上没能看到一点儿独属于他自己的“个性”。
时间终于来到第三天,哥哥的飞机晚上八点钟落地。
可是现在……
哥哥也不与他争辩。
哥哥的工作越来越忙,出差越来越频繁。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方纪被迫习惯着哥哥的离开。
他的首饰音乐大业、公司大业与爸妈哥姐正常化研究大业,在此期间全都得到了极为高效的推进。
第 63 章 视频(8w2营养液感谢)
T市,天龙酒店,5楼。
A老师忧愁:“丞玉老师,身体不行就不要勉强了,今晚好好待在酒店里休息吧,工作上的事情不用操心。”
B老师关心:“方老师现在感觉好点了吗?眼前还会发黑吗?”
C老师建议:“边上就是医院,要不……行行行,不劝你,那你在这好好休息,千万别随便出门啊。”
方丞玉被他们按在酒店里,苍白的脸色让他们看得担心不已。
D老师思考:“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一下方老师?”
方丞玉面对一圈老师的过分关心十分无奈,一一感谢,一一婉拒。
老师们见他这么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反复叮嘱他照顾好自己,随后就离开了房间。
很快,房门关上。蔺辰拍拍脸,很快气血充足、面色红润。
系统开心汇报:“报告宿主,何温炎终于想来找您啦!”
蔺辰闻言,摸出手机,切换了他的绿信。果然,上面正显示着一个人的留言。
何温炎:[蔺先生,最近工作忙吗?有些私人问题想要向蔺先生了解一下,文字说不太清,想去找你一趟,最近方便吗?]
蔺辰夸系统:“播报及时,不错。”
他着手回复:[不方便。]
何温炎很快问:[什么时候方便?我跟你的时间走。]
何温炎被他这姿态弄得有些不安,故作镇定地焦急等待。终于——
管家眼瞧着大少爷这一副不乐意去医院挨检查的模样就头疼:“大少爷,不是我说,您心脏不好,大毛病小毛病都该更敏感才对,不然万一哪天心脏出了事可不好办啊!”
何温炎莫名其妙,气冲冲地抓起手机往输入框里打字。
蔺辰平淡地说:“我是站在投资方的立场上,从你的经济安全与生命安全的角度考虑,给你提出的这个建议。”
蔺辰重重合上了笔记本。
他想以“除夕”为主题,写一首首饰曲子,等到今年的除夕夜作为帽子的回礼送给哥哥!
【蔺辰-有偿咨询:200,000元/时[点击预约]】
视频时间恰好为:10:00。
他当即放下其余一切主题选择,专注地为“除夕”主题选声音、选首饰、编曲。
蔺辰:[是。]
这样全心全意准备一件事的感觉,对方纪而言有些陌生。他难以从中自拔,一时间,方纪花在公司与爸妈哥姐身上的时间都被收回了不少。
他轻描淡写地将问题带过,笑着向老师们道别,飞快地带着管家离开。
他一顿:“我确实有些朋友擅长找人,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关于你父母有什么已知的消息吗?名字、出生年月、相貌特点、职业?他们留下过什么东西吗?”
小少爷没有反应。
另一边,酒店里。
可是现在时间已到达十二月底,很快就要进入寒假,距离除夕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
方纪此时左右拿着两条项链。
他直入主题:“说吧,你能有什么私人事情需要来找我的?”
蔺辰:[?]
系统将蔺辰的面容从方丞玉换回蔺辰之后,安静片刻,得意地说:“完成了,宿主!”
何温炎:[是我小瞧蔺先生了。]
何温炎面无表情地“唰”地从桌前站起身来!
然后光速闯向房间,唰地拉开衣柜,来不及多想,飞速从中抓了一套最常穿的衬衫牛仔,单脚蹦着穿着一边赶回书房。
蔺辰:[^^]
管家一愣,接着就被这名老师抓去叨叨咕咕了一通“丞玉老师那天晚上怎么怎么……”。
他忍不住说:“你是丞玉老师的家人?哎呀,有时间赶紧带方丞玉老师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他这身体太弱了,得多补补啊。”
刚要开口,就听蔺辰接着说道:“我曾听说过一则小道消息。”
方纪在哥哥离开的日子里,天天抱着哥哥亲手织的七彩铃铛帽,忽然来了个极妙的灵感。
他瞧着管家,有些意外,问:“小纪今天在忙呢?”
视频关闭。
管家无奈头疼极了,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二少爷和大小姐小时候的样子。
接着,他坐在书桌前,放好手机,调好角度,回了一句:[1]
这让他大受鼓舞,决定这次这首曲子一定要编得尽善尽美,将它作为一个完美的礼物,回赠哥哥。
蔺辰:[[微笑]]
他快速翻动着笔记本,时而抬头看一眼手机。
何温炎:。
何温炎面色一正,将自己与何明亮的关系以及听说何明亮与对方都是A市人的事情简单概括。
何温炎很快拍下一枚玉佩的照片。
“啪!”
至少,没能将他吸引至“非要将它完美完成不可”的地步。
他眉头高挑:“这可能事关我的亲生父母,你却要我放弃追查?”
蔺辰:[算了,看在熟人份上,不加收额外的视频钱了。打吧。]
就在这时,边上一位还没告别的年纪比较大的老师瞧见管家。
他看了眼时间,没有理会何温炎震惊得失语的神情,说:“有些困了,我去睡个午觉,剩余的时间我会按照比例将钱退给你。午安。”
他说:“关于我亲生父母的事情,我实在是找不到更多线索了。没有办法,只能赌一把蔺先生的人脉广遍全球,说不定能为我提供什么建议或线索。”
这回视频被接通了。
这半年来,方纪说是一直在准备首饰音乐,可实际上光是学习谱曲和编舞,就耗费了他好长一段时间。
他看了眼蔺辰背景边上露出的一缕强力阳光:“不过对蔺先生来说,应该是中午好。这个点不会打扰蔺先生午休吧?”
……
他心知自己是喊不动了,只好问了一声:“小少爷,那我自己带司机去接大少爷了?”
小少爷没有反应。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轻叹地垂下眼,不再言语。
第一首首饰音乐直到目前都没能完成。
小少爷没有反应。
何温炎:“没有具体信息,但是留下过这个——稍等,我拍给你。”
管家:“小少爷。大少爷一个半小时之后就要落地了,您现在打算出发吗?”
方纪心觉靠不住,干脆自己学习,亲手编起每一段乐舞。
何温炎好奇点开。
管家疑惑地抬头看向小少爷房间,换做平时,小少爷这时应该早就穿了一声叮叮当当的装饰,跑出来催他赶快出门了,可今天怎么毫无动静呢?
何温炎瞬间回神,面色一变:“等等,你——蔺辰!等——”
蔺辰:[和工作无关的私人问题可以走以下通道:__点击链接跳转__]
这些事不是他不想交给专业人士去做。
他兴奋地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那个让他“非要完美完成不可”的天选主题!
何温炎震惊:“你真见过这玉佩?”
何温炎:[……您这吸金手段,实在是让人甘拜下风啊。]
他的目光难得地严肃起来,声音微沉,说:“我不能确保我掌握的信息准确,但是——不要继续往下查这件事。”
方丞玉这是第一次在落地之后没有立马见到方纪。
蔺辰眉头紧皱,没有抬眼,说:“等等。”
何温炎端正地坐在茶几面前,精神抖擞,衣冠端正,微笑地对蔺辰露出微笑:“蔺先生,晚上好。”
方丞玉倒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哎呀,陈老师,哪有您这样打小报告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何温炎:“……草。”
管家耸肩:“您默认了。”
管家无奈地说:“是的,大少爷,小少爷今天编曲太投入了,我喊了半天他都没听着。”
他停下工作,瞧了眼手环提示,原来是快到出门接大少爷的时间了。
他从书房里熟练地一翻、一抓,带了个本子和笔后奔向客厅,将茶几上一切杂物单手朝着边上一扫,手机一放,开了自拍相机快速调整了一番角度,彻底固定好手机后,回到绿信。
何温炎冷静地冲向卫生间,先用冷水洗了把脸,接着一把抄起发胶,哐当两声摇匀,熟练地一喷、一抓。
管家:“小少爷?”
整个过程依旧艰难,但相比起那些灵感一般的主题,方纪显然对于这一主题的音乐有着更为坚定且澎湃的热情!
他气笑,回了个“1”。
何温炎气笑,一段段消息哐哐地朝着对面砸了过去。
蔺辰缓缓说:“A市曾有一对夫妇,因为一个骗局,欠下了巨额债务。债主势力庞大,一度追杀到人家门口。这对夫妇心知难以逃脱债主追杀,为了不让事情牵连到刚刚出生的孩子,便找准机会将孩子扔到了一间孤儿院外。“
管家大声喊:“小少爷!”
何温炎:“……”
蔺辰随即起身倒掉枸杞茶,收回报纸,收回一切道具,将这身衣服一块儿放到行李箱的内侧重新藏好。
恰好三分钟!
何温炎顿住:“?”
方丞玉歪着脑袋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笑:“那小纪这回的曲子应该做得能比之前几首都好吧。”
可归根结底,这些会被放弃或淘汰的曲子本身,也就没有那么吸引他。
下一刻,何温炎的视频通话邀请响起。
蔺辰淡淡说:“不行。”
这叫不方便?
管家不关心曲子,只发愁:“也不知道小少爷这状态会持续多久。以前二少爷和大小姐住校的时候,就经常因为过度专注,忘记在饭点吃饭,长大后肠胃坏了好一段时间呢。”
这个想法一蹦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管家上前轻轻碰了碰小少爷的肩膀。
实际上,这并不意味着他没能将任何一首首饰音乐推进至后期。
他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枸杞茶,品味两秒,给出结论:“枸杞不行,下次提醒我换一家。”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这些天为了准备全国创新创业大赛企业组总决赛而堆得一团乱的屋子,又看了眼息屏的手机屏幕上倒影出的凌乱发型和睡衣。
何温炎:[半小时。什么时候有空?]
何温炎他盯着蔺辰的微笑看了两秒,一时间不太确定对方发的究竟是老年人版微笑还是年轻人版微笑。
方丞玉无奈地笑:“心脏真没事,那天就是血糖低了,有些发晕而已。”
嘿,还给五入了!
哦,原来小少爷正在捣鼓新的首饰音乐呢。
何温炎:[(截图.jpg)]
管家安静地离开了房间,喊了司机,出门去接方丞玉。
“后面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他们是否存活、这对夫妇究竟是谁、那个被遗弃的孩子又是什么人,我一概不知。我只知道他们当年欠下的巨债并没有还清,如果他们的孩子没有十亿以上量级资产或者足够强硬的后台,一旦与这件事情扯上关系,第二天或许就……”
蔺辰点开图片,眉毛一皱,忽然从边上拿过一本笔记本快速地翻阅起来。
蔺辰淡定地应了声“好”后,从行李箱的内袋里拿出了一套新衣服换上,又从里面拿了几张随身携带的旧报纸在书桌上摊开,再冲了一杯枸杞茶放在书桌左上角。
何温炎:“咳咳咳咳咳咳……”
蔺辰拒接。
何温炎的嘴角拉平成一条直线,说:“要不要继续往下查,应该由我自己来判断。”
纵使何温炎手上的资金早就宽裕起来,也因此被一口水呛了半天,差点呛出眼泪来。
管家担忧地按下把手,推开门一看——
何温炎:“?”
直到最近。
何温炎:[一寸光阴一寸金,不过如此。]
有些是因为主题无趣,有些是因为现有首饰搭不出来,有些是因为乐舞设计效果不如人意……
然而,此时的蔺辰并没有等待他的后续消息,直接切了绿信。
中年管家放下手中的工作,上楼敲门。
蔺辰奇怪地瞧着视频中何温炎的打扮。
蔺辰:“有点打扰,但不多。何小老板大晚上在自己家里也打着发胶穿得这么正式?”
何温炎面不改色:“刚在公司忙着,才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这天,管家的手环忽然嘟嘟震动。
然而,没等他措辞完毕,手机就响起了一笔66667元的转账提醒。
管家皱眉地重新敲门:“小少爷?”
只意味着截至目前尝试制作的每一首首饰音乐,都在某个阶段被淘汰或者暂停掉了。
何温炎:[?二十万时薪挂的该不会是语音通话的价格吧?]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方纪一时有些着急,只能努力地将自己更多的时间投入进来,尽可能推进这首曲子的完成。
蔺辰:[3分钟后。]
蔺辰没好意思戳破他:“行。”
他等了会儿,没有得到回应。
蔺辰了悟:“哦,老乡啊,真巧。”
只是面对陌生的首饰音乐,专业人士也纷纷麻爪,连换了好几位专业人士都没能配出他想要的效果来。
他闭着眼睛,左边的敲一下,右边的敲一下,认真地对比着两者的声音,口中嘟嘟囔囔着什么“还是不够清脆”,埋头往本子上潦草记下一笔之后,从边上摸过另外两条项链,闭眼,敲敲,对比,记记。
AC9999:“滴滴,已经记入生活备忘录!”
“连上视频之后,出现的背景将会在N国的CC酒店,时间为中午十二点半,请宿主注意。”
管家面无表情:“吃饱饭没多久还血糖低,这不是更得去检查了吗?”
方丞玉扶额,哀叹:“……李叔,我已经月月挨查了!这个月前两周刚查过,真没事,不用这么小题大做的。别我心脏没事,就先被这数不清的检查给烦死啦。”
管家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理。
他无奈地叹气:“好吧,但大少爷您要是有什么觉得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及时检查,及时治疗啊。”
方丞玉温和地笑:“一定,一定。”
第 64 章 动身(二合一,昨天+今天)
方纪专注地将上半首曲子最后缺着的两个音符选好放入之后,长长地呼了口气。
擦了把并不存在的汗,精神总算慢慢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看着自己完成一半的乐谱,尝试着敲了一通,非常满意。
很有除夕味,很有哥哥味。
很好!
方纪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扭头看了眼时间,想着什么时候该要出门接哥哥了。
22:41。
方纪一愣。
等等。哥哥今天什么时候落地回家来着?
八点多!!
方纪立马慌里慌张地从书桌前起身,朝门口大喊:“李叔!”
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方纪头发都来不及梳理,急急忙忙地冲出房间,喊着:“我们是不是该——”
话没说出口。
方纪的双眼猛地睁大,一个急刹车,身子被惯性带得往前踉跄了两三步。
方丞玉敛目,说:“当然要去。”
随行医生敏感地瞬间回头,问:“大少爷不舒服?”
就在这时,管家敲门,探进头来:“小少爷,杨女士到了!”
安静片刻,蔺辰说:“这几个月里,不论是方爸妈哥姐还是小纪,对于他们的关系转变都很满意。”
他指了指书桌一角。
说是这么说。
方丞玉说:“好的,谢谢李叔。”
方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似乎进入了某种特殊的心流状态。
随行医生住在方丞玉的正对面,为了以防万一,多跟酒店要了一张方丞玉房间的房卡,放在自己手上,并反复叮嘱方丞玉一定要将监测手环时刻戴着,以免发生意外。
方纪想起自己挨的这骂就忍不住想笑。
方丞玉笑:“小纪喜欢的东西,我当然也会喜欢。”
可当管家再次见到方丞玉时,却见方丞玉的面色一改刚刚的欣喜与红润,变得苍白无比。他的双眸饱含悲伤,情绪格外低落。
他的首饰套装中,本来是含有脚趾戒指的,可这哥哥说什么也不乐意戴,为此还朝他身上踹过一脚,笑着骂他说要不是知道他真喜欢首饰、自己都戴,都得怀疑他是不是个小变态了。
方丞玉勉强地拉出一抹笑容:“好,谢谢李叔了。”
蔺辰得出结论,轻轻地说:“所以,维持这一切趋势,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温和地回应道:“怎么会呢,那可是哥哥拥有的最好看的一套首饰了。只是今天又不出门,偷个小懒没有戴。怎么,小纪想给哥哥戴首饰吗?”
这是管家建议的,他希望方丞玉能够早点动身、早点落地、早点休息。
大少爷与他说完话后,又将头转回到了车窗外去。
方纪一蹦一跳地走了。
为了在创作首饰音乐时不要受到多余的声响打扰,方纪这会儿身上没有戴任何首饰和铃铛。
方纪现在的时间已经完全被编曲工作占领了。
纪纪:[哥哥快快忙完,快快回家,回程时间定下之后告诉小纪,小纪去机场接哥哥~]
方纪一听,大惊失色:“现在不是都寒假了吗?哥哥怎么还要出差?!”
方丞玉好看的眉眼笑得弯弯,说:“好。”
哥哥给他戴好首饰,走远两步,仔细打量一通之后,点点头说:“好看。看起来有些喜庆,又有些清淡——这是主题底色吗?”
方纪安静地抱着哥哥的手进入屋中,眼巴巴地问:“哥哥什么时候回家的?怎么回家的?呜,小纪刚刚谱曲太入迷了,没听到闹钟,没发现哥哥回家的时间已经到了。”
他闭眼享受着哥哥给他戴首饰时的感觉。
最后是腿上的首饰。
哥哥:[出门一天也要接的吗?]
原本已经几乎能够自主运行的爸妈哥姐,这几天又一次在群里慌了神。
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会觉得累的。
方纪:“还没呢,编舞都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这也算是我第一次将进度完美地推到这里。下午我约了杨老师过来,打算跟她一起研究一下。”
纪纪:[哥哥![可怜][大哭]你怎么偷偷出门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系统跟着宿主往工作群里瞧。
方纪心想这本来就是给哥哥的圣诞回礼,怎么能为回礼本身再要个庆祝礼物呢?
蔺辰可惜:“就是晚了点。”
他坐在车子后座,静静地侧头望着窗外飞逝的环境,想着自己那对不知名的养父母,眼眶就不由得微微泛红。
大部分时候他会担心灵感忽然消失,所以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就想将它们全部记下来。
方丞玉没有等到晚饭就动身了。
他郑重地点点头,说:“大少爷放心,晚上我一定好好帮您跟小少爷解释一番。”
“激进版是温和版的改版,必然会对小纪留下一定影响,正面负面不好说,但这一影响必然能够更好、更久地保持住他与爸妈哥姐目前逐渐升温的感情状态。”
方丞玉没有拒绝管家的好意。
不过也是。要让小少爷见到大少爷现在这样的伤心模样,指不定会扔下手中的所有事情,哭着闹着也要跟大少爷一块儿去呢。
管家关门的动作一顿,他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哥哥!”
蔺辰翻阅着绿信中方爸妈哥姐逐月提升的纪相处分数,良好的记忆让他得以在此时将他们每月得分的行为细节全都铺开展在脑海之中。
兴许是情绪太过悲伤,他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胸膛前的衣服。
他模糊地用“有事”一词粗浅带过,没有细说。
次日早晨八点,随行医生敲门来找方丞玉,让他提前吃了些防意外的药后,一行人出门前往墓地。
房间门口安静地站着一名眉眼温和的男人。黑长而卷曲的秀发被他冲出房间时带起的风扬到半空,一身的柔和气场连带着也向四周拥抱而来。
惊喜不能破,那就把“礼物”的事情藏着好了。
方纪忙忙碌碌地过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总算在晚饭的时候停下休息。
他想,等他这段时间忙完,一定得多带着哥哥出去玩耍,把这些天忙碌的部分全补回来!
管家这才向他解释说大少爷今天出门、明天中午才能回来的事情。
但是这回,方丞玉却难得享受了一段时间的安静假期。
方纪眉毛高挑,跳起来捂住哥哥的嘴:“哥哥你都快把我的主题猜出来了!不行不行,不许提前猜,提前猜到就没惊喜了!”
系统:“可惜现在——”
方丞玉笑眼弯弯:“不错。等小纪这首音乐完成,小纪有什么想要的庆祝礼物吗?”
方丞玉温和而礼貌地谢过医生的好意,回到自己房间,早早卧床休息。
系统深有同感:“您说得对。要是方纪一年前就能自己觉醒血脉,那方业成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来找您下单子了。”
方丞玉惊醒,触电般松开手,说:“不,没有,只是车里温度有些高,有点闷。”
……
蔺辰没有答话,他撑着下颌,对着笔记本屏幕上的“退场计划”文档思索着。
他随便扒拉几口之后就回到房里,掏出手机,气势汹汹地给哥哥发消息。
方纪每吃一条哥哥剥的虾,就会也往哥哥碗里塞上一条。虽然有些借花献佛(借的还是佛的花)的嫌疑,可这怎么能不算是小纪对哥哥的爱呢?
哥哥:[明天中午回去。(机场图片.jpg)小纪安心工作。有没有什么想吃的T市特产?哥哥回去给你带点。]
大少爷的手机在耳边放了好一会儿。
哥哥附上了一个可爱的笑脸表情。
他连忙上前,担忧地弯身问:“大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系统似懂非懂:“那宿主您准备……?”
每天睁眼,他的脑子就会开始自动运作,推演着自己的“除夕”音乐。
方纪当即小步跑回屋里,将自己的除夕首饰套装拿了出来。
方丞玉神情落寞地说:“是我的养父母……他们前些天出了车祸,当场死亡,今天刚刚下葬,那边的亲戚问我要不要去看一眼。”
发生了什么事?他与大少爷相识一年多,似乎还是第一次听到大少爷这样失态的声音。
纪纪:[T市才没有什么好吃的……那哥哥说好了哦,明天中午小纪一定要看到哥哥!]
方丞玉摇摇头,坚持说道:“不用,我没问题的,谢谢刘医生。”
方丞玉隐忍着难过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好的,我知道了……放心,我会去的,什么时候?……明天?没问题。”
但实际上学期已了,方丞玉的出差也已告一段落,不再需要频繁出门了。
方纪贴着哥哥坐着,说:“今天不着急,杨老师要等下午两点多才能来呢,正好可以跟哥哥聊聊天……最近一直在忙,都没机会跟哥哥多说说话。”
方纪立马回答:“好啊!”
方纪的偶尔撒娇与小脾气,对于方丞玉来说都是早已习惯的事情。
大少爷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目光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句话。
说着,他又将一条剥了壳的虾放进方纪的碗里。
他想来想去,给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
方丞玉单手端着一盘葡萄,用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扑来的方纪,笑着说道:“小纪可算忙完啦。新的音乐进展怎么样,是什么主题?”
哥哥帮他戴首饰的时候,动作总是很轻柔。温和的力道从他的耳垂、颈边轻轻划过,然后留下一串清脆好听的叮当响声。
方纪心满意足,关门忙碌。
有的时候夜晚睡觉时,他还会在梦里接着做自己的工作。
方丞玉拿起手机,目露惊讶之色,接起电话。
哥哥的腰非常怕痒,每次给哥哥戴腰链的时候,偷偷碰上一碰,哥哥就会笑着打掉他的手,一个人捂着腰在那儿笑上半天。
管家被吓了一跳。
他送走了杨老师,去到餐厅,发现今天桌子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饭。
方丞玉说:“明天上午9点,T市郊区。”
可惜方纪并没有听到。
方纪惊喜地喊出声:“……哥哥!”
管家站在一楼,仰头望着小少爷,回道:“没问题,小少爷,这次把你喊出来!”
系统对此十分震惊:“年过二十,方家血脉终于觉醒?!”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刘医生:“明白,老李放心!各类药物和便携式医疗器械全带着呢,保准让大少爷安安全全地回来!”
管家认真地问:“您的打算呢?”
方丞玉一怔,失笑,当即就用筷子又夹了一条虾。
管家等了会儿,没有听到屋内再次传来对话声,才敲了敲门,重新将门推开。
方丞玉笑着说:“是李叔来接的我。没关系,小纪有灵感就专注工作,这是好事呀。”
管家不放心地离开房间,想了想,首先联系了家庭医生,安排随行之后,再将飞机、酒店等问题一一安排。
动身离开之前,他敲了敲方纪的门,想和方纪道个别。
方丞玉犹豫片刻,摇了摇头,说:“算了,反正明天中午就回来了,还是不要打断小纪的好。”
他离开房间,打算给方丞玉关上门。
敲了几个字后,大少爷安静地垂目等待。
终于,他低落地放下手机,几乎无声地轻叹了一口气。
方丞玉:“新音乐的首饰套装吗?好。”
方丞玉见他今天没有在吃完之后立刻回到房间里,有些惊讶:“小纪今天不着急回房间继续忙了?”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小纪最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下子对他们变得那么冷淡,发个消息都得从早等到晚,才能等到小纪的回复!
管家说:“现在已经快要两点半了,小少爷。”
方纪将吃饭的椅子又往哥哥身边拉了拉,叽叽喳喳地跟哥哥说起自己这两天在编曲时候遇到的各种问题。
方纪开心地将虾沾上酱油,一口吃掉。
管家感叹了一句他们的兄弟感情之后,说:“对了,大少爷,我看您的药又快吃完了,给您准备了一瓶新的放在桌上。”
它们被放在一个专门为首饰套装制作的放置大盒子里,等到后面正式售卖首饰套装时,套装盒就是在这个盒子的基础上变换相应的配色、暗纹与图案配字。
方丞玉说:“没事的,李叔,我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用担心。”
随行医生苦恼无比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偶尔地借着后视镜,暗自注意着丞玉大少爷的情况。
先是发饰,再是耳饰,然后给哥哥带上项链、手链、戒指,接着嘿嘿笑着拉起哥哥的衣服下摆,给哥哥戴起腰链。
管家立马澄清:“不是出差,大少爷只是有些……”
方纪幸福地眯起眼睛。
方纪震惊:“啊?都这点了?好,跟她说稍等几分钟,我马上过去。”
“温和版有一定几率不会留下负面影响,但有较大概率会让小纪的方家血脉彻底觉醒,从而连带着将一家子爸妈哥姐全部重新感染。”
随行医生欲言又止。
方纪歪头看着哥哥,哥哥像玉一般的耳垂空空荡荡,洁白的脖颈、手腕上也都什么都没有戴。
哥哥:[好,定下来和小纪说。]
中饭时间,方纪兴奋地对哥哥说:“我跟你说,今天我把这首音乐的谱基本敲定了,从今天下午开始,就能给它配舞啦!”
他想了想,下巴抵在哥哥的膝盖上,期待地望着哥哥,说:“哥哥要不要也给小纪戴戴新首饰?配出来后还没给别人见过呢,先给哥哥偷偷看一眼!”
他跑到哥哥房间里,都不用问在哪儿,就将静音首饰套翻出来了。
管家的笑容在方纪关上门后渐渐淡去,他烦恼地思考着大少爷下午离开时那魂不守舍的悲伤模样,不由得有些担心。
他将哥哥拉到床边坐着,兴致盎然地给哥哥戴起首饰。
一夜过去,方丞玉的情绪依旧低落。
纪纪:[要把上一次欠下的补起来!]
似乎是没有得到回复,大少爷的神情有些落寞。可他没有放弃,又点了两下屏幕,将手机放到耳边。
管家说:“大少爷,您不如直接推门进去,跟小少爷道个别吧。”
哥哥回得很快。
他对管家轻声说:“就麻烦李叔晚上的时候帮我跟小纪说一声了,希望小纪不要生我的气。”
方纪这才满足。
方丞玉满眼抗拒,但无奈地笑:“好。”
坐在床沿边上的人换成了方纪。
他用筷子剥了一只虾,放进方纪的碗里。
他给车窗开了条缝,想了想,还是说:“大少爷,您要是感觉不舒服,我们最好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消化一下情绪,晚点日子再来比较安全。”
管家:“刘医生,有件事我跟你说一下。大少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心脏好像容易不舒服,一年前就这样了,所以这次去,麻烦刘医生帮忙多看着点,千万别让大少爷太过伤心了。”
管家点头:“什么时间,去哪里?”
方纪也没有细抠其中的缘由,在他看来,“哥哥出门不带他”这就是一件中最大最值得关注的事了。
方丞玉谢过管家之后,就匆匆地带着家庭医生一起离去。
管家见他忙碌,便打算悄悄离开房间。
他即答:“想要哥哥给我剥一整碗的虾!”
管家带着方纪出去之后,不久又端了一盘水果上来给方丞玉,他将水果放在桌上,笑呵呵地看着方丞玉,说:“看来大少爷对小少爷的这些首饰也很喜欢呢。”
他愕然而不解地问管家:“李叔,我哥哥呢?”
他最喜欢这一步了。
方纪意外转头:“不是说两点过后才能来吗?怎么这么早?”
好不容易止住惯性,他猛地回头一看。
这种时候都是哥哥坐在椅子上,方纪蹲在椅子边,先戴腿链,再戴脚链。
可大少爷似乎是有些难以忍受车上的时间,这一姿势仅仅保持了五分钟时间,就低落地拿起手机,不知道与什么人发起了消息。
方丞玉与随行医生早早落地T市,由管家提前联系的外地司机接到酒店。
方纪依依不舍地从哥哥身边离开,说:“那哥哥我去啦,等过几天说不定就能给哥哥看成品了。”
每天醒来吃完早饭,他就窝在房间里开始编曲,一直忙碌到晚上入睡,才总算休息,期间方纪只有吃饭时会短暂地露脸半个小时,整个人的状态非常沉浸。
笑着笑着,他实在忍不住想给哥哥提前看一眼自己为他的准备的礼物了。
方纪见哥哥不在,一下也没什么食欲了。
方纪嘟嘟囔囔:“才不好呢,我今天竟然连哥哥回来的闹钟都没听到!……不行,我要把手机闹钟声音调大些,下次一定不能再错过了!”
哦,大少爷改打电话了。
门一关一闭,最多不过两分钟时间。
每到这种时候,白天一醒来,他就会努力回忆梦中的内容,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到桌前,不论有用没有都先将梦境故事记下来,以防灵感消散。
方纪嘴一瘪,晃着哥哥的手臂:“哥哥平时怎么都不戴首饰呀?是小纪给哥哥搭的那套不好看吗?”
哥哥安静地听着,时而应上两句,然后往他碗里放一条虾,拿筷子敲敲他的碗边,提醒他注意吃饭。
他打开门,向管家大声喊:“李叔!我去忙了,明天中午接哥哥的时候一定记得叫上我,不管我在干什么都得给我拉出来,不许一个人偷偷去接哥哥哦!”
管家说:“好,我这就去给您安排飞机、联系当地司机。今晚先去住一晚?”
系统得以:“没错,宿主,而这都是您的功劳!”
方纪想给哥哥保留着惊喜,撒着娇越过这个话题:“等这首音乐做出来哥哥就知道啦,现在哥哥先别问!”
……
管家关心地问:“最近您的身体感觉都还好吧?我帮您约个下周的检查?”
这一夜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方丞玉说:“这个礼物可不用等到小纪完成音乐才能给,现在就能给小纪实现了。”
要是换做之前的假期,从进入假期的第一天起,方纪就肯定忍不住要黏着哥哥到处乱跑了。
随行管家忍不住小心问道:“大少爷,您是想找小少爷吗?”
他不开心地乱跺脚:“这有什么打扰的?哼,等哥哥回来之后,我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管家估摸着大少爷就是怕小少爷会担心他。
方丞玉惊讶,脸上露出笑容:“这么快?那哥哥岂不是很快就能听到小纪第一首正式的首饰音乐了?”
哪怕从起床开始一直在工作台前坐到晚上,他的精神都能够保持十分的抖擞。
方纪甚至已经想好了除夕套装要配一个什么样的盒子了——当然,除夕套不会对外售卖,天上地下只会有他这一套正版!
系统苦恼地想了半天,不知道应该怎样描述,只能说出自己的感觉:“方纪觉醒血脉之后,反而显得跟他的爸妈哥姐格格不入了!”
屋内的声音忽然变大,声音间:“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蔺辰:“现在我有两版计划。一款温和版,一款激进版。”
管家轻叹一口气:“大少爷,世事无常,还请节哀。您心脏不好,要是太过伤心,我怕……”
随行管家好心地说:“我听老李……听李管家说,最近小少爷工作都可专注了。您要是想要联系小少爷的话,不如直接跟李管家说一声,让他帮您到屋里喊喊小少爷。”
大少爷总算出了声。
大少爷对他露出一抹浅淡而温和的微笑,说:“不用麻烦,没什么重要的事,就不麻烦李叔了,等我中午再回去找小纪也是一样的。”
第 65 章 等待(一更,9w2营养液感谢加更)
八点五十来分,车子总算到达墓地。
随行医生不太放心方丞玉,想要跟着一起上前,可方丞玉思考了一下,认为这并不合适,让他还是留在车子里进行等候。
随行医生不敢离得太远,坚持要让方丞玉留在他的视线可见范围之内,对于这点,方丞玉没有拒绝。
大少爷上前去了,随行医生便坐在副驾驶上,降下车窗,随时注意着大少爷的行动。
大少爷走进对方的亲属群里了。
亲属群对着他们的车子指指点点。
大少爷沟通解释。
似乎是大少爷沟通顺利,亲属群停止指指点点,开始了葬礼流程。
葬礼流程就跟裹脚布一样长,丞玉少爷夹在其中,安安静静,情绪看起来还算稳定。
随行医生等了两个小时,葬礼主程序总算接近尾声。大部分参与葬礼的人都在这时候各自散去,只留下一小部分还想与墓碑说说话的人在原地。
大少爷便在其中。
留下的那部分人轮流上前,单独跟墓碑说着话。
大少爷一直等到最后一位亲属上去说完话,才向着墓碑走去。
随行医生原本困倦的精神一下又集中起来。
大少爷半蹲在墓碑前,用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方,对着墓碑低声说着什么话。
他终于转过头,去瞪管家:“哥哥的飞机不是一点半到吗?你怎么还不去接哥哥?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可是没用、没用!
方纪的大脑大脑“轰”地一声,所有杂音都不见了。
管家轻叹一声,怜惜地对小少爷说:“大少爷在T市等您接他回家。”
方纪:!
他踉跄地退后两步,一下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缓慢地回过头去,亮着的手机屏幕上,绿信语音电话因为太久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回到了聊天页面。
敲门声急促而用力。
这时候,司机也扛着医疗箱狂奔着跑到了边上,气喘吁吁地将医疗箱递给医生。
嗯?还有两条哥哥的未读消息??
点开哥哥的消息窗口。
拒绝吃中饭的方纪眼睛都瞪红了。
职业的敏感度让他再不顾什么礼数问题,大步朝着墓碑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瞪到了四点。
这时,方纪想起了昨天晚上哥哥给自己发的飞机行程安排。
车子从机场开到医院。
两点。
“叩叩叩。”
自从接到方老板的电话之后,他已经在这儿扶额思考了许久的人生。
见到管家,他有些尴尬且犹豫地起身,对管家说:“抱歉老李,我……”
原本习惯性地想要将消息全部积攒到中午再回复的方纪,立马解锁手机,打算看看哥哥给自己发了什么信息。
方纪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起身上前。
他打算安抚一下小少爷。可他的手刚刚碰到方纪,方纪就像是应激一样,一把将他的手重重拍开。
管家的脚步声显得匆忙又沉重,哒哒哒哒地很快来到了他的房门前。
方纪有些疑惑。
方纪捂住耳朵,尖叫般地喊道:“我不听,我要在家里等哥哥,你给我出去!出去出去出去!”
方纪:[[探头]哥哥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随行医生根本没精力回答司机的问题。
方纪听到“遗体”两个字,瞳孔猛地一缩,声音都变尖了:“闭嘴!!!”
方纪神情一阵刺痛,伸手就想去把耳垂上的铃铛扯掉。
哥哥(8:23):-未接语音来电-
他飞快地将AED电极片贴到方丞玉的胸膛前,又从医疗箱里将各种急救物品拿了出来,一切流程都跟教科书上一样标准。
十二点。
他茫然而绝望地依靠着身体惯性继续尝试着急救努力,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方纪紧抿住唇,面色僵硬,用力地甩过头,继续盯着墙上的时钟。
……现代医学不存在了??
低沉的风声送来断续的喉音,那像是溺水者的求救,也像是一声绝望的哀鸣。
司机大喘着气:“方、方少爷他……?”
方纪:“叔,我哥哥呢,他为什么还不回来找我?他不是答应今天中午一定回来的吗?”
他注意到少爷的一只手忽然按在胸膛上。
终于又一次回过头来。
他一步不敢离地紧紧跟在小少爷身后,与他一块下楼来到一楼客厅。
他懵懵地望着管家,愣了好一会儿:“……你说什么?谁?谁没救过来?我哥哥怎么了?”
随行医生多年来的从医经验在这一刻收到了巨大冲击。
他哭着说:“好,去接哥哥回家。”
这让他非常开心。
方纪:[!看到哥哥的消息!]
……糟糕!
管家这会儿哪敢让小少爷离开自己的目光。
一个上午都还没过完呢,他就已经敲定下了原本预估需要一整天才能定下的舞蹈动作的量。
又回过头来,眼睛更红了,薄薄地蒙了一层水雾。
他问管家:“李叔,我哥哥呢?他在哪儿?”
方纪的泪水终于溃堤,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他继续盯到了下午三点。
他的手僵在半空。
一条,两条。发语音。三条,四条。发视频。
直到方纪对他怒目而视,他才无奈地向后退去,退到房间之外,没有关门,隔着一道门槛对方纪说:“小少爷,我就在这儿,您什么时候想出发了,跟我说一声就好。”
怎么回事,难道是今天自己的效率太高了?
……糟糕!
可是动作到一半,指腹刚刚碰上铃铛,他的右耳轮廓处仿佛又忆起了昨天哥哥为他戴上铃铛时,无意间擦到那儿的轻柔与温和。
终于,在管家担忧的目光之下,他沉默地放下手,抓起手机,面无表情地大步向着门口走去。
飞机起飞、落地。
方纪:“怎么了李叔?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表情……”
只见方纪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抬头死死地盯着墙上的时钟。
随行医生立马朝身后的司机大吼一声:“后备箱左侧!把一号医疗箱和AED给我提过来!”
怔愣半天。
方纪声音哽咽,吼道:“你闭嘴,不许乱说!”
管家的神情恐怖而慌张,声音同样如此,还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小少爷!”
飞机下午一点落地,他和管家决定今天中饭提早吃,吃完之后直接出门。
方纪耐心地等着。
情绪看起来依旧稳定。
刘医生坐在特别的太平间外。
管家担忧地上前:“小少爷……”
方纪呆呆地坐在书桌前,双目无神地盯着地板,一动不动。
就这么呆坐了十分钟的时间,方纪忽然站起身来,身上的铃铛和首饰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这一次,他全身都在颤抖,用尽了力气才将泪水锁在眼眶之中。
方纪拿起手机,瞧了眼时间。
他努力地想要重新凝聚精神,顺着刚刚流畅的思路快速往下推进。
现在几点了?是不是差不多到了提前吃饭的时间?
方纪没理他。
没有回复。
管家悲伤地说:“丞玉大少爷。他的遗体现在停在T市中心医院的太平间里,您看我们要不要现在出发去T市,将大少爷接回来?”
另一只手撑着墓碑,脑袋抵在手臂上,整个身体难以察觉地轻轻颤抖。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随行医生的背后冒出了冷汗,他猛地打开车门,从副驾驶座上下了车。
走没两步,就变成了跑。
……
方纪给哥哥回了一个语音电话。
手机屏幕一亮,十多条的未读消息积攒在手机之中。爸妈哥姐各自贡献2~3条,还有……
就在方纪打算继续研究下一组动作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他忽然从这段时间长久持续的心流状态中退了出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大少爷的脊背猛然弓起,五指用力地抓着墓碑,整个身子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很快就支撑不住力道,人影一歪,朝着地上倒去。
管家苦笑:“小少爷,可……”
语音铃声响着,哥哥没有立刻接。
方纪完全沉浸在了“除夕”的编舞工作之中。
其他亲属都没一个聊这么长的!
随行医生大步迈开步子,朝着大少爷的方向狂奔而去。可他与墓碑之间仍有一些距离,无法第一时间赶到边上。
方纪小声抽泣,不信邪地继续瞪着墙上的时钟。
今天杨老师没来,他便按照昨天获得的灵感,独自在屋子里试着动作、听着声音,然后将觉得不错的动作全部画到纸上记录下来。
管家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为难地在原地僵了半天。
医生冲刺般地赶到方丞玉身边,来不及喘气,他单膝跪地,将手指探向大少爷的颈动脉处。
管家叹着气说:“小少爷,大少爷他已经……”
方纪缓慢地眨眨眼,体会着这难得而陌生的出神状态。
没等方纪应话,管家就直接打开了他的房门。
上午的进展不错。
方纪像是一只陷入了惊恐状态的炸毛的猫:“你骗人!哥哥答应过我今天中午会回来的,我要在家里等他回来!”
……怎么回事?
换句话说,他出神了。
然而等着等着,随行医生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他的神情破碎,声音也跟着颤抖。
随行医生悄悄松了口气。
一点。
话音刚落,医生口袋中与大少爷手环数据相连着的手机,猝然响起警报声!
方纪愣愣地理解着管家这句话的意思。
大少爷的生命体征持续下滑,就好像是一切急救手段在他的身上全都无法生效一样。
哥哥(8:21):[小纪在忙吗?]
他低下头,颤颤抖抖地解锁手机,给哥哥发消息。
管家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双眼大睁,语气悲痛地说:“小少爷,刚刚刘医生传来消息,大少爷他……他在养父母的葬礼上悲伤过度,突发心脏病,没、没救过来……”
管家为难地说:“小少爷,大少爷的遗体在……”
大少爷与墓碑对话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声。
五点。
管家伸手阻止了他的话语,悲痛地摇了摇头,转头就跟着神情恍惚的小少爷一起进了太平间。
刘医生:“……”
方丞玉的遗体被放置在了独立的房间里。
方纪神情恍惚地进入太平间,目光刚一触碰到房间里那袭白布盖着的人影,双腿便是一软,整个人跌倒在了门口的地上。
他双眼茫然,只有泪珠毫无知觉地大滴大滴往下掉。
第 66 章 齐聚(二更)
管家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蹲下身子,心疼地喊道:“小少爷。”
方纪没有接管家的手帕。
他愣愣地盯着面前的地板,什么话也不说,同样也没有动。
管家跟着在小少爷身边蹲了会儿,实在忍不住问道:“小少爷,您要上去掀开白布看一眼吗?您要是不敢,我来也行。”
方纪总算开口,哽噎着说:“你、你不许动。”
管家默默收回想要起身的势头,叹气:“好吧。”
管家耐心跟着方纪蹲着门口,等着小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行动。
等了半小时,少爷还蹲在门口,低声抽泣,一点也没看出站起来的打算。
他忍不住再次开口:“小少爷……”
方纪抽泣转嚎啕大哭:“我说了你不许动!”
方纪上了手后,才发现哥哥的尸体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僵硬手感,也没有他想象中难闻的尸体腐败的气味。
那些曾经围绕飞舞在哥哥身边的、发着光发着热的“小精灵”,都消失了!
熟悉的面容安宁祥和地闭着眼睛,微微侧着脑袋,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停尸床上。
刘医生倒是看起来颇有食欲,直接选择跟着工作人员出门,打算去路上吃顿热饭再回来。
朦朦胧胧间,他似乎见到了哥哥第一次学着为他戴首饰的时候,那笨拙而小心的模样;
方姐松气:“那就好,我真担心那是一具真尸体。”
凌晨三点半、四点……
哥哥的模样看上去除了苍白一些之外,与生前别无二致。长而卷的墨发均匀地散落在身躯两侧,将苍白的停尸床染成了独属于哥哥的黑色。
方爸妈哥姐在边上耐心地等待着。
方连点头,冷静地让管家先去边上找个酒店休息,然后跟爸妈妹三人轮流上前,到尸体边上哀悼了一番。
可他依旧紧紧地抱着哥哥,丝毫不肯松手。
方纪双手撑在停尸床上,嚎啕大哭,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哥哥的脸颊上。
方纪的脑袋不由得埋得更深了。
四人快速交换意见,快速达成一致,用时:1分48秒。
“哥哥……呜呜……哥哥……你怎么、怎么突然就扔下小纪了……呜呜……哥哥……”
方丞玉的肩膀和衣服,一下就被他全打湿了。
可他低头望着哥哥,一想到躺在这里的人是哥哥,一切的恐惧就又被悲伤给压了过去。
这些首饰在挑选的时候,本就是照着哥哥的气质进行搭配的。
他声音沙哑地说道:“不,我要留在这儿陪哥哥。”
他抓住白布一角,手掌微微颤抖,目光挣扎,十分犹豫。
方连冷静地说:“可你留在这里,大哥也不会再醒过来。”
时间越来越晚,医院工作人员过来小声问话,非常关切地询问是否需要帮他们买点吃的过来。
方纪此时的精神本来就已接近昏迷的边缘,对于爸妈哥姐也毫无戒备。
它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具冰凉的、不会呼吸、不会说话的哥哥。
可方纪的情绪依旧崩溃了。
管家欲言又止,无奈极了:“可要是不掀这个白布,我们怎么把大少爷带回家去?”
可或许是管家那句“不掀开怎么把大少爷带回家”说动了他,方纪一咬牙,终于手臂一展,一把拉开了白布。
唯一让他们比较头疼的,是小纪坚持哪怕是喝粥、喝水,也要在哥哥边上进行,一步都不愿意离开。
方姐担心:“小纪今天还没吃中饭和晚饭吧?”
方纪一点一点地弯下身,双手抱住了哥哥的肩膀,轻轻地将头埋在了哥哥的颈边。
遗体看上去已经被人整理过了,并不如方纪在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脑补想象的那样恐怖。
方纪的哭声小了点。
方爸低声:“放心,饿不成尸体,我和上一单单主学了点手段,带了点巧克力来,只要有机会把小纪调开,我就能给他续命了。”
方纪猛地回头,瞪他一眼,没什么力气,但那也是瞪。他提高音量,重复说:“我要留在这里陪哥哥!”
现在的他站在哥哥身边,能够感受到的除了寒冷,就只有痛苦与崩溃。
方哥首先发言:“小纪已经在这哭了七八个小时,再哭下去,眼睛都得哭瞎。”
生前的哥哥很温柔。
管家对此有些难以理解的疑惑,但他记着小少爷还没吃的两顿饭,还是让工作人员帮忙准备一些吃的。
他们找了个确定小纪不会听到的角落,四人围站在一起,低声开启四人会议。
蔺辰:“……”
相反,哥哥平时喜欢喷的白麝香香水味浅浅地萦绕在他的鼻尖。
不知道究竟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如此。
方纪起初是不愿意的。
一想到哥哥不会再睁眼,不会再醒来,不会再对他微笑,方纪眼泪就怎样都止不住,成股地向外涌。
可是,没有回应。
这么一陪,时间就来到了后半夜。期间,医院的值班医生拿来食物,管家上前喊小少爷到屋外吃上两口,奈何小少爷不理、不吃,就只好放着了。
凌晨三点,方爸落地T市。
结束流程之后,方连作为最近一个月的最高分得主,作为代表上前,轻轻地将手按上弟弟的肩膀。
方连:“……”
管家低声叹气道:“小少爷从下午到这就一直在哭,也就是现在哭累了,没力气,才这么安静。”
方连扫了眼太平间内的情况,快步上前,低声问管家:“小纪在这儿哭多久了?”
管家看着时间已经转钟,实在忍不住走上前去,小声提醒小少爷。
这次的泪水,比起刚刚每一刻的泪都要更加滚烫。
管家没有办法,只能跟着继续陪着。
方爸妈哥姐:“……”
他想抱抱哥哥!
方爸提议:“那就弄点白粥,把安眠药添在粥里。”
可方妈搬出了“丞玉要是看到你为他不吃不喝的样子,在天上也没法瞑目”的理由,瞬间说服小纪,既喂了吃,也喂了喝。
戴在哥哥身上,应是人饰统一、相辅相成。
可他的手在颤抖着,恐惧着,生怕触碰哥哥之后,脑海中关于哥哥的一切记忆,都会被现在这个冰冷的哥哥的替代。
方妈驳回提议:“小纪一整天没吃饭,胃太空了,不适合。”
……他想抱抱哥哥。
方哥回归话题,沉思:“现在问题是怎么把小纪拉开?”
他的双耳耳垂上,还戴着昨天方纪亲手戴上的浅青色耳坠,脖子上的项链正正地落在两块锁骨中间的位置。
方妈关心:“丞玉老师这也得一天时间没吃饭了吧?再饿下去,岂不是都要被饿成尸体了?”
方哥转移注意力:“说到这个,刚刚我偷偷摸了。尸体摸不到心跳和脉搏,但是没有变硬,没有变腐,没有长尸斑。手段高超,就是不够逼真。”
哄小纪喝粥喝水的工作由方妈负责。
可这些……这些绝不可能是由哥哥带来的东西!
他埋在哥哥颈边,低低地哭着,绝望地小声喊着:“哥哥……哥哥……你答应我要回来的,哥哥……”
光是不说话地坐在自己身边,自己就能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温暖,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向他敞开怀抱,对他予以微笑。
可现在呢?
只有寂静拥抱着他。
哥哥看上去确实与生前一样安静且好看,可是这种好看,就像是一幅死亡的动物标本,处处透露着冰冷的味道。
他趴在哥哥的脑袋边上,意识逐渐模糊。
那时的哥哥不用说话,他就能感受到哥哥的无限包容与无限的爱。
他弯下身,低声问道:“小纪累吗?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方连犹豫片刻,没说什么,轻柔地摸了摸小纪的脑袋,然后悄声后退,向着爸妈妹使了个眼色,四人一同出门。
方纪从早饭过后,就一口饭、一口水都没有进食过。他又情绪强烈波动了一整天时间,哭了这么久,浑身力气早就被哭干了。
他茫然地盯了会儿面前的白布,终于低下头小声地说:“你说得对。”
凌晨三点十五,方妈落地T市。
他像一只茫然而慌乱的小鹿,紧紧抱着哥哥,用脸颊蹭着哥哥,细而碎的声音不停在他的喉中漏出。
方纪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总算勉强恢复了点力气。
管家一直在边上等待着。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来到尸体前。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与哥哥的感觉根本不一样!
方姐提议:“往水里加点安眠药给他送过去。”
不过愿意吃东西,那就是个好的开始。
可是小少爷好像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一样,根本没有回应他,只是一味地抱着大少爷的尸体,哭着、小声喊着。
方爸担忧:“这尸体干净吗?小纪回家前是不是得先全身消毒一下啊?”
方家爸妈哥姐全部落地,齐聚医院太平间。
他想要伸手抱一抱哥哥。
为了保险与安全起见,他们既准备了粥,也准备了水,药量也没有放太多。
方妈加码:“这都凌晨几点了,小纪该吃早饭了!”
可在此时此刻,方纪亲手为哥哥挑选的首饰落在眼中,却稍显刺眼,没那么搭人了。
似乎见到了哥哥在除夕夜的时候,微笑着为他戴上手织七彩铃铛帽时的模样;
似乎见到了哥哥在早晨敲开他的房门,站在光中温和而耐心地哄他起床时的模样。
他将脑袋蹭在哥哥边上,眼皮逐渐沉重,睫毛轻轻地扫动在哥哥的颈边。
在他意识即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低低地、毫无意识地喃喃着:“哥哥……小纪没有不回哥哥,哥哥不要生气,不要扔下小纪好不好……”
第 67 章 火葬
方纪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十年后的春天,哥哥的生日。
他如往年一直在做的那般,为哥哥创作了一首独特的首饰音乐,送给哥哥当做生日礼物。
哥哥十分开心,录下礼物,说是要等着明天去到学校时,给他的学生和教授朋友们都听听,向他们炫耀一下自己的弟弟。
彼时哥哥已经年近四十,温柔而成熟的男人风韵在哥哥身上完美地展现到了极致。
他依旧在B大教书,目前已是B大的博导教授,手底下带着一群有些烦人的硕博学生。这些学生总是爱将哥哥的名字往表白墙上放,哥哥对此并不介意,可他总是觉得有些烦人。
好在经过这么多年,哥哥已经成功被他感染上了每天穿戴首饰的习惯。
在哥哥的名字被搬上表白墙的时候,总会有三分之一的评论都在讨论、夸赞哥哥每天更换的首饰套装——殊不知,这些首饰套装全部都是由他亲手挑选、甚至亲手设计出来的,经过十年积累,已经可以保证哥哥身上的首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重样!
十年后的他比现在成熟得多。
也成了一个出色的人,是一名国际知名的首饰音乐艺术家,时常需要在国际舞台上登场表演,还在世界范围内引领了一阵首饰音乐的时尚浪潮,也算没给方家堕了名声。
他问:“小纪,你也不想让丞玉大哥的在天之灵为你伤心吧?”
此时此刻,绿信群中,来自方哥与方妈的消息着急地轮流蹦出。
可小纪这会儿哭得伤心,整个脑子也乱糟糟的,根本不听他们说话。
餐桌上切着蛋糕、温和地与他说着新一年安排与打算的哥哥,忽然开始扭曲、碎裂。
可爸妈哥姐怎么能……怎么能……趁自己不备偷走哥哥,甚至还烧了哥哥啊!
他下意识地向身边摸去。他记得他抓住了哥哥,抱住了哥哥,只要他抓着哥哥不松手,哥哥就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消……
爸妈哥姐有些头疼,轮流上前试图哄好小纪。
方纪抽泣一顿,哭得更大声了:“哥哥要是关心我,那就从天上回来啊!”
他的脑子此时一片混乱,关于哥哥的各种事情杂乱无章地混在脑海之中。
方纪的双眼完全被泪水模糊,他沉默地低下头去,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骨灰盒上。
方纪难以接受,难以理解。
方爸无可奈何地叹息:“假尸体还是有点不方便。”
四人探头,小声密谋,适当地于群中求助,迅速得到了优质建议,并形成了统一意见。
方纪哭着躲开他的手臂,自己一个人抱着盒子与衣物首饰跑到角落里去:“你们、你们偷走了我哥哥,不许碰我!”
方纪哭着扭过头,凶巴巴地说:“不许碰我!”
是啊。他至少,该先带着哥哥回家。
方纪没有想过,自己只是撑不住睡意,浅浅地睡了一小会儿,哥哥就从他的面前消失了。
方连没有直接与他搭话,而是蹲身坐到了他的身边。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他本想在哥哥走后,一直陪着哥哥到不能继续陪下去的那一天。
方哥:[小纪已经苏醒,正在生气,你们动作加快!]
四周是陌生的房间模样,哥哥不见踪影,只有二哥与妈妈坐在一旁,对他的苏醒十分惊讶。
它们沿着侵袭而来的路线迅速褪去。
哥哥依旧永远地消失了。
灵车飞驰,方爸、方姐着急地催促:“快点,再开快点!”
方姐匆匆确认:“不办遗体告别仪式真的好吗?这会给我们家传出不好的流言。”
但他才不乐意呢。
方纪顾不得自己此时为什么会在这儿。
最终落在他手里的,只有一个冰冰凉的骨灰盒子,以及一套从遗体身上取下的衣服与首饰。
从哥哥回家的那一天起,从哥哥建议他尝试首饰音乐的那一刻起,未来的这一系列发展似乎就都在预料之中。
匆匆地砸钱开路,办理了一系列火化手续。
这一行为可算是将方纪的注意力从哭泣中转移了一点出来。
三人好奇地探头一瞧。
方连温和地说:“回家吧,小纪。大哥肯定不爱待在这种地方,该带他好好回家休息一下了。”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黑暗重新被光点点亮了。
方妈建议:“丞玉老师还会在群里为我们提供七天的免费帮助,趁这机会赶紧问问,怎么把你的地位扶正成‘哥哥’。”
方连安抚地拍了拍方纪的肩膀,继续说:“所以我想,大哥肯定是不愿意看到你在他去世之后,这么魂不守舍地为他哭的。”
他成了哥哥与爸妈哥姐的骄傲。
方连心疼地上前:“小纪……”
……
他嚎啕大哭:“你们为什么要烧掉哥哥?为什么要这么着急?为什么不等我来?!”
嗯?
方纪愣愣地抱着手里的盒子。
梦中的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美好。
随即匆匆将人送入焚烧室,忙忙碌碌,总算赶在小纪赶来之前送走了人。
“自从大哥去年回家之后,他最关心、最在意的人就是你了。每回与我聊天,大哥都会向我询问你的喜好、你的过往。他曾对我说过,他最喜欢的就是小纪晃着铃铛笑起来的样子。”
是的,在这十年间,每年除夕与生日,他都会为哥哥独创一首首饰音乐,作为礼物送给哥哥。
灵车司机还慢慢悠悠地摇头晃脑:“哎开车这事儿呢急不得,要不一不小心,我们就躺到车后头去了……”
方爸匆匆回答:“没事,不会影响我们市场!”
他们疑惑扭头,只见方爸正抱着手机激情打字。
一顿,又说:“我这几天也不走了,就留在家里,陪着你和大哥一起。”
可是,哥哥却消失了。面前的桌上,只留下了一盘切到一半的生日蛋糕。
“带大哥回家”……
方爸怒而砸钱:“别说话了,快开!!!”
可哥哥的身影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了虚影,他的五指一过,什么也没抓住,就那样从哥哥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而起,身体紧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慌张地跳下床,抓住自己的哥妈,着急问道:“二哥,妈妈,我哥哥呢?”
方纪看向身下,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便携的医疗推车床上。
哥哥呢?!
方连作为执行代表靠近方纪。
他被哥哥吓了一跳,慌张地起身想要抓住哥哥。
哥哥还常常给他们的朋友们欣赏自己为他创作的独特音乐——
他茫然而慌乱地大喊一声:“哥哥!”
他茫茫然然地被方连从地上拉了起来。
方姐冷静:“大哥死了,你还活着,你总是还有机会的。”
他毫不犹豫地相信,自己有能力将这一切美好维持下去。
二哥的话语似乎有些道理。
他心想,自己就是要将这些礼物歌曲多多展示给世界看。他要让全世界知道,自己究竟有一个多么美好的哥哥!
清晨,冷清的大道上。
哥哥总是一场不落地参加他的音乐会,每逢这个时候,哥哥就会在下场之后笑着说他两句,让他下次选点儿更符合观众喜好的安可曲。
方哥忧虑:“我该不会要当一辈子的二哥了吧?”
他指了指方纪怀中的骨灰盒。
一不会腐化,二不会生斑,三还需要吃饭,谁家正经尸体能长这样啊?
方妈:[小纪打了的士,已经向着殡仪馆出发!]
这些音乐被他放在一个特殊的专辑里,每逢外出表演遇到底下观众要求安可时,他都会从中选出一首礼物乐曲,表演给全世界听。
方纪茫然地愣住。
……
刚起来的时候,他甚至无法站稳脚步,双腿发麻,踉跄了好几步才总算站稳。
将小纪送回房间之后,爸妈哥姐探头开会。
方纪总算没有再拒绝方连的靠近了。
哪怕他闯过了哥妈防线,一路上催着司机用最快的速度行驶,一秒都不敢耽搁地赶到殡仪馆……
方纪这会儿坐在角落里,抱着骨灰盒与衣冠首饰不停抽泣,一直在哭。
哥哥却没有回应他。
他伤心大喊:“你们甚至不让我给哥哥摘最后一次首饰!!”
方姐压低声音:“小纪一定会为此对我们大发雷霆。”
方妈:[我与小连正在尝试拖住小纪……正在努力拖住小纪……小纪突破了我们的防线!]
他们匆匆地抵达殡仪馆。
三人发言完毕,等了会儿,发现缺了一人发言。
方哥:[防线全线溃败,阻拦失败,小纪已经离开医院!]
正当一切氛围欢乐而明亮的时候,忽有黑暗自梦境四周向内侵袭。
二人达成共识,耗费时间:17秒。
方连没有碰他,只是叹着气说:“抱歉,小纪,我们知道这样做你会不高兴,但……你要知道,只有这样,丞玉大哥才能尽早安息。”
爸妈哥姐围上前去,嘘寒问暖一番,总算用“找僧人超度安息”、“找道士护佑加持保佑来生”等理由,将骨灰盒从方纪手上哄了过来,只给他留下一套确实是从方丞玉身上获得的衣物与首饰。
方姐心想也是。
方纪顿时就被吓醒了。
哥哥似乎还在笑着,似乎还在温柔地说些什么,手上切蛋糕的动作也依旧没有停顿,身形却是渐渐化作无数星点,而后渐消、渐散,在他奋力的抓握之间,散成无数的光点飞向黑暗。
哥哥在与他的教授朋友们吃饭的时候,能够光明正大地、自豪且得意地提起他来,将他描述为自己“很厉害的弟弟”。
景明:[儿子好用吗?]
业成:[非常值得推广!]
景明:[推广出去之后中介费分我两成[握手]]
业成:[[拜拜][拜拜][拜拜]]
第 68 章 程家
程昭睿已经年过四十,个人事业也算小有成就。
可每次当他被父亲叫回老宅时,浑身上下依旧会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紧张与不安。
比如说今天。
像他这种边缘型儿子,往年除了逢年过节及老人大寿需要回到家中之外,一般是不需要回到老宅的。
可今天不知道是太阳打哪边升起,父亲竟然点名让他回来!
发生了什么事?
程昭睿不知道。
……关于儿子的事?
得是吧!除了和焕臻有关的事情之外,父亲还会和他聊什么?
程昭睿忐忑而冷静地踏入老宅,跟随老管家一起绕了十来分钟,总算来到了父亲的书房门口。
老管家敲门,得到允许后开门,请他进入,门被关上。
程昭睿拘谨地弯身:“父亲。”
程老爷子年仅68,仍精神矍铄,双目神采奕奕。
他聚精会神地将最后一个毛笔字写完,将毛笔向旁边一递,老管家接过,他五指一并,朝着程昭睿说:“坐。”
程昭睿绷紧背坐下。
他卷起袖子,食指向着天边不知某处一指。
程昭睿:“……”
蔺辰又一次平和地打断了这位职业真是演员的父亲的表演与话语:“是您的父亲程老爷子,让您来联系我的吗,昭睿先生?”
蔺辰温和地说:“我说了,昭睿先生,请您相信我们工作室的专业能力。”
程昭睿憋屈极了。
“如果您希望在程老爷子的诉求之上,叠加一份您的诉求,那也未尝不可。”
程老爷子耐心地等了他半天,发现自己这儿子实在什么也辩不出来,不满地重哼一声。
“方家小儿子缺爱,我家儿子什么也不缺。”
……
程昭睿紧紧攥着手中的纸条。
“当然,既然我会打你们的电话,与你一起坐在这里,当然是希望你们可以接下我们程家的单子。”
言辞夸张,“威胁”狠辣。
蔺辰耐心地听了将近十分钟时间。
蔺辰微笑:“您儿子欲望极其低下,主观能动性几乎为零,缺乏爱好与个性,仿佛是个‘木偶人’——这些情况我已经全部了解。”
他的诉求?
“换句话说——”
程老爷子说着,老管家就配合地从边上拿出一张纸条,递给程昭睿。
程昭睿有些激动:“不,你根本不清楚!”
“您并不希望我们接下程家的委托,对吗,昭睿先生?”
他话音一顿:”而你们的主要诉求:‘激发程焕臻的主观能动性,让他在现有成绩上继续突破,变得更加优秀’,我也非常清楚。“
程老爷子摆摆手:“你去了解一下,价格合适就把这个问题交给他们去处理吧。”
尤其将“万一没能做到合同上所承诺的内容,将会受到程家怎么样的追究”大说特说。
“但我可要提前警告你们。程家不是好糊弄的家族,合同上说是什么效果,我们就要切切实实见到什么效果。效果上但凡差上一点,我们都是不认的!”
程昭睿十分严肃,手上的动作搭配着话语进行比划:“为了解决我儿子这一问题,我曾为他请过13位国际知名的教育专家,咨询过18位全球顶尖的心理学家。”
程昭睿疲惫地说:“你知道如果签下合同却没能做到的话,会是个什么下场吗?我真诚地建议你,回去和你们工作室的所有员工开会好好讨论这个问题,确、定、了再来!”
程昭睿:“你……”
蔺辰:“当然,同时我也很清楚,这条诉求实际上是程老爷子的诉求,而不是您的诉求。”
程昭睿声音弱了点:“父亲,方连也很优秀了……”
就好像是——
什么唱歌唱戏?他是演员,又不是歌手,再说了……演员也是个正经职业好吧!
程昭睿再次沉默,话语终于平静:“可他没有欲望,你们又要怎么找到?如果他的欲望与我父亲的期盼相悖……你们又要怎么办?”
他不知道上面的联系方式究竟通往哪里,可他知道,那一定是个能让他儿子变得更不像个“人类”的存在。
蔺辰:“您的父亲希望程焕臻产生动力,并将这份动力使用到他所期盼的‘正经途径’上去。而您则希望您的儿子能够找到自我——或许是喜好,或许是梦想,但总而言之,就是:找到他的欲望。我的理解没错吧,昭睿先生?”
深邃的眼瞳缠绕着蛊惑的黑色,青年露出浅淡的微笑,他的年龄看上去明明不大,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风霜的成熟长者。
“但是,我儿子不一样!”
程昭睿尽可能地想要冷静,但其面色难掩难看。
程昭睿瞳孔一缩。
程昭睿一怔。
程老爷子轻哼:“要我看,不如还是让焕臻回我这儿住着,我来带他。”
蔺辰说:“昭睿先生,请您弄清楚一点——”
他沉默片刻,缓慢地说:“我的诉求……只是希望他能更像一个人,而不是一只家族的提线木偶——”
他面色冷静,语速加快:“当然,这一诉求的提出只是出于我‘父亲’角色的私心,没有很好地考虑到程家的继承人发展问题,也与我父亲的诉求无法共存。所以,你不用……”
他沉默半晌,咽下抗拒,说:“是,父亲。”
蔺辰:“【职业真少爷代演人】工作室是全球范围内Top1的代演工作室,汇集了全球范围内最杰出的职业代演人及最专业的情报团队、心理分析团队、行动策划团队等后勤团队。”
“我们能做到的有很多。”
“他在学业上的表现也不错,进入了年级前百分之五,拿了一项国际竞赛的银奖,人际上也十分稳定,没有出现任何……”
“所以,您大可以尽情预估我们的能力。”
程老爷子瞪他一眼:“优秀怎么够?我们要的是更优秀、最优秀!”
蔺辰温和地微笑着打断了程昭睿的话语。
程老爷子淡声打断:“这些都是隔壁方家小连就能做到的事情。焕臻只是这样,怎么够?”
“不光不缺,他还不要。无欲无求,你们根本不可能用以前的方法,来解决我儿子身上的这些问题!”
程老爷子:“算了,也不真指望你。最近方老弟给我推荐了一个有趣的法子。”
程昭睿哑口:“我……”
蔺辰平静地继续说:“这条诉求我们有信心解决,可以接下,底价三千万,服务期为一年整。”
程昭睿的声音又一次戛然而止:“……”
蔺辰:“只要这份欲望指向正确,我想——您不会在意这份欲望究竟因何产生。”
蔺辰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微笑地看着程昭睿。
他幽幽地低眼看向蔺辰,语气一下变得非常冷漠。
神情哀恸,声声泣血,字字捶地:“你根本不知道,臻儿出现这种问题,我作为父亲是多么心疼!想当年……”
系统小声嘟囔:“没说完的分明是台词。”
程昭睿冷静地说:“父亲,焕臻去年暑假为公司帝都分部创造了两千万的纯利润。”
蔺辰轻声说:“没有欲望,那就帮他创造欲望。”
程昭睿:“蔺先生,其他问题不谈,至少你也应该尊老爱幼,先听我把情况说完吧。”
他的声音一顿,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
程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焕臻现在就是太不积极了。但凡他更积极一些,他的成就又怎么是隔壁小连能比的?”
程昭睿的声音戛然而止,神情瞬间变得荒谬而愤怒。
“可是他们,没有一人能够改变我儿子分毫!”
“至于他的欲望或许会与父辈期盼相悖的问题——请不用担心,这一问题已经被我考虑到了合同金额上面去。”
这位父亲从头到尾,一直在从各种角度向他论证着这项改造任务的困难与不可能。
他涨红着脸,重重地一拍桌子,撞倒了椅子站起身来:“你说什么?你是在怀疑一位父亲对于儿子的关心吗?”
程老爷子瞥他:“你这一年解决到哪儿去了?有半分用处吗?”
程昭睿下意识地弯腰扶起了椅子,重新坐到了蔺辰的对面。
程老爷子缓声说:“焕臻去年的表现有些一般。”
程昭睿猛地抬眼,急了:“父亲,不是说好给我两年的时间来解决焕臻的问题吗?”
他话锋一转,直刺程昭睿:“你说说你,把焕臻接回去住一年了,他怎么一点儿变化都没有?焕臻该不会天天跟着你在那儿不务正业地唱歌唱戏吧?”
“所以,你们必须好好想清楚,究竟有没有这个信心与把握能够改变我的儿子,然后,再来决定接不接单。”
“我知道你们以前的做法——你们的上一单,方丞玉,是个好身份。方家小儿子的性格,也确实很容易就能被你们满足并改变。”
“只要报酬到位,【职业真少爷代演人】工作室将能为您解决一切家中少爷的疑难杂症。”
蔺辰冷静地看着面前这名中年男人的表演。
蔺辰向他伸出一只手掌,微笑问他:“现在,请坐下。然后告诉我,您的诉求是什么?”
程昭睿:“……”
程昭睿冷静地问:“需要加多少钱?”
蔺辰:“程老爷子的诉求三千万,您的诉求三千万,统合您与老爷子诉求之间的矛盾,以及你们二人之间可能存在的矛盾问题三千万。”
蔺辰灿烂地笑:“总计九千万,承蒙惠顾。”
第 69 章 叔侄
程昭睿算是个一线演员。
有些名声,但离大火大爆,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他因为这项工作,二十多年来一直被程老爷子无比嫌弃,早早地就被扔到家庭边缘,任由着自生自灭。
所以,家业他是不可能分到的。
家里的资源支持,他也是几乎不可能得到的。
换句话说。
额外叠加上去的六千万……能够要他半条命!
幸好今天来这谈判、讨论合同的都是他。
按照正常程序,他只需要在合同敲定下来之后,将合同拿给父亲的人进行审核,审核通过之后,家里自然就会打款。
如果他能用合理理由将这额外的六千万解释出来的话,那这整个九千万……
花了半天时间,合同总算敲定完毕。
程昭睿长舒一口气。
他认真地收好合同,询问:“剧本什么时候能出来?台词什么时候能给我?什么时候提前对戏?”
蔺辰说:“请不要将职业思维带入其中,昭睿先生。来,这边请,出门,半小时后再回来。”
刚一坐上车,他就不急不缓地从背包里拿出平板,开始计划起今天剩余的20多条待办事项。
他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了半天,给出这样的判断。
祖父的声音充满威严:“翌明啊,这些天好好看看房子,家里在帝都应该还有百来套空着的房屋,你随便挑一栋。要是没见着喜欢的,那想在哪儿建房,尽管说,这些生活方面,肯定是不会亏了你的……”
平静如常,情绪毫不外泄。
程昭睿疑惑:“半小时后?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那人会挨骂。
精神矍铄的程老爷子一出现,家里一大帮子兄弟姐妹、叔叔姑姑就全部安静了下来。
父亲那一辈里不论男女,没有一个能够达到祖父心中继承人标准的。
所有程家人都在见到他时变了脸色。
……“爸”?
真当他们回老宅吃饭这么穿衣是因为喜欢吗?还不是因为老宅里有程老爷子在!
一时间,就连平时最会讨程老爷子欢心、话最多的干儿子,都像哑巴一样说不出话来了。
程焕臻礼貌地喊道:“三叔。”
他考完学期最后一门科目,离校开始忙碌寒假。
祖父带着陌生青年下到楼下,向众人回了声招呼后,首先在主位落了座。
整个故事跌宕起伏,有理有据。
极其放肆!!
……是他们被夺舍了,还是老爷子被夺舍了?
思索、猜测者,得到他内心暗自点头。
祖父喜爱谁,谁就是程家新宠。
也不重要。
三叔简单寒暄了两句,得到了两句无趣的“是的”“嗯”回答之后,直入主题。
程焕臻因此能够更早地离开学校,转而投入到自家企业的工作上去。
这话骂到一半,不知怎么停了下来。
刚刚他听到了什么称呼?
“今天我把家里人都给你喊过来了,一会吃饭的时候你自己去认识认识。哥哥们也行,侄子们也行,自己挑个伴儿,让他们带着你好好适应一下国内的生活。”
然而,等了半天,预料中的祖父的怒火并没有到来。
“新宠”二字不仅关乎未来一段时间的家族资源倾斜,更有可能关乎未来的家业继承问题。
无数被吓得失了魂的目光在空气中飘飘荡荡,默契地飘到了坐在主位右手边的那个陌生红色人影身上。
蔺辰眉眼带笑,起身按住他的肩膀。
祖父问:“哦?那你想要怎么样?”
程昭睿唰地再次站起,面色紧绷,语速极快:“去老宅?你去那儿做什么?父亲已经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我了,你根本不需要去见我父亲!”
是的,“他们这一代”。
程老爷子话音一转:“不过现在翌明已经成年,该化的劫都化去了,是时候回到程家了。”
奇怪就奇怪吧。
蔺辰:“谁是家主谁当爹。进入新家第一天,当然该去和‘父亲’请个安。”
利用车上时间亲自安排行程,这是他的一个习惯。
程老爷子缓缓说:“……有大师说,翌明前18年命中有大劫,必须隐姓埋名、低调过活,便一直让他留在国外调养身体。”
……
无非就是在告诉他:家里可能又有新宠了。
头脑冷静,不错。
可他只不过是抬眼的时候不小心地瞟到一眼,那一身的亮红色与高晃的马尾就像是刻印一样,留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这分明全都是剧本!
从一个年龄看上去比他还小的人的口中?
祖父冷哼一声,习惯性地就要教训道:“一起玩?这一天天的时间是这么让你……”
就连程昭睿听了,都不由得捏了一手心汗,只觉得难怪这个弟弟有本事能在父亲面前穿得这么放肆,可真是不容易!
真没出息!
陌生的声音认真思考、充满兴致地回答:“家里有没有我的同龄人?我想去他们家里住段时间!同龄人,好玩伴,要是能和他们一起住、一起玩,那生活才叫有意思!”
……不对,等等。
因此现在也就只有自己,还需要在每个假期都被各种“商业实战计划”塞得满满当当了。
这名青年身着亮丽的鲜红色外衣,头上扎着一根又高又直的马尾辫,跟在程老爷子身边每走一步,高高的马尾就会在视线中晃上一晃,简直可以说是——
当他恭敬地朝着祖父垂首时,他盯着自己的鞋尖,视线就像是花了眼一样,不知怎么仍然残留着红色的影子。
一大家人这才哗啦啦地围上前,落座在程家老宅这巨大的聚餐厅中。
一些熟悉程老爷子脾性的人,此时已经默默低头屏息,等待着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哪怕不是针对自己也依旧足够恐怖的“教训”声。
此时反应正常的人,眼中多少都带着些飘忽不定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今年A大寒假放得比B大更早一些。
好在程焕臻对此已经十分习惯。
程老爷子慢慢悠悠地回忆起往昔。
哪怕在祖父讲完故事、允许大家自由发言聊天之后,自己身边的叔叔姑姑和兄弟姐妹都跟见到了宝贝一样,热情友好地向红衣小叔叔自荐,想方设法想让红衣小叔叔去到他们家中暂住,程焕臻都没有任何想法、任何行动。
二十年过去,这一批小孩增增减减,来来去去,近两年仍被祖父带在身边的,就只剩下自己了。
祖父对于继承人的要求很严苛。
不过——听懂归听懂,程焕臻对此并不在意。
拜托,瞧瞧他们这一大帮子人!
奇怪……?
所以祖父早早就开启了催婚模式,在父亲他们早早结婚生娃之后,直接让他们这一批后代住进主宅,亲自教、养。
程焕臻平静地进入老宅,与父亲打招呼,与叔叔姑姑们打招呼,与同辈的兄弟姐妹们打招呼,与老管家打招呼。
车子终于抵达老宅。
三叔顿了一下,漫不经意地说:“不过小臻啊,这事你最好还是上点心。上一回老爷子突然这么将大家召集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宣布将家里的核心产业新项目交给你的那一次啊。”
手机对面传来三叔爽朗的笑声。
程焕臻平静地听着故事,平静地吃着饭,并不认为整个故事与自己之间有什么关联。
今天老爷子的脾气,怎么、怎么这么陌生呢?
他继续卖关子,总算缓声开了口:“今晚叫大家回来,主要是想带翌明跟大家认识认识。”
蔺辰:“不过——别紧张,别紧张。长辈我来哄,你只要跟着走就行。”
程老爷子内心赞扬,满意地收回目光。
三叔的声音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掩饰了过去:“这样啊,没事,叔也就是问问看。”
疑惑消去,茫然散去,程焕臻平静地跟随人流行动。
这不重要。
程焕臻礼貌地询问老管家:“祖父在书房吗?我需不需要提前去和祖父问个安?”
程焕臻刚消下去不久的疑惑又一次浮上心头,连带着一点儿怀疑自己耳朵的茫然。
他茫然地盯着鞋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程昭睿冷静地一秒出戏,松了口气。
茫然、震惊者,得到他内心一声冷哼。
什么不容易?
老管家笑着对他说:“焕臻少爷,您在这坐着就行,程先生很快就会出来的——噢,说来就来。”
他现在已经二十,接触家里的企业开始进行商业实战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年轻的、陌生的,声音中似乎自带着笑意的声音慵懒地说:“那多没意思啊,爸,我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屋子里,周围全是佣人管家,跟在国外有什么区别?”
他从18年前那个极其成功的项目开始,讲到他与故去的妻子如何为了这个项目在某国待了三年时间,期间如何老来得子,奇迹般地生下程翌明,然后又如何被竞争对手盯上,被人在饭里投了毒,幼年期的程翌明又如何调皮偷吃饭菜,瞬间见效被送往急救,如何以落下一身病根的代价,误打误撞地救下了他与妻子的性命……
三叔没有多说,但程焕臻能够听懂他的意思。
但实际上在程家,尤其是他们这一代,都是从初中毕业的那个假期开始进行商业实战训练。
程焕臻并没有刻意去看祖父边上的那个人。
年轻的声音毫无顾忌地发出一声快活的笑:“谢谢爸。”
……算了。
三叔压低声音,试探地问:“小臻啊,今天老宅是不是有些新情况啊,父亲怎么会突然喊我们大家去聚个晚餐呢?”
程焕臻疑惑地想了两秒,疑惑散去。
众人齐齐向着程老爷子的方向望去,低头颔首,此起彼伏地向程老爷子问好。
随便抓一个人出来,谁的衣着打扮不是那种出门就能直奔国际会议现场的严肃程度?
程老爷子不动声色地瞥过全场,将每一个后辈的神情都纳入眼中。
程焕臻疑惑:“聚餐?我没听说。最近我并不在老宅居住,不太清楚,抱歉,三叔。”
然而就在这时,一抹红色忽然闯入了他的视野之中。
然而,就在这时,人们发现,就在程老爷子的身边哦,竟然还站着一名完全陌生的英俊青年。
他平静且毫不好奇地听着这一切。
程焕臻停止计划,接起电话。
传入耳中的,反倒是祖父与那名红衣服青年出乎意料的和谐对话。
蔺辰平静说:“去老宅,见老爷子。”
他看了一眼绿信家庭群中的消息,平静地通知司机改道去老宅。一路上该打电话打电话,该处理工作处理工作,很快就将他的20多条待办事项处理得只剩下7条。
目光最后落在自己一直最期待的孙子程焕臻身上。
程昭睿一听“老宅”就应激。
不过祖父会生气。
祖父的话语十分自然地拐了个弯,向来严厉严肃的他,此刻无奈地叹了声气:“算了算了,都随你。”
直直的马尾晃荡着落到他的右手腕上,程焕臻侧头看去,只见小叔叔横着脑袋插到了他的手边,好奇而明亮的眸子睁得大大的盯着他。
程翌明盯了他一秒、两秒、三秒。
远远超过了礼貌对视的时间。
忽然,程翌明直起身,语气中满是兴致地对着主位上的老爷子说道:“爸,大侄子有意思,我想住到大侄子家里去!”
第 70 章 车内
巨大的聚餐厅忽然陷入片刻沉默。
什么有意思,谁有意思?
大哥/大伯家的那个儿子?
哈哈,这、这可真是一句足够有趣的发言啊!
程焕臻的吃饭进程被打断了。
过多的目光和注意力因为小叔叔的这句话,汇集到了他的身上。
空气中隐隐约约地响起几声笑声。
声音非常轻,像是白日偷偷过街的老鼠一样,它们并无恶意地窸窸窣窣,就从眼皮子底下溜了过去。
不过程焕臻对于笑声并不在意,他只是同样对小叔叔的选择感到疑惑。
有趣?
他吗?
程焕臻微微皱眉,不太适应。
他敏锐地判断,如果小叔叔真的住进他父亲家里,这将会严重打乱他的生活节奏。
……他或许应该向小叔叔澄清自己并不“有趣”,打消小叔叔的想法?
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判断,祖父的注意力就跟随小叔叔一块儿落在了他的头上。
可他并不那么能够忍受自己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老爷子那脾气可是整个程家谁都不敢碰的“火药”,可蔺辰呢?他硬是顶着老爷子的初见不悦,拉着老爷子到屋里下了一下午的棋,程昭睿也不知道蔺辰究竟怎么下的棋,反正当两人从棋室里出来的时候,老爷子就已经被哄成了晚上大家见到时的模样。
“甚至还是那种被写入了‘禁止攻击人类’代码的机器人。人来你躲,人逼你让,直到让无可让的时候,头顶再举起一行抗议牌子……我说怎么那么熟呢,这不跟我前些天在酒店里见到机器人一个样吗?”
他尽力想要保持着声音中的平静与礼貌。
程焕臻努力按下不悦的心情,依照自己的习惯,坐在车内继续将计划梳理完毕之后,这才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下车回家。
程焕臻面无表情地在车里静坐半分钟时间,挪了挪位置,重新坐回到自己平时的惯坐位上,努力将情绪压回了平静。
聚会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众人吃完饭,很快就散了。
刚被贴近的距离重新拉远,一切显得冒犯的好奇与贴近与馥郁香味,都在此时席卷消失。
还将人的心情也挤得像是一团毛线球那样,不那么愉悦。
他带着小叔叔一起上了车,让小叔叔坐在后排右侧,自己坐在后排左侧,完事门一关,习惯性地拿起平板。
难得升起的恼怒情绪空落落地悬在半空。
程焕臻刚刚生出的那点儿不习惯在祖父的指令下,尽皆消散。
程翌明笑着回应:“好,大哥,我这就来!”
程昭睿在车外探头:“翌明,出来挑辆喜欢的车,这段时间给你用。”
程焕臻贴到了车门上。
小叔叔的脑袋凑到了他与平板之间,高高翘起的马尾根部抵到了他的侧脸颊上。
祖父的声音有些意外,有些不满:“挑谁不好,非挑臻儿。臻儿今天刚进寒假,正是忙的时候。”
他不由得向程翌明看去。
程昭睿一回想起老爷子初见“程翌明”时那皱得打结的眉毛,就不由得对蔺辰感到无比佩服。
他向左边侧了侧脑袋,躲开小叔叔的马尾,觉得不够,又稍微往左边挪了挪位置。
小叔叔的声音紧追而来:“你的员工?才不要,你可不能这么敷衍我,不然我就要跟爸打小报告了!”
逼仄的空间很快就将人挤得哪哪儿都动不了。
程昭睿低头回应:好好好,是是是。
程翌明“哦——”的一声,双眼缓慢地眨巴两下,忽然又将脑袋唰地凑近到程焕臻的边上。
程焕臻:“……”
他笑得更是快活:“原来你也会觉得挤啊,觉得挤就早说嘛,我还以为你对空间毫无感知呢!”
车内瞬间空空荡荡,变得跟平时一样宽敞舒适。
就在这时,车子停了下来。
他笑盈盈地对祖父说:“再忙那也得劳逸结合嘛,大侄子总不可能一点儿休息时间也没有。”
亮得有些晃眼睛的红衣又一次毫无预兆地凑到了他的身边,活人的体温真切地隔着过挤的空气向他传递而来,馥郁芬芳的晚香玉香水味将他一块儿罩在了里面。
他快速地在脑海中添加了一条“一会儿要往计划软件里添加一条‘抽空带小叔逛帝都’任务”的任务之后,平静回应:“好的,祖父。”
程老爷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像是对自己这“放肆”儿子没有一点办法。
小叔叔又挪。程焕臻又挪。小叔叔又挪。
果然,蔺辰瞥他一眼,微笑地说:“活人该有喜怒哀乐。瞧瞧你儿子生气的模样,是不是比晚餐时候有趣多了?”
无处泄出、无处安放。
红衣青年眨了眨眼,他忽然扑哧一声,欢快的笑意就这样从眉眼间溢了出来。
转身离开前,他对程昭睿的发言发表评价:“什么古装剧台词?别瞎背。”
只见小叔叔不知怎么,竟笑得浑身打颤,高高的马尾在他的欢笑间不停抖动。
然而他刚刚打开计划软件,一只手臂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嘟嘟震动。
“你不是刚放寒假吗?这时候就应该好好放松先玩几天啊,这么着急工作干嘛?”
连程老爷子都哄得下来的人,竟然能惹到一个从来“没有脾气”的人?
如果不是此时程焕臻的位置比起平时的所坐地方偏了好几拳的距离,那整辆车里将看不出一点儿被小叔叔坐过的痕迹。
逼仄的感觉从心理到身体都瞬间消失,程焕臻绷着的情绪连带着舒缓下来。
馥郁芬芳的香水味随着这阵清风,快速地从他的鼻尖抽离开来,却依然留下了浅淡的、挥散不去的淡淡香味。
可他一动,小叔叔就疑惑地歪了脑袋瞧他,马尾随人而动,轻盈飘逸地就往他颈上“唰”地横着一扫。
程焕臻又挪:“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
可让是让了,对于程翌明一而再的忽然凑近,程焕臻难得地生出了一种恼火的感觉。
程焕臻对此并不在意,没有拒绝。
……
程焕臻吓了一跳,被迫向边上退了半个身位,为张扬的红色让开了空间。
小叔叔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程翌明止了笑声,手肘懒懒地地搭在座椅靠背上,好看的眉眼间笑意未褪。
程老爷子又交代二号住户程焕臻:“好好带你小叔逛逛帝都,项目上的事情也别拉下,需要什么资源调度直接跟我说,项目情况定期与我汇报。”
程昭睿认真思考,觉得蔺辰说得很有道理。
程昭睿对此十分怀疑。
然而邻座更加欢快的笑声抢在平静情绪之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随之而来的,还有小叔叔那充满兴致与好奇的年轻声音:“大侄子做计划呢?这些是这周剩余的待办事项吗?看起来还挺轻松的,要不我们明天上午就去找个地儿逛逛吧,我知道帝都有好多有意思的地方呢!”
他小声地拽着蔺辰问:“我儿子怎么样?改造起来有难度吗?刚刚我怎么看他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你连老爷子都能哄得开心,难道还哄不好我儿子?”
程焕臻盯着程翌明:“……”
程翌明好奇追问:“哦?”
程焕臻冷漠地回答:“如果是下属,我会在他们第一次靠近的时候就将他们赶下车,以维护上司所需要的威严。”
程翌明挑中侄子之后,欣喜地决定直接跟侄子坐同一辆车回家。
程焕臻又……
有人敲了敲车窗,司机将车窗降了下来。
可物理与心理上的双重逼仄实在让他难以忍受,糟糕的心情染上话语,连带着将他整句话都染成了不悦的模样。
程焕臻可以不在意自己究竟有多大空间。
小叔叔大大方方地将身子一回,车内便升起了一阵小小的微风。
小叔叔疑惑于他的远离,也挪挪屁股,又往他边上凑近了距离。
他严肃地交代屋子的主人程昭睿:“好好照顾你弟弟,可别让我听着翌明的投诉。”
令人心安的平静情绪重新归回他的胸膛,马上就要将他整个人都浸润其中。
他头一点,手一挥,一句“都随你去”,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他问程焕臻:“哎,你这样的性格,是怎么领导下属的,他们能听你的?”
看看这段路上他的平板在计划安排软件页里亮了多长时间?他却根本没有机会去梳理任何一条计划!
程焕臻:“小叔!你不要突然……”
程焕臻面无表情地说:“你是小叔。”
程昭睿带着程翌明进入车库之后,将管家打发到一旁。
“都往后推推,明天上午先出去逛逛嘛!帝都你最喜欢去哪儿?给我介绍介绍?”
程翌明:“也就是说,你是因为我是小叔,所以才没有生气的吗?又或者你其实生气了?毕竟你从刚刚到现在就没有笑过——”
小叔叔捂着肚子,说他:“大侄子,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看起来很像是个机器人啊?”
程昭睿:“七情生六欲,六欲长七情,好!”
程焕臻很不习惯这样的靠近与热情。
他就说,如果让小叔叔住进家里,他的生活节奏肯定会被打乱得一团糟!
程翌明的注意力一下被程昭睿拉了过去。
一边冷静回答道:“不,小叔,这是我今晚的待办事项。明天待办事项总共有31件,基本抽不出时间,不如这样,小叔,我到公司里给你挑几个同龄人,明天我给他们放个假,让他们陪你一起出去玩……”
程焕臻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按在了小叔叔的肩膀上,一字一句地往外蹦:“小叔,我这边没位置了。请你往那边坐坐!”
小叔叔麻溜地下了车。
蔺辰选中一辆红色的拉蒂玛莎,要来车钥匙后上车试了两脚,觉得不错,便定下了它。
蔺辰拿出手机一看,上面是方连发来的消息。
方哥:[在你离开之后,小纪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开门,也不吃饭,也不说话,也不工作,这都两天时间了,怎么办啊好大哥!]
蔺辰脚步一拐,坐回拉蒂玛莎,并对程昭睿打了声招呼:“借地工作,约半小时,回去就说我在车库试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