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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chapter21你不应该,出现在……

    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海面,被折射出的月光,映得季斯晏更加高大挺拔。

    高级定制的熨帖西服,肩头洒下隐隐起伏的波澜。

    而此时脸上的神情,随着船身前行,隐匿在阴影中,忽明忽暗。

    这句问话之后,许岁倾顷刻间瞪大了双眼。

    眸中盈满的,只有无尽的恐惧。

    Moran那些警告,还言犹在耳。

    他说,别看季斯晏表面上温文尔雅。

    可实际,却是心狠手辣,什么都做得出来。

    而伯恩的下场,就是最好的映证。

    甚至于,时间倒回到,她去皇家酒店,后巷偶然间目睹的那幕……

    哪怕隔了一段距离,加上夜里黑沉,灯光昏暗,并没有看得清楚。

    只是听见声音,也能让许岁倾现在,仍旧心有余悸。

    明明自己,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虽然一开始的接近,确实是怀有目的。

    可那天,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有把Moran给的东西,放进那碗汤。

    所以,许岁倾自然而然地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她可以回到港城,纵使比计划提前。

    而季斯晏,依然是都柏林这地界,说一不二的季先生。

    愣怔间,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再度响起。

    “不请我进去吗?”

    语调悠然,像是带了钩子的刀,正缓缓地,就要刺入心脏。

    听起来,这是礼貌的请求。

    可实际上,许岁倾清楚地知道。

    于她而言,现在,没有半分拒绝的资格。

    发抖的手,还死死地握在门把手上,身体僵直。

    鞋底被粘住,想要抬脚,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季斯晏左手朝着身侧挥了挥,示意不远处跟随的手下,把地上躺着的人拖走,处理干净。

    然后往前俯过身体,主动靠近许岁倾。

    那股熟悉的松木气息,钻入鼻间,浸进心里。

    混合着海面的潮湿,扰乱了本就不安的思绪。

    她没反应,季斯晏便再侵占一分。

    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快要完全没有缝隙。

    最后,许岁倾被迫着,往后退了退。

    她还是握着门把手,侧过身体,大半藏在门后。

    目睹宽阔的背影,一步步走进,深邃双眸,向四周扫视。

    许岁倾脚尖微动,出于本能地,想要逃离。

    可眼角余光往外,瞥见门外拐角处,低着头候命的男人。

    又不得不,再次放弃。

    季斯晏眉心微拧,俊朗的脸庞,浮现一丝不悦的神色。

    他就迈了两步,竟然已经走到床边。

    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快要冲破屋顶。

    除去空间狭小不说,环境也实在是,太差。

    没窗户,根本不透风。

    床板的木头,还在散发着明显的,陈旧气味。

    季斯晏转身,回望隐匿在门后的女孩,叫她的名字,“许岁倾。”

    开口的语气,带了几分严厉,“你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被教育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低着头,目光不知落向了哪里。

    他抬脚,走到许岁倾跟前,稍稍隔开些许距离。

    然后伸出大手,试图抚过柔软的发顶。

    还没有碰上,便被不动声色地,把脸撇过躲开。

    季斯晏心里沉了沉,手握向简陋的门把手,同样的位置。

    和昨晚一样,她的手,还是很冷。

    房间的门半开着,栏杆外的海风,放肆地往里吹进。

    隔着肌肤,能明显地觉出,许岁倾浑身上下,正被刺骨的凉意侵袭。

    他带着她的手,一点点往前,把门关上。

    密闭的空间,似乎也把外面的打斗动静,彻底隔绝。

    除了戈尔韦的那场大火,在都柏林,同样有不少伯恩安排的人。

    当然,包括许岁倾。

    僵持间,气氛重归宁静。

    仿佛都能听见,女孩刻意压制,却还是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她就穿了条长裙和针织衫,身形更显单薄。

    此刻被笼罩在高大的身影里,寻不到半点机会。

    许岁倾紧抿着唇,不敢抬头,更不敢发出动静。

    听觉被无限放大,鸣笛声再度响起。

    但开船的方向,却不是通往既定的目的地。

    而是再回到出发的地方,停泊,靠岸。

    细弱的两边肩膀,搭上了带着体温的西服。

    季斯晏大手揽着她,打开舱门,走了出去。

    像是被提前打点,一路下船,途中竟没遇到其他的人。

    许岁倾披着宽大的外套,坐进熟悉的劳斯莱斯幻影。

    上车后,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岸边的大船。

    隐隐的红点,正在瞄准自己旁边的位置,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

    多愚蠢。

    自以为找好诱饵,让季斯晏贸然现身,好寻求报仇的机会。

    殊不知,早就落入了,陷阱中的陷阱。

    同时间,一排排红点,突然闪现。

    天空乌云密布,阵阵雷鸣,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夕将至。

    季斯晏根本没有回头,只冷声吩咐着司机,“开车。”

    随后两手捂住许岁倾的耳朵,带着她一起俯下身体。

    经过特殊处理的车窗玻璃,在上车时已然紧闭。

    随着那声响动,船上人群快速扩散,爆发出的哄闹声,求救声,被隔绝得彻底。

    但即便如此,季斯晏仍然不愿意。

    让她听见,哪怕一点声音。

    司机急踩油门,轮胎快速摩擦地面,动静刺耳。

    后方的大船,在火光中,影子越发渺小。

    直到行至空旷处,才停下车子。

    季斯晏先偏过头,看了一眼右侧的女孩。

    素淡的小脸发白,不见一丝血色,双眸紧闭,样子极不安稳。

    就连身体,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

    隐隐的不安浮上心间,他眉头紧皱,语气着急,叫着名字。

    “许岁倾!”

    但旁边的人像是没听见,根本不给任何反应。

    季斯晏倏地转过身,捂着耳朵的大手,滑落到了肩头。

    许岁倾也跟着他坐直,还是没睁开眼。

    松手的同时,人突然不稳,朝着他的方向,栽了过去。

    额头上的冷汗,透过黑色衬衫,浸入熨帖的布料,再到心里。

    他又叫了声,依然是没有回应。

    季斯晏心里一滞,发了慌地上下查看。

    确认没有受伤,才抱起许岁倾,把人放在腿上。

    太着急,就连动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右边肩膀的伤,也只是微微拧了拧眉心。

    皇家医学院,许岁倾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病房外,季斯晏面色凝重,独自缓和着呼吸。

    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隐隐发抖。

    心底涌出的那种感觉,让人不得不开始怀疑。

    原来,自以为心足够坚硬,任何人不得撼动半分。

    也是会害怕的。

    害怕她真的一走了之。

    害怕就此失去。

    所以才会,在知道伯恩散落在都柏林的那些余孽,故意透露许岁倾的行踪。

    就是为了赌一把,自己到底会不会现身。

    愣怔间,唐闻安闻讯赶来,走到季斯晏左边身侧停下。

    他看了眼关着的病房门,有些不明所以,朝着旁边问,“你的小猫,这次又怎么了?”

    习惯玩笑的姿态,顺手搭过季斯晏肩膀。

    刚好就碰到了,不久前才被擦伤的位置。

    男人薄唇一抿,强压下泛起的疼痛。

    唐闻安察觉怪异,把手收回,又问,“受伤了?”

    方才太担心,着急把许岁倾送往医院。

    所以抱着的时候,哪怕扯到伤口,竟然都不觉得疼。

    这会儿静下来,痛感也随之放大。

    季斯晏脸色难看,额头浮现层层薄汗,极力克制。

    唐闻安转到他身前,语气忽然正经,劝道,“这伤应该不轻吧,先去我那儿上药。”

    说着便作势要走,发现男人没动,依旧是盯着病房门。

    他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再说话。

    轻微的吱呀声,负责给许岁倾检查的医生,推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生站到两人距离半米的地方,恭敬地汇报情况。

    “季先生,我们给病人做了详细的全身检查,没发现有任何外伤。至于突然晕倒,应该是惊吓过度,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好,才导致的。”

    听见这话,季斯晏紧绷的神色,才稍稍放松了些。

    唐闻安站在旁边,闻言正要开口。

    他抬手,先一步制止,客气地对着医生询问,“那,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现在正在输葡萄糖液,等过了今晚,应该没问题。”

    季斯晏深呼吸一口气,回了个“谢谢”,随后旁若无人地,抬脚走进了病房里。

    医生离开时关了灯,窗外浅淡的月光,透过缝隙,洒落成斑驳的阴影。

    空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许岁倾躺在床上,左手的手背上,插着输液管,面容沉静。

    光线落在睡颜上,更添上几分柔和的静谧。

    他拿起凳子,轻轻地坐到病床右侧。

    隔得近,能看见许岁倾羽睫轻颤,可眉头皱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柔软的黑发,有一捋沾在额前。

    季斯晏伸手,想要替她别到耳后。

    但只是停在半空,便没有继续动作。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轻叩的敲门声。

    最后不舍地看了眼,才起身,走出去,让唐闻安亲自上药。

    他原本就在皇家医学院工作,不过是悠闲惯了,才跑去科克开了诊所。

    只是,名义上还挂着职位,办公室也依旧保留。

    上完药,时间一晃就到了夜里十点。

    季斯晏从唐闻安办公室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去。

    而是站在外科大楼下,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点燃的雪茄,往嘴里送了口。

    薄唇微张,青白烟雾从里面飘出,再往上扬起。

    接近深夜,周围不见行人踪影。

    只有停靠在路边,隔着他的劳斯莱斯幻影,有些许距离的地方。

    一辆黑色机车,吸引了季斯晏的注意。

    他微眯着眼眸,让人无法看透,被烟雾遮挡的情绪。

    又过了阵,才把雪茄掐灭,丢到门口的垃圾桶里。

    站进电梯,过了几秒,听见叮的一声。

    季斯晏抬头,正好撞见,要往外走出来的人。

    还没等他有任何反应,倒是程牧先低下头,试图掩盖眼神里闪过的慌乱。

    随后佯装镇定,对着他恭敬地称呼了声,“季先生。”

    季斯晏没看过去,视线落在程牧身后不远处。

    许岁倾的病房门。

    俊朗的脸庞上,隐隐浮现出不悦神情。

    很快,季斯晏便展开皱起的眉,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还在戈尔韦吧?”

    伯恩确实葬身于大火中,这不假。

    但也只是伯恩而已。

    虎视眈眈,觊觎着季斯晏位置的人,不在少数。

    在听到消息后,都蠢蠢欲动。

    所以作为季斯晏最信任的人,程牧被安排着继续留在戈尔韦,彻底铲除后患。

    他一向听话,办事妥帖,这些年来,手段也是越发狠绝。

    可这会儿,竟然出现在……

    程牧略微抬眼,偷瞄季斯晏神情,心里暗暗思忖。

    随后,选择如实地汇报,“是的季先生,我应该在戈尔韦,但确实有急事,所以才赶回来找您,晚上有个伯恩的手下,说了些……”

    说话间,程牧欲言又止。

    “说了些,关于许小姐的事情。”

    此刻的病房里,床上安然躺着的人,眼皮开始微微颤动。

    虽然已经输完液,可还是像被粘得牢牢的,睁开好费劲。

    加上浑身无力,动一下便扯得全身都疼。

    就连脑子也是,混混沌沌的,意识还很不清醒。

    夜深人静,窗外寂寥黑沉,呼呼的风声刮过,更显得萧索孤寂。

    这种时候,总会让许岁倾想起,半年前的那场遭遇。

    她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正对上,纯白的天花板。

    在听见有人推门的轻微动静之后,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皮鞋踩在冰冷地面,刻意被放轻的声音。

    这些天来,她已经太过熟悉。

    季斯晏怕扰她睡觉,没开灯。

    他抬脚,走到床边,坐在刚才的位置。

    眼前的女孩,睡颜和刚才他出去之前,如出一辙。

    只是,痛苦的神色,似乎稍微缓解了些。

    看着看着,他嗓子发干,清晰的吞咽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季斯晏俯下身体,薄唇一点点凑近,许岁倾的唇。

    随着距离不断缩小,灼热呼吸喷洒,落到鼻尖,下巴,再是耳垂。

    就在两人的唇瓣,快要贴上的那一刻。

    床上躺着的人,不经意间撇过了头。

    刚好,避开触碰。

    空气凝滞了一瞬,气息逐渐从唇边远离。

    许岁倾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但接着,便听见男人一声轻笑,“知道你醒了。”

    第22章 chapter22她和我在一起

    黑暗中,男人盯着许岁倾的脸,眼眸越发幽深。

    那声轻笑,听着语气淡然,似乎还带了些戏谑。

    低沉醇厚的嗓音,被衬得更具有磁性。

    她睁开眼,澄澈的眸子里,映出另一双深邃的眼睛。

    刚睡醒不久,神情还是茫然,看着懵懂无措。

    或许是因为输了液,又或者,是这病房窗户关着,空间密闭。

    所以原本苍白的笑脸,此刻变得红扑扑的。

    加上眼睛水汪汪的,眸光潋滟,很是勾人。

    也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怜惜。

    季斯晏坐直身体,和许岁倾隔了些距离。

    喉结发紧,腰下那股燥欲,被黑夜催出冲动,开始窜进脑子里。

    他眼神躲了躲,目光落在淡粉的唇。

    察觉唇瓣上,有细微的干裂。

    季斯晏轻咳一声,主动问起,“要不要喝水?”

    许岁倾听见这话,也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

    她眨了眨眼睛,样子无辜,对着男人点头。

    窗外天色太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季斯晏勾起唇角,并没有先去拿过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放置的玻璃杯。

    而是站起身,先伸手,摁动墙上的升降开关。

    一手调整高度,另一只手,扶着许岁倾的背,把枕头放在她腰后。

    “你先慢慢坐起来,不然一会儿头晕。”

    等确定人没问题,才拿起杯子转身,走到单独的卫生间,仔细冲洗。

    季斯晏接了杯温水,坐回位置后,朝她递了过去。

    许岁倾抿了抿唇,双手捧着接过。

    但身体虚弱乏力,自然就拿不稳。

    装了大半温水的杯子,霎时间倾斜出不小的幅度。

    杯子里的水,也不可避免地,洒出来些。

    刚好就落在了,季斯晏伸过去,握着她手的手上。

    许岁倾低下头,像是犯了错,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要去拿旁边的纸巾。

    季斯晏大手挡了挡,“不用。”

    随后帮她端起杯子,凑到淡粉的唇边。

    这动作,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许岁倾抿了抿唇,顺从地略微仰起脖颈,连着喝了两小口。

    温水顺着喉咙,流入心底。

    终于,感觉好了那么一些。

    她精神恢复,眸色也逐渐清明,没了刚才的懵懂神情。

    黑沉的月色下,眼里亮晶晶的。

    季斯晏把杯子放好,又问,“现在还要睡吗?”

    许岁倾摇了摇头。

    随即像是意识到不对,又赶紧点了点头。

    男人唇角勾起,笑意温和,对着她提醒,“不用怕我。”

    昨天晚上,接到Moran的那通电话之前,她也以为是这样的。

    虽说很早就知道,季斯晏在都柏林,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又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

    但这些天接触下来,许岁倾原本的看法,‘正慢慢地被改变。

    可那通电话,却猛地一下,让她警醒过来。

    所以现在,面对季斯晏,她没有办法,再像前几天那样。

    而是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许岁倾坐在病床上,背虚虚地靠着枕头。

    这样的状况下,身体不免紧绷,连呼吸都刻意放缓。

    视线里,季斯晏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个很小的包装纸。

    她马上就认出来,旋即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因为无从得知,明明自己那天晚上,心内几番挣扎过后,还是没有下手。

    甚至于,已经悄悄把Moran给的药丢掉。

    季斯晏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愣怔间,男人薄唇一张一合,开口问她。

    “所以,你接受伯恩的安排接近我,目的究竟是什么?”

    说话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半分生气,或是其他。

    自以为掩盖住了的秘密,突然被暴露在阳光之下。

    许岁倾心脏紧缩,眸底划过明显的害怕。

    就连身体,也随着不受控制地,抖了下。

    原来,季斯晏早就知道,这是一个圈套。

    她抿着唇,力道加重,不肯比手语,也没有去拿手机。

    这句话问出之后,许久,都没有等到回应。

    季斯晏指腹缓缓摩挲着包装,换了种说法,又问,“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事成之后,他会给你什么样的条件。”

    他看着低垂的眉眼,睫毛颤动,明显不安的模样。

    论起来,许岁倾也算无辜。

    只是……

    在都柏林的地界,要是自己想,什么都可以做到。

    可她呢?

    竟然选择相信伯恩。

    所以季斯晏真的很想知道,她要的,究竟是什么。

    但许岁倾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低着头,不肯回答。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打算继续追问。

    他把包装纸随手丢进垃圾桶,又拿了另一样东西出来。

    放在宽厚的掌心上,摊开在许岁倾面前。

    红色小本,右上方的边角处,有一道明显的划痕。

    那是当时,她怕不方便找,特意留下的。

    还以为,就像Moran说的一般,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

    可没想到,此时竟然会出现,在季斯晏的手里。

    大手往前伸了伸,拉近和她之间的距离。

    深邃的眼眸轻点,示意许岁倾接过去。

    短短几个小时,经历的事情如同电影放映,闪现在脑海。

    她猜不透,季斯晏这样做,到底是什么目的。

    许岁倾犹豫了一阵,才敢伸手,就要拿过自己的护照。

    还没够上,便听见旁边柜子上,手机突然来了消息。

    屏幕随之亮了下,发出一道刺眼的光线。

    她不习惯,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

    季斯晏手指碰了碰许岁倾指尖,把护照放在女孩手中。

    这个时间,还会发信息的人,他心里了然。

    随后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云姨打了个电话过去。

    病房里安静地针落可闻,许岁倾自然听得清楚。

    听筒那边,传来熟悉的称呼,“先生。”

    季斯晏嗯了声,直接说道,“她和我在一起。”

    一瞬间的停顿,云姨也没再多问,他便挂了电话。

    整个过程,许岁倾始终低着头,两只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护照。

    他拉过指节泛白的小手,又一次,叫出了名字。

    “许岁倾。”

    季斯晏开口,语气温柔,带着关切。

    “我说过,你这样的年纪,应该好好读书,无忧无虑,喜欢什么就买,不喜欢什么,也不必理会。”

    视线落向那本护照,里面的照片,和之前程牧送来的档案里,一模一样。

    稚嫩的脸庞,笑容很浅,但足够青涩。

    不知怎么,后面要说的话,却突然卡在了喉间。

    季斯晏咽了咽嗓子,开始和她,谈起条件。

    “所以,继续留下来,好好治嗓子,完成学业,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追究,怎么样?”

    被浓密睫毛遮挡的眼眸里,划过迟疑,和犹豫。

    他看出来,便加深提醒。

    “至于这本护照,你自己好好保管,以后要是想走……我也不会阻拦。”

    许岁倾抬起头,望向了做出承诺的男人。

    俊朗的眉眼,瞳仁漆黑,眸子里隐藏的情绪,深不见底。

    夜色沉静,又给平日里稍显冷厉的气质,添上几分柔和。

    除了留下来,她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妈妈走了,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孤苦无依。

    回港城,要面对的困难,实在太多太多。

    而以自己现在的能力,还远远不够。

    痛苦的回忆涌现,许岁倾眼前,忽然蒙上一层薄雾。

    她眨了眨眼睛,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倾泻而出。

    随后张开嘴巴,淡粉的唇轻启,用口型说出一个字。

    “好。”

    季斯晏站起身,大手略微擦过许岁倾的脸,摁向她背后,床头的呼叫器。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医生走进来,站在床尾,恭敬地叫了声,“季先生。”

    他嗯了下,起身走到窗户边,望着外面黑沉的月色。

    等许岁倾再次接受详细的检查,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带着她,离开医院。

    回到庄园的时候,已经接近夜里十二点。

    云姨早就休息,整座房子,都是空空荡荡的。

    许岁倾默默地跟在身后,进门,上楼。

    在经过季斯晏房间的时候,察觉男人停下脚步,回过头,对着自己提醒道,“明天还要上课,早些睡。”

    这副模样,好像之前那些事情,真的从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抿着唇,随后弯起唇角,和季斯晏用口型说出,“晚安。”

    回了客房,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应该是有人做过清洁,所以窗帘被拉开,景色一览无余。

    淡淡的月光下,喷泉池涌出的水流,潺潺地跳跃着。

    映在许岁倾的眸子里,像是在发光。

    第二天早晨,她吃完饭,被季斯晏送去了学校。

    上课前,Erin小跑着冲进教室,紧赶慢赶地坐到她身边位置上。

    边从包包里拿东西出来,边兴奋地说,“岁岁,有个好消息,你听了一定很开心!”

    许岁倾闻言,不解地转过头。

    对视的时候,Erin忽然愣了下。

    她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反倒是皱着眉头,有些好奇地问,“你这两天不舒服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许岁岁伸手,摸了摸自己脸颊。

    要不是Erin这么说,她还并不觉得。

    想来,也是之前那些事情,导致心神不宁。

    加上昨晚上的遭遇,又晕倒去了医院吧。

    她摇了摇头,张开嘴巴,用口型回答,“没事。”

    这反应,让Erin更是惊奇。

    以往的相处,和许岁倾交流,无非就是两种方式。

    要么在本子上写出来,要么就在手机对话框里打字。

    用口型,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很快,Erin哎呀一声,嗔怪地拍了拍自己脑袋。

    “差点忘了,说正事,许岁倾,你出名啦!”

    说完,她就拿出手机,点开校园论坛上,首页最显眼位置的链接,放到许岁倾面前。

    Erin抬起下巴,骄傲地说,“这张照片,现在在学校都传遍了,底下好多求你信息的,还说要来围观呢!”

    许岁倾定睛一看,应该是那天,自己去参加钢琴比赛,被人拍下的。

    她穿着季斯晏选的粉色长裙,端坐在琴凳上。

    白皙的皮肤,纤长的手臂,还有精致的侧颜。

    照片下面的评论区,有人说出了许岁倾的名字。

    美术学院学生,今年大二,长得极漂亮。

    虽然不是专业学钢琴出身,但能够参加这种级别的比赛,实力肯定非同一般。

    然后接下来,便是齐刷刷的夸赞。

    甚至于,没有任何人提及,她不会说话的缺陷。

    许岁倾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有些无奈。

    当时自己完全沉浸在音乐里,没想到,会被人拍下照片。

    更没有想到,会在学校里到处流传。

    Erin嘻嘻两声,得意地看向周围的同学。

    同时间,众多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朝她们投了过来。

    可许岁倾敏锐地察觉到,那些眼神里,带了明显的鄙夷,和不怀好意的打量。

    Erin不由得奇怪,看了眼手机,震惊得瞪大双眼。

    随后马上反应过来,把屏幕摁灭。

    但她忘了,许岁倾也会偶尔登录论坛。

    消息推送里,有人匿名,上传了一张照片。

    女孩背着书包,正往路边停着的,劳斯莱斯幻影里钻。

    第23章 chapter23没去过港城

    照片拍得有些模糊,看起来不算太清楚。

    黑色的车身,加上玻璃经过特殊处理,根本看不见里面。

    但却正好,露出许岁倾的侧脸。

    和自己坐在台上,忘情地弹奏钢琴时,角度几乎一模一样。

    而那台显眼的劳斯莱斯幻影,哪怕车牌号被遮挡。

    但昂贵的价格,和普通学生的身份,实在是差得太远。

    所以尽管标题里,并没有提到她的名字,也很难不被辨认出来。

    虽然在学校,许岁倾为人低调,从不肯出半点风头。

    但光是长相出众这一点,自然免不了,会被人注意到。

    再加上,说不了话,又添了几分神秘感。

    所以刚开始,美术学院的同学,基本上都知道她的存在。

    只是太沉默,慢慢地,就被淡忘掉了。

    这张照片刚被上传,不过几分钟,就炸开了锅。

    原本还在夸她的评论,立马就转了方向。

    【我就说嘛,都不是钢琴专业的,弹得也一般,能够参加国际比赛,果然是背后有人啊!】

    【明明就是被人包养,楼上何必说得这么隐晦,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哪个富豪,口味如此猎奇,话都说不了……】

    这边华人多,交流时候,用中文的也多。

    所以那些用词,一下就刺痛了许岁倾的双眼。

    旁边Erin本来还在窃喜,没想到,会反转成这样。

    她看了眼许岁倾,此刻低垂着脑袋,视线落在自己绞在一起的手上。

    脸色嘛,倒是和刚才差不多,还算平静。

    有时候,Erin总觉得,许岁倾和她们很不一样。

    明明才不到二十岁,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里,总有些历经世事的沧桑。

    但相处半年,她早认定,许岁倾绝对是个好女孩。

    所以Erin尽管也有些疑惑,还是强撑着,对着周围的目光哼道,“假的!许岁倾才不是这种人呢!”

    说话的声音有些大,语气也愤怒地加重。

    不远处,有嘲讽的笑声传过来。

    像是一根根细针,直直地扎进许岁倾的耳膜。

    她不想Erin为了自己,和别人起冲突。

    更不想,再继续这件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所以,许岁倾抬起右手,轻轻地拉了拉Erin的手臂。

    然后看着她,摇了摇头。

    还好,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教授抱着课本,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终于被收回。

    许岁倾心里松了一口气,翻开桌上放着的本子,拿起笔,写下了三个字。

    【对不起。】

    Erin凑近她,坚定道,“岁岁,我相信你的。”

    说是这样说,其实心里也有些打鼓。

    虽然算是好朋友,认识也半年了。

    可许岁倾对于自己的很多情况,总是闭口不提。

    就好像这次,参加钢琴比赛一样。

    要不是看到新闻,她也不会知道。

    不过Erin很理解,或许是因为本身的缺陷导致,许岁倾这样,也不奇怪。

    她忍了忍,压制住心中的疑惑,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这一整天,许岁倾都没办法专心听课。

    脑子里始终萦绕着,自己正要坐进季斯晏的车里,那张照片。

    半年前,经历了那场变故之后。

    选择来都柏林读书,本来就是不得已而为之。

    原本以为,只要完成和伯恩之间的交易。

    自己就能够,顺利拿到想要的东西。

    再等等,回到港城那边,继续下一步的计划。

    可现在……

    她思绪纷乱,像是一根根丝线被紧密缠绕,根本理不清。

    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但比起从前,这件事,对她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只是许岁倾也不免担心,如果让Erin知道,照片里都是真的。

    自己会不会就此失去,唯一的好朋友。

    太恍惚,画油画的时候,连颜料盘的颜色,被沾错了都没发现。

    等许岁倾回过神来,看着面目全非的作品,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晚上,她正好找到借口,特意留下来,在教室里继续画画。

    也不知道,今天来接自己的,会不会是季斯晏。

    等多待了一个小时,许岁倾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结果刚到门口,又看见了熟悉的车子。

    她脚步迟疑,停顿十几秒,才继续迈开。

    往路边走的时候,视线不自觉地,向周围扫去。

    还好,都柏林黑得早,这时间已经算晚了。

    所以大门外,并没有人来往。

    司机从驾驶座出来,给她拉开车门,守在旁边。

    等许岁倾坐进后座,才又把门关上。

    季斯晏仰靠在椅背,闭着眼睛,似乎正在休息。

    和往日里,西装革履的模样不同。

    他没系领带,衬衫扣子松开两颗,姿态有些慵懒。

    安全感十足的大手,闲适地搭在腿上。

    手指骨节分明,手背有淡淡的青筋脉络,隐隐浮现。

    许岁倾视线凝滞,某些回忆,倏地涌现。

    那只手,握着自己的手,抚上滚动的喉结。

    还有亲吻时,捧起自己的脸。

    她喉咙有些发干,收回目光后,把身体朝着窗户边挪了下。

    动作很轻,发出的声音微弱,不至于被发现。

    但哪怕闭着眼睛,季斯晏依然能够察觉。

    许岁倾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

    就连和自己相处时,下意识的动作,都带着抗拒。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旋即慢慢地,睁开了眼。

    眸底是一片清明,望向窗外,开始变得阴沉的天。

    密闭空间里,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响在许岁倾耳畔。

    “今天怎么晚了些?”

    许岁倾本来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人在发呆。

    听到这话,先是眨了眨眼睛。

    她没拿出手机,也没写字,刚准备用手语回答。

    季斯晏偏过头,看向了身边的女孩。

    开口的语气柔和,自顾自解释道,“没什么,我也刚到不久。”

    司机原本正专心开车,听见这话,不由得一愣。

    心里跟着暗暗腹诽,不到四点半,季先生就让他开车过来了。

    奥康奈尔大街离学校不远,也就十多分钟的车程。

    算起来,等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才接上许小姐。

    这期间,季斯晏也没多问,只是靠在后座,安静地候着。

    从来到都柏林定居,司机便跟着他。

    这副样子,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收回思绪,继续专心开车,很快,便到了庄园。

    云姨提前收到消息,人刚到,就把饭菜端了出来。

    许岁倾放下书包,洗完手,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和季斯晏不一样,她的餐具旁边,多了一盅汤。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熟悉的清甜香气钻入鼻间。

    汤还有些烫,散发出的热气,正蹭蹭地往外冒。

    许岁倾眨了眨眼睛,顷刻间被染上厚重的雾气。

    只是看着里面的材料,她就能够准确地,想象出是什么味道。

    因为小时候,妈妈也喜欢喝这个汤。

    云姨就站在身后,只看得见纤瘦的背影。

    还以为,许岁倾是没喝过,所以不习惯。

    她往前走了一步,笑着介绍,“这是苹果秋润汤,喝了补血提气,最近天气转凉,正合适,以前夫……”

    云姨察觉失言,赶紧闭上嘴巴。

    她思忖了几秒,看向季斯晏,随口提及的话,试图化解尴尬。

    “先生您还不知道吧,岁岁没有去过港城呢!”

    男人正拿筷子夹菜,闻言手中动作一顿。

    他眸底暗色微敛,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是吗?”

    许岁倾用勺子轻搅,舀了一口,放进嘴巴。

    听见云姨殷切地问,“怎么样?好喝吗?”

    她弯起唇角,伸出手,比了个大拇指回应。

    这样的动作,逗得云姨又是一笑。

    “那你多喝点,女孩子可不能太瘦,得好好补补。”

    许岁倾眼前一酸,满满的感动从心底涌出。

    吃完饭,她从椅子上起身,准备上楼回客房。

    季斯晏正拿着纸巾擦嘴,也跟着站了起来。

    随后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说道,“拿件外套吧,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许岁倾神情茫然,有些不明白,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但季斯晏这样说,她便乖乖听话。

    这一次,没让司机开车。

    季斯晏先走到副驾驶座,给许岁倾拉开车门,让她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驶出庄园,经过富人聚集的都柏林山区,往更高的地方开。

    一路上,许岁倾都很专注地,目视着前方。

    到了才知道,季斯晏带自己来的地方,是距离市中心,大约三十分钟车程的KillineyHill。

    也是整座城市,最适合看日出日落的地方。

    来这边半年,她对周围的景点,并不熟悉。

    但KillineyHill多有名,光是听Erin提起,都好多次了。

    从半山腰往上,天空从昏暗的橙黄,逐渐被染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仿佛大自然的调色盘,随意组合,已经足够惊艳。

    这会儿时间有些晚,只有这一辆车,行驶在路上。

    开到山顶,许岁倾被眼前的景象,彻底吸引了目光。

    因为地势高,天黑得比市区里早些。

    但太空旷,所以淡粉的色彩里,被点缀上星光点点。

    这样的景象,在经常下雨的都柏林,十分罕见。

    许岁倾看得有些愣神,不妨男人大手拍了拍她肩膀,提醒道,“再出去转转。”

    打开车门,夹杂着凉意的空气,顺势扑在面上。

    她拢了拢特意加上的外套,跟随季斯晏的脚步,走到高处的岸边。

    往下看,有茂密的草丛,起伏的山峦,郁郁葱葱。

    再远处,则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月光洒在海面上,投出静谧的蓝。

    和岸边的淡粉色相接,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许岁倾眸底满是惊喜,唇角上扬,弯起好看的弧度。

    不知道已经隔了多久,再没看过这样的景象。

    那一瞬间,什么样的烦恼,顷刻间全被忘光。

    季斯晏就站在她身旁,余光不错眼地,盯着许岁倾的脸。

    女孩忽然闭上眼睛,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放到嘴边。

    口中默念着,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那样子,可爱又虔诚,像是在许愿。

    季斯晏唇角勾起,眸中笑意盎然,默默地陪伴。

    高悬的岸边,男人穿着黑色风衣,衣角随风扬起,气质凌冽冷沉。

    在月色的映衬下,更显得身姿挺拔优越。

    许岁倾不算矮,一米六五的个子,在季斯晏身旁站着,却被显出娇小来。

    季斯晏原想着,等时间差不多,再带她回去。

    就怕待久了,万一着凉,可怎么办。

    可天公不作美,还没等他们离开,便开始下起雨来。

    细细的小雨点,打在许岁倾脸上,寒意渗进皮肤。

    她看得入神,等反应过来,季斯晏已经拉开右侧的风衣,遮过了自己的头顶。

    然后抬起脚,迈着修长的双腿,往车里走。

    顾及着许岁倾动作慢,便刻意放缓。

    只是单手把风衣举起,又往她的方向收了收。

    停车的位置,距离岸边,并不算远。

    雨势来得快,去得也快。

    还没走到目的地,就没了影踪。

    季斯晏停下脚步,低头望向被风衣包裹的女孩。

    四目相对,空气里暗涌流动,气氛也被染上,残留的淡粉色。

    他喉结滚动,原本举着风衣的手,落到许岁倾后颈处。

    然后略弯下腰,薄唇贴向柔软的唇瓣。

    季斯晏动作很轻,周围太安静,似乎都能听见,女孩发出的微弱呜咽声音。

    但他只是浅尝辄止,稍稍吻了一会儿,便松开了手。

    再回到庄园,目睹许岁倾进了客房,才掏出手机查看。

    跃入眼帘的是一张偷拍的照片,和下面不堪入目的评论。

    他点了根雪茄,淡然地扯了扯嘴角。

    第二天,季斯晏一早便出了门,是司机送许岁倾去的学校。

    又到了去医院治疗的日子,她心底情绪复杂,有恐惧,也有期待。

    到了学校,许岁倾下意识地低着头,不想去面对那些目光。

    坐到角落的位置上,Erin脸上扬着笑容,凑到她旁边。

    说话的时候,故意大声道,“我就说嘛,岁岁肯定是被冤枉的!”

    许岁倾眉间聚着疑惑,从面前递来的手机里,得出答案。

    昨晚凌晨,同样的匿名帖子,承认发布的那张照片,经过了伪造。

    并且,还在标题中对许岁倾道歉,是由于自己嫉妒,才故意造谣。

    事已至此,所有人,都把这当作是一出闹剧罢了。

    除了许岁倾。

    因为她知道,能有这样本事的人,会是谁。

    原想着,等晚上去医院,好好找个机会,向季斯晏道谢的。

    可直等到自己进了病房,他都没有出现。

    犹豫了一阵,许岁倾鼓起勇气,主动发了个信息过去。

    【季先生,你在忙吗?】

    没有回复。

    但很快,便接到了季斯晏的电话。

    隔着听筒,男人一贯醇厚的嗓音,又添了几分磁性沙哑。

    “是的,在忙,所以你乖乖去医院,我一会儿过来接你。”

    他当然知道,那边会怎么回答。

    挂断后,季斯晏让助理加快会议进程。

    原本还要进行的一个小时,被缩减成了十分钟不到。

    病房里,许岁倾正乖乖地接受治疗。

    外面,男人从电梯出来,额头上覆着薄汗,气息不太均匀。

    医生推开门,失望地叹了口气。

    看见季斯晏,走上前汇报情况。

    “季先生,病人虽然配合,但目前,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他回了个“谢谢”,随即独自走进病房。

    许岁倾坐在床边,视线落在冰冷的地面。

    抬眼后,脸上挂着笑,表情也是掩藏不住的欣喜。

    她张开嘴,有些费力地,说出了一个字。

    “我……”

    第24章 chapter24真动了凡心,还是……

    或许是太久没有用过嗓子,发出的声音很轻,咬字也不清楚,闷闷地十分沙哑。

    因为就连许岁倾自己都不相信,竟然会在这一刻,重新开始拥有说话的能力。

    看向季斯晏的那双大眼睛里,盛满了难以言喻的希望。

    她张开嘴,淡粉的唇张合间,又说出了同样的字。

    这一次,比之前要稍微大声了些。

    病房里空空荡荡,伴随着缝隙中透进的清浅风声,飘向了窗外。

    季斯晏站在门后,不由得瞬间愣住。

    进来之前,医生还在叹气,脸色颓然。

    给自己汇报时,也说许岁倾虽然配合,但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可眼前的场景,倒让季斯晏难得地激动了下。

    他没抬脚,眸底划过无法掩藏的意外。

    但更多的,是开心,是期待。

    四目相对,深邃的眼睛里,映出许岁倾的笑脸。

    唇边梨涡隐隐浮现,扬起的弧度也是刚刚好。

    季斯晏脑子里某根弦,像是突然被往外扯了扯。

    在幽深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漂亮的彩色石子,泛起阵阵波澜。

    许岁倾眼中笑意盎然,下巴抬得高高地,十足的得意模样。

    就在男人往身前走过来那几步,她难掩兴奋,又一次张开了嘴巴。

    但除却那一个字,便再没有其他动静了。

    许岁倾重复了好几遍,不停地说着,“我……我……”

    语气从一开始的微弱,气音占了大半,再变得稍重了些。

    最后,又回到了自我否定。

    她难掩脸上的失落之情,丧气地把脑袋垂了下来。

    诚然,早已经习惯自己缺陷的人,在面对失而复得的能力时,必定难免兴奋。

    但就像从没有得到过爱的小孩,哪怕一点点关怀,也能让她感觉被抛到云端。

    只不过再落下来,会比从前摔得更重更疼。

    许岁倾太着急,以为自己从此就可以彻底恢复。

    不断尝试过后,等来的却是无尽的失望。

    甚至于,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还不如不来接受治疗,干脆破罐破摔算了。

    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泪顷刻间涌了出来。

    晶莹滚烫的泪水,直接滴落到了冰冷地面。

    男人锃亮的皮鞋,随即出现在眼前。

    朦胧视线里,鞋尖上也被沾湿,晕成模糊的光环。

    季斯晏再往前,腰部正好轻轻抵住了许岁倾的头。

    劲瘦腹肌和柔软的发顶触碰,试图给她支撑。

    哭的时候,肩膀随抽泣声一耸一耸,身体情不自禁地跟着瑟缩。

    从季斯晏的角度,看不见许岁倾是什么表情。

    但光从动作,就已经能够想象,她到底有多难过。

    等哭了好一阵,察觉逐渐缓过那股劲,才语调温和地说,“许岁倾,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被安慰的女孩,望着地面眨了眨眼睛。

    随后抬起头,看向了季斯晏。

    澄澈的双眸里,氤氲着水雾,看起来懵懂无辜。

    天花板上的暖白灯光投射进去,亮晶晶的。

    因为才哭过,脸上挂着不深不浅的泪痕。

    加上刚才是低着头,几捋发丝调皮地沾在额前。

    许岁倾委屈地撅起嘴巴,明显是不相信这句话。

    季斯晏唇角微勾,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

    边替她整理头发,边说着,“别着急,以后都会说出来的。”

    男人两只手握住许岁倾肩膀,往后退了步。

    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来。

    再弯着腰,隔着薄薄的阻挡,落到许岁倾眼角下方,细致地抹去泪痕。

    圆圆的眼睛里瞳仁漆黑,眼圈周围红通通的,可怜得勾人。

    他心里一动,缓和着气氛问道,“所以刚才,是你让医生故意这么说,好给我个惊喜吗?”

    说话的时候,温热气息喷洒到许岁倾鼻尖。

    距离太近,两人的呼吸混合着交缠,难舍难分。

    她的脸上,季斯晏的手还在停留。

    只能点了点头,同时用力地嗯了一声。

    哭过的嗓子又痒又干,含混沙哑。

    像沾满灰尘的破旧风琴,被人强拉着吱呀吱呀。

    又像是专心犁地的老黄牛,哞哞哞的叫声在田间回响。

    这道声音之后,就连许岁倾自己都没忍住,捂着嘴巴无声地笑了起来。

    小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泪痕,此刻眼角弯弯的,弧度很是好看。

    季斯晏站直身体,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难听,很可爱。”

    说实话,刚才听到那声嗯,他也下意识地拧了拧眉。

    这会儿许岁倾嘴巴被遮挡,只露出上半部分的脸,和那双水盈盈的眼。

    仿佛一汪清泉,静谧无声,引人入胜。

    男人喉结滚动,暗流下的燥欲隐隐浮现,窜入腰间再往深处钻。

    他不错眼地盯着许岁倾,抬起右手捧住了她的脸。

    就在俯过身体正要吻上去的时候,外面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

    季斯晏松开手,起身不自在地干咳了两下。

    随后应了一声“进”,医生才敢走进来。

    自从上次许岁倾主动提想要学说话,就开始固定来医院接受治疗。

    每周两次的频率,其实不算低了。

    可是作为医生眼中的病人,许岁倾对导致自己应激性失语的原因,从来都是闭口不提。

    所以原本以为,结果会和之前几次一样没有变化。

    这会儿站到两人面前,他先看了眼床边坐着的人,发现眼眶还有些红红的,应该是哭过。

    医生朝着许岁倾笑了笑,然后才对季斯晏解释道,“季先生,我刚才那样说,是为了配合许小姐,想给您一个惊喜。”

    医生表情难掩兴奋,毕竟这样的案例,十分少见。

    他思忖了几秒,又说,“不过,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许小姐今天会有这么大的进步。但是也不用操之过急,平时可以多引导她说说话,对后续的治疗也有帮助。”

    季斯晏音色平稳,回了句,“我知道了。”

    最后朝着医生道了声谢,便朝着许岁倾伸出手,牵着她走出病房。

    往电梯口去的路上,他看了下腕表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许岁倾是下课后被司机直接送过来的,算起治疗的时间,肯定还没有吃饭。

    走到电梯口,等门打开的时候,季斯晏问,“想吃点什么?”

    刚说完,就听见叮的一声,唐闻安脸上挂着笑,正从电梯里走出来。

    瞧见两人牵着的手,不由得挑了挑眉,眼中笑意更深。

    许岁倾低下头紧抿着唇,有种被窥视的感觉,很不自在。

    她下意识地就想把身体往旁边挪,顺势让季斯晏把手松开。

    但刚动了动,就被男人大手握得更紧,不给半分机会。

    唐闻安察言观色,嘴角扬起贱兮兮的笑。

    他瞪大眼睛,朝着季斯晏使眼色暗示。

    随后侧着头,先同害羞的女孩打起招呼,“你好呀,许小姐。”

    都到这份儿上了,许岁倾不回应也说不过去。

    只能强撑着头皮,抬起眼睛,朝唐闻安礼貌地弯了弯唇角。

    他也是听到自己请来的医生说,许岁倾今天居然会说话了,才赶着过来的。

    还好人就在都柏林,所以没花太多时间。

    唐闻安饶有兴致地看向季斯晏,眼神点了点右边肩膀受伤的位置。

    季斯晏没动,显然是不太想搭理他。

    唐闻安却没有放弃,把目标对准了许岁倾,笑着询问,“不知道许小姐方不方便,让季斯晏随我去趟办公室?有些事想和他谈谈。”

    有许岁倾在,他自然是不好直接说明。

    但心中好奇已经达到顶峰,根本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所以只能找个借口,把许岁倾先支开。

    这话说得,倒像是要和季斯晏说话,还需要经过她的同意一般。

    女孩整张脸红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季斯晏松开握着她的手,才说,“他就这样,吐不出什么好话来,你先去车里等我吧。”

    唐闻安眉头皱成一团,这温柔的模样,属实是把他吓得不轻。

    进了办公室,他关上门,随手拿起碘酒和纱布。

    季斯晏坐在椅子上,脱下外套褪去黑色衬衫的右边。

    结实有力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青筋脉络尽显。

    唐闻安把之前的纱布解开,边给他上药边揶揄道,“我说季斯晏,你可别不上心,这伤口要是不好好处理,以后可是要留疤的!”

    “你那背上本来就有道疤痕了,再添一个,到时候脱衣服,吓着人家小姑娘,嫌弃你怎么办?”

    季斯晏从鼻间溢出一声很轻的嗤笑,没有理会。

    唐闻安虽说很少亲自给人处理伤口,但毕竟经验在,很快就上完药,把东西放进托盘里端了回去。

    视线不经意间扫到窗台边的盆栽,忽然啧啧两声,指着那边问他,“看见没有?”

    季斯晏顺着看过去,便听见玩味的语气,“老树开花啊,多稀罕!”

    他哼了声,穿上衣服直接起身就要走出去。

    唐闻安快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双手抬起,“开玩笑开玩笑啊。”

    到底没忍住,还是抠了抠脑袋,大着胆子把心底的疑虑问出口。

    “不过我说正经的,你是真动了凡心,还是单纯因为,她和那谁长得挺像啊?”

    第25章 chapter25岁岁,好久不见……

    唐闻安在这家医院的办公室很大,空间足够宽敞。

    问出来之后,气氛又回到了诡异的沉默。

    季斯晏微眯着眼,眸底是涌动的暗流,就快要触礁爆发。

    神色也从最初的平静,到逐渐地冷了下去。

    唐闻安就站在面前,不错眼地盯着他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偶尔泛滥的同情心,又或许就是太过好奇,想要个明确的答案。

    明明已经察觉出季斯晏有些不悦,还是大着胆子问了。

    毕竟相识多年,虽说这男人总是让人琢磨不透,但唐闻安自以为,还是多多少少了解的。

    他叹了口气,自顾自继续道,“毕竟当年人家可是为了你……”

    同时间,季斯晏摸了摸西裤口袋,不知在找着什么。

    在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便沉声打断,“有烟吗?”

    唐闻安愣了下,拧着眉思考后回答,“我去找找。”

    平常总是往返于都柏林和科克之间,也就这段时间,才稍微过来得勤了些。

    所以办公室里具体有些什么,他也不是特别清楚。

    这会儿走到桌前,弯着腰在一层层抽屉里翻找。

    终于,在最底下的那格,发现一包还剩了大半的万宝路。

    唐闻安先看了眼保质期,才拿上打火机,走回到季斯晏身边。

    “就这个,我也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封的了,你将就尝尝。”

    他当然知道,季斯晏平时都抽雪茄。

    原以为会被拒绝,结果却被一手接过,直接夹在修长的手指间。

    微弱的声响过后,火苗从打火机里窜出来,在深邃的双眸中跳跃。

    季斯晏眼神很冷。

    像是淬了冰,把眸底完全掩盖,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收起打火机,把飘着青白烟雾的万宝路,漫不经心地送到嘴边。

    抽了一口便皱起眉头,垂下右手用指腹摁灭。

    开口的嗓音,带着被烟雾微染后淡淡的沙哑,“不习惯。”

    丢下这句话,季斯晏头也不回地离开。

    唐闻安没再阻拦,只愣愣地站在原来位置,怎么都想不通。

    半晌,终于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感叹道,“这下完咯!”

    出了办公室,季斯晏加快脚步,往路边停着的幻影走过去。

    隔着只留了一丝缝隙的车窗,根本看不见里面。

    司机从许岁倾出来之后,就一直恭敬地守在后座门边。

    等季斯晏过来,便直接拉开车门让他坐了进去。

    跃入眼帘的场景,女孩低垂着脑袋,正盯着手里的手机屏幕发呆。

    哪怕只露出侧脸部分,他也能够明显察觉出,许岁倾兴致不高。

    想着晚上在医院折腾挺久,也许是因为饿了。

    季斯晏坐到她身边,随手理了理西服,正准备问她想去哪儿吃饭。

    但话还没有说出口,许岁倾便转过身,把亮着的手机屏幕呈到了他的面前。

    脸上没什么表情,嘴巴微微撅起,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很明显。

    司机启动车子平稳行驶,往庄园的方向开。

    季斯晏视线凝滞,看清楚那是一封电子邮件。

    收件人落款名称,是XuSuiqing。

    而邮件的内容,里面是这么写的。

    DearMissXu,

    Wearepleasedtocongratulateyouon

    winningthethirdprizeattheDublinInternationalPianoCompetition.Pleasesendyourcontactaddressandbankcardnumberforeasyreceiptofthetrophyandprizemoneyforthiscompetition,withanamountof5000euros.

    【亲爱的许小姐:

    我们很高兴地祝贺您,荣获本次都柏林国际钢琴比赛的三等奖,请在回复信息中,发送您的联系地址和银行卡号,方便接收本次比赛的奖杯和奖金,金额为5000欧元。】

    季斯晏很快便浏览完,眉宇间不由得聚起疑惑。

    照理说,参加钢琴比赛拿了奖,她应该开心的才是啊。

    可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倒像是又回到了刚刚在医院时,因为说不出第二个字来,急得直掉眼泪。

    他开口,语气很轻地问,“怎么了?”

    许岁倾抿了抿唇,收回举着手机的手,指尖点进了信息页面的对话框。

    再递过去,季斯晏眼前出现一行字。

    【学校的新闻,是你让人撤下去的吗?】

    昨天那张匿名帖子,发布的照片和底下的评论,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就一晚上的时间,竟然全都没了。

    并且,那人还对自己道歉,说是故意伪造照片污蔑。

    但许岁倾心里很清楚,那张照片明明就是真的。

    而她认识又有这个本事的人,也只有季斯晏。

    男人身体仰靠在椅背,双手闲适地搭在膝盖上,毫不犹豫地承认,“是。”

    那段话,让他瞬间明白过来,许岁倾为什么明明拿了奖,却还是不开心。

    季斯晏从鼻间溢出一声轻笑,反问道,“所以你觉得,得了三等奖也是我安排的吗?”

    他看着许岁倾懵懂的脸,停顿了下,又说,“我可以告诉你,不是。”

    许岁倾闻言眨了眨眼,在手机里继续打字。

    【真的吗?】

    季斯晏干脆直接从她手中拿走手机,放到两人中间的位置。

    接着十分认真地回答,“我没有必要骗你。”

    也是啊,他在都柏林说一不二,这样尊贵的身份地位,要真的是刻意安排,何必瞒着自己呢。

    许岁倾皱着眉头思索,心底的疑虑还没有完全消散。

    愣怔间,察觉肩膀被两只大手握住,头顶传来温柔的声音,叫她,“许岁倾。”

    季斯晏唇角微勾,眼里笑意盎然,“你应该相信自己,你的钢琴弹得很好,画也画得很好,是个有天分又努力的女孩子。所以,好好去享受你的荣誉,现在开始想一想要怎么庆祝,好吗?”

    深邃的双眸注视着许岁倾,映出清纯无辜的脸。

    她的眼睛很大,圆圆的瞳仁漆黑,像是布满繁星在夜空中扑闪。

    听见这话,才终于肯放心下来。

    对季斯晏来说,这样的年纪天真且简单。

    只需要几句话,便能把她从失落的情绪里拉出来。

    密闭的车内空间,有咕咕咕的动静适时响起,打破静谧。

    许岁倾下意识地手捂着肚子,同时挣开季斯晏的双手,弯了弯唇角掩饰尴尬。

    脑子灵机一动,拿起旁边的手机打字提议。

    【我想到了,就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毕竟足足5000欧元,请季斯晏吃顿大餐,应该是够的吧。

    但想到刚回复了银行卡号,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收到,又开始犯起难来。

    许岁倾想了想,在对话框里输入另一行字。

    【地点你随便挑,不过钱我先欠着,等奖金到了就还给你,这样可以吗?】

    她举着手机屏幕看向季斯晏,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听见男人应了声“好”,唇角便跟着弯了起来,两边梨涡若隐若现,弧度很是好看。

    季斯晏替她给云姨打了电话,说会晚些回来。

    挂断之后,又补充道,“既然是你请客,地点也由你来定吧,我都可以。”

    许岁倾从手机软件里搜出一家店,让他念给了司机听。

    两人去的地方,叫OldMill,爱尔兰特色餐厅,地点在TampleBar,外观是醒目的绿色。

    这时间已经算有些晚,但好在今夜天气不错,乌云没怎么出来,所以店里还有些客人在。

    或许是自身缺陷导致,许岁倾很少经历热闹场面。

    从前遇到集会这些,都是尽量避开。

    店里面积很大,一楼吧台挂满了整座墙面的酒和杯子,错落有致。

    最靠里有个舞台,穿着红色紧身抹胸裙的歌手,正在演唱。

    但好像唱的是这边当地的歌曲,许岁倾听不太懂。

    要去二楼的餐厅,需要经过一段木质阶梯,就在吧台旁边。

    她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瞥见正摇晃着酒杯的调酒师,心脏骤然停滞了瞬。

    许岁倾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快速撇过脸,踩着阶梯往楼上去。

    但那一秒的目光,却已经被季斯晏捕捉到。

    餐厅的桌子都是四四方方的,摆设很简单。

    她被服务员领到靠窗的位置,和季斯晏面对面地坐下。

    来之前,季斯晏就说过,让她自己做决定。

    所以许岁倾拿着菜单选了选,给自己点了个烟熏三文鱼奶油意面,和一份百利甜芝士蛋糕,然后又给他点了份牛排,熟度Medium。

    服务员合上菜单正要离开,季斯晏手指轻点桌面,缓缓开口,“麻烦要一杯PistachioMustachio,给她的。”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调酒师亲自端着酒杯上来,走到两人面前。

    华人长相,穿着西装马甲,衬衫掖进裤子里,身形同样高大。

    狭长的丹凤眼又添了几分阴柔,用流利的中文介绍,“这款是由必发达金酒加了开心果牛奶、柠檬和苏打水调和,很合适女孩子。”

    许岁倾没看过去,眼睛定定地盯着杯身透出的橙黄颜色。

    放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用力抠得指节都在泛白。

    吃意面的时候努力克制心底的情绪,害怕被看出任何异样。

    等季斯晏起身去接电话,在不远处端酒的调酒师再次折返。

    许岁倾头顶落下意味深长的笑,语调绵延,“岁岁,好久不见。”

    第26章 chapter26求我轻一些

    被刻意埋藏在记忆里,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此刻就在耳边响起。

    像是一根根丝线,把许岁倾的心脏缠绕得密不透风,稍微呼吸都会被扯得生疼。

    她依旧是端坐在椅子上,背直直地挺着,身体紧绷到了极致。

    从始至终都不敢转过头,去看旁边站着的调酒师。

    而那句“好久不见”,又让许岁倾心底最深处涌出的复杂情绪,一点点往四肢蔓延。

    察觉她没反应,英俊的调酒师轻轻地哼笑了声,问道,“怎么不说话?岁岁是不记得我了吗?”

    刚还要再说些什么,眼尾余光瞥见不远处,带她过来吃饭的男人正往这边走来。

    身上穿着的是高级定制西服,举手投足间气质矜贵沉稳,看起来就知道身份必定很不一般。

    调酒师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着恶狠狠地丢下了句,“许岁倾,算你有种。”

    然后迅速换了副表情,朝许岁倾非常公式化地笑了笑。

    就连开口的语气,和方才完全是判若两人。

    “这位小姐,您觉得味道怎么样呢?”

    许岁倾目光看向前方,和正要在对面桌前站定的季斯晏视线交汇。

    圆圆的眼睛里干净清澈,浓密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忽闪,像是在求助。

    季斯晏唇角微勾,自顾自地解开西服第二颗扣子,坐了下来。

    调酒师察言观色,略微低头对着他恭敬地解释,“这位先生,我是在问……”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季斯晏抬手打断,“不用了。”

    他目不斜视,眼神点了点许岁倾面前的奶油意面,语气温和地嘱咐,“先吃点东西,空腹喝酒对胃不好。”

    调酒师自讨没趣,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那就不打扰了,祝二位用餐愉快。”

    说完便直接转身,眼神顷刻间冷了下来,脸色更是变得十分难看。

    周围用餐的顾客零零散散,所以还算安静。

    夜色难得不再阴沉,玻璃窗清晰地透出许岁倾的侧颜。

    铺天盖地的回忆,犹如汹涌浪潮向她席卷而来。

    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空空的,明显心不在焉。

    她右手拿着叉子,随意地往盘子里戳了戳,再转两圈。

    放进嘴巴的时候没注意,意面里的奶油沾到了唇边,自己都没发觉。

    还是因为叉子磕碰到盘子边沿,接着又跳了出去,发出刺耳的声响过后,才反应过来。

    许岁倾慌乱无措,抬起手就要从桌上把叉子捡起来。

    面前出现宽厚的大手,递来一张纸巾。

    她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季斯晏。

    男人嘴角含笑,身体往前倾了些,伸出手,用被纸巾包裹的指腹,轻轻点着淡粉的唇边。

    动作很细致,以至于许岁倾下意识地愣住。

    等季斯晏给她擦完嘴巴,说了声“好了”,才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视线落到装着奶油意面的盘子,还剩了大半。

    对于那块芝士蛋糕,也是完全没有动过。

    季斯晏把盛着鸡尾酒的杯子往许岁倾面前推了推,提议道,“要不要尝尝?”

    这会儿许岁倾心里装着事,脑中回忆不断涌现。

    只能强撑着应付,听话地端起酒杯,凑到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味道酸酸甜甜的,带着点淡淡的酒味,很好喝。

    但一想到刚才出现的人,咽进去的液体瞬间变了滋味。

    开心果牛奶喝了,反倒是越来越不开心。

    最后,许岁倾一口接着一口,不知不觉就把整杯鸡尾酒全部喝完。

    季斯晏也是才发现,她酒量很差很差。

    差到就那么一杯鸡尾酒,喝完之后马上脸就开始红了起来。

    许岁倾本来就很白。

    从耳朵往下蔓延,脖颈,锁骨,乃至手腕,全部都染上绯红颜色。

    像是纯洁雪山,被一簇簇的红晕点缀。

    季斯晏呼吸渐沉,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想象,纤细的脚踝被圈在掌中,该是什么样子。

    就连眼神也比刚才变得更加懵懂,带着股不自知的勾人意味。

    头也在微微摇晃,仿佛要是手肘没有撑在桌上,下一秒就会朝旁边摔过去。

    季斯晏见状,只好无奈地笑了笑,起身走到许岁倾的椅子旁边,把她扶了起来。

    男人两只手握住她的肩膀,发现身体都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他不免担心地问,“还能走吗?”

    许岁倾像是没听见,神情木木的,没有回答。

    毕竟是公共场合,他也不好直接把人就抱起来。

    只能稍微用了些力稳住许岁倾,扶着她慢慢下楼。

    经过阶梯拐角就要走到一楼的时候,迷蒙的眼神眨了眨,透出隐隐的清醒。

    还好,那人已经不在吧台。

    许岁倾松了口气,靠着季斯晏身体一路走到路边,被送进了车里。

    外面的夜风夹杂着丝丝凉意,扑在白里透红的脸上,也没能让她醉意消解半分。

    上车之后便缩在窗边,试图找到最舒服的角度。

    但怎么都没对,身体扭来扭去很不安分。

    直到司机启动车子,开始在回庄园的路上平稳行驶。

    许岁倾把身体往中间挪了些,伸手去拉季斯晏的衬衫袖口。

    男人偏过头,目光落入那双盈满雾气的眼睛里面。

    漆黑的瞳仁布满星光,在略显暗沉的密闭空间里发亮,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两边脸颊浮着淡淡的红,渲染在白皙的肌肤上。

    而柔软的唇瓣微微张开,欲言又止的模样最是让他难以自持。

    就在季斯晏还有些愣怔,没来得及开口问怎么了的时候。

    许岁倾主动爬过去,坐到了他的腿上。

    或许是因为脑子极不清醒,动作也是晃晃悠悠的,随着刹车等红绿灯,身体也跟着向后仰。

    季斯晏左手护着她脑后,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摁下某处开关。

    挡板缓缓升起,把前方的景象彻底隔绝。

    而窗户也是紧闭着,形成密不透风的空间,包裹住所有大胆的动静。

    许岁倾眨着无辜的眼睛,把身体更往前凑近了些,主动抬起双手搂住季斯晏的脖子。

    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顺势钻入男人鼻间,搅乱残存的理智。

    呼吸中带出的淡淡酒精气息,给冲动蒙上一层助力。

    她抬起下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粉嘟嘟的还沾染着水渍。

    像颗熟透的水蜜桃,只等着被人采撷。

    车窗和挡板的遮挡,氤氲着暧昧的空气不断升温。

    季斯晏大手落到弧度完美的腰后,又把人往前带了些。

    直到他的鼻尖擦过她的,彻底填满缝隙。

    男人歪着头,呼吸喷洒在嘴巴,引发一阵不受控制的战栗。

    随后含吮住许岁倾的唇瓣,往伸出强势探入。

    或许是因为她终于会说话,哪怕就一个字。

    交缠间被困在怀中,竟然也呜咽着发出了浅浅的喘息声音。

    耳畔是季斯晏越发急促的低喘压抑,随着胸口起伏加剧。

    而身下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凸显的勃发。

    以往许岁倾每次察觉,都会被吓一大跳。

    而现在她借着酒劲,像是丝毫不惧,主动地坐了过去。

    但刚碰到一点,就被季斯晏停下接吻的动作,两只大手轻轻掐住许岁倾的腰,把她往外推开了些。

    女孩眼神懵懂地怔了瞬,不明白这动作是什么意思。

    明明他也想要的,却在关键时刻突然叫停。

    季斯晏唇角勾起,抬手抚着许岁倾的脸颊,轻轻地捏了捏。

    稀薄的空气里,嗓音暗哑低沉,染着迷人的磁性,“等岁岁完全会说话了,我再满足你,好不好?”

    原本是仰靠在椅背,享受难得主动的姿势,坐直后往前倾身,薄唇凑到她耳边。

    齿尖轻咬着红透的耳根,语气像是羽毛飘在空中,很轻很轻。

    “到时候,想听你叫我的名字,求我轻一些。”

    许岁倾又羞又恼,瞪他一眼,愤愤地从腿上下来。

    松开手时没注意,不小心碰到左肩膀那处伤口。

    但因为季斯晏穿着西服衬衫,她也就没有发觉。

    男人把头偏到另一侧,压住还没愈合导致泛起的疼。

    过了几秒便主动转身,替许岁倾整理激烈后垮落的半边衣领。

    她还是撅着嘴巴,十分不满的样子。

    季斯晏看着这副模样,眼中笑意更甚。

    车窗被降下了些,散去交缠中留下的气味。

    吹了点风,又随着时间过去,许岁倾似乎也慢慢恢复清醒。

    回到庄园已经过了十点,一楼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

    往常已经睡下的云姨听见停车动静,便披着毛衣外套走到门口迎接。

    许岁倾下车后,张开嘴巴缓缓地说出一个字,“云……”

    云姨呀了声,激动地握住她的手问,“岁岁,你能说话了吗?”

    期盼又惊奇的眼神,情真意切。

    许岁倾说不出别的字,只好习惯性又用起手语。

    季斯晏就站在旁边,替她解释,“现在只能简单地说一两个字,还需要慢慢来。”

    云姨收回手,对着许岁倾嘱咐道,“那行,时间也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客房里,许岁倾洗漱完又过了快一个小时,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拿出画板和笔平放在床上,趴着开始写写画画。

    随意地勾勒,呈现出的是昨晚去山上看星星的夜景。

    季斯晏出了书房,视线扫过客房,察觉灯还亮着。

    走过去,虚掩的门透出一丝缝隙。

    许岁倾穿着棉质睡裙,两条白白的腿并在一起,随意地左右晃动。

    像是终于困了,她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坐到床边,光着脚往地上踩去。

    季斯晏眉心微拧,抬手轻轻地敲门。

    打开后径自走到床边,在放着的拖鞋面前,蹲下了身。

    第27章 chapter27以后不可以光脚,……

    许岁倾脚都还没踩到地上,就听见有敲门声传来。

    她原本是打算再去个卫生间便睡觉,这会儿只好走到门口,准备把门打开。

    也不知道是自己动作太慢,还是季斯晏腿长所以走得快。

    反正人刚刚起身,他就已经站到了身边。

    淡淡的松木气息,是已经熟悉的,季斯晏身上独有的味道。

    他还没换下外出时穿的衣服,低垂的眉眼间浮现出隐约的疲惫感,像是刚刚忙完。

    许岁倾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一双拖鞋上面。

    纯白色,毛茸茸的卡通图案,正略显凌乱地随意歪在床边。

    再跟随,便看到了自己白嫩的脚,就这样光着出现。

    都柏林的气候潮湿,很少会有特别大的晴天。

    相反,晚上倒是经常下雨,地面自然总是湿漉漉的。

    就连空气里面,也裹挟着沁人骨髓的寒意。

    所以庄园全都安了地暖,哪怕外面阴雨绵绵,室内也绝对不会让人觉得有一丁点的冷。

    但尽管如此,刚才透过房门缝隙,瞥见许岁倾竟然光着脚就下床的动作,季斯晏还是难免皱起了眉头。

    他抬起脸看向那双圆圆的眼睛,自以为意思足够明显。

    许岁倾懵懂地回望,样子无辜,完全没能明白过来。

    从小养成的习惯,导致她在家时就不喜欢穿鞋,总是光着一双脚,晃来晃去。

    所以许岁倾自然就不觉得,这会有任何不妥。

    从外面回来后,也过了一个多小时。

    她洗完澡,酒意也慢慢地散去大半。

    这会儿脸上虽然还有些红红的,但颜色很浅,两颊被晕染出恰到好处的粉。

    季斯晏看她表情茫然,无奈地勾起唇角,从鼻间溢出一声轻笑。

    随后提了提熨帖笔挺的西裤,在许岁倾面前蹲下了身。

    伴随着突如其来举动的,还有醇厚低沉的嗓音。

    “坐下。”

    平静的语气中带了点命令,不容许她拒绝。

    许岁倾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依旧是一脸不解。

    但还是乖乖地听话,把身后的裙子顺了顺,坐到床边。

    手机放在床头柜子,有些远,没办法拿过来打字。

    而季斯晏又是低着头,没看她,自然也没办法比手语去问。

    直到看见男人右手拿过白色的拖鞋,放到自己脚边,许岁倾才恍然大悟。

    同时,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和莫名其妙地开始紧张起来。

    他一米八八的个子,身量本来就高,身形挺拔气质凌冽。

    以往光是站着不说话,就能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许岁倾个子也不算矮,但四肢纤细,每次都能被完全包裹住。

    身上的棉质睡裙,站起来时,裙长刚好没过膝盖。

    现在坐着,也就顺势超出了一些些,大片白皙的皮肤映在灯光下,亮得都晃眼。

    而身份尊贵,在都柏林说一不二的季先生,竟然就这样蹲在自己面前。

    许岁倾不自在地咽了咽嗓子,打算主动伸出脚去够旁边的拖鞋。

    但季斯晏放好后却没松手,直接用左手先握住她的右脚,另一只手把对应的拖鞋拿起来,替她穿了进去。

    脚背肌肤同样光洁细腻,像是无暇白玉。

    此刻却绷得直直的,就连被季斯晏帮着穿鞋子,都僵硬得不敢有任何动作。

    只是机械地跟着男人温热的大手,套上鞋子后轻轻踩到地面。

    本来酒劲都过了,脸上的红晕也在不断消散。

    结果这下倒好,褪掉的颜色去而复返,比刚才还要更加厉害。

    活脱脱地,变成了煮熟的虾子。

    季斯晏瞥见许岁倾红透的脸,唇角噙着的笑意更深。

    细致地替她穿好另一只鞋子之后,还是用蹲在眼前的姿势。

    男人眉心拧了拧,歪着下巴像是在思索,找寻什么回忆。

    接着语气玩味地问,“也不知道是谁,刚才还主动坐到我腿上?”

    许岁倾嘴巴撅起,瞪大眼睛看向了他。

    正要不动声色地收回脚,却被男人瞬间察觉,加重握住的力道。

    她那点力气,无异于是蚍蜉撼大树,根本不被放在眼里。

    越是想要挣脱,掌心控制的束缚就变得越紧。

    最后许岁倾干脆放弃,眉眼间都是不满的小情绪。

    季斯晏见逗她逗得差不多,松开手拍了拍紧绷的脚背,才慢慢地站起身。

    温柔的嘱咐从唇间溢出,落在许岁倾头顶,“以后不可以光脚,知道了吗?”

    床边的女孩迟钝两秒,才讷讷地点了点头。

    想起晚上在医院时,医生说平时也要多说说话,这样才能恢复得更快。

    许岁倾抬起眼睛和季斯晏对视,然后张开嘴,缓缓地说出了一个“好”字。

    她的右手边,还放着没收起的画板和笔。

    而被线条勾勒出的画,描摹着昨晚去山上看星星的美景。

    季斯晏视线扫过去,眼神不由得暗了暗。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另一幅她作下的画。

    那是前段时间唐闻安故意说漏嘴,暗示许岁倾自己第二天生日。

    也是同样的素描,她中途甚至还画睡着了,算得上十分用心。

    但……

    看似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连同许岁倾自己,带着别有用心的目的。

    记忆回溯,那副画被自己恪守多年的戒律限制,只能摁下打火机,把它烧成灰烬。

    他收回视线,转身之前最后说了一句,“早些睡。”

    季斯晏没有直接去自己的卧室,又进了书房。

    办公桌前左边第二格抽屉,还放着之前程牧送过来,对许岁倾的调查资料。

    他打开黄色的文件袋,从里面找到了登记的出生日期。

    第二天早晨,许岁倾换好衣服下楼,和从厨房出来的云姨,热情地打起招呼,“早!”

    语调轻松欢快,带着太阳初升的朝气。

    季斯晏已经坐在餐桌旁边,随手翻看着当天的财经报纸。

    面前的瓷白餐盘里装着煎蛋和培根,旁边一杯正冒着热气的咖啡,都还没被动过。

    等许岁倾坐到自己位置,他才把报纸放到一边,开始用餐。

    吃完后,照例要先让司机把车开去都柏林大学。

    因为前两天学校论坛的新闻,许岁倾心里不免忐忑。

    虽说已经被彻底掩盖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但许岁倾犹豫了好久,在距离一个路口便要到达学校的时候,终于转过身主动地对着季斯晏比手语。

    刚伸出手,第一个动作都没比划出来,就听见男人吩咐司机,“就在这儿停下吧。”

    季斯晏说完才看向她,只是笑了笑,没做任何解释。

    许岁倾挥了挥手,捏着书包带子,从车里走了出去。

    比起以往下车的学校门口,需要多走个大概六七分钟的样子。

    这段路有不少学生经过,汇入人群中,她想着钢琴曲子的旋律,脚步轻快。

    也就自然没有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男人,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走到门口正好碰见Erin,从另外方向过来。

    Erin主动挽起她的手臂,和她打起招呼,“岁岁早呀!”

    许岁倾顿了顿,才弯着唇角微笑回应。

    原本是下意识地想要说个“早”字,准备给Erin一个惊喜。

    但这会儿正是要去上课的点,校门口人来人往得有些热闹。

    加上Erin要是太过于激动,又怕引起注意。

    所以许岁倾压下念头,和她往教室方向去。

    心里的打算,是等自己完全好了,再给Erin一个大大的惊喜。

    直到纤瘦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跟踪的男人才意味深长地哼笑了声。

    因为进展明显,季斯晏让医院提高频率,从一周两次,变成了隔一天去一次。

    所以这天他特意提前离开,在早上停车的位置等许岁倾放学。

    到了之后还有些早,季斯晏便给她发了条信息。

    对于去医院接受治疗,许岁倾倒是乐此不疲。

    只是在走进病房之前,回过头小跑到季斯晏面前,用手语请求,“你陪我一起吧,好不好?”

    好像每次他在,便会安心许多。

    医生见到两人进来,心里了然,笑着上前解释,“季先生,要不就麻烦您今天和病人练习吧,主要就是引导她多说话就行。”

    季斯晏嗯了声,等关上门才走到许岁倾身边。

    病房里,男人耐心地示范,一个字一个字念得十分清楚。

    从她自己的名字开始,慢慢地练习。

    音色不再是瓮然沉闷,逐渐变得悦耳动听。

    虽然还是不够连续,但和前天相比,又有了很大的进步。

    写完这三个字,季斯晏主动提议,“现在还想说哪些字,你先用口型,我再来教你。”

    许岁倾突然想到什么,眼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淡粉的唇一张一合,说出“季”这个字。

    接着喉咙便有些发堵,无奈之下只好停顿。

    她清了清嗓子,又念出“斯”,最后一个“晏”字。

    这一回,虽然还是嗡嗡地含混,倒是比说自己的名字时候,要更通顺了些。

    季斯晏难掩惊喜,抬手摸了摸许岁倾的脸,笑容宠溺,“傻瓜。”

    回了庄园,有两名佣人正往书房搬着东西。

    许岁倾经过,好奇地探了探脑袋,却被男人高大身形上前挡住。

    季斯晏不敢看她,干咳两声后故作正经地提醒,“时候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等人走进客房才松了口气,生怕被许岁倾发现。

    临近十二点,他站在拱形阳台感受扑面而来的凉意。

    指间夹着的雪茄半燃,火光被风撩动,猩红忽明忽灭。

    算着时间差不多,季斯晏指腹摁灭烟头,走到客房门口。

    轻轻地敲门之后,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睡了吗?”

    过了几秒听见开关声响,门边透出一丝光晕。

    许岁倾拉开房门,看见穿着深灰色长袍的男人,对自己说,“岁岁生日快乐。”

    “有份礼物给你。”

    第28章 chapter28岁岁要叫我什么?……

    二楼过道墙面的古董壁挂钟上,指针正欢快地转动,发出微弱的滴滴答答动静。

    随着男人轻缓的脚步声,距离十二点整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

    季斯晏没开灯,只借由着书房透出来的暖黄色光晕,不断朝着角落的客房走去。

    抬手后瞬间停在了半空中,又开始有些犹豫。

    再过了几秒,他才轻轻地敲了敲门。

    同时间,季斯晏喉咙发干,不太自在地咳嗽了声。

    胸腔里的心跳,也被那句问话推得加快速度,紧张得不能自已。

    客房里虽然关了灯,但许岁倾侧身盯着窗外的月色,毫无睡意。

    眼前浮现的是小时候的这天,有爸爸妈妈陪着过生日,陪她切大大的奶油蛋糕,给她拍照,好幸福。

    可是好景不长,从另一个小女孩被带回家里,什么都变了。

    许岁倾眨了眨眼睛,双眸里蓄起盈盈泪水。

    愣怔间,听见门外有人敲门的声音。

    原以为也许是听错了,但第二声响实在是真真切切,让人无法忽略。

    再接着,便是那句小心翼翼的,“睡了吗?”

    男人温润低沉的声音,透过门边缝隙,传进许岁倾耳朵里。

    她眸底划过疑惑,慢慢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

    先是按下床边灯的开光,亮了之后被晃得本能地闭上眼睛,才再次睁开。

    然后习惯性地,就要光着脚往门口走过去。

    庄园有地暖,哪怕外面再冷再潮湿,里面依旧是暖洋洋的。

    白皙的脚和地面触碰,身上穿着的也是昨晚同样的睡裙。

    但刚走两步,许岁倾忽然想到什么,又转身折返了回去。

    她探出脚尖把拖鞋套上,才小跑着到门口拉开了门。

    跃入眼帘的,是穿着深灰色长袍的季斯晏,和自己说生日快乐。

    紧接着又听见他说,有份礼物要送给自己。

    许岁倾处在惊喜之中,还有些不敢相信。

    男人低头把目光锁向她脚边,看见那双纯白的毛茸茸拖鞋,唇角勾起满意的笑容。

    随后伸出右手,和许岁倾的左手隔了两三厘米的距离。

    昏暗的过道和客房的灯光交替,给高大挺拔的身形又添上一分柔和的静谧。

    女孩眼神懵懂,意会过来之后把手递了过去。

    季斯晏的手很大,掌心温热透过肌肤传递,一路牵着她往书房走。

    快到门口便停下脚步,回过头对着许岁倾说,“岁岁先把眼睛闭上。”

    许岁倾听话地照做,但还是忍不住好奇,眼皮微微颤动。

    察觉他走到身后,松开手抬起来落在自己眼前。

    扑闪的浓密睫毛触碰掌心,在心底泛起细细密密的痒意。

    推开虚掩的书房门前,季斯晏特意挡住许岁倾视线,才带着她走进去。

    在靠近书桌旁边的位置握了握她肩膀,示意停下。

    说话的嗓音醇厚,“猜猜是什么?”

    大手掩盖住的精致小脸,许岁倾眉头微微皱起,开始思考起来。

    想了想之后,便用并不流利的中文回答,“奖……杯?”

    两天前在车里,她收到了钢琴比赛的结果,说有奖杯寄过来,要留下联系地址。

    当时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把庄园的位置发了过去。

    加上晚上回来时候,发现有两名佣人正往书房里不知搬着什么东西。

    虽然许岁倾也没明白,一个奖杯似乎也不至于那么重吧。

    但自然而然地,便往着这方向去猜。

    季斯晏此刻就站在她身后,距离很近很近。

    近到能明显感受头顶落下的呼吸,温度也从最初的平稳,正在不断攀升。

    灼热的气息喷洒到耳蜗,对她的猜想进行否定,“不是。”

    左手的掌心遮挡下,许岁倾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仍旧是漆黑一片,隐隐有光线通过指缝透进来,看不清晰。

    季斯晏没有松开手,只是用另一只手圈住许岁倾的手腕,握住后往前凑近。

    白嫩的手指尖,好像碰到了类似丝绒材质的东西。

    隔着有些厚的布料,她被带着抚过边缘纹路。

    同时间,鼻子里传进去淡淡的木质香味。

    男人俯下身体,下巴落在许岁倾细弱肩头,又说,“再猜猜。”

    淡粉的唇紧抿,眉头深锁着,是努力思考的样子。

    书房里安静得针落可闻,只有清浅的呼吸声音,伴随着窗外的风往里渗进。

    过了十几秒,还是摇了摇头,嘴巴委屈地撅起。

    季斯晏轻笑了声,握着她的手从顺时针方向开始,勾勒出一个竖着的长方形。

    “这样呢?能猜到吗?”

    两只食指交叠着擦过绒布,许岁倾思路渐渐清晰。

    正当她嘴唇轻启,准备说出心中猜想的同时,“画……”

    眼前遮挡落下,宝蓝色丝绒布也随之掀开,铺落到了地面。

    闯入视线的,是一张胡桃色的画板和同样色系的架子。

    画板四周雕刻着精美的木纹,右下角用艺术体写着她的名字。

    Xusuiqing

    和妈妈很早便被丢弃到国外置之不理,再没有人管过自己的生日。

    都已经忘了,被人珍视到底是什么感觉。

    许岁倾心里一酸,泪水忽然蒙住双眼,强忍住感动说出,“画……板。”

    她双手绞着,低头不敢直视,害怕被发现可笑的窘迫样子。

    季斯晏嗯了声,往前走再转身,看着颤动的眼皮问,“找人定做的,喜不喜欢?”

    许岁倾依旧克制着,点了点头。

    男人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眼睛,和自己对视。

    说话的声音如同和煦春风,一字一句哄道,“岁岁过生日,不可以哭的。”

    不争气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像是决了堤,大颗大颗地簌簌往下掉。

    看得季斯晏无奈地笑了笑,许岁倾也跟着弯起唇角。

    红着眼眶破涕为笑的样子,实在是可爱至极。

    大手覆在脑后,粗粝指腹摩挲眼尾,细致地给她擦去泪水。

    眼神交汇间,心里某根弦像是被拉着往外扯,紧绷到几近断裂。

    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用自己的气息强势地把许岁倾包裹,覆盖,吞噬。

    但就在鼻尖快要碰到的时候,却倏然停下动作。

    水盈盈的眸子里,映出男人俊朗的眉眼,额头上隐忍的青筋脉络若隐若现。

    再往下,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硬生生地把那股欲念压了下来。

    季斯晏站直身体,手握成拳捂在嘴边轻咳一声后,对着她提醒,“今天太晚了,去睡吧。”

    许岁倾稍稍有些愣神地眨了下眼睛,过了几秒才应道,“好。”

    她没有马上转身,只是看向面前男人,像是在等待什么到来。

    直到再没有任何声音,才迟疑地抬起脚往门口去。

    走出书房门,手握上门外把手正要把门关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回望。

    女孩眼里带着期盼,神情懵懂无辜。

    那个瞬间,季斯晏紧绷到极致的心弦,彻底断裂。

    他快步上前,从里面握住另一端门把手,让残存的缝隙逐渐变得宽阔。

    接着伸出小手指,绕过门框碰到了许岁倾的手背,再一点点覆盖住。

    季斯晏握着她的手,把人拉进来又猛地关上了门。

    许岁倾背抵在门后,面前是男人紧密相贴的身体,正俯下身往淡粉的唇凑近。

    她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死死陷进掌心,似乎鼓足了勇气。

    然后仰起脖颈,把自己送了上去。

    舌尖撬开齿关,攻城掠地一般将两道气息交缠。

    渐渐地,口中弥漫出淡淡的烟味。

    而许岁倾四周,全部沾染着他身上的松木气息,退无可退。

    细弱的呜咽声像是小猫爪子,一下下挠破季斯晏固守多年的成规。

    睡裙的右边从肩头垮落,点缀着粉红的雪白山峦跳动,随着起伏的胸口,呼之欲出。

    季斯晏再弯下腰,劲瘦的腹肌拱起喷薄弧度。

    薄唇凑近,用舌尖探过之后,再把那一点点粉红完全含住。

    许岁倾根本受不住,纤长脖颈被迫着仰到极致,手胡乱挥舞着抓住他的衣袖。

    迷迷糊糊中,仿佛听见拉链解开的声音。

    接着又是激烈的吻,身体贴得严丝合缝。

    就连被蓬勃的壮大触碰,情不自禁发出的低吟,都被一并吞入。

    从背后角度看去,他衣衫齐整,只有精致的衬衫袖口上,隐隐浮现出褶皱。

    而怀里的人额头覆着一层薄汗,几捋碎发黏着绯红脸颊,早已经凌乱不堪。

    像是掉进无边漩涡,随着不断沉沦的意识往深处坠落。

    季斯晏蹲下身,两手绕过许岁倾膝弯,把她抱起来腾空。

    她没了支撑,本能地惊呼一声,任由身体随之上下颠簸。

    最后搂着男人的脖子,依旧是同样的姿势,被边抱着边往他的卧室走。

    门被一脚踢开,没开灯,黑沉沉的。

    窗外月色寂寥,只有季斯晏高大的身影被投射到了墙面。

    周围是熟悉的松木气息,像是无形的枷锁,把许岁倾牢牢控住。

    被放到柔软的床上,季斯晏手摸着她的脸,哑声问着,“岁岁真的想好了吗?”

    许岁倾眼里氤氲着无尽水雾,清澈又懵懂。

    她没点头,更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正解开衬衫扣子的季斯晏,双手抱住劲瘦腰间,把他往身前拉近。

    裙摆被撩起来,彻底没了束缚。

    某个瞬间,人突然就被充盈,涨得满满当当的。

    他实在是太壮观。

    许岁倾能明显感觉,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被抚平,被填满当中。

    寂静的夜空偶有风声刮过,感官被无限放大,耳边男人低喘越发急促。

    她像是一艘小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漫无目的地漂浮。

    间隙中,季斯晏手抚过脆弱脖颈,对着许岁倾诱哄。

    “岁岁要叫我什么?”

    “季……”

    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另一阵浪潮倏然止住。

    身体突然抽离,她又突然不习惯,空荡荡的。

    许岁倾睁开迷茫的眼,眸底尽是疑惑。

    下唇上有淡淡的齿印,张合间叫出另一个称呼。

    季斯晏满意地勾起唇角,摸着她的头说,“乖。”

    最后那刻,他顾忌到没有任何防护,哪怕再忍不住,也还是强迫自己退了出去。

    卫生间里一阵急不可耐的喘息,身体靠在冰冷墙面才终于恢复。

    拿着温热的湿帕子回到床边,许岁倾紧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像是已经睡了。

    季斯晏靠近正准备给她清理,却被传来的高温顿时吓住。

    第29章 chapter29别乱蹭

    许岁倾习惯性地侧躺,身体就朝着季斯晏的方向。

    两只手随意地交叠在一起,小脸还是红扑扑的,眼睛紧闭像是睡了。

    但和刚才那阵情动时的潮红,又明显不一样。

    她在发烫。

    不只是脸颊,就连靠近时感受到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比平时更高的温度。

    季斯晏眉头微拧,挪动着再往许岁倾身边凑近了些。

    抬手后摸了下脸,肌肤触碰,掌心传来的灼热让他蓦地惊住。

    卧室没开灯,宽阔的空间里一片昏暗。

    只有虚掩着门的卫生间,透出隐隐的暖白光亮。

    刚才没注意到,就连许岁倾的身体都在发颤。

    像是仍处在汹涌浪潮的余韵之中,还没有缓得过来。

    季斯晏收回手,仔细回想着是否自己有些失控。

    他顾念着许岁倾年纪小,加上身体状况本就不算多好。

    所以尽管理智被欲望几近吞噬,也刻意收着力道,就怕把人弄得受伤。

    结果……

    男人叹了口气,轻轻地叫了一声,“岁岁。”

    可许岁倾只是蹙了蹙眉头,把脸偏得更低,都快要埋进枕头里。

    浓密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听见了,只是没力气回应。

    而身上的高温,还在不断攀升,越来越吓人。

    季斯晏心里一沉,抬手落到许岁倾的腰间,另一只手轻轻掀开被子,就要把她抱起来。

    这时才发现,女孩双腿蜷缩着,膝盖抵在腹部,发抖得厉害。

    他动作停滞,右手顿在半空不敢再继续。

    而后给许岁倾盖好被子,自己从床边站起身,快步走向书房。

    季斯晏拿起被落在桌上的手机,解锁后找出唐闻安的电话。

    犹豫了一瞬,还是拨出,接通后便直接问道,“现在还在都柏林吗?”

    作为医生,唐闻安早年经常半夜做手术,养成习惯后,作息无法规律。

    所以这会儿也没睡,虽然听得云里雾里,还是回答,“在,怎么?”

    季斯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平静地吩咐,“带些退烧药来,还有,找个女医生。”

    那边唐闻安眸光一闪,马上就意识到不对劲。

    刚要开口询问,就被猝不及防地挂断,只能对着手机哼了声,无奈作罢。

    季斯晏挂了电话,再次折返回卧室,在洗手间里重新把帕子用热水粘湿,拧得半干后坐到许岁倾身边。

    借着卫生间的灯光和窗外月色,男人细致地给她擦拭的动作,被投射到了整片墙面。

    许岁倾额头上全是汗,好看的眉毛依旧紧蹙着,样子十分不安。

    她嘴唇颤动,像是要说什么话,却虚弱得发不出声音来。

    季斯晏俯下身,歪着头把耳朵贴向发红发烫的脸,距离很近很近。

    近到终于发觉,有呜咽声从许岁倾喉间溢出来。

    他转过脸,视线正对着仔细观察。

    时不时说出的口型,像是两个字,“妈……妈。”

    而同时间,泪水从眼角滑落,渗进他的枕头里面。

    慢慢地,枕头上氤氲出一大片水渍,眼泪却越来越多,止不住地往下掉。

    许岁倾脸依旧是红红的,眼睛更是。

    外面那一圈都泛着红,哭多了都比平时明显肿了些。

    像是受了伤无家可归的小兔子,让人无法不心疼的可怜。

    季斯晏就坐在床边,身体僵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呜咽的低泣声渐渐停歇时,替她把贴在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了捋。

    他当然知道,许岁倾过去的经历,或许并不会像其他同龄女孩一般,那么简单纯粹。

    从之前程牧调查得来的那些消息,拼拼凑凑,也能得出结论。

    从小没有父亲,母亲也在自己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去世。

    再加上,身体还存在不能说话的所谓残缺。

    而关于导致应激性失语的原因,她总是闭口不提。

    甚至于每每提到,就像是要揭开尘封已久的伤疤,总会泛起钻心刺骨的疼。

    仅仅是这些事,也足以能够想象得出,许岁倾曾经的生活,并不会太容易。

    但出于不知何种原因,来到都柏林之前,她生活在戈尔韦哪里,又过得怎么样,都无处查证。

    季斯晏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继续想下去。

    大手从她耳边游移,顺着往下落到后背。

    然后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给她安慰。

    空荡静谧的卧室里,偶有呼呼的风声刮过,透过窗户的缝隙传进。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岁倾慢慢地也止住了哭声。

    只是身上的温度还是高得吓人,哪怕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也能明显察觉。

    而光洁的额头,又开始覆着汗水。

    季斯晏不厌其烦,从洗手间到床边来来回回三次,拿着沾湿后又拧干的温热帕子,给她降温。

    直至收到了唐闻安发来的信息,说已经带上特意要求的女医生,快要到达庄园。

    他看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才恍然发觉。

    从十二点准时带许岁倾亲手拆礼物开始,加上在书房和卧室的一番折腾,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云姨早就睡下了,不好惊扰她。

    季斯晏也没吩咐其他人,自己走到楼下,摁下爬着藤蔓的铁质大门开关。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略有些刺耳的声音。

    车子停在喷泉旁边,唐闻安从驾驶座出来,带着医生直接迈上通往庄园的阶梯。

    动静不算大,只是因为原本周围实在太过安静,加上云姨睡眠轻,自然就醒了。

    她察觉有事,稍微回了回神就立刻起来,拿过旁边放着的毛衣外套披上,直接出去。

    卧室门就对着往二楼的方向,看见唐闻安一身便装,身后跟着穿白大褂的医生,手里还提着医药箱,正要上楼去。

    而走在最前方的,是季先生。

    他穿着深灰色长袍,面容冷沉,罕见地有些着急。

    云姨慌地上前,已经是最快,还是没能追上匆忙的脚步。

    季斯晏到了二楼,对着女医生指了指方向。

    接着才下楼,站在楼梯中央,听见云姨赶过来询问,“先生,唐医生这么晚了还过来,是岁岁又生病了吗?”

    想起之前许岁倾发烧,云姨仍旧心有余悸。

    这次还带了另一个医生,东西准备齐全,似乎阵仗更大了些。

    可是明明白天才看到的,没发现有任何不对劲呀。

    云姨止不住地胡思乱想,语气也就更加着急。

    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见季斯晏回道,“医生已经在检查了,应该没大问题,您先睡。”

    云姨愣了下,原本想要跟上去看看,到底是没再继续坚持。

    她下楼回了自己房间,不舍地关门后,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二楼季斯晏的卧室,女医生按照吩咐进去检查,留下唐闻安独自站在外面,若有所思。

    他知道季斯晏规矩,电话里那意思也明明白白。

    借着刚开推门的瞬间,只看见女孩身体蜷缩着躺在床上,模样虚弱无比。

    和那天被叫过来时看到的场面,倒是如出一辙。

    只不过,这次换成了季斯晏的私人领地。

    唐闻安听见有脚步声靠近,眼睛转了转,从鼻间溢出玩味的轻笑声。

    随后转过身,正对着季斯晏的方向挑了下眉。

    等人走到面前,距离近了才啧啧两声,故意装作不懂地问,“我没记错,这是你房间吧?”

    说完眼神朝右边点了点,指着门口方向又问,“怎么人躺在你床上?”

    季斯晏被噎得喉咙发干,耳朵也跟着染上一抹淡淡的红色。

    好在夜色黑沉,外面也就走廊灯亮着,应该不会被唐闻安感觉。

    他抬起手挡住嘴巴,轻轻地咳嗽了声,没有回应。

    让这货来,就知道准没什么好话。

    但要是直接找其他医生,也难保不被知晓,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倒不如坦坦荡荡。

    唐闻安盯着季斯晏的脸,几秒后,咧开嘴笑得颇有深意。

    两人就这么站着,谁都没再说话,安静地等着医生检查完毕。

    季斯晏把人叫去了隔壁书房,剩下唐闻安一个人在门口继续发呆。

    女医生如实汇报着情况,“季先生,已经都仔细检查过了,除了发高烧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发现异常。”

    听见这话,季斯晏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我检查完就给她贴了退烧贴,另外,这是退烧的药,一会儿也可以让病人吃,每次间隔八小时。”

    他道了声谢,接过医生递来的退烧药,又把人送了出去。

    季斯晏先去了趟厨房,把水烧开后放进保温杯里,再拿着保温杯和玻璃杯,回了二楼卧室。

    里面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很暗。

    而床上的许岁倾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睡觉的姿势。

    她身体平躺着,额头上贴着浅蓝色的退烧贴,呼吸均匀。

    就连脸上的红色,似乎也要消散了些。

    只是眉头依旧蹙起,看样子睡得还是并不安稳。

    季斯晏把水倒进玻璃杯,端着放到床头柜子,等温度变得合适。

    可能是刚才翻身没注意,许岁倾右手有半截露在了外面。

    他掀开被角掖了掖,不小心看见床单上渲染着的一小块血迹。

    深灰的底色,暗红在眸底越发加深。

    季斯晏目光凝滞了瞬,随后转开视线,把被子盖回去。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才又说,“岁岁乖,要吃药了。”

    许岁倾意识迷迷糊糊,听见后含混地应了声。

    男人一手握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靠在床头坐了起来。

    因为身体发软没办法支撑,只好自己也坐到床头,把人揽着开始喂。

    许岁倾下巴被两只手指轻轻捏住,抬起来之后微张开嘴,任由他把退烧药放了进去。

    而后唇边碰到玻璃杯口,倾斜后随之慢慢吞咽。

    但季斯晏哪有这种经验,还以为做得足够细致,结果许岁倾像是被呛到,突然咳了一声。

    送进嘴里的水,就这样全部流了出去。

    连额头上贴着的退烧贴,也顺势落到了被子上。

    他赶紧给许岁倾拍了拍背,又拿纸巾擦拭干净。

    喝药的水顺着脖颈流到锁骨,胸口,再往下延伸。

    看着雪白处被自己弄出来的红痕,季斯晏不由得眼神暗了暗。

    好在退烧药没跟着吐出来,又喂了点水,才把许岁倾平躺着放下。

    身体还在发烫,他没办法放心,拧着眉沉思片刻,干脆脱掉身上的睡袍,也躺进了被子里。

    鼻间钻进来熟悉的香气,混合着发烧带来的灼热气息。

    渐渐地,怀里的女孩呼吸平稳,安静地睡了过去。

    约莫凌晨五点,许岁倾出了一身汗,终于从梦中清醒。

    浑身黏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把沾在额前的头发顺一顺。

    手肘抵到宽阔的胸膛,才发觉,季斯晏就在自己身后睡着。

    许岁倾猛地瞪大双眼,身体骤然僵直。

    昨晚那一幕幕涌现,她心跳加速,砰砰砰地冲到了嗓子眼。

    到底是不敢再动,刚闭上眼睛装睡,就听见男人沙哑的声音,“别乱蹭。”

    第30章 chapter30如此巧合的相似

    季斯晏音色低沉,带着初醒后的瓮然,像是染了层朦胧雾气。

    与寻常的矜贵姿态和冰冷语气相比,多了份莫名的平易近人。

    声音响在空寂的房间,很是动听。

    但两人现在的超近距离,实在是太过危险。

    许岁倾不经意地稍微动了动,就能明显察觉,身下某处勃发壮大,愈演愈烈。

    所以这三个字,透过她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传进去,又是暗含警告的意味。

    季斯晏说话之后,根本就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睁开惺忪睡眼,饶有兴致地垂下视线,落在许岁倾侧过来的脸颊。

    皮肤表面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

    随着女孩清清浅浅的呼吸声,正微不可察地晃动。

    许岁倾被吓得身体僵直,反应过来后赶紧闭上眼睛,假装入睡。

    半晌,终于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

    季斯晏知道她没经过事,脸皮薄加上还病着,也不敢继续逗趣。

    干脆自己往后挪了挪,腾出微弱的间隙。

    然后左手手肘支在床上,手背抵着自己的脸,低头望向许岁倾。

    房间没开灯,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从窗户隐约透进来的微弱晨曦。

    从季斯晏的角度,能刚好看见许岁倾的眼睛。

    浓密睫毛时而忽闪,眼皮颤动,回了些血色的嘴唇轻抿着。

    很明显,她在装睡。

    男人从鼻间溢出一声轻笑,假装没发现秘密,抬手摸了摸许岁倾额头,隔着退烧贴试探边缘的温度。

    烧退了大半,自然也就没那么烫了。

    季斯晏俯下身体,薄唇贴向淡粉的唇边,像是要亲吻的样子。

    许岁倾藏在被子里的小拳头攥紧,更是紧张。

    就在她克制着加速的心跳,准备默默承受落下的吻时,又听见男人语气温柔地问,“岁岁好些了吗?”

    许岁倾愣了下,随即转过身把眼睛睁开。

    眼前是男人英俊的脸庞,不断放大的精致五官近在咫尺。

    她捏着被单,讷讷地点了点头。

    发了一晚上烧,虽然吃药的时候喝了些水,喉咙还是干干的,有些痒。

    就连嘴唇上,也带着发干的迹象。

    季斯晏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又问,“要不要喝水?”

    也没等许岁倾回答,便直接掀开被子,随手披上睡袍,走到放着保温杯的桌子旁边,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看着男人倒水的背影,许岁倾难免恍惚。

    眼前的一切,太不真实。

    在和伯恩达成交易,刻意接近季斯晏之前,她从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时刻。

    传闻中在都柏林说一不二,人人尊称的那位季先生。

    也是伯恩和Moran口中,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季斯晏。

    竟然会在知晓自己的身份之后,选择既往不咎。

    甚至于,还彻夜照顾发烧的自己。

    许岁倾眨了眨眼睛,心底泛起某种复杂情绪,她也理不清晰。

    等人走过来,看见杯中水里闪着微光,才渐渐地回过了神。

    虽说烧退了,可人还是软绵绵的,提不起精神。

    她把双手朝后试图支撑着自己,刚起来一点点,就没了力气,人也跟着倒下去。

    季斯晏把玻璃杯放到床头柜子,两只手握着许岁倾肩膀,帮着她坐起了身。

    身后被垫上枕头,面前递来一杯温热的白水。

    许岁倾开口,嗓音干涩,“谢……谢。”

    接过后双手捧着杯子,吸取杯身传进皮肤的暖意。

    季斯晏就坐在床边,看着她把杯口凑到唇边,小口小口轻抿。

    伴随着喝水的动作,有微弱的吞咽声音响起。

    男人眼神晦暗,记忆被瞬间拉回到半夜喂药那阵。

    许岁倾意识模糊,就连喝水都没办法自己完成。

    他只好一边扶着一边喂,动作足够细致。

    哪怕被呛得把水吐出来,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擦拭。

    等许岁倾喝了小半杯,季斯晏自然地伸手接过,放回了床头柜子。

    混沌意识渐渐回神,她借着淡淡的微光抬眼,观察周围环境。

    这是季斯晏的房间。

    在此之前,许岁倾从没有踏入过。

    简单的黑白灰三个色调,结构和自己那间客房倒是没什么差别。

    只不过,面积好像大了好多。

    或许是季斯晏就在身边坐着,鼻间忽然充斥着好闻的木质香味。

    许岁倾收回视线,正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睛。

    她下意识地低头,不敢直视。

    两边脸颊也不受控制地,开始泛起淡淡的红晕。

    季斯晏喉结滚动,唇角扬起隐隐的笑意。

    她好像总是如此。

    没经过事,竟然还故意强撑着胆子,主动勾引自己。

    那些招数和人一样,生涩得很。

    有时候季斯晏自己也在思索,为什么明明知道是个圈套,还是义无反顾陷进去?

    或许,只因为是她而已。

    男人拉过许岁倾的手,指腹捏着骨节缓缓摩挲,问道,“要继续在这儿睡吗?”

    许岁倾抬起脸,眼神懵懂,又带了点犹豫。

    季斯晏一眼看穿心思,笑了笑才问,“还是说,你想回自己房间去?”

    她抿着唇,点了点头回应。

    喝了水,嗓子还是有些发干,也就不想说话。

    许岁倾慢悠悠掀开被子,两只手撑在床侧,想要下去穿鞋子。

    看到地上空无一物,才想起自己是被抱过来的。

    脚上的鞋子,好像早在书房就被踢掉了。

    愣怔间,季斯晏把放在别处的拖鞋拿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了身。

    许岁倾看着脚边整整齐齐的鞋子,听见男人问,“自己能走吗?”

    她只能看见季斯晏头顶,也不好一直不说话,便张开嘴回应,“可……可以。”

    结果踩进鞋子刚站起身,脑袋一晕就要栽下去,人直接掉进了有力的怀抱里。

    季斯晏原本还蹲着,察觉不对,边站起来边双手稳稳接住许岁倾。

    她太轻,抱着起身简直轻而易举。

    甚至还故意颠了颠,把头故意倾斜着抬高,让许岁倾的脸不得不贴向坚硬胸膛。

    “别逞强,我送你回去。”

    原本还想着保持距离,毕竟出了一晚上汗,除了黏黏腻腻不舒服,还总感觉自己有些臭臭的。

    结果倒好,每走一步,距离又拉近半分。

    直到最后只能抬手搂住季斯晏脖子,才不至于往下坠。

    他脚步很轻,但足够沉稳,很快就到了角落的客房。

    因为想让许岁倾多睡会儿,也就没开灯。

    只是借着走廊墙壁的微弱光线,把她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又掖了掖。

    季斯晏就蹲在床边,做好这一切之后,也没有马上起身离开。

    他抬手摸了摸许岁倾额头,再次确认温度恢复正常,才嘱咐道,“今天就好好休息,学校那边我给你请个假。”

    许岁倾眨了眨眼睛,乖顺回应,“好。”

    等门关上,熟悉的房间归于宁静。

    睡意如同窗外黑沉夜色,正一点点被日光吞噬。

    她直直地看向天花板,脑子里不停闪现出过往的画面。

    或许是因为刚退烧,原本的注意力全在这上面。

    慢慢地,身体某处的酸胀感,开始变得越来越突兀。

    回忆时而充盈时而空虚,还有不断交缠的呼吸。

    许岁倾闭上眼摇了摇头,试图驱赶走脑子里作乱的小人儿。

    耳边传来男人粗重喘息,若有似无地一下又一下。

    她干脆把自己蒙进被子里,靠缺氧把乱窜的思绪分散。

    一晚上没能好好睡觉,再进入梦乡自然就睡得很沉。

    等许岁倾醒过来,天色已然大亮。

    她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外出衣服。

    偌大的客厅外面,有暖暖的阳光投射进来。

    天空也是蓝蓝的,一朵朵白云漂浮其间,很漂亮。

    都柏林气候多变,可自己生日这天,倒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许岁倾莫名地心情大好,只是往楼下走的时候,大腿内侧的疼痛却让她蹙起眉头。

    最后强忍着放慢脚步,艰难地站到一楼厨房外面。

    云姨还在忙碌,听见动静后走出来,拉过她的手亲切地招呼,“岁岁中午好!”

    许岁倾瞪大眼睛,不由得有些意外。

    没看手机还不知道,竟然已经到了要吃午饭的时间。

    这样一想,空荡荡的肚子也跟着适时地发出信号,咕咕叫了两声。

    “早上没吃饭,肯定饿坏了吧?”云姨喜笑颜开,半推着许岁倾坐到餐桌旁边,“我马上把菜端出来。”

    等着上菜的间隙,许岁倾转头望向大门外面。

    她的位置正对着花园,刚好能看见玫瑰盛开。

    哪怕隔得远,也能想象得出晶莹的露珠挂在上面。

    有微风吹过来,红色粉色也随之摇曳,像是在跳舞一样。

    愣怔间,鼻子里钻入饭菜的香味。

    许岁倾回过头,看见云姨正在自己面前摆放小小的瓷白碟子。

    里面装着的,是一颗红彤彤的鸡蛋。

    云姨以为她不懂,自顾自开始介绍,“岁岁不知道吧?这叫红鸡蛋,是港城那边的习俗,过生日吃就意味着无病无灾,接下来一年顺顺利利呢。”

    许岁倾心里涌出感动,弯起唇角对云姨说了声,“谢……谢。”

    她把鸡蛋拿起来,在碟子旁边磕了两下,再仔细地沿着纹路剥开。

    身后云姨叹了口气,止不住地回忆道,“想不到你也会喜欢,以前阿若……”

    但刚说出这个名字,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闭上嘴巴。

    好在许岁倾专注在剥鸡蛋壳,应该是没听见。

    云姨退回厨房,捂着起伏的胸口平复心情。

    要不是季先生提起,今天是许岁倾的生日。

    她也不会知道,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相似。

    除去长相之外,就连两个人的生日,前后都只差了一天。

    可惜……

    过了好久,云姨才从悲恸中缓过来,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

    许岁倾吃掉整颗红鸡蛋,又添了些菜喝了碗汤,差不多刚好。

    她没看见云姨,便自觉地起身开始收拾。

    刚把空掉的碗叠在一起,就被云姨从厨房出来上前阻拦,“我来吧。”

    许岁倾不好坚持,跟在云姨身后,打算帮帮忙。

    云姨视线扫过旁边柜子放的工具,边洗碗边对着许岁倾说,“对了岁岁,我定了下午晚些的航班,要回趟港城,先生吩咐让你再睡个午觉,等醒了我再教你做蛋糕。”

    她怕耽误时间,便摇头慢慢地说,“不……累。”

    等云姨忙完,把从打鸡蛋开始,所有步骤先讲了一遍,才去收拾行李。

    许岁倾听得很是认真,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盯着转动的奶油打发机恍神的瞬间,察觉有熟悉的松木气息靠近。

    季斯晏两只手撑在台面,从后面把许岁倾完全覆盖。

    清冽的呼吸擦过她耳畔,柔声问道,“岁岁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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