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弹出的日月星并没有击中宋终, 但塔门守卫不止它一个。
塔门边缘一个个铭文宛如“活”过来，铭文纹路拉长曲折，如同一队队不知疲倦、神出鬼没的火柴人士兵。
游戏里来的时候，环绕着塔门的铭文老老实实停在塔上, 只需要按图索骥解谜找出密码。
大概是如今来得太早, 巫妖之塔还有能量维持外部封锁, 机关演化更多。
宋终有所准备，还是被偷袭戳了一记后脑。
魔镜没有响起破碎声，回
头一看, 有个机关铭文“手脚”耷拉着, 像是被暴打了一顿。
寻路魔镜一面冷却马上结束，另一面被沼泽之神打得碎成蛛网的细密裂纹只剩下一道, 将镜面分割开。裂纹倒是不影响反射效果，只是超过限度的削弱力度减少。
拿到魔镜一直防御更高级的攻击, 这次倒是终于触发了一次真·反射。
叮叮叮！
水中长刀连闪, 血色刀光强硬迅猛，斩回鬼魅般伸出的铭文机关。
“……搞定。”宋终挨个逮出里面能拼成门上铭文的符号，按照游戏里解开的谜题答案敲击不同次数，铭文重新挂回塔上。
嗡隆——
高塔内响起低沉轰鸣，环绕着大门的青铜色铭文线条扭动着, 像一尾尾小蛇彼此咬住首尾，漩涡般旋转，紧密咬合在一起的墙壁缓缓打开。
宋终警惕地反手提刀，抵着开始裂开缝隙的漩涡塔壁。
游戏里打完巫妖之塔入口关卡，除了最后塔倒塌逃生外，没有别的战斗。
但入□□性强了不少，说不定过去看到时已经失灵的构装体还能用。遗迹岛屿灰雾内探索经验, 里面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黑洞洞的巫妖之塔大门缓缓开启，波纹层层荡开，宋终眼前一个小点慢慢扩大。
没有狰狞的构装体军队，也没有扑出门口的攻击。
刚打开一点缝隙的门里，只看得到一个白发素衣人影。
他微垂着头，僵硬地站在门前、暗室之间，不知已经守着门多少年。东方式俊秀温和的面孔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却一丝活气也没有，水银般的银灰色眼瞳如冰冷星子灰烬，连唇色都很淡。
像被关闭在时光里的一纸褪色的旧剪影，缥缈而虚无。
明明颜色很淡，却莫名地吸引注视。
听到塔门打开的声音，他如一只牵线木偶，一点一点迟钝地抬起头。
百米深的海水不像深海那么幽暗冰冷，吹皱的波浪深深浅浅，给宋终身上披了一整件流动的灿金色夕阳辉光。
大门一点点打开，仿佛早已死去的银灰色眼瞳一点点染上璀璨亮光，如重燃的星火，映出闪着光的宋终。
“欢……迎……”
白发少年注视着宋终，滞涩地开口。
几个音节调整了十几次口音，像个许久不曾说话，只会自言自语的人，声音格外嘶哑古怪。
第二句就清晰多了。
“欢迎来到巫妖之塔，新人类。”
白发少年弯起眼睛，银灰色眼瞳里流淌出温柔的笑意。
死去的旧剪影活了过来。
身体里机械咬合发出轻微的咔咔声，明灭黯淡的宝石核心炽烈燃烧起来，像在与震荡的巫妖之塔共鸣。
他的声音像一杯温度正好入口的淡糖水，无比熨帖，“我是……9102号‘泽’型引导，久候，多时。”
站在门前苍白褪色的人偶温柔笑起来，像从时光里走出，迎接一千、一万或者许多许多年后的塔门重开。
如盈满明净月光的银灰色眼瞳专注望过来，宋终刹那间有种错觉。
他像是专门来迎接她的。
宋终只晃了一下神。
9102号的台词和游戏里一模一样。
游戏里只要开巫妖之塔，门口都会有它。嗯，也是有她的逃课卡bug开锁道具。
宋终看过它几乎朽坏死掉只剩脑袋的模样，也见过一卡一卡声音微弱、行走掉零件的样子，半边裂纹半边俊秀脸蛋也不是没见过。
见过最多的，是游戏里来不及出塔时，9102号送她离开，自己压在坍塌废墟里崩碎的刹那。
作为引导型构装体，引导迎接是9102号的职责，当然是来迎接的。
这次来得时间早，构装体情况看起来还不错，从声音到体型都没有坏掉，说不定能多带几个构装体离开。
多一个就是多个构装体劳动力和改造战力√
巫妖之塔大门旋转着完全开启，9102号俯首，让开大门，“巫妖之塔提供资料借阅、信息演算等服务。新开启塔门者，将为第一权限人。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做的吗？”
【恭喜，你获得了不知#@*%……】
宋终跨过水膜，视野里闪过的提示同时悄然消失，甚至没被看见。
浮在水中时的轻飘瞬间变成脚踏实地，宋终握了一下人形构装体伸到手边的冰凉手指，眼前弹出提示。
【恭喜，你获得了9102号“泽”型引导构装体的忠诚！】
【9102号“泽”型引导构装体】
等级：F/紫色
状态：衰弱。
介绍：巫妖之塔最后一人死亡前制作成功的构装体型号，等候永夜后开启巫妖之塔时刻到来。
天赋专长：改造。亲和。
技能1：检索。
储存巫妖之塔内基础资料，并定期清理冗余资料，持续补充储存资料，以供检索辅助。
技能2：神秘探测。
引导构装体安装神秘因子浓度探测器，具备探测能力，拥有足够神秘值可开启1-5公里半径内扫描，辅助完成判断。
技能3：引导。
巫妖之塔引导构装。
评价：爱笑的男孩运气不会太差……吧。
宋终甩掉头发上的水珠站稳。巫妖之塔是倒悬塔，但里面的上下角度和外面没区别，没什么不适应的。
身侧伸出的手无声收了回去，不着痕迹地护住侧翼。
眼前弹出的9102号面板，和游戏里没什么不同。
“忠诚”后，个人面板多了一个【侍从】栏，和宠物并列。
宋终游戏里来的时候，巫妖之塔只剩下顶部几层能开启。
收获除了矿产、极少几张图纸，最后拿到的道具，实际上是9102解体后剩下的探测器。
引导型构装没有战斗能力，更像是巫妖之塔里的辅助和资料库。
强大的生物和特殊道具吸引神秘因子速度快，感知里浓度就会增高，显示在探测器里。
结合夜游神讲的登神路，宋终也明白了为什么游戏里探测出来的神明岛屿，都看不到详细地图——方舟实际上和神明是一体的。
除了有个小瑕疵，探测器本质还是很bug的。
游戏里宋终靠它画出了大部分地图，并总能在强大异族来之前及时跑路，当老六摸点异族的战利品，顺便找找宝贝。
现在嘛……离开灰雾的异族有福了。
D阶以上晶体市场，如今到处都是嗷嗷待哺。只要扫描到，猎杀名单就可以准备更新了。
有了它，还可以把一直进度不怎么样的海怪遗族岛屿核心探测推进一步。
总之，想跑想打，拿到探测器都好处多多。能破解技术的话，更是如此。
见过的异族越多，巫妖们的技术显得越发和第二次永夜时代格格不入。
就像其他人还在搞原始部落搞神权封建，巫妖已经开搞赛博机械了。
宋终特意带着微缩神庙进入巫妖之塔，没有被反击，基本确定没有神明存在。
这是什么？这是人类靠科技度过永夜的希望！
虽然巫妖们没了，构装体也没几个活着，但……起码是新时代了。
一张原始构装的蓝色图纸，就薅出了N个机械结合神秘思路和新构装体。直接到手研究资料，成果肯定不会小。
宋终手中灯架竖起，在空荡荡一层里折射出一片冷白光芒。
平滑如镜的穹顶和地面中间立着一条粗大的柱子，绘制着一个个陌生又熟悉的铭文符号。
陌生，是宋终其实不认识几个含义。勉强认识的还是最简单的符号，以及专家们破解图纸获取的。
熟悉，是因为刚见过，塔外壁上全都是。
它们共同组成一条又一条古老的花纹，如百川汇海，如枝繁叶茂，在光线里映出绚烂的线条光影。
地面没有积灰，但也没有一丝活动的痕迹。就好像9102号一直在门
口，这里没有任何其他人。
“带我去物品价值最高的地方。”宋终环顾四周，确定和游戏里一样，一键skip过程，说出始终一致的选项。
9102号对土匪式发言没有任何异议，噙着温柔的笑意，侧身引路，“好的，请跟我来。”
侧身的瞬间，9102号在宋终身后，简单折起白袍衣领，挡住透出一丝非人感的朽坏皲裂肩颈碎片。
说是领路，这段路宋终可能比9102号还熟。
直行、拐弯、沿路下行……巫妖之塔第一层只有宽阔的出口和沿路光影，干净到仿佛刚刚建成。
坡道式环绕下去的第二层里，宋终才看到沿路倒下的失灵构装体。
有的解体破碎，有的迟缓地重复着一个动作无法继续运转，几乎都缺胳膊少腿，看起来更像是人工智障。
极少数形状简单的构装体，开着两个小轮或举着鱼叉似的手，清扫破碎留下的残渣，推着卡顿的构装体转向。
“前方就是储存资料与矿石的库门。”9102指向构装体群后方，一扇厚重高大的金属门。
“嗡——”
还能动的构装体无论有没有五官，同时转向有声音的方向，“看”着宋终。
在“千钧一发”战斗中锻炼出的敏锐，没有捕捉到恶意。被感知“注视”着，宛如处在高倍聚光灯下。
破旧构装体们对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的外人，没有明显攻击性。
更像是……
好奇。
引路的9102号偏头微笑，露出流畅漂亮的侧脸眼尾，“您有什么疑虑吗？我是否能为您解答？”
宋终知道金属门后面是什么，9102号说的储存方向没错。
游戏里宋终压根不认识绝大多数语言，全靠翻译，拿了石板资料等于废品。除了材料，只拿了塔里残存的道具。
但这次来，有记录的资料才是最大的宝藏。
顺利，巫妖之塔顺利得像是白捡的。
门口的攻击和其他岛屿比起来完全是过家家，没有危险的攻击，也没有坏心情的鬼脸，9102号甚至很明白他在哪个角度最好看。
宋终没松开刀柄，扬起唇角，“没什么。”
9102：“好的。请这边走，解开锁链，就可以打开价值最高的库房了。”
宋终在金属门前站定，矫健脚步声越过随着走近而转动的一个个构装体，宛如一双双紧紧盯着的眼睛。
宋终猛地回头，热情看回去，主打一个真诚，“这些构装体还能用吗？”
9102收回回盯构装体们的目光，像个尽职尽责的引导问答机器人，“巫妖之塔构装体分辅助生活方向、战斗防御方向两种。还能够使用并维持塔内运转的，一共73体，原预计于一月至二月内陆续结束使用，目前将变为24小时。”
他弯起眼睛和声细语，好像说的并不是整座塔的毁灭时间。
宋终对比了一下，它们确实比游戏里看起来好多了。
起码……小胳膊小腿能动，动弹的数量多。
不能动，拉回去收废品也行啊！
宋终满意点头，“能用就行。让它们收拾一下，等会进去搬运能用的资料。”
9102号温声开口，按照型号集结，“‘运’型来这里……”
大门厚重埋在塔内，流动的极富规律性铭文在上面不断组成一个又一个新谜题。九组铭文纹路弯曲缠绕在一起，形成几乎不可能短期解开的结锁。
这玩意不仅要在规定时间内找出规律，会随着时间变动，每解开一个，还会再变一次。
又肝又卡时间速度还杀脑细胞，想起爆肝几天死活卡住打不过去的日子，宋终看了几眼，就感觉头疼眼睛疼幻痛。
偏偏巫妖之塔库房还有封锁，不能暴力开启。
懒得看大门谜题，宋终瞥了眼身后。
9102号短短几句话，各个能动的构装体都精神起来，除了还在从盘旋阶梯赶上来的构装体，现场的都已经列队完成了。
虽然……一个个方脑袋甚至没有脑袋的家伙，宋终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能看出“精神”的。
巫妖之塔没有像神殿一样，封锁99%系统功能。
宋终甚至觉得从交易行取东西都变丝滑了，摸出一管淬火剂。
拿到淬火技能的研究员，极大推进了宋终的试验进度，反复实验出了几种常见物质品类淬火剂。
虽然更优的效果还需要继续试验，但起码没坏处。淬火一出，迅速爬升到金蛟和石猿最爱的改造/保养第一位。理论上给物做的淬火，最后倒是构装体抢先表现出强适配度。
宋终大概扫了一遍，构装体数量最多的是形状简单的“臂”型号，像个小型简易泥头车的“运”型号偏少。
大概和复杂度、使用损耗有关。
“‘运’型号38924号，你好。你们好。”
宋终碰了一下最近的小车，对集合的所有构装体开口，“我来自屏障外的新时代，我是没有信仰的人类。巫妖之塔还有24小时坍塌，息壤在下方吞噬着它。
我希望在毁灭前，抢救出的东西越多越好，并带你们一起离开这里。人类将传承下去巫妖、构装体和巫妖之塔的过往。
请帮助我。”
宋终本来考虑开启巫妖之塔、确定里面情况没问题后，就摇人，让提前挪到附近的两个聚集区/探索队来搬东西和打捞抢救碎片。
人多力量大嘛，一天时间能抢多少算多少。
但巫妖之塔里近百名构装体还活着，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论起对这里的熟悉，谁能比得上它们？
构装体是比较简单的一类智慧生命，同时满足物和生物两种分类。
让它们在熟悉环境里干活事半功倍，还能试试把它们带出巫妖之塔，给刚起步的人类构装体工程多些参照物，两全其美。
四舍五入，它们也算是巫妖们的遗族——伤害性可比海怪们小多了。
“我发现大家状态都不太好，我可以帮忙。”
宋终对友善的种族不吝于展示善意，倒下淬火剂，透明的液体上，指尖一簇火苗落下，轰地燃成小车表面的火层。
淬火！
淬火状态和真·锻造武器淬火不太一样，更像重新炼出杂质优化配比，火苗并不会灼伤小车。
火焰渐渐熄灭，它干裂的石块变小了些，活动时精神多了。
来自石猿的反馈，提升坚固似乎和构装体的体质表现有关。
沙沙……
排队的构装体响起了类似吃惊的移动声。
9102号目光凝在被碰过的小车头顶，从宋终开口就收回目光，一眨不眨看着她，第一个应答，“我愿意为您服务。”
嗯……主要是其他构装体没长嘴。
9102号温声问，“您已经考虑好如何开启了吗？”
“是啊。”宋终干脆点头，站在大门前，对他勾勾手，“你过来。”
9102号怔了一下，顺从地走到宋终面前。
宋终一把扯住他的手，按在转动的密钥锁结上，九扣锁结流光猛然爆发。
血色长刀压在少年脖颈，如骑士授勋，亦如斩首囚徒。
9102号冰凉的指尖被攥住，感受到他的颤抖，宋终和善微笑，“泽型构装9102号，别动，借你开个门。”
多亏巫妖之塔卡bug发现了可以拉引导员开门，宋终才发现可以刷骨鱼怪开骨鱼一族的秘骨匣。
现在补上巫妖之塔逃课进度，也不晚。
9102号温驯地半跪下，垂着眼，未束起的长发蜿蜒流泻一背，勾勒出清瘦线条，当真一动不动引颈就戮。
眼瞳如融化的纯净的银，漾着波光，映出交叠的手掌。柔软雪白的发丝挂住他长长的睫毛，挡住失焦的眼瞳，投下一小片羽翼般震颤着的阴影。
却不是因为恐惧。
咔。
咔——
构装体皮肤被捏着蹭过九条锁链，锁链应声而开。
成功√
厚重的金属大门上铭文转动，敞开一室叠垒的石板。
石板旁，已经风化变成尘灰的不知道什么载体上字迹早已消失。
仓库似乎从搬运设到这里，就很少再开启。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开启过，开启大门的微风一吹，脆弱载体的灰烬打着卷飞舞不见。
排好队的两种最活跃的构装体，挨个在门前完成简单淬火，每个烧几秒，干劲十足地挪进仓库，哐哐往外狂搬。
兢兢业业蚂蚁搬家，搬出来还一个个分门别类码放好，是最方便收取的结构。
一个个都是天生流水线螺丝钉圣体，节奏感越看越上头（？）
宋终还没忘记巫妖之塔下面有息壤的事，确定构装体们领会了她的意思，忍痛放弃继续围观，准备往下走。
巫妖之
塔大部分区域是环绕中心柱的螺旋坡道，很适合各种构装体和各种年纪的人行走，但时间消耗大。宋终想往深处走走，就得抓紧时间。
【恭喜，你获得了有纹路的石板（灰色）！】
【恭喜，你获得了精钢x1！】
【恭喜，你获得了日之精金x1】
【恭喜，……】
搬出来一批的材料和资料，宋终没仔细看，看着刷屏的+1+1提示，全都收交易行。
看着各种“有纹路石板”、“戳洞石板”、“脏了的石板”名字刷过去，宋终对系统十二分无语。
谢谢，又有被嘲讽到看不懂文字是文盲。
宋终从库存里翻出过几张图纸，但现在全部打包带走，不用急着翻。估计还能找到别的漏网之鱼。
宋终靠财富矿心，才攒起来几个熔日宝石。
巫妖之塔以构装体生命为主，矿石攒了不少，燃料乌金、银霜石不缺，添加属性的精金、地凝之类的宝石也有，唯独缺少制作核心的熔日宝石和余烬星石。
燃烧的宝石做核心终究会有损耗，没有外界神秘因子和资源补充，在漫长永夜里损毁是必然的。
估计这一波砸进矿心，就能再扩大产出一次了。说不定，能多随机出来几次稀有的宝石。
半屈膝的9102号慢半拍才起身，追上她的脚步，走到宋终身侧，“您想寻找什么资料吗？”
来得正好。
善用百度……啊不，检索。
“不必尊称。叫我船长就可以了。”
宋终顺着倾斜的路往下走，贴着中心支撑柱和道路边缘瞅了瞅，头也不回地问，“我想知道……提前砸了巫妖之塔的楼梯，会怎么样？”
第202章 第 202 章（二合一） 三十三塔，……
怎么样……
么样……
样……
前几层塔楼每层约十几米, 大部分构装体都在库房忙碌，搬运的摩擦声回声传递，在整个空荡荡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空旷孤寂。
宋终的话清晰回荡着, 当着巫妖之塔构装体, 说要砸了他们的家, 老危险发言了。
但宋终没想收回。
绕着坡路下去，光靠两条腿跑图，还是算了吧。非常时刻, 就得考虑考虑非常路径。
9102号声音温柔, “好的，船长。巫妖之□□塌倒计时23小时45分钟, 请问您需要砸毁脚下、本层、还是全部楼梯？”
“您提出砸毁楼梯，是需要阻止高塔从下方崩塌吗？或者需要拆卸更多材料？如果需要材料, 我建议您调遣3名以上“臂”型号构装, 协助自安装修复区域拆卸。当前巫妖之塔搬迁封闭区域已推进到第10层，阻止崩塌，可前往9层进行封闭……”
9102号似乎被如何粗暴对待，都无动于衷，一个字也没提被拽去开锁, 直接开始给出建议。
他甚至温驯地把理由都找好了，如机械服从性最好的机器人，逻辑简单到只有两步：
问，答。
宋终回头，9102号微笑着问，“还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他微微欠身，脸庞正好与宋终视线齐平, 肩头落下一缕白发，和极为简单的素袍相贴，如一捧皑皑高山雪。
巫妖之塔能源不足，里面没有亮灯。一路上全是她身后灯架的光照在穹顶地面和立柱上，折射出一轮轮流动的光影。
一回头，灯架光直接怼到正脸的死亡角度，9102号眼瞳银光流转，却依然笑得很好看。
清骨秀眉，朗朗如月。
他漠然束手立在门前时是一幅沉寂的画，动起来眼角眉梢都流淌着温润笑意，化作潺潺流动的春水，面对他大约很难有人说得出重话。
宋终晃了下神：……
不，那不是什么白雪素袍，分明就是随便披了一块类似麻袋的布吧！
好在游戏里见了不知道多少次这张脸，宋终对近距离美色暴击有抗性。
宋终咽下吐槽，阻止9102再发散思维出主意，直接给出目标，“……我想以最快速度下去。并且能以最快的速度重新上来。”
游戏里来的时候，巫妖之塔内部为了节省能源+减少构装体损耗，封闭区域已经推到5层。
每层盘旋楼梯都够跑好一段路，加上开启库房后时间不够，宋终反复存档读档了几次才探索完上面5层。
现在只封闭到10层，刚好能多看看。
当然，下去探索完，赶在彻底塌完之前能拆点楼梯、墙壁、立柱带走更好。
……蚊子腿材料也是肉嘛。
攒资源，不磕碜。更何况巫妖之塔里以公里计的地面，怎么也得是大象大小的蚊子了。
总比全喂了息壤划算！
“我明白了。请您稍等。”
9102号按住青铜色立柱，流动的铭文如被拨动的游鱼，绕着白皙指尖转动，拼成一个特殊的方形。
嗡——
巫妖之塔内机械震动，小小的方形忽地扩大，咬合完美的立柱墙壁打开，露出凹进立柱的一间房间，黑洞洞的，看不分明。
9102号伸手，擦着铭文晃了一下。
铭文游动中微光亮起，昏暗的房间刹那变亮。
宋终和9102号都是普通人类体型，走在塔里显得很小。
单一个房间，就和单层楼层一样高，足够平放着塞进去好几个“运”型构装体，快赶上万里平波号整个甲板大了。但和整个立柱、巫妖之塔塔身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
不知从哪里亮起的灯光，将房间每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
房间的地面和墙壁都能看到轻微的磨损，许多年前，也许它也在运输各种各样物品和生物。
柔和的白光流泻出房间，一起照亮塔内墙壁，一片闪闪发亮。
整个巫妖之塔仿佛苏醒过来，变成了某个科研机构或是宇宙飞船通道，尽显严谨规律的机械美感。
立柱上的铭文环绕着开启的房间，呼吸般闪着光，是无比接近工业风建筑结构里，唯一浪漫又缥缈的图案。
如同流动的文字星河，或许，也是文明的星河。
“请随我来。您希望每层依次查看吗？”9102号引路，指向房间内。
宋终：？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来，宋终不动声色踏入房间。
9102号轻叩墙壁。
咔，咔。嗡——
机械转动的声音从滞涩变得密集，如金属巨龙苏醒，地面震动起来，房间猛地一晃，下沉一截。
是的，下沉。
9102号手臂虚扶在宋终身前，赧然一笑，“抱歉，天梯很久没有开启过，启动有些迟钝，让您久等了。原本记录里应有休息座椅，检索后确认已经封闭损坏。”
“3层预计3秒内抵达。您需要休息吗？我可以充当您的座椅，船长。”9102号银瞳专注地望着她，神色无比坦然地略屈膝。
宋终注意力完全没在他身上，盯着迅速下降的房间，侧耳倾听。
宋终过去开启巫
妖之塔时，构装体坏的坏、资料朽的朽、楼层封闭的封闭，完全没有亮灯的选项。
提前打开塔门，看到构装体还有不少能动，稍稍调高了预期。但——
怎么还真有电梯啊？！
游戏里9102号对话选项里，有带路去1-5里某一层的。
也没见安排上观光电梯啊！
感情是5层太短了，或者来得太晚连灯都不亮了，电梯已经开不起来，只能跑图了？
现代电梯都是靠曳引拖拉完成上下，但塔里移动似乎不靠拉动，更像是直接交换位置。墙壁里移动的机械嗡隆作响，宋终隐约听出了类似齿轮咬合的声音。
但和整个“电梯轿厢”的体型比起来，噪音已经小得不能再小。
十几米距离一闪而过，灯光照亮3层的地面。
和相对空荡的前两层比起来，3层开始，高低不同的一间间立方体般的房间拼凑在一起，环绕立柱建立。有了更多房间和倒地停止运转的构装体，更像是一座死寂的城市。
宋终试着打开一间房子，里面空无一物，连灰尘都没有。
空，空，空。
和游戏里一样，房间的主人无声无息消失不见，好像在某个时刻，整齐划一地收拾了全部物品离开。
极少数房间角落里，才能看到一两个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零件碎片。
宋终走进一间间屋子，有种“全世界一夜消失，只剩我一个人类”的错觉。
人口基数大，灰色品质的电器攒起来些。但结构比较精密的现代电器，能用的不多，录音笔如今几乎专供一线和语言专家们用。
手机这种脆弱无比的电器，磕了碰了热了进水了都嘎地废掉。虽然带到海上的数量很多，但完整能用的极少。
海上没有信号，重建基站难度大，各个聚集区能直接用系统交流，额外备用交流方式，搞无线电都比恢复手机使用快。
宋终进塔前，才从交易行取出来一只老式手机，内存够大电量足，当摄影机用没问题。
镜头放大，也只能捕捉到稀少的残留痕迹。宋终只能确定，曾有生命在一间间屋子里生活过。
第六、第七、第八……
游戏里没有见过的楼层一一出现，宋终敏锐感觉到楼层高度在渐渐变高，越往下，倒下的构装体越多。
楼上形态简单的臂和运型构装体反而很少，复杂的构装体形态令人眼花缭乱。
但已经停下的它们，难以辨认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死亡”的构装体，或许是因为它特殊的道具/生物属性，连系统都只显示身上破碎的材料内容。
宋终再次确认。
巫妖之塔早已没有活人了。
所谓的“封闭搬迁”，不过是集中还活着的构装体，挪到一起节省资源维生。也许，搬迁不止发生过一次。
宋终挑了几台近的构装体，搬起来瞬间，看起来比较完整的构装体从受力位置崩开，碎成一地碎块。
宋终：……
“去。”宋终指尖扬起清风，神秘值转化的风形成托举屏障，铲子似的铲起构装体，塞进交易行。
神秘值得省着用，宋终都没舍得给9102号充能开探测器，塞了两台模样特别的构装体就收手。
第九层。
宋终走向最近的房间，忽地脚下一顿，目光停在隔壁房门上。
上方各层房间门都刻着各式各样的纹路，部分和塔内外游动的铭文很像。
宋终只当是巫妖之塔特有的铭文式“科技”或者装饰。
但……
隔壁房间门下半部分刻的纹路，赫然和精灵石板一模一样。
宋终忽地察觉一个问题：除了库房，从没有一扇门上单独刻着巫妖文字。
语言通晓！
树精灵小黄拿着石板翻译过对应内容，很快，弯弯曲曲藤蔓般的纹路在宋终眼中渐渐变成更熟悉的文字。
“#￥%……”
“财富与公正之神神殿使徒，一百三·精金长眠于此。森代为铭记。”
“追随丰饶之主，来自幽林，OO荞·森长眠于此。巫妖之塔构装建332代为铭记。”
前半部分文字难以辨认，最后一句语序和内容宋终看得有些费劲，更像是勉强学了精灵文字的生命刻下。
宋终怔住了。
“这一层的灯还能打开吗？”宋终问。
哒。哒。
一直安静陪同的9102号什么也没问，随着宋终声音落下，光线从塔中心立柱蔓延。
空寂的地下金属城池笼罩在光里，一扇扇门上的刻痕被照亮。
故去无数年的文字亮起，映入新时代人类的眼瞳。
宋终拧开望远镜，环顾四周，开启的语言通晓配上极佳的视力，很快在茫茫多门板上捕捉到几条熟悉的纹路。
曾在司夜之野和魃手中见过的，古老的东夏文，或者应该叫……
古老的巫人文字。
“妖神帝俊所属，九凤传承，风神族裔，碧尚长眠于此。轩辕代记。”
“随大巫女娲而来，巫族轩辕川，长眠于此。巫妖之塔构装建1087代记。”
“大巫……”
一行行纹路，是无数生命最终浓缩成的痕迹。
宋终猛然意识到，先前对巫妖之塔的猜测，大概是错的。
之所以语言专家们很难解读巫妖文字，反而搞技术的更容易理解……也许正是因为，巫妖文字根本不是日常使用的文字！也并不是单独某个种族使用的！
“还能继续向下吗？”宋终问。
9102号：“下方已经封闭，无法照明，开启封锁需要较长时间。”
宋终看看录像的手机，环绕一圈，确定基本拍下来了，“那就继续吧。”
随着9102号引动立柱上的铭文，像一层层挡板被打开，“电梯”下方咔哒咔哒运转声不断。
镜头忠实地记录下铭文的变动，9102号偏头浅笑，“久等了。”
在9层多停了一会的“电梯”继续向下，10层依然没有一个人，只有满地空房间和生命运转到尽头的构装体。
唯一的特别，是10层向下的坡道路口，被一台台大型构装体紧密堵死。
透过缝隙，隐约能看到路口后方竖起墙壁，严丝合缝得好像这座塔本就只有10层。像在阻挡、分隔什么东西。
是……息壤？
宋终没说话，9102号操作着继续下降。
密密麻麻的房间组成塔中城市聚落，宋终一次次点燃让刘霓调来的储备照明.弹，削弱过燃烧力度的圆球抛上天空，像绽放的雪白烟花，照亮沉寂的城市。
10层以下的房间留下了更多生活痕迹。
宋终甚至看到有写到一半的木板，但接触时，木板像储存在库房里的其他载体一样崩散成灰，消失不见。
只是依然没有人，连尸骨也没有。
下降到八十一层，房间猛地一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
一条突出的环形霍然出现，比先前每一层都高，看起来仿佛某个停靠平台。
估算一下距离，宋终诧异发觉：“这是塔外的分隔层？”
“是的。即将进入第二重。”
9102号的声音在空荡荡塔中回荡，“电梯”越过了平台地面，还在下降，但这次光线没能照亮不远的隔层地面，外面只有一片浓黑。
宋终抛出两个照明球，也只照亮一部分区域。
百米？千米？
像深夜攀爬佛像石窟，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里，只看到庞大物体的一鳞半爪，激起人类对巨物的本能恐惧与敬畏。
宋终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是亲眼目睹历史的兴奋。
塔内的薄薄雾气被护目镜从视野拂去，昏暗中宋终取出小碗开启荒野视觉加成，才捕捉到更多沉在黑暗里的轮廓。
下降的房间外闪过
塔壁上镶嵌的巨大构装，地面层叠垒起的不明物体如蛰伏的巨兽，金属管道四通八达……
像人造巨人的血管与肢体。
望远镜放大后，能看到塔壁上黏附攀爬细微淤泥痕迹。第二重塔里，息壤已经蔓延开，只是吞噬速度似乎不快。
度过塔一二重之间的阻碍后，房间下降变快了，一重、两重……
“……第三十三重。”
巫妖之塔开启四个多小时后，下降的房间停了下来。
漫长又安静的下降中，宋终一点点看清了塔内遗留的部件。
下层有奇奇怪怪的构装和机械，也有看起来像泥土和干枯树木的地方，越往下，大片大片的空地越多，让人想起起落空港。
像曾有什么超大型载具停靠，或是安装、加工过某些工具，只是大部分都拆掉了。偶尔没拆掉的，触碰时也只显示为“破碎的xx”材料，固定在地上没法拿走。
第三十三重塔壁几乎完全被淤泥覆盖，宋终仔细观察片刻，确定地面暂时没有淤泥，才走出房间。
抛起的照明球照亮塔中巨大的空洞，立柱铭文流光溢彩，一直贯穿整座高塔。灰雾已经变得几近于无，即使摘掉护目镜，也能清晰看到被照亮的区域。
巫妖之塔外部有息壤淤泥阻隔，看不出有多少层，但内部很清晰了。
宋终摸了摸地上的摩擦凹痕，紧挨着墙壁向下的缓坡在地面边角戛然而止。
“下面还有空间。”宋终笃定道。
9102号歉意微笑：“抱歉，船长。塔顶区域天梯无法抵达。下方已被息壤侵入，封锁后无法重新指令开启。”
宋终想了想，“所以能拆开或者砸开？”
“船长希望的话。”
9102号不疾不徐地解说，“以B阶基础力量击破三处薄弱地面，可开启封锁区域，并减少对巫妖之塔稳定性影响。开启后，巫妖之塔预计将于4小时内沉没。”
9102号询问，“您要现在开启吗？为了您的安全，建议及时返回。”
四个小时。
从一层降到三十三重塔底，一共花了三个多小时。
击破地面必然影响巫妖之塔稳定，只是或多或少而已。开启最下层之后重返一层，很可能变成和溢出的息壤生死时速追击赛。
击破地面要求B阶基础力量，也就是一万点。宋终体质加强后，能发挥出更强的力量，一万点不至于身体过载破碎，但连续砸开，肌肉撕裂肯定跑不了。
巫妖之塔内部资料库搬到最顶部，已经在运出来了，下面的空塔也看过了，巫妖之塔探索原计划已经完满结束。
现实没有存档，万一连神像都没法解决的息壤喷溢出来，宋终估计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但……要是后退、半途而废，就不是宋终了。
宋终毫不犹豫，“开。”
只剩最后一层，当然是，打开再走！
无论战斗还是探索，宋终从来都只有一个选择。
勇往直前。
9102号弯起眼睛，掩去灼灼闪亮的银瞳，“请让我为您指路。船长。”
9102号圈出三个点，最近的一个离门口只有几米，像个指向支柱的三角箭头。
宋终敲敲地面，能听出确实这三处回声更空洞薄弱。
宋终摸出手锯，切在上面，刚拉了一下，多灾多难的锯齿咯嘣断开，彻底报废。
靠锋利切割地面，看来是不行了。
宋终弹出火苗，火焰刹那从橙红变成高温的金白色，地面却纹丝不动。
宋终反手背起长刀，握拳下压，冰凉的手指拦住她。
宋终：？
嗤啦。
9102号撕下素袍衣袖，像包扎过无数次一样，缠在宋终手上，“烫。”
“呃，谢谢？”
宋终换到另一边，估计着力量，挥下一拳。
塔内轰然震荡，塔壁上淤泥息壤一团团落下，砸在地面边缘。
地面凹陷下去一截，但还没有破碎。
宋终再接再厉。
砰！砰！！砰！！！
咔嚓——
像暴打八臂守卫时似的，十几拳砸在同一处，狂暴的力量砸开厚重金属地面，爆开尖锐的花，露出地下转动的管道转轮与咬合的齿链。
宋终差不多估计出力量，万点力量恰好是能多次击破而少受反震的范围。
打破下一个点，第三处开裂，宋终甩了甩有些抽痛的手臂，只看到地下暴露的一片新转轮。
看起来打破三个点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宋终隐隐感觉到地面有些歪斜下沉。
嗡——吱呀——
扭曲的摩擦声中，宋终快步退回“电梯”房间，地面从破开的三角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管道、链条、转轮，纷纷滚下，空洞中传来沉闷的回响。
地面……陷落。
不是被破开的区域内，而是整个三十三重地面都开始落下，砸出似黏稠似沉闷的声响。
裂开的地面下，一点灰雾也没有，闪着点点微光，模糊的声音从裂缝中传出。
宋终抛起新的照明球，重新开启语言通晓。
前几个短句用的不是宋终理解的语言，没有听清楚，直到——
“这里是启航塔，守候远征诸神自世界外返航。9202轮第207次，森林妖族丰饶之神无应答。”
“这里……9202轮第207次，海蛸妖族梦魇之神所在方舟无应答。”
“9202轮第207次，妖神帝俊方舟诸神无应答。”
“9202轮第207次，巫人族昆仑方舟诸神无应答。”
“9202轮第207次……”
“这里——滋滋——是启航塔，9202轮第207次……滋滋……诸神……尚未返航。”
雪亮的烟花在空中闪现，照亮已经占据最下层一半空间的滚滚淤泥。
泥海般的息壤卷起层层浪花，吞没刚落下的地面碎片。
泥海中矗立着一座黑红色的巨树，倒立着插在泥海中，光是露出海面的就有几百米高。
九枝上有悬铃，飞禽兽形烙印其中，枝叶花果轮转如四季，繁多异象凝结中，无数铭文缠绕，蛮荒中透着精密，神秘而恢弘。
曾出土惊艳了所有人的青铜神树，在它面前看起来不过是个拙劣的仿品。
巫妖之塔三十三重、33千米，人类有三十三截脊骨，传说有三十三重天。
海上求生时代前，科学测量地壳平均33千米，莫霍面以下地幔尚处于大量神秘未知中。如今过去的地理研究大部分没法用了，但或许……现在才是世界的本貌。
九条粗枝深深没入息壤，铃上闪烁着点点微光。
淤泥中微光明灭，像一闪一闪的信号灯，悬铃依次摇动传出声音，以多种语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休止地呼唤着无法返航的方舟。
“原来如此，根本没有巫妖族……是巫人与妖啊。”
宋终看到前几层房门刻字时生出的猜测，在不断重复的巫妖之塔播报中，得到了印证。
第203章 第 203 章 补天远征，建筑图纸……
大部分异族都在靠神秘因子进化自己的身体和能力, 药剂师和工匠更多的是辅助。
人类却是唯一更偏向利用工具的。
不是巫妖一族技术强得和别的种族不像同一时代，而是智慧结晶集中在了这里。
分崩离析的大地上，各族已经变为不同种，相互厮杀争取存活机会。
不看到巫妖之塔, 也许永远无法想象, 所有智慧生命与各族诞生的神明曾齐心协力, 共同建起一座通往世界外的高塔。
只需要伸伸手，就能触碰到天外。
正如神话传说中巴别塔被毁，巫妖之塔驶出的方舟几乎无一回返, 塔也封闭了无数年。
宋终梦呓般喃喃, “巫妖之塔通往世界外，所以……大巫女娲也补过天吗？”
9102号并没有注视庞
大华丽的神树, 一眨不眨望着出神的宋终，连类人的呼吸声都放得极为轻缓。
直到提出问题, 9102号才恰到好处地开口回答, “已检索到相关记录。第二次永夜前，世界壁破裂，女娲以神性凝结基石弥合填补。巫人记录中称为，女娲补天。”
宋终眼角抽搐，“神性基石……方舟基石？五彩石？！”
万万没想到, 有一天，幼年读过的神话居然以这种方式回到了身边！
看着涌动上升的息壤泥海，宋终冷静下来，往四周抛飞照明球，烟花彻底照亮地下零层。
高塔的中心支柱贯穿了没入泥海的神树枝干，但神树没有根，好像从中间断开。
从地面塌陷开始, 塔底的轻微摇晃渐渐变得明显，息壤向上翻滚，塔底边缘已经看不出海水和塔壁的分隔，茫茫然一片昏黑。
巨树四周息壤摇荡，如冰冷的岩浆，落进去的物质都消失不见。
淤泥组成的“海”绕着黑红色神树，中心凹陷的漩涡逐渐形成。熟悉海浪的宋终一眼看出——
四周要塌了！
巨树被息壤层层包围，宋终甩出希望之锁，试着走上倒立的巨树切面，没有得到新的系统提示。
巨树肯定是好东西，系统不提示，大概率是它在判定里和巫妖之塔是一体的。
在息壤从-1层滚上原本的底层前，宋终快速记录下深海塔底的痕迹，扶着房间门框甩出鱼竿。
飞龙探云钩！
黄金鱼钩闪出微光，瞬间靠近泥海与巨树交界。
在视线难以捕捉到的方向，鱼钩伸长到最长，没入泥海前，闪烁一瞬停在空中，退后勾住黑红巨树悬铃，重新闪回鱼竿位置。
砍挖巨树一时半会是砍不掉的，息壤蔓延迫在眉睫，鱼竿能捞到好东西更好，捞不到特别好的，也不亏。
宋终瞄着巨树方向丢的鱼竿，回来得稍稍有些迟，还以为要丢息壤里回不来或者挂着息壤回来了，还好还好。
叮——
挂在庞大树枝上的小悬铃入手一沉，手臂长的铃叮铛作响，如拎着一口钟，却不再有信号微光亮起。
悬铃挂住的几片树皮状的物质飘飘荡荡落下。
【恭喜，你获得了折断的悬铃枝（绿色）！】
【恭喜，你获得了船舶配件建筑雏形图纸（紫色）！】
宋终：？！
好好好，飞龙探云钩，不愧是你！不仅瞄准最高价值捞，还能捞出双黄蛋！
【折断的悬铃枝】
品质：绿色
介绍：自巫妖之塔深处断裂的一根已死树枝，坚固且可作为材料。
评价：无所有，聊赠一枯枝。
【船舶配件建筑雏形图纸】
品质：紫色
使用次数：1/1
介绍：记载着高深玄奥知识的图纸，似乎对应着某种建筑雏形，提供材料可尝试制造。
评价：穷举法，搏一搏，单车变宾利，宾利变三轮！
树皮般的图纸没像大部分载体一样，在时间洪流中损毁，画出的线条还很清晰，好像在时间中定格。
游戏里宋终拿到建筑图纸，要到几次天灾后的后期开箱了。
建筑除了建设难，提升效果不用多说，看蜥足之岛祭坛和龙的游戏室就知道了。
能钓到价值最高物品的鱼竿，没钓回来巫妖之塔可能有的方舟基石，巫妖之塔在信号中重复的也是“启航塔”。
宋终严重怀疑，巫妖之塔本就是被共同建设起来的建筑——只是启航前从某个方舟上挪下来了。
宋终紧紧攥着刚拿到的道具，一把塞进绝对不会掉进息壤海的交易行。
“走，回塔顶。”
宋终退回房间内，9102号顺从拨动墙壁的铭文。
哗啦。
一个浪头打来，黏稠的淤泥淋过枝杈，攀上树中心与高塔立柱。
贯穿巨树的立柱猛地一晃，在房间里都能感觉到失衡，挂满闪光悬铃的巨树九枝，只剩一根还露在外面。
“滚开！”宋终挥刀，斩出一线血红赤焰。
刀带出无形风刃，阻住上扬的淤泥浪花。
天梯房间顺利启动，将泥海甩下一截。
几分钟不到，33重的穹顶遥遥在望。
从塔底溢出的息壤吞没了神树，模糊的确认信号声彻底淹没在淤泥中，微光消失不见。像浩浩汤汤的洪水，不以物品是否珍稀停下脚步，肆虐着淹没一切。
直到房间挪回第32重，宋终稍稍放心了些。
保持现在的速度，息壤在宋终离开前是追不上来了。
轻微的摇晃还在继续，只是暂时安全，巫妖之塔终会崩塌。
下降时宋终的注意力全在门外，刚看过塔底的全貌，脑海里一个接一个问题往外跳。
理了理，宋终抓住最迫切想知道的：
“9102号，息壤是什么？”
“……息壤与神明远征有关？远征的敌人带来了永夜？”
夜游神醒的时间短，烧祈祷换苏醒和积蓄力量，实在昂贵。从别的地方多搞到信息相互印证确认，更方便。
游戏里宋终没拿到前神器，缺少这部分信息来源，压根想不到要找9102号搜索答案。
自然小岛会变成息壤，息壤连神明和神明的残缺方舟神国都会吞噬，但息壤也会“吐”出物资。
要不是带着已经沾了息壤的夜游神神像出去，容易变成炸弹砸自己手里……宋终都考虑过带着息壤去给各个异族岛屿沾沾。
息壤阻隔在世界外海，要是过去也是这样，神明压根出不去。
而远征，起码得有个“征”的对象。
游戏里宋终打出的结局，未来只有坏和更坏。要战斗、阻止糟糕的未来，总得搞清楚危险从何而来。
古老的巫人先辈在和什么战斗？远征的诸神只送回来一个重伤的夜游神，剩下这些神明又是什么？
巫妖之塔的知识资料，绝对是没有神的地方保留下来最多的，甩只记得“要记得什么”的海蛸一族至少十条街——这大概也是构装体的优势。
宋终心里一动。
骨鱼怪来巫妖之塔换技术，莫非不是为了争取活下去，而是……有能够记住文明的载体？它们失去神明后活过了一次永夜，但彻底沦为了怪物。
即使没有宋终横插一手，四处大摇大摆征伐的骨鱼怪，恐怕也算不上文明。
9102号：“船长，检索到一部分资料。”
多思无益，宋终示意他继续。
9102号仿佛在讲一节历史课，从名词解释开始：“神明远征，又称光明远征，发生于第二次永夜降临中。是补天后诸神相约前往世界外侧，对抗掠夺、终结永夜的战役。远征结果为……”
“失败。诸神陨落点燃最后一场光明火海，骸骨余烬化作息壤包裹世界壁，生生不息。”
春水般和缓的声音娓娓道来，流淌向冷酷如冬日寒铁的结局。仿佛只是单纯的叙述。
宋终：……？
没机会问到真相的历史，猝不及防地撕开了一角。
第204章 第 204 章（二更） 永夜秘闻，息……
宋终确认道, “但‘女娲说，永夜是世界的阵痛？’”
天梯房间在支柱摇晃中慢慢上移，门外一片浓黑，只有房间里的微光。
9102号不疾不徐, “第一场永夜, 太古蛮荒的妖族诞生蒙昧的智慧, 天火碎片自界外降临，掠夺初生的神秘、亦是世界本源，初生日精坠落, 世界永夜。
据一致记载, 至此传说的英雄登神，神明时代开启, 以神明之力补天化日结束永夜。世界得以改变，是为阵痛。”
“永夜后, 大巫女娲取各妖族血脉造人, 被抛弃的孱弱混血受女娲重塑，大地初生的智慧生命汇聚于部落，是为人类……对新时代来说，应该称巫人。巫人取火、有巢、尝草、造字，新生的巫人遍行九州, 各妖族逐渐化形。
神明以下，世界出现晋升等级。部分妖神成为大巫，护佑巫人……”
众所周知，普通的泥捏泥人是不可能活过来的——除非是构装体。
难怪各个异族的血脉传承都是单一的，除非变异，祖先是什么自己就是什么。只有人类，随机出来溯源激发血脉什么都有。闹了半天, 人类源头是混血种？
妖的时代上承太古，下启先民。过于强大的力量没有立刻带来文明，直到相对妖更孱弱的巫人诞生。
传说上古神人混居，但后来人一直以为是浪漫的想象。
没想到……老祖宗是一个字都不虚写啊？
宋终想起古老的射日神话，“帝俊赐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十日并出……皆为民害……上射十日……”
习惯了统治大地的妖与新生的巫人自然有一战。
9102号轻声补上神话的结局，“羿射九日，伤帝俊之子，巫妖之战得以终结。”
但这不是结束。
“天火碎片再临，掠夺日精，撕裂九州，大洪水泛滥，大巫女娲再度补天。诸神亲历第一次永夜被掠夺世界本源，第二次永夜降临前，诸神决定开启世界外远征，阻止灾难降临。巫妖之塔，是神明远征离开前的最后一站。”
宋终皱起眉，“诸神建立方舟是为了抵抗大洪水？世界内还有其他神明留下？”
9102号一丝不苟转述资料，“方舟初为诸神神国，亦称洞府、道场。九州撕裂后，诸神取土为舟，庇护各族。未参与远征之神，皆为从神或未完全登神之人，前往世界外力有未遂，受命保护诸族。”
不像其他异族那样敬畏神明，9102号轻轻巧巧一句话，撕裂了建立神殿多年的异族神明面纱。
“诸神陨落，失去日精，世界内抗击灾难失败，陷入永夜。世界进入恢复期，本源受损，神秘消退。各族以世界核心屏障封锁各方舟，以此度过永夜。”
宋终深吸一口气。
宋终仿佛能看到那场烈烈大火，坠落的血与火燃沸了整个海洋。
远征神明许诺的光明如约而至，为终结永夜燃起的火，引燃了可怕的灾难。
火焰遍布海洋和高山，曾经的大地与后来的方舟，海上奔逃的巫人与妖族哀泣悲鸣。
但那本不该出现。
息壤也许有诸神最后的保护，但息壤同样带来了灾难。
远征的英雄们死去了，种族在漫长永夜里堕落为怪物，文明几乎丧失殆尽。
而这正是他们曾想阻止的。
抗击灾难的神明陨落在世界外，只剩下残骸余烬。
留下的神明没能保护各族，只护佑了少部分族群，争取活到下一个时代。
各个异族称灰雾为“屏障”的原因找到了。
根据9102号的资料，世界核心屏障随着神秘因子恢复上涨逐渐开启。于是海上一个个异族重新出现。
也许他们封闭方舟前，还打算过在新时代重新抗击世界外的掠夺。
但漫长时间和屏障内资源逐渐匮乏的生活，显然让他们改变了部分初心。至少……宋终从打出的各个报社型游戏结局看，剩下的神明完全没有前往世界外的计划。
神代之后，封闭的方舟里已经没有英雄了。
第二次永夜降临时，失去神明的各族试图保存种族，巫人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趁机登神的、坠落崩毁的……有的选择高阶强者成为新的神明，有的选择启动神明留下的神器庇护岛屿。野心家和守护者跋涉在海上，寻找活下来的机会。
世界逐渐恢复，比屏障内资源丰富，这个可以理解。但确定人类一定在屏障外？
也许有部分巫人留在了其他方舟上，但从各个异族默认屏障外状态可以看出——
巫人是被抛弃的。
或者，所有失去神明的族群都被抛弃了。
没有神器和神明庇护的诸多岛屿崩塌在永夜里，少数幸运的岛屿和建筑留存，有神器庇护的种族也过得不怎么样。按理说，更孱弱的人类先民会直接死在灾难里。
但人类确实度过了灾难，筚路蓝缕重新建设了世界。
宋终：“如你所说，人类是怎么活下来的？你知道‘海上求生’游戏吗？”
系统宣称是“海上求生”时代，宋终是玩同名游戏才得知的许多消息。
论坛上先前只是猜测，但现在看来，灾难的降临应该确实与系统、游戏无关。
系统更像是……提示？
宋终思考一会，忽地发现9102号没有回答，诧异地回头看他。
9102号沉默了几秒，“抱歉，检索失败。我……不知道。”
好吧，不出意料。
巫妖之塔也进行了封闭，9102号的消息都来自储存的资料，不知道外面发生的情况也正常。
轰——砰！
像一截截塔身断裂倒塌，在海中解体的轮船，原本的结构被摧毁后，浪花和新的物质涌入造成二次伤害。立柱震动越发强烈，地下传来沉闷的撞击与坠落声。
巨大的空腔声震得人两耳嗡鸣，晃荡的房间左歪右斜，几乎要失去平衡。
宋终晃了晃头，脚下像生了根，稳稳站在地上，顺手拉了把跌跌撞撞差点摔倒的9102号。
“讲故事闲聊时间结束。”宋终攥了一下9102号冰凉手指，拉到肩上按住他的手，“你抓紧点。”
9102号被拽得一歪，几乎俯身环住宋终，银瞳微微睁大，呆愣中显得有些少年的稚气。
宋终挑眉，“你跳下去也不会加快上移速度的。”
别问，问就是游戏里巫妖之塔塌的时候，类似的事9102号干过不止一次。虽然现在还没干，但不妨碍宋终打个预防针，提前堵住。
宋终边听讲解，一边注意着房间上移进度。
立柱估计是受底层息壤影响，返回速度忽快忽慢，现在刚刚走到第二重塔，快到一二重连接处——平均下来倒是比下降时快多了。
宋终丢了几个照明球，居高临下抛出的小球炸成烟花，照亮暗沉的泥浆。
第二重塔塔壁原本蜿蜒的淤泥痕迹，已经渐渐聚集成黏稠的墙壁，向地面蔓延开。
息壤对万物的吞噬从下而上，看进来前塔壁的情况，大概同时也有息壤从外渗透。
“天梯能加速或者打破吗？”宋终在考虑加速爬“电梯井”了。
9102号回神，“不行。下方息壤对天梯的影响，暂时不会影响上移。”
“……？”
宋终还没发问，9102号立答：“但每重塔连接处可以对外开启……”
宋终瞬间头皮发麻。
难怪她刚才看见二三重塔之间的空层有那么多泥！二三重塔之间的泥暂时只是像二重一样覆盖墙壁，还没铺满地面，现在就不一定了！
嘎吱——
天梯上移发出变形声音，进入一二重之间的房间门框顶，赫然滚下一线淤泥！
“滚开！”
宋终长刀斩落滚滚风声！
第205章 第 205 章 废品盾牌，剥离息壤……
层层淤泥从上层地面缝隙坠落, 如缓慢的瀑布，轰鸣无声，却带着足以溺死活埋所有生命的压力。
息壤是战死在世界外神明的残骸，宋终就可以理解, 为什么它有那么强的吞噬性、神明也无法祛除了。
夜游神都去不掉, 宋终也没法阻止息壤。
但夜游神神像和夜鬼们展示过息壤的一个特性：一部分息壤同时只能吞噬部分物质。
神秘值刹那转化成风刃卷着尘土斩出, 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沙尘暴般的浅黄色狂风呼啸奔袭，与淤泥相撞。
滚滚尘沙扑在涌动的淤泥上, 坠落的泥水瀑布停滞一瞬。
房间边缘亮着的铭文光点只被黑暗淤泥擦了一下, 接触不良似的，不断闪烁。
不必宋终提醒, 9102号手指点中铭文，变成一个漩涡, 拖拽着所有接触边缘的铭文后退, 最大限度减少接触。
宋终没留手，息壤停滞瞬间，风刃和沙尘向外扑飞，像打下了一个钉子。
息壤前一面土墙桩基刹那成型，迅速上涨, 变成夹层淤泥与房间之间的堤坝。
嘎吱，咚——！！！
房间上移，拽出丝丝泥浆，黏稠的息壤阻隔漏出空隙，土墙猛地晃了一下，险些被夹层里倒灌的海水高压冲塌。
一二重之间的夹层，赫然已经灌满海水, 息壤游弋爬满四壁，像已经沉没无数年长满青苔淤泥的古船。
宋终维持着墙壁，堤坝像被虫蚁多年啃咬，不断变薄、塌陷。
浅黄的土色上黝黑淤泥反复出现，被一层又一层透明风墙堵住，变成深深浅浅的黄。
神秘值像开了闸的流水，即使宋终的积累远超普通人，也有些吃不消。
不到一秒，房间上移两三米距离，堤坝崩塌又重建无数次。
要不是有所防御，房间内早已变成淤泥沼泽。
巫妖之塔内部的薄雾很淡，但神秘因子和其他封闭起来的岛屿一样，都几乎枯竭。
宋终全靠自己的神秘值转化能量物质，变成风沙，满格八百点神秘值瞬间烧空，开始倒烧血脉进度。
没有被拉开和息壤海距离的泥水，吞噬力太大，根本填不饱。
如抱薪救火，只是延缓一时，却不得不做。
房间已经离开夹层地面，水压压得阻隔墙壁变形，丝丝缕缕泥水如触角，黏住房间边缘的息壤不依不饶追上。
宋终虚按着墙壁，全神贯注随时查漏补缺。
手臂一晃，放在交易行里的大量废品道具和难以利用的垃圾废品砸在地上。房间都被砸出一声沉闷的震动。
宋终头也不回，“把它们铲出去。”
她的神秘值不够，就用外力补上！
9102号靠着宋终站稳，从废品堆里拿出能充当铲子的长板，推着杂物滚到门边。
门边土黄色墙壁随时在发生变化，如果感
知视野放到无穷大，就能看到风与尘土不断涌动着，填补墙壁，被息壤吞噬。
滚到边缘的废品被风吞进墙壁，一起筑成阻隔。
在房间里相对静止的道具滚出去，歪斜上升的天梯外，本就不属于一体的废品自然坠落。
海水灌满的夹层里，一个个息壤团起的小点在水中浮沉，最终一起落进泥泞的四壁。
废品道具下冰雹似的滚落，一点点拆分带走淤泥。
几乎所有道具都是被吞没瞬间就消失不见，但宋终也不指望它们能阻碍什么。
嘎吱嘎吱。
几秒里房间上移，宋终已经看到夹层的穹顶。
——只要能制造出毫厘之差，足够逃脱！
无论是用斗器棋转化成能加成的残屑，还是投喂龙的游戏室、前神器和船，万里平波号上一直需要废品道具。船上几乎是所有无法利用的道具终点。
鱼骨如今能变成不错的肥料，海上尽可能回收利用一切物质，但终究还是会有不可回收垃圾。万里平波号来者不拒——开炮还需要废品杂质呢！
万里平波号现在随时能化身几秒炮台。
要不是前神器在神明陨落后受损，有神力值限额……无限续航也不是不可能。
正如宋终最初发布攻略时所想，人多，就是力量大。
人类庞大的基数，迅速恢复的生产，撑起了神力值的消耗。万里平波号黑船阴影航行于四海，挡在异族神明的第一线，人类的产出是大船和宋终稳固的后盾。
房间竖起的墙壁在外形成遮蔽，尽量少让息壤侵入。
宋终余光瞥了眼最开始被擦过的门框，门外黏附着土墙的息壤可以一点点散开，但门框已经被缠上。
是时候壮士断腕了。
“天梯房间边缘能切割吗？”宋终问。
9102号拉动铭文，一样简明扼要地回答：“启动拆卸后可以。拆卸后天梯预计30分钟后停止使用。”
宋终算了一下第一重塔的行驶距离，“够用了。”
巫妖之塔都要塌了，快被息壤吃没了，“电梯”30分钟内停不停，都不是问题。
“哪里可以拆？”
“请退后，击碎左手门内30厘米铭文，四边连接框立刻脱落。力量与击碎地面时一致即可。”
9102号依次点动墙壁，转动的光点铭文一个个停下，一个微微凸起的圆形铭文停在9102号指出的位置。
宋终盯着接近的穹顶。
一、二、三！
夹层穹顶同样流淌着息壤淤泥，接触前的瞬间，宋终按刀握拳。
轰——
拳风带起剧烈风声，狂暴的力量炸响。
精准砸在铭文上，房间墙壁深深凹陷，炸开一片金属裂痕。
裂纹向铭文四周扩大，露出后面看起来像应急制动程序的机械机关。
砸开的机械上密密麻麻裂纹迅速蔓延，同时四壁上打开了一条不明显的裂缝。房间门框四边像解体分离的火箭，咔地脱离本体。
卷着门框的息壤向内挤来，穹顶的淤泥也向门框涌来。
新生的土墙卡进缝隙，没给它们再缠上的机会，分离的门框替代整个房间，坠入息壤泥泞。
嘎吱嘎吱的晃动声里，第八十一层露出了地面边缘。
土墙向下弯折，房间在嘎吱嘎吱上升，土墙向外缓缓倾倒，挡住沉重的水压和息壤，将它们挤在一起，抛在后面。
以裂开的门框为基础，土黄色土墙里渐渐多出了石质和金属闪光。
以破碎的方舟基石改造万里平波号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在脑中。方舟基石为宋终打开了后台编辑器，控制着物质发生变化的力量，运用的本质依然是神秘因子。
宋终刚晋升D阶时琢磨出了刀芒闪电，C阶没有得到操控神秘力量的增长，但更多接触的神秘因子、更多的神秘值“蓝条”，足以让她完成过去难以控制的变化。
神秘值转化地水风火能量，地，可是包括矿石的！
尚显得有些疏松的土墙被压缩、凝结，能量里特殊的变化迅速增长。
宋终几乎是本能地做着改造，根本没考虑到底需要变出什么具体物质，只有一个个特性在脑海中无声划过。
质地坚硬、细密、能阻挡海水抗压……
土墙翻滚不定，能量强行转化的物质一点点变化。一面像石头又像金属板的墙壁替代了土墙，推出门框，弯折着挤开海水，变成新的封锁层。
黏住墙壁的息壤被不断坠落的杂物带走部分，随着房间上移，神秘因子凝结出的墙壁一点点下滑，直到和房间离开夹层留下的空隙完全贴合。
宋终及时放开了与“墙壁”的链接，房间完全脱离了夹层，地下只剩严丝合缝的一片灰黄色，要不是有色差，乍看仿佛是塔本身的模样。
息壤成功剥离了。
第206章 第 206 章（二更） 打包仓库，重……
宋终松了口气。
息壤主要在吞噬巫妖之塔, 被黏上的房间立柱还有喘息之机。
从边缘看，房间门框像被剜去了一圈，卡在立柱里的部分生生凹陷一截，露出破开金属壳内部的机簧。
从外向内吞噬的息壤, 暂时没有侵入中心柱的痕迹。
巫妖之塔中心立柱像生产线上的核心传动带, 随着铭文流淌, 不断有链条滚动，交替运转，带着房间继续上移。
精密的机械美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宋终定定看了几眼：
……好吧, 看得出有价值，但已经复杂到看不懂了。
宋终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手机摄像。
能不能复刻, 就看专家们的进度了。
巫妖之塔下方深处的坠落崩塌声还在继续，形成遥远空洞的回响。
房间剧烈震动晃了一下, 9102号不由得环紧稳稳站着的宋终, 几乎伏在她背后。
白发发梢从宋终颈边垂落，扫过略长的黑发发尾，痒痒的。
“抱歉，”9102号飞快松手。只是轻轻贴着宋终肩膀，在她身后站稳。
上移的房间断开与息壤的联系, 虽然摇晃越发剧烈，但速度一点不慢。
返程宋终不再在每层短暂停留，不到五分钟，房间停在了初始起点。
“关门。”宋终干脆发出指令，率先走出多了一条切割痕迹的大门。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息壤一层层吞噬也需要时间，封住立柱这条直线通道, 多少能阻碍一点进度。
立柱墙壁上铭文游动，像开启时一样，重新一层层关闭。
9102号拂过发梢，指尖碰到衣领遮住的身躯裂痕。
他垂眼看着微光散去的天梯房间，像透过地面，看着不断上涌的息壤和巫妖之塔深处。
宋终离开的脚步很稳，轻盈又矫健，像满载收获的猎豹。
哒，哒，哒。
丝毫没有猝然听到秘闻的恍惚，更没有面对一重重敌人的不安和畏怯。
她没叫他一起走，但笃定会跟在身后。
随着墙面的铭文转动，晃动碰撞着的天梯停下，立柱仿佛变成了一个真的实芯支撑柱。
9102号按下最后一个铭文，跨出房间，跟上宋终。
宋终走回二层倾斜的坡道，敏锐发觉塔顶和离开时明显不同了。
声音不见了。
拿取石板和材料的声音、“运”型构装移动装卸的声音、其他机械式重复简单运动的构装体移动声……
在空荡的塔顶空间里，它们的存在本来很明显。
宋终皱了皱眉，加快脚步。
转过弯，启动照明的巫妖之塔顶层亮堂堂的，照得分门别类搬出来垒好的资料、材料像一座座小山，光华灿烂。
从仓库门口，一直堆到了前方拐角，探头看一眼，堆满的地面一路堆到接近塔门前。
资料石板是里面最少的，材料和矿石一个比一个多。
宋终甚至还看到了打好后被拆开的金属框，估计仓库里装材料的箱子架子都被拆了。
不同形状的构装体停在物资小山旁边，仓库大门打开着，但里面已经空了，只剩层层落下的尘灰。
宋终眼前一亮。
不愧是巫妖之塔自产的
构装体，干活速度就是快！不仅抢在□□塌之前搬完了，看样子还能再腾出点时间，多拆点东西出来。
“辛苦了。”宋终由衷地说。
沙沙……
安静停在原地的构装体慢吞吞转动，“看”向宋终，仿佛初见。
虽然它们没有脸庞，但宋终莫名觉得它们扬起了一张张笑脸。
宋终从物资小山中间穿过，分类放好的物资刚好能直接收起塞进交易行。
走到空仓库前，宋终再没了被谜题折磨的头痛，还心平气和地欣赏了一下铭文锁链。
“它能拆下来吗？”
虽然自动变化的铭文锁链很让人头痛，但变成自己的，那就是别人头痛了！
打劫仓库x
连库带物资一起搬走√
9102号温驯地递上打包方案：“库门锁基于塔内建设完成，拆卸后无法使用，仅能作为材料。如果您需要的话，打击这里可以完成拆卸。”
宋终有些遗憾，但……
“能拆就拆。”
9102号圈定位置，宋终拆完直接塞交易行。塔底地面、天梯门框都拆了，打个库门小意思。
宋终走过一个个构装体，拍拍它们，“走吧，出塔。早点出去，你们应该能早点恢复。”
咔嚓。
有一辆“运”型构装体刚转动起来，就裂开了一条缝隙，险些连轮子都掉了。
宋终环顾四周。
进塔时用淬火提升的微弱坚固属性，让缓慢的构装体们恢复了不少行动力。
但构装体的生命也是有尽头的。
几个小时过去，刚刚还在边缘缓慢重复着卡顿动作的构装体，有的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只有“头部”还能转动，有的已经完全不动，材料碎裂凝固。
剩下的构装体变得迟缓，恢复的行动力，渐渐又变回了进门时看到的样子——甚至更缓慢。
宋终看了眼精神值，估计淬火结束后，还能剩点开临危加速的备用精神。
“再淬火一次吧，起码够让你们出去。”
沙沙……
“臂”型构装顶着叉子般的上半身滚到宋终面前，抢先完成了排队。
仔细一看，还是9102号不久前安排它们排队的队列。
淬火剂淋下，透明的火焰燃起，一队队构装体从迟缓中恢复了些，列队走向塔门。
“67……68。”
宋终一个个点燃，数到最后一个，顿住。
还能使用并维持塔内运转的构装体，已经又有几架“死亡”。
还好，还有六十多个构装体能离开。
宋终一路点燃淬火，一路跟着构装体们向外走。
前方构装体列队，裂开了一条笔直通道，尽头是暗沉沉的塔门。
宋终走到门前，恍然发觉，塔里爬上爬下半天，外面已经是凌晨了。
“怎么不走了？”宋终诧异。
沙沙……
构装体们在塔门前空荡的一层空间列队，移动摩擦声逐渐变成能听清的声音。
“谢……谢……”
咔嚓。
从第一个接受淬火的臂型构装开始，构装体们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凝固在原地，望着塔外停止了运转。
碎裂声像会传染，一声声蔓延到最后。
宋终一把抓住最近的构装体，但已经迟了。
【恭喜，你获得了精钢x1！】
9102号从构装体队伍最后走出来，弯眸笑了一下，银瞳温柔而安静。
“船长，不必悲伤。
巫妖之塔的构装体和塔是一体的，本就无法离开。它们尽职尽责地在长夜中守卫，直到巫妖之塔再次开启，得以安宁。
请收起它们吧，完整的躯体，应该对您有所帮助。”
宋终看着列队死去的构装体，一时说不出话来。
本就会死，所以自己选择了怎么死去吗？
没法离开巫妖之塔，死后的躯体前往新时代，也算是达成所愿？
事已至此，宋终深吸一口气，按住最近的构装体，收进交易行。
构装体死亡前状态相对好些，不像下面许多层构装体搬运时直接碎裂坍塌，几乎都完整地塞进了交易行。
要不是它们确实不再是活物，也不再有等级，乍一看跟还活着没什么区别。
这样完整的躯体，宋终估计大概率换个核心就能重新启动，价值相当大。
但死前的构装体们属于巫妖之塔，复生后，对它们来说大概已经不是它们了。
“我会好好待你们的下一辈的。你们的死亡，绝不会没有价值。”
宋终一步步走出列队，身后只剩9102号一人。
啵。
极轻的戳破水球般声响。
9102号单膝跪下，轻轻拉住宋终，将一颗冰凉的圆球放进她掌心。
宋终：？
宋终还没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就看到一条新提示弹出。
【恭喜，你获得了神秘因子浓度探测器（紫色）！】
“船长，祝您一路平安。”9102号轻声道。
雪白长发垂落，他没有抬头。
“停下。”宋终厉声喝止。
扼住9102号下颌迫使他抬头，宋终心猛地一跳。漂亮的银灰色双眼只剩空空眼眶，掩在白袍下的人形身躯裂痕已经爬上脖颈，露出非人的皲裂斑驳。
9102号颤了一下，别开头，避开自己的狼狈，“我也是巫妖之塔的一部分……息壤要上来了，船长。”
塔底的轰鸣越来越近，此处确实不宜久留。
宋终拽起他，干脆打断，“我说不许就不许。走。”
宋终箭步冲到黑沉的塔门前，推着9102号一起跃向水膜。
拽住的9102号手臂在空中变得格外轻飘，皮肤下暴露出金属制作的筋脉，一点点碎裂剥离。
触碰到水中飘飞的碎块，宋终看着9102号越发苍白的脸庞，心沉了下去。
从外部手臂开始，离开巫妖之塔的部分加速了身躯裂痕蔓延。
9102号像一组摇摇欲坠的积木，身躯越发轻，崩碎的身体已经维持不了人形，像电影中烧毁的机器人，露出胸腔燃烧着的宝石核心，只剩微弱的热度。
白发少年闭着眼睛微笑，声音微弱，短促地催促宋终离开，“船长。”
确实……巫妖之塔的构装体，离开就会死亡。
游戏里9102号一次次死在巫妖之塔里，或许不止是因为构装体的存活时间到了尽头，也是巫妖之塔走到了尽头。
巫妖之塔大概有某种特殊的环境，保持了和构装体的联系，让它们存在时间更长，但同时也变成了束缚。
等等？
所以，切断联系的同时保证存活就可以了对吧？
宋终脑海闪过一道灵光，摸出一张图纸。
“确认使用！”
第207章 第 207 章 倾覆高塔，龙岛邀请……
宋终手穿过9102号胸膛, 握住暴露出的核心，像个亲密拥抱，带着他一起跳进海中。
属于巫妖之塔的引导构装体，跃出瞬间就开始飞快崩碎。
原始构装体图纸涌出无数浅白光点, 碎裂的物质和即将熄灭的核心一起被包裹起来。
从核心开始——
重构。
个人面板上【侍从】栏信息闪了闪, 重新稳定下来。
人形构装体身躯还是破破烂烂的, 但破碎戛然而止。
面板上，构装体最后一条技能依然是“引导”，但“巫妖之塔”四个字彻底消失。
宋终扬眉一笑：赌对了！
第一次构装体制造, 是基于原始构装体图纸知识完成的, 构装体图纸的次数一直没有用掉。
李工基于图纸改造船舶，就是在提供制造、升级材料时, 提前搭建好额外的改造方向。
濒死的构装体，结构和材料本身绝对符合构装体要求。
多一个知道过往历史的活检索器, 光是对照消息, 就够有用了。如果还是死了，试出一个构装体改造失败方向，也不亏。
况且……虽然游戏里次次拿到探测器，帮了宋终大忙，但现在她还不至于为了这个, 就非要干掉9102号。
9102号靠在宋终肩头，微微发抖。
他好像没反应过来已经离开巫妖之塔，一路上从容温柔解答疑问的引导型构装体显得有些傻气，呆呆地睁大空洞眼眶，低头“看”着胸腔。
看着插在胸腔里的手。
砰。砰砰。
巫妖之塔漫长时光里逐渐熄灭的心脏，用力跳动起来，在足以阻遏宝石燃烧的无数吨冰冷海水中, 燃起灼热的温度。
若不是有海水阻遏，炽热的核心必将烧融所有胸腔零件，破损的身躯化成铁水尘灰，亮起小小的烟花。
“……咕嘟嘟。”刚开口，就灌了一大口海水，9102号完全张不开嘴。
“抓紧。”宋终升起水波屏障，隔开浑浊海水。
微风带着声音落到9102号耳边，宋终顺手把水银般的柔软圆球塞回他空茫眼眶。
塔内白光晃动着，照亮越发稀薄的灰雾。
亲眼见过多个岛屿崩塌和开放，宋终立刻明白，巫妖之塔要塌了。
微光照亮下方翻滚的黑暗，看不清是否是息壤上涌。
不能留在门口。
宋终当机立断，抓着塔门边缘，往最上方的平台翻去，刚擦过塔门边缘，门前设计好的铭文机关混乱地弹出。
定时弹出的精巧机关本就有阻拦进入的作用，一两轮来回开启，宋终应对起来轻松。
但不知痛不知累的机械一起弹出，像坏掉的报时钟，布谷鸟毫无规律地乱啄。塔门到平台顶短短距离，瞬间变成了难走的荆棘丛。
砰！
宋终闪过前方抡锤子般砸来的铭文，猝不及防被侧翼砸了个正着。
极富柔软弹性的外袍卸去了铭文部分力量，停滞一瞬的铭文被反震压住，内部机关发出嘎嘣脆响。
宋终砸碎另一侧铭文，被击碎的碎片划过外袍，尖锐棱角划破一点衣物，撞上皮肤发出金属相撞般的声响，只留下一条白线，就被弹开。
风砂祝福！
身上两套“外甲”叠加手环，防御稳稳得很安心。
像被水鬼海草缠住，避开砸断一处铭文，还有下一处，密密麻麻无休无止。
宋终甩了甩手腕，连续“暴力拆迁”，毫不意外地挂上了肌肉撕裂伤状态。
在塔里敷药麻痹的手臂也扛不住多次使用，开始有些颤抖。
可惜，巫妖之塔不是偷工减料豆腐渣工程。无论想临时拆走碎片，还是在扭曲的围攻中闪避脱身，难度都成倍增加。
涌动的海水乱流推得人左摇右晃，混乱的压力在水中来回乱窜，像深海大陆架崩塌引发的大地震前兆，宋终直觉背后发凉。
再穿不过去，恐怕就走不了了！
实在不行……开日佑砸穿也行。
“三秒，向上半米，偏左一寸，薄弱。”9102号靠在宋终肩上，如情人喁喁私语，却是简短到不成句子的引导方向。
如温热糖水般熨帖的声音，在暗沉沉海中有些撕裂变形，显出冰冷坚固的一瞬。
宋终余光一瞥，9102号银灰色眼瞳刚刚褪去微光，虚弱地闭上眼睛，赫然是临时开启了探测。
来得正好！
即使已经不再是巫妖之塔的引导构装体，9102号依然熟悉它的大部分结构。
彻底打乱后，宋终难以区分各个铭文机械的强度，头铁随便撞上去，哪有柿子挑软的捏迅速？
宋终手中闪出一个药瓶，一口咬碎，吞下药剂。碎片刻意被压着划破口腔，一丝血线涌出。
轻身药剂！临危！
双重敏捷叠加，临时滞空效果瞬间让身体一轻。
脚下发力，靴子的定向弹跳发动，向上猛窜几米。宋终握紧刀柄，狠狠撞进铭文机械群。
快刀斩乱麻！
偏左的铭文像一轮月亮，锋利的边角切来。血红长刀砸落，刀身加固的外壳和铭文机械一起破碎，露出一线空隙。
宋终踩着铭文连续借力，像一尾游鱼，从空隙窜出，翻身落在平台上。
塔门前的铭文机械无规律晃动，如捕捉猎物的触手，却已经追不上宋终。
宋终头也不回，抓紧时间上游。
呜——轰！
海中遥远的坍塌声震耳欲聋，压得耳膜鼓噪。眼前稀薄的灰雾猝然散尽，宋终刚离开平台，高塔剧烈摇晃着，猛然下坠。
大地震，开始了。
像处于高空看到一座大楼被爆/破崩塌，高塔层层下坠，消失。
过快的坠落形成了大空洞，海水震荡着死死压着刚停留的位置，上下扭曲震动。
塔门外乱翘的铭文机械第一个遭殃。
过长的几根铭文随着高塔坠落，后滞在更靠近原本塔门的位置，连一声折断都没发出，像面团一样被海压揉搓拉扯，变形成根本看不出原样的碎片。
灰雾刚刚开启，像每个岛屿刚出现时一样，原本在灰雾外侧的游鱼猝不及防被卷入灰雾范围。
一条头角峥嵘的剑鱼被从中间撕裂，弯折成环，爆开一蓬血花。
逃跑的大龙虾比它大好几圈，无形的海水中背甲咔嚓断裂，瞬间整只虾只剩薄薄的一层。
宋终及时脱离了危险中心，但混乱的海压一视同仁。
庞大的压力砸下，比先前潜入千米深海撤开水波屏障时，还要寸步难行。
像被丢进了随时变幻挤压方位的压缩机，力量间隙越来越狭窄，扭曲挤压着全身。
宋终瞥见扭曲的鱼虾下场，眼角抽了抽。
她可不想在这里变成小薄饼！
含住的鲸哨被塞回交易行，现在水下完全不适合圆崽，过来就是送死。
趁敏捷加成未结束，宋终按住软甲。
柔鳞！
扭曲弯折的海压中，宋终被软甲覆盖的躯干忽地略微变长、变薄，像水中摇晃的海草，轻轻一荡，向上飘去。
庞大的水压可以撕开砸裂坚硬的甲壳，可以挤爆大型生物，但本就柔软单薄的“海草”，却能抓住压力变化的瞬间，顺应压力游走。
减轻摩擦和伸缩性的柔鳞内甲，最合适不过！
闪开百米下混乱的海压，滞空效果在海中格外适合上浮。
宋终一口气游到浅海，夜色里万里平波号的阴影笼罩海域，要不是看到了挂在旁边的拟态珠“宝箱”，宋终都差点没找到离开时隐蔽加成拉满的大船。
海下震荡已经传到上方，卷起汹涌波浪，踏浪平波削弱了风浪，停船的四周比其他地方都要平静。但海中的大地震很快就要彻底传上来。
宋终低头看向海中，混乱的海域已经无法看清下方暗影。
矗立在海洋和世界壁之间不知多少年的巫妖之塔，和引导启航的呼唤一起坠落埋葬。
灯架微光照亮脚下不远处翻滚上涌的泥水，宋终头皮一麻，刚要闪开，才看清剥落的息壤淤泥中，露出一个木桶。
是被海压压死的海兽们的击杀奖励。
“嘤——”
绕着船游弋的圆崽从海水震荡时就不断上下沉浮，看到宋终游出暗影，虎鲸长鸣着游来，圆脑袋一顶，抛起宋终。
哗啦！
宋终揽着9102号落在虎鲸身上，一起跃出海面。
轰鸣的浪花砸落如碎玉，虎鲸轻松穿过海浪，送宋终抵达船边。
凌晨天边微微泛白，刹那染成灿金，照亮灵巧上下飞舞的小白，越飘越远的银色大桶闪闪发
光。
一道流光从天空坠落，笔直撞向宋终。
宋终警觉，挥刀砸落。
珠光宝气的光影落到鲸背上。
【恭喜，你获得了龙岛邀请函（绿色）！】
第208章 第 208 章（二更） 钓鲸出海，冲……
宋终抹了把满脸海水：？
眼下刚到第45天, 算起来确实是寻路魔镜指出的龙岛初开时间。
但……什么函？邀请函？
“邀请函”漂亮精致的宝石拼接成它圆滚滚的躯体，初升的阳光一照流光溢彩。
它长着蜻蜓般剔透细长的翅膀，像华丽版金色飞贼，被砸落在虎鲸背上还不停扑棱着, 嗡鸣着试图重新起飞。
看起来像活物, 但并不是真有灵智的生命。
宋终估计跟孱弱骨灵一个状态, 都是比较特殊的道具。
“嘤——”
圆崽焦急地叫着，海中动荡，它这样的海兽感知最为清晰。
顾不上细看, 宋终没耽误时间, 捏着圆球翅膀，拿手背缠着的碎布团起塞进怀里。
踏上舷梯, 宋终靠边放下半边躯体破破烂烂的9102号，反手扯出金色鱼钩。
鱼竿的飞龙探云效果用掉了, 但黄金鱼竿的本职, 还是钓鱼竿！
笔直鱼竿里拉出细细的金色丝线，宋终扯开鱼钩，往圆崽长吻边挂了一下，毫不意外地脱钩。
“圆崽！”宋终重新甩出鱼竿，目标, 圆崽。
钓鱼佬的尊严！
歪歪斜斜甩出的鱼钩钓住“渔获”圆崽，知晓名称必中效果发动！
圆崽：嘤？
“圆崽，忍忍。”
宋终手腕一甩，黑白链条化作流光，细细的锁链瞬间变成足以伏龙困神的绳网，只是还是活扣，压根没多少束缚。
宋终拽紧鱼竿, 意念点开面板发出一条风暴示警，一心多用，箭步握住船舵。
拔锚，启航！
“小白，回来！”
宋终瞥见小白还在外面飞来飞去，喝了一声。
“嘎！”小白收起翅膀，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白弧，叼起挂着的宝箱怪，连绳子一起拖回船上。
海面已经不仅仅在摇晃，四面风暴骤起。
能无视小型风暴的万里平波号压住一波浪，滚出这个方向的浪花最小，但也挡不住浪花一浪高过一浪，咆哮着拍向万里平波号。
清晨透亮的海水一片墨黑，猛然向下砸落！
巫妖之塔原本所在的海域刚从灰雾内出现，就崩塌消失，放眼看去，几十公里海面为之一沉，深深凹陷。
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凹陷瞬间，吸附着周围海水倒灌，刹那天地昏暗倾覆。
墨蓝的百米巨浪从四周向中心合拢，即使船只是停在塔门最边缘的位置，也瞬间歪斜，像即将沉没的大船，头重脚轻向黑洞中心下滑。
“起来——！”
宋终上拔船舵，船帆鼓满，紧急加速完成的大船猛地一拉，船头斜斜上扬，瞬间腾飞。
万里平波号擦着倒灌浪头飞起，下方升起的浪花如高山险峰，轰鸣声宛若雪崩山倾，砸得两耳嗡嗡，什么都听不清。
坠着一头跟船差不多长的虎鲸，大船刚飞起，在空中狠狠晃了一下，鱼竿猝然弯成满弓。
希望之锁兜住分散了一点压力，鱼竿还是被拽得弯折变形，两道挂缠全在一人手上，宋终握着死死没松手。
船可以飞，总不能放圆崽一只鱼留在危险的海里。
希望之锁丢出去是双保险，眼看鱼竿没坏，宋终心里一乐：不折断的鱼竿才是好鱼竿！
砰——
腾飞的大船钓着虎鲸，一起冲开高耸海浪。
剧烈变化的海面带动气流，让万里平波号没能飞高。如有实质的压力从空中下压，被“黑洞”一起吸走，好在船足够结实，加速成功后风中船速也没被拖累太多，顺利飞出去一截，避开崩塌中心。
身后没来得及捞的木桶刚浮出来，就被海浪砸进凹陷黑洞中，碎得完全看不见了。
路过的鱼虾被挤进浪里，迸开一片片血花。前一秒还在海面上，下一秒就已经沉进深海，被砸成薄片。
海面庞大的黑洞变成了绞杀漩涡，一浪浪往下砸。
“嘤。”圆崽被挂着叫不出声，刚落下的小白躲在宋终脚边瑟瑟发抖，脑袋埋进宋终裤脚，硬生生吓出了鲸鸣声。
拟态珠被小白带回船上，银闪闪的大桶忽高忽矮，在船上滴溜溜乱滚。
9102号掩去破碎的手臂，用勉强完整的手，拉住船舷绳网固定自身，一起拽住拟态珠。
海空螺旋桨几乎转出了火星，避开第一瞬的海面震荡。
大船挂着大鱼，颇有些滑稽。
黑洞漩涡只出现了一瞬，船飞离没几秒，倒灌的海浪飞快变成向外掀起的高高浪花，一场暴风眼看就要升起。
巫妖之塔刚出现，原海面上没有其他聚集区，闪避倒没关系，总比被砸进海里和息壤面对面强。
背包里带了微缩神庙，能开防护罩保障安全。但神明残骸变成的淤泥，让前神器沾上可没有好结果，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巫妖之塔坠落被吞噬，下陷的黑洞已经消失，倒灌海水补上了空隙，剩下的风浪，就好解决多了。
眼看着风暴形成，宋终没打算束手旁观。
“圆崽，你离远点。”宋终开船下降，抖了一下鱼竿，锁链和鱼钩同时回收。
“嘤——”小虎鲸甩尾窜出一截，长吻上挂着一条细细血豁口，委委屈屈地往外游。
海浪推搡拍打，万里平波号没有直接下降，低空径直飞向海浪最中心。
宋终摸出交易行里的风暴瓶。
连续抓了两批风暴神殿的风汐人，两个风暴瓶都落到了人类手中。宋终分了个瓶子给专家们研究，稀有的风暴潮水留下来，哪里出现了躲不开的大风暴再用。
没了风暴神殿搞鬼，最近也没有新岛屿陆沉，海上虽有风浪，但再没有动辄掀翻几个大聚集区的了。
像过去虎鲸群打架搞出的动荡风浪，经过改造的新渔船们都能应付得来。
巫妖之塔倒成了最先用上新潮水的地方。
“……怎么像我走到哪拆到哪、走到哪沉到哪似的？”
宋终嘴角抽了抽，倾斜瓶口，瞄准风暴波动最大的地方，一滴潮水坠落。
像雪遇到了太阳迅速融化，平平无奇的一滴水为中心，几乎遮天蔽日的昏黑浪花陡然矮了一截。
万里平波号落回海中，碾着浪花中心，旋转航行。
风帆鼓满，船闪电般行过，动荡的海面渐渐变弱。
本就被削弱一大截的风暴，被断去了起点不说，连掀起的一波波浪花都被压低平息。
“嘤~”圆崽扬起脑袋，跃出水面，完全忘了刚刚惊涛怒浪，与浪花嬉戏起来。
雪崩般的巨浪从十几公里外都能看到，清晨一片天色骤变，和自然小岛升起的五颜六色毒气团一样明显。
林闻欣知道宋终昨晚夜探遗迹，一直提着心没睡。不仅她，指挥部灯火通明，重点接触过构装体图纸的分析小组都没能入睡。
那可是构装体图纸起源的巫妖之塔！
万一发现了什么，有什么需要翻译、解读或者破解的地方，宋同志找不到人该怎么办！
清晨刚收到风暴预警，林闻欣一个激灵，分秒必争火速通知最靠近巫妖之塔的聚集区撤离。
巫妖之塔旁边本就简单封锁过，只留下了两个聚集区。人手足，有应对预案，撤离起来不难。
但看到高山般升起的浪花和飞起的大船，还是让人心跳瞬间失速。
“宋船长？！”
“大佬——！！！”
能看到海浪的地方，人们的惊呼此起彼伏。
虽然有风暴潮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刚启动救援预案，林闻欣就看到转发的截图里现场变了个模样。
紧急撤离的聚集区里，最近的一只探索队拿到新船还没出发，看着涌来只打湿了半边船头的浪花，不由沉默了一下。
“呃……喊大佬666还来不来得及？”
第209章 第 209 章（二合一） 拟态捕捉，
……
和潜夜泥沼陆沉时不同, 只有万里平波号一艘船离巫妖之塔海面近。
留下监督巫妖之塔的聚集区都隔了起码几公里，动荡瞬间，只见海浪涌起，漫开的浪后继无力, 涌出千米渐渐变弱, 融入海中。
行驶在浪花中的万里平波号感受更为明显, 拍歪船身的海浪被碾碎，山崩般的浪花渐渐变小，变成海上普普通通的波浪。
万里平波号碾过海浪, 如履平地。
清晨论坛紧张围观的帖子刚炸开, 不到一分钟里，峰回路转。
[我就知道, 大佬出手，平平安安！]
[潜夜泥沼历史重演了2333所以削弱大型风浪的道具, 已经能稳定使用了吗？以后不怕暴风雨了？]
[笑死, 出来看飞鱼x飞船啦！]
[赌一根海带，大佬肯定发现了新遗迹！也可能是海下矿山！嘿嘿，大佬的交易行多了好多材料，学锻造的在开炉了在开炉了！]
[听说刚出来的沙血人有特殊锻造技术？大家加油，大佬搞到资源, 咱们也不能放松，支持多从异族手里薅技术和材料！师夷长技以制夷（doge）]
……
论坛上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热闹猜测起会是什么样的遗迹。
宋终临时停船，昏黑天空下风暴浪涛散开，露出清晨亮堂堂的浅蓝天空。
视野里消息栏弹出一条条关切询问，宋终简单报了个平安，让林闻欣暂时不要通知附近的队伍过来。
林闻欣有些着急：【观测到出现大约五百平方公里新海域, 未能捕捉到岛屿轮廓。如果需要拉网式搜索的话，小队应该能帮上忙。宋同志，我们希望能成为你的后盾。】
宋终愣了一下，【大家本就是我的后盾。你误会了，不是我要独自搜索，是岛屿确实不在海面上。刚刚的海啸和海水倒灌，是第二轮十三座岛屿中的巫妖之塔塌陷引起的。我只是担心有后续危险。】
林闻欣的劝说顿时卡住。
宋终：【对了，我拿到六十多台完整但死亡的制式构装体、不到十台特殊的死亡构装体和巫妖之塔储存的古老资料，让专家们准备一下，尽快翻译和转化技术。塔内有个关于异族和世界历史的大发现，我需要得到资料翻译相互确认。】
为免分析资料时先入为主，宋终暂时不打算发9102号的讲解视频。
不过9102号储存的资料，应该和塔里没什么区别。要互相印证，宋终更倾向找夜游神确认。
宋终搞拆迁搞完了，催专家催得格外理直气壮。
林闻欣：？
多少？你说多少构装体？
构装体图纸只能用两次，目前靠硬啃知识也只造出两台构装体没错吧？不是两百台吧？？？
看到交易行里不断增加新的材料，林闻欣本来已经觉得收获很大了，但——
那可是构装体！
随着异族岛屿露出灰雾的面积增大，封锁开始变得越发吃力。为了保障人类的“虎皮”威慑和利益最大化，目前转向了登记+巡航制度。
聚集区外的海域越来越危险，没有足够实力的聚集区也不安全。
晋升E阶需要的神秘精华微砾在逐步出产，但人类缺少更高阶、缺少技能底蕴，是不争的事实。人类的发展时间还是太短了。
人类考虑加点，变异生物拼命进化，都需要漫长时间。但……构装体不一样。
只要材料和技术跟得上，它就可以不断组装拆卸更新！
这正是人类擅长的制造工具。
众所周知，东夏的工业正是落后时从一点点学习开始迎头赶进的，老教授们都还记得当年不得不进口淘汰机器的无奈。
有了大量构装体，哪怕是死亡的构装体，就是技术提升的机会！更何况还有研究资料！
林闻欣脑袋一卡一卡地转向旁边，恍惚地看着分析组共用的交流室墙壁。
第一第二轮出现的海怪岛屿全列在上面，不久前宋终提示的天灾，也被重点标记。
上书一行大字：“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因此又被戏称为“攻关墙”。人类多灾多难，沉甸甸压力压在每个知情人心上，但没有人选择放弃。
边做其他工作边等情况的分析组成员看到她的神色，脸色微变，“林发言人好像不对劲……”
“微表情3组反馈，这是震惊。”
“舆论7组反馈，宋同志所在海域已脱离风浪威胁。”
“咦？”分析组成员面面相觑，“吓我一跳，不是大佬出事了啊。”
“所以宋大佬去探索的巫妖之塔怎么了吗？”
林闻欣幽幽道：“塌了。”
“啊？！”xN
“初步估测五百多平方公里的岛也能一秒塌？？？不、不愧是大佬！又有新战绩！”
林闻欣补充：“还有近八十台构装体，和塔内储存的研究、历史资料。”
“？！”
“嘿嘿，吸溜，构装体，嘿嘿……”
“什么什么，有巫妖之塔的研究资料？！有异族记载的历史研究？？？放着我来！”
“有大佬在真好，感觉什么都不是问题啊！！！”
林闻欣走到“巫妖之塔”四个字前，用代表“解决”的金色笔勾了层边。
朝阳的辉光与金色笔迹交相辉映，紧张了一夜的众人纷纷笑起来。
“快快，语言组调人！历史组的人呢？大佬一个人进度那么快，咱们可不能拖后腿！”
宋终轻飘飘抛出了一记重雷，炸得天南海北所有参与进来的分析组成员人仰马翻，瞬间忙碌了许多倍，满满干劲。
万里平波号周围的海浪却很安静。
圆崽徘徊在千米外，循着稀释的血腥味，追逐着浪花不断穿梭。
波浪变小了许多，宋终支起望远镜放大视野，拂开浑浊海水中大部分遮挡。
海水里全是刚被撕成碎片的残骸，浮浮沉沉，搅得海水浑浊不堪。但仔细看，没有淤泥上涌。
缠着巫妖之塔的息壤和塔一起消失……不，应该是，下沉。
沉进海底，沉进真正的世界壁边缘。
梆梆！
宋终刚放松些，就听背后响起激烈的敲击声。
一扭头，开合不定的拟态珠宝箱上，挂着一条蝎子钩似的断肢。
小白高高举起的翅膀残影还印在空中，顺嘴啄下断肢。
小白叼起蝎钩，欢快地放到宋终脚下，骄傲挺胸，“偷！坏蛋！”
【恭喜，你获得了断裂的蜜蝎人尸体！】
蝎钩甲壳里闪出暗红光晕，一挖，3g的D阶神秘精华掉了出来。
宋终：……？
拟态珠小银拖着绳网滚过来，在船上难免磕碰变形，虚幻的水雾伪装忽闪忽闪的，暴露出背后的本体。
但它本体已然不是一颗珠子，长出了真正的外壳，赫然是一个扁扁的银色藏宝桶。
不用看面板都能看出，小银昨晚吃了不少好东西。
小银绕着宋终脚边滚动，幻视某些绕着脚讨食卖萌的小狗。
宋终看看骄傲的小白，再看看小银和剩下的断肢。
昨晚入海前留下拟态珠钓鱼，本来是顺手而为，多加一套防御。
……还真有异族偷摸潜过来，送上门挨啃？
对照游戏里蹲守巫妖之塔的几个异族，蜜蝎人倒不一定是冲宋终来的。
宋终翻了翻海上异族记录，蜜蝎人像之前的沙血人一样做了登记，有限地拿出特有材料交换离开屏障航行的机会。
但里面绝对不包括前往其他岛屿。
就像蓝星时代各方不会承认派遣间谍，人类建立的威慑尚在，刚晋升的D阶蜜蝎人偷偷跑出来死了，它们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宋终想起刚刚空中乱飞的小白，坐下来摸摸鸟头，“……不错啊，都能单独击杀一只D阶了。”
“三！”小白纠正，“两个，丑鱼！”
“哦？还抓住了两个？”
“白！”小白超大声点头。
叫完，小白有些心虚地低头，凑到宋终耳边，自以为小小声地张嘴，没独吞功劳，“金，银，圆圆，一起。”
宋终忍俊不禁。
昨夜她在塔里忙上忙下，海上的小家伙们也很忙的样子。
聪明些的海兽能看懂人类开箱拿到“好东西”，拟态珠小银欺诈吸引并困住对手，小金派蜂群和圆崽一起攻击，一抓一个准。
等小白酒醒睡醒，生力军又添一员。接近一百的敏捷，可不是一般怪物能扛住的。
引来些小鱼小虾和两只海兽吃掉后，拟态珠欺诈陷阱用得越发纯熟。
分工合作下，小鱼小虾不算，大个头的海兽被几个小家伙一起分食，个个吃得肚子溜圆。
潜来的D阶蜜蝎人，甚至没注意到沉在阴影里的万里平波号，就自投罗网。
蜜蝎人的敏捷也不弱，但平均值跟小白比起来还是差了些。撞上埋伏，算它倒霉。
蜜蝎人不是宋终击杀的，宋终没打算贪掉自家宠物们的神秘精华，脚尖点点滚到甲板上的晶体，“你们之前拿到的晶体怎么分的？”
“白，肉肉！圆
，肉肉！”
小白一点没觉得自己吃亏，欢快地拍打翅膀，指着神秘精华晶体，“吃，小银！金！”
宋终只在刚上船时听到微弱的蜜蜂嗡嗡声，闻言看看四周。
留守看家的金蜂群完整完成了任务，宋终回来，忙了一夜的它们就安静地回到了蜂箱里。
听到小白的大声回答，蜂箱上飞起一片金蜂，组成摇晃的手掌。
小白后知后觉补充，“金，吃过了！”
拟态珠哀怨地绕着宋终打转，一圈圈转得人眼晕，生怕该轮到自己的煮熟鸭子又飞了。
宋终一时失笑，“好吧。小银准备用哪里吃？”
躺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小银一个鲤鱼打挺，九十度大旋转立正，银色宝藏桶外观翘起一片桶盖，像嗷嗷待哺的大嘴。
“加油，宝箱怪。”宋终刀尖轻挑，结晶弹进桶里。
拟态珠停在原地不动了，慢慢消化新收获。
宋终挽起衣袖，手臂明显浮出一条条充血的撕裂纹路，但还没到彻底碎裂的程度。
逃脱息壤时惊险了点，血量倒还很充足——这就是血条长的快乐了。
现在反而是蓝条比较脆弱，只剩十几点精神值，烧空神秘值后倒烧掉了一点血脉进度。
看看堆进交易行的满当当材料和构装体，再看看紫色品质建筑雏形图纸……还没算额外获得的资料。
不要太划算好吗！
宋终愉快地翻出唐教授做的加压绷带，一圈圈仔细缠上。
冰凉的药物落到皮肤上像淋了一层红花油，腾起一股热感。和塔里便于行动用的麻痹药膏截然相反。
包好右臂，整条手臂变得僵硬，强制开始休息。
明明先前止血绷带已经成功去掉了“无法移动”的debuff，但针对肌肉撕裂伤特意做的绷带，又加上了。
很难不怀疑是医生的无声提醒。
宋终无奈地单手拆开另一包绷带，呼唤小白长喙帮忙，“小……”
刚发出一个音，瞭望台边站起一个人影，“我帮您。”
是9102号。
探测器开启需要消耗神秘值，构装体存活与神秘因子息息相关。
9102号本就濒死，半身破碎，靠图纸转化刚重塑活过来，又耗了神秘值完成探测，上浮后几乎动弹不得。宋终完全没注意，他什么时候自己修好了一部分躯体。
9102号站起身，走得很稳，挺拔如竹。湿漉漉白发被整齐拨到脑后，完全显出俊秀五官，银瞳泛着笑意，好像完全没受过伤。
要不是宋终亲手带他出来，几乎不会发觉，他白袍下少了半边手臂，一条腿最下端只露出直立的金属条，衣袍和长发湿贴在身上，仔细遮住了有些凹陷裂痕的胸膛和脖颈。
9102号停在宋终面前，眼里盈的浅浅笑意就融化淌了出来，“船——唔！”
“嘎！！！”小白急速俯冲。
加上羽冠快一米七的肥肥大海鸟，一屁股挤开重伤的人形构装。
9102号被挤得一个趔趄，靠住船舱外壁险险站稳。
小白气势汹汹挡在宋终前面，张开翅膀挡得严严实实，豆豆眼警惕地盯着9102号，“坏！没叫，你！”
他垂下眼，“抱歉。我以为……”声音柔和低缓，道歉依然是好看的。
不管他说什么，小白压根连动都不动。
宋终对小白的撞击力深有体会，没撞出内伤都多亏构装体身体硬，忍住没笑出声。
9102号在游戏里救过她，但除了已经没有主人的道具、不会变动的客观情况，宋终很清楚现实和游戏中人的决定不一定相同。
直到用图纸重构后，宋终进入巫妖之塔一直保持的戒备和安全距离，才稍稍放开了些。
她的构装体，自然比【巫妖之塔构装体】更值得信任。
宋终看够了热闹，才叫住鸟视眈眈随时想梆梆敲人的小白，“小白，这是……船上的新水手。你作为水手长兼瞭望手，要和新人好好相处，督促他适应船上生活啊。”
小白歪头，翅膀尖指指自己，“水手？长？”
“对，我不在的时候，他可以受你指挥。”宋终肯定。
小白一副大姐头模样，翅膀轻轻拍拍9102号肩膀，“白！”
小白昂首挺胸，让开位置，直勾勾盯着9102号，仿佛在监督干活。
9102号俯身握住宋终手臂，配合她一只手操作，绑绷带速度直线上升。
宋终一眼看出，他绑的手法几乎是她包扎的翻版。
宋终瞥了眼个人面板里变成“未命名”的侍从栏，“你想要个新名字吗，9102？”
9102号专注折起最后的结，平滑地藏在不妨碍运动的位置，不仔细找都看不到。
他有条不紊完成了工作，一点点松开宋终手臂，银灰色眼瞳亮着奇异柔软的光，“我可以吗，船长？”
宋终看看宠物栏里一溜的“小X”，沉默了一下，“塔里剩下的构装体型号，不是运输的‘运’，就是代替手臂或者机械臂的‘臂’。你的型号叫‘泽’，是因为巫妖之塔最后一个制作者叫‘泽’？”
9102号垂眼想了想，“也许。‘泽’型引导构装体迭代过，未检索到相关资料。”
小白着急地挥翅膀，争取命名权，“白！白白！”
宋终脱口而出，“……白泽。”
“好。”9102号应下。
“嘎~”小白得意洋洋，长喙挨着宋终蹭来蹭去。
宋终一时无言以对，拉开它，“不是因为小白叫白。东夏传说中有一种全知神兽，名为白泽。”
引导构装体能收集资料做人形检索器，起名总要有点期待嘛！
宋终心里一动，“等等，过去妖族有白泽吗？”
别人重名没什么，她到处探索遗迹，碰上同名的先民前辈们就尴尬了。
9102号秒答：“没有。”
宋终放心了，“那就好。欢迎来到新时代，欢迎登上万里平波号，白泽。”
9102……不，白泽弯起眼睛，笑如春风，“谢谢，船长。”
宋终看看海面，“我再观察这里一两个小时，开船回聚集区接人。你先养好身体，我让你探测
你再探测。你需要什么材料维修？要机械类专家协助维修吗？”
所有构装体诞生即具有“改造”天赋，人类的两台构装体，都是和构装体一起商量做维修调整的。
宋终不指望白泽有什么强大的战斗力，只要检测器和检索功能还在，保持破破烂烂甚至只剩个骷髅都没关系。
但每个构装体都是一个生命，白泽显然很在意自己破烂虚弱的状态，一直在尽最大努力展示出最好的模样。
宋终又不是什么魔鬼，该给船员治伤还是要治的。
白泽怔了一下，“如果有锻造炉，我可以完成维修。”
他报出几个材料，宋终听着耳熟，翻翻打包塞进交易行的材料。果然，巫妖之塔仓库里都有。
要不是巫妖之塔陷入息壤中，自我封闭的巫妖之塔外层屏障开启后，说不定自己就能重焕生机。可惜现实没有读档，没有如果。
宋终带他下到船舱，推开矿心隔壁的冶炼房间。财富矿心这一轮出产时间晚上才结束，宋终只等出产完，把巫妖之塔的矿产材料直接丢进去。
熔炉单独一间，宋终把材料挑出来，放在白泽身边，“需要帮忙就告诉我。”
嗡嗡——
马上六点，成群结队的金蜂也不知怎么判断的时间，准时飞出蜂箱，互相协助着搬走船上的木桶。
一字排开的垂枝苗圃经过一夜长高许多，连桶都变重了，冲出浪涛没被甩得七歪八扭。
小白新得到了水手小弟，高高兴兴推着木桶一起挪进船舱。
船上排开的苗圃土中七七八八插着断裂的叶片，宋终扫了一眼，就知道昨晚冒出了不少新的有害叶片。
不错不错，有事，宠物服其劳！
手变成两截木棍没关系，有蜂群托起一点木桶，宋终几步就把不适合清早和傍晚晒太阳的垂枝树苗全挪回屋檐下，重新浇水施肥。
两三步跨上船长室，宋终倚着窗台，把望远镜卡进磨好的卡槽里，直接锁定原本巫妖之塔塔门上方的海面。
观察情况很枯燥，但配上一碗煮到开花出油的鸡丝蛋花粥，边喝边看，时间过得飞快。
小白好奇地伸长脑袋，宋终给它分了一口鸡丝，小白啄了啄，“嗝！”
一听就知道夜宵没少吃。
海下渐渐有了新动静，但不是息壤。被血腥味吸引来的海兽慢慢靠近，圆崽如离弦之箭，嗖地扑了上去。
小白举着翅膀，滑翔落下。
海浪翻滚，它俩显然都不介意再吃点。
宋终靠在窗口躺椅上，就着狩猎现场，连干两大碗稠粥，软面包蘸上金蜂蜂蜜，大口炫完，才感觉饱了点。
自动开启的营养吸收加快了伤口和疲惫恢复，精神值缓缓见底，消耗过度有些头疼。
宋终拿包成粽子的手按按额角，胸口软甲里一直扑腾的小东西挣脱困境，从缝隙飞出来。
扑棱棱——
圆球翅膀像扑了一层闪粉，阳光下灿烂到难以直视。它笔直撞向宋终脑门，被拦停在空中，也执着地一下下撞着手上的绷带。
【龙岛邀请函】
品质：绿色
介绍：审判之龙即将从沉睡中苏醒，开启龙岛邀请各族强者参与庆典。
效果1：关注度+1。
效果2：公正见证之客。
邀请函来自龙岛特许批量制作，审判公正见证，持有者最低需为达到D阶的智慧生命。
转动邀请函后可确认邀请，邀请函将指引受邀客人于15日内抵达龙岛，参与15日后开启的庆典。庆典后，友善的客人将获得龙岛的赠礼。
持有邀请函时，受邀客人发言将得到平等公正的翻译，促进理解。
评价：很遗憾，它真的不是猫头鹰信函。
宋终抽了口气。
邀请函效果1平平无奇，跟豪华宝箱一样，纯属吸引视线的奢华既视感。
但效果2复合式效果就很特殊了。
邀请函不需要滴血或者输入神秘值，简单的使用方法基本没可能留下暗手。
派发出去一个，就等于派出一个筛选定位+指路仪器+赠礼券+翻译道具。就算不去，也是白送一个翻译道具。
其他方舟虽然也有家底，但……白送的，真香！
手笔大气，不愧是人类传说中特别富裕的龙（？）
宋终游戏里没拿到邀请函。
游戏里这个时间段，宋终还在和海怪打生打死，进入各个新岛屿寻找机会，能摸到E阶已经不错了。
等级不够，根本没资格获得邀请。
要不是意外，海上第45天，理论上也不可能有人类抵达D阶。
这是……一张异族内的交流邀请函。
但想到龙岛陆沉、A阶巨龙身死的结局，邀请函莫名就有些黑色幽默。
第一批海怪岛屿这次肯定没人能去了。第二批出现的异族岛屿，被薅走的薅走，击沉的击沉，堵门封锁的封锁……
加起来，一半都去不了。
宋终神色古怪起来。
如果巨龙活下来，这算不算人类帮忙救了它的命？
“不管A阶巨龙死不死，它的血肉能制造出一大批变异海兽，生物专家应该很感兴趣。龙岛聚集一批D阶以上，它们能击沉龙岛，肯定带着寄存神力的道具，正好不用我在海上慢慢搜了。”
先前拿寻路魔镜问过龙岛位置，确实是45天开启。庆典时间卡在60天，刚好是下一轮天灾开始时。
宋终不清楚异族为什么几乎都掺和了击沉龙岛，但，她只需要考虑对人类有没有好处。
既然龙岛会出事，宋终定位很明确：浑水摸鱼，顺便继续展示实力！
各个岛屿派人前往龙岛，不可能孤身游过大海。
有设下的封锁关卡把握时间，宋终就不必着急前往龙岛截胡，可以继续攒攒家底。
半个月时间，做不到每个聚集区都有构装体，起码启动构装扛住第二波天灾的概率也大了很多。
等着唤醒的夜游神、还没用寻路魔镜确定方位的“高天垂枝”活动核心、还没开启的其他活动奖励……宋终都很想要。
宋终转动邀请函，确认接受邀请。
璀璨飞球顺从落在掌心，响起八音盒似的悦耳嗡鸣，不是熟悉的语言，却能听懂，重复一遍系统详情看到的邀请内容。
混了顿早饭，圆崽和小白回到船边。
宋终让圆崽下潜，远远看了一眼。
再次确认，巫妖之塔已经彻底消失，连涌动的息壤都无影无踪。
要不是附近的两座聚集区之间，突然拉开几十公里距离，就好像这里从未出现过一座古老建筑。
“走吧。虎鲸群已经快到骸骨之岛，圆崽可以在岛上和家里汇合。”
“万里平波号，返航。”
第210章 第 210 章 水手引导，守夜监督……
宋终原地停了几个小时观察海底情况, 没有动静才往聚集区走，准备接上中途放下的一批研究员。
没几分钟，就看到聚集区的边了。
聚集区撤离时方位有些变化，宋终转了转舵, 就听到背后船舱有声音。
哒。哒。
白泽走上甲板, 体贴询问, “船长，现在放舷梯可以吗？”
长长白发束成低马尾，素袍折起衣领, 腰间一折同色的系带, 窄腰看不出先前的裂痕，显得又高又瘦, 满是初长成的少年气。
缺失的手臂补上了，只是和脚上一样套了简单的金属甲, 看不出恢复得怎么样。
才把熔炉和材料给了他, 一转眼，破破烂烂濒死的狼狈尽去。
见宋终看过来，白泽不经意般微微仰头。
麻袋似的袍子被简单处理过，倒像是新中式，衬得他噙着的笑意都温文起来。
宋终看了他几秒, 注意力却不在脸上，“你会缝纫？”
“我是引导构装体。储存过资料的工作，都会一点。”
白泽侧立在船舵边，银灰色眼瞳映着日光，格外闪亮，“缝纫、烹饪、打理种植、清洗打扫、警戒安全、卷帆划桨、接引乘客……白水手长为我介绍了许多。做船长的水手，我不必休息许久, 随时可以为您做事。”
宋终听一个眼皮跳一下。
往周围一扫，吃饱饱飞回来的小白又心虚地窜到桅杆顶上了。
总算不是船上底层的小白，不管是不是做过的“工作”，一股脑全指挥了一遍。
要是按照小白说的全安排上，白泽一天也不用休息了。堪称压榨劳动力极限，青出于蓝胜于蓝。
宋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马上到聚集区了，你先维持秩序吧。不犯事就行，你还是以养伤为主。”
万里平波号上更高，船上看到聚集区边沿，聚集区看到大船要稍稍晚一些。
附近聚集区撤离有惊无险，撤远了些又重新停下。紧急隔空送过来的快船没用上，原样退回需要的地方。
负责人一边安排着探索队，一边着急联络着原本附近的聚集区，忙着确认地图的变化。
能确定位置的藏宝地图离海怪岛屿越远越不精确，汇报的五百
多平方公里，只是个估算。
临时留在聚集区的研究员们帮忙算了算方位，具体的距离，还得晚上点起灯塔才能确认。
巫妖之塔一出陡然多了一大片空白，互相竖起的标志是看不到了，总得搞清楚现在挪到了哪里、隔了多远，才好互相联络。
不论是交易船队还是警戒巡航的路线，论坛的地图都得频频更新。
研究员们大部分被编进了分析组里，有的自己带了运算项目，有的是为游戏室技能来的。
宋终刚拿到的资料，就有人分到了几张截图，抓紧推敲，赶着进度。
研究员们收拾了行囊，遥遥看着高挂的白帆，就已经主动排好了队，准备上船了。
“大佬中午好！”
热闹的问候声里，聚集区负责人偏头看向宋终身边，“这位是……宋同志新救的人？需要帮忙吗？我们聚集区也挺缺人的。”
宋终开船四处航行，救人救得多了，船上多一两个人不奇怪。
负责人瞥见白泽，只有些纳闷：没被捆押起来，应该不是异族。宋船长昨晚是去遗迹探索，要救人肯定只会是救路过的船队。但附近没收到救援请求啊……
再说了，跑这条线的交易船队里，要是有容貌这么出众的年轻人，她怎么没见过？
白泽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去，微笑到转向宋终才多了十分真，“船长，应到75人，实到75人，确认完毕。现在准备起航吗？”
负责人愣了一下，这才把他看进眼里，审视地上下多看了几遍。
“这是船上的新水手。构装体白泽。”宋终简单介绍。
白泽欠身，“我是宋船长的水手，白泽。祝各位一路顺风。”
直到万里平波号扬帆转舵，负责人的吃惊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船上的其他人脸上。
先前在岛上时，上船的规则都讲过，没人敢闹事。
宋终没闲时间管他们的秩序和进度，船上只有各类宠物，上船的人几乎都习惯了在蜂群注视下行走，起初有过的争取上船做水手的心也慢慢少了。
突然听说船上多了个“人”做水手，宋终转过身，背后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都转向引导队伍进游戏室的白泽。
——不是？他凭什么能做水手啊？
见白泽把进游戏室和休息安排得妥当，宋终就没再管，摸出地图调整方向，笔直往骸骨之岛开。
没了比划翻译工作的小白，欢快地拍拍白泽肩膀，对下属很满意的样子。“叶片！”
赫然是把拦截垂枝树苗有害叶片的工作也转交了。
看着金蜂群兢兢业业演示了一遍，白泽好脾气地点头，“我明白了。”
宋终想起来，“对了，你也捞一个垂枝树芽种上。”
宠物种的算主人的活动积分，侍从没道理不算。
薅系统羊毛，能薅一点是一点。
活动刚开启时海上漂出来的树芽多，现在倒是过一阵子才能看到几个。宋终等了一会，才看到还不错的种芽。
刚种上，排行榜积分就涨了一点。
已经长成小树苗的垂枝上，一根根有害叶片长出来，叮叮当当在甲板上空砸得粉碎，变成肥料和水流反哺本体，完全不需要多操心。
宋终满意点头，感觉手臂僵硬缓解了一些，打开游戏室，开启今天的练习。
宋终身上绷带还没去，有伤没伤，风里雨里，练习总是不停的。
心思飞到八卦上的部分研究员，顿时意识到自己跑了神，收敛心神专心做起该做的练习和研究。
八个小时练习断断续续完成，游戏室外天色已经一片擦黑。
万里平波号上亮起了灯，两盏提灯一前一后，挂在主桅杆和船头游戏室门框上，船长室里灯架亮着柔和光晕。
经游戏室边角和白帆一照，甲板上亮堂堂的。仔细看，船边挂着海草的绳网也被清理过了。
宋终一怔。
平时晚上都是她挂上灯，船上才亮起来，今天……
“船长，该吃晚餐了。”白泽取下桅杆上的灯，贴心地在前方引路。
走到船长室门前，白泽恰好停步。
小白扑棱棱飞下来，耀武扬威挤开他，口水先开始往外流。
“薯！条！”
宋终一条手臂已经可以动了，摸出交易行里岛上做好的饭菜，遥点白泽，“你吃什么？”
“金属矿石。”白泽握住门板推开。
宋终一眼看到他手掌已经恢复，只是还是金属和木质结构，没有类人的皮肤覆盖。
巫妖之塔位置偏五座岛屿所在的遗迹海域中心，晚上到不了骸骨之岛。
甲板上忙了一个白天的研究员们也在吃饭了，有的急匆匆出门记完数据，一闭眼就昏过去。同伴扶起人，一起下船舱休息。
船上载客基本都在靠近游戏室的方向，倒是有空位。
小金和小白换着盯了一个白天，白泽没有逾矩窥探什么。
宋终想了想，“你选个船舱住吧。”
小白先蹦起来了，“嘎？守，他守外！”
一副“自己守过小弟也要守”、“压榨员工从我做起”的模样。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宋终无语地按住它。
“我想住在您身边。我不需要休息，可以为您守夜，船长。”白泽轻声道。
这话倒也没错。白泽武力值不行，但能开探测器，有危险随时可以汇报。
主动不要待遇的员工，不用白不用。
“那就住在一层吧。不要乱碰东西。”
宋终点了头，白泽弯起眼睛，“谢谢船长。”
船侧风声呼啸而过，宋终关上船长室门窗，隔音板和加厚的船舱一上，只能听到小白蹦上楼梯的咚咚声。
宋终闭眼一个个点神秘因子光点，加快吸收恢复，顺便凝神方便入睡。以她现在的体质，几天不睡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休息好恢复总能快点。
不屈天赋倒是可以直接恢复损伤，但消耗神秘值。宋终本来就烧空了神秘值，再耗费血脉进度有点亏。刚好一边恢复一边养伤。
几次受伤后，不屈天赋越打越恢复快的特性明显起来。除了用力过度的撕裂伤，连口腔里玻璃瓶刮出的小伤口都已经好了。
在点点点吸收神秘因子小游戏上头前，宋终及时收手。
黑夜里只隔一层的呼吸声悠长，楼梯下一双银瞳安静地注视着上方，像透过船板，描摹着入睡的面孔。
她睡得很安宁，碎发绒绒地擦着耳边颈侧，像个刚成年无忧无虑的普通少女。
但任何一个普通时代的普通人，都不会枕着刀入眠。血色刀光在暗夜里流转，妖异而嗜血。
“嘎……”小白睡得迷迷糊糊渴醒，摇摇晃晃往楼下走，对上亮得惊人的一双银瞳吓了一跳，半声卡在鸟喙里，一屁股坐在楼梯口。
大鸟几乎本能地张开翅膀，挡住宋终的身影。
但下一秒，小白就发现，白泽确实没有在看楼梯，只是仰着头，前方只有船板，不知在看什么。
白泽收回视线，温柔地笑了笑，“渴了吗？水手长。”
一杯温水递到小白嘴边，小白嘎嘎小声笑了两声。
笑完喝完，小白一溜烟回到二层，偷偷盯着船上新来的家伙。
宋终睡醒就看到小白堵在楼梯口，自以为很小幅度地鸟鸟祟祟探头。
白泽转头，小白又嗖地缩回来。
宋终：？
走过巫妖之塔，万里平波号一路没再停。
很快，骸骨之岛高高耸立的灯塔和一片绿意就跃入眼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