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 纪凝的粉丝，分为老中青三批。
作为家喻户晓的小童星，说她人见人爱都不为过。
时光荏苒, 一转眼二十年过去, 纪凝如今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己。
还有众多观众们的情怀。
这些年，纪凝从未被彻底遗忘过, 陆续也曾传来她的消息。
只是网上的声音太多，还夹杂着恶意, 真真假假, 让人无法分辨。
【小童星现在吃的是情怀这碗饭吗？】
【那至少要拿出点诚意吧, 只说话不敢露面是什么鬼！】
【导播一直不切镜头，也是怕观众们失望吧。】
《换换人生》节目组的导演有巧思, 早已提前做好准备。
在镜头尚未完全定格对焦时, 切入的，是小童星二十年前的作品片段。
纪凝作为童星入行的第一部作品, 演技还略显生涩, 可小女主长了一双能传达情绪的眼睛, 长得又实在软萌可爱, 剧集一经播出，就被无数观众所记住。
再到后期, 她的演技愈发自然灵动，业内人士纷纷夸她极有天赋，是不需雕琢的小演员。
【救命！好可爱, 心都要融化了！！！】
【难怪你们说竹竹长得像她小时候, 是真的有点神似！】
【节目组就是为了这个噱头，把她请来给竹竹当搭子的吗？】
【追童星就像开盲盒，我一看纪凝小时候的样子, 就知道她长大后一定会长残。有句话，叫女大十八变，像这种小时候脸型比例就很标准的孩子，反而危险，发育过程中，中庭变长，再加上下颌骨发育后脸盘子变大，就算五官再好看，也绝对找不回以前的影子。】
【那位分析五官比例的姐妹好懂！】
【谢谢，但我不是姐妹，是兄弟。反正我把话放在这儿了，不信的话，可以验证一下。】
【懂王。大拇指.jpg】
二十年前和现在不同，影视剧拍摄中留下的花絮不多，但知名导演卢平远在镜头前对她真挚的夸奖，却仍被保留至今。
众所周知，卢平远出了名的严厉，进他组的演员，没一个不被骂得怀疑人生。
网友们更听说，当时小纪凝退出他已开机的剧组，气得他大发雷霆，痛骂纪凝家长目光短浅，并迁怒于孩子。那场面，连成年人也得心惊胆战，可当事人小纪凝不说话，也不掉眼泪，低着脑袋像做错了事，任谁见了都不忍心。
然而现在，大家看见，花絮片段里，他笑着拍拍小演员的肩膀——
“凝凝现在是小明星，长大后就是大明星喽。”
这一幕，让人唏嘘。
网上有传言，长大后的纪凝，近况并不好。她的原生家庭复杂，养成拧巴、小家子气的性子，畏畏缩缩不招人喜欢。至于她小时候最让人没得诟病的好看脸蛋，也在时光流转中逐渐地，变得无比平凡。
节目组在这一part主打一个煽情路线，将卢导当年的话重复播放第二遍，带着自动淡出的音效。
效果显著，照理说，该燃起来了，可此刻，网友们总觉得节目组憋着坏水。
曾经风光无限的小明星，长大之后变得黯淡无光，这样鲜明惨烈的对比，等镜头定格，不是很残忍吗？
网友们的激烈评论在弹幕区滚动。
几乎没有注意到，镜头缓慢对焦。
猝不及防地，直播间屏幕出现一张陌生却耀眼的脸庞。
长久的停顿——
长大后的纪凝，再不似儿时那般天真可爱，但却让人的目光止不住停留。
乌黑浓密的发丝微卷，并不像精心打理过，更加倦懒随意，衬得皮肤通透雪白，五官都已长开，冲击感十足，很难找回童星时期的影子。
唯有一双眼睛仍然纯粹明亮，像是在与镜头互动，镜头越怼近，越是美得毫不费力。
【！！！】
【真的是《去远方》里那个小女孩吗？】
【啊啊啊啊啊完全没有死角啊！】
【这张脸是怎么长的，避开每一个有可能长残的方向，但又和小时候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浓颜大美人yyds！】
【我以后再也不信网上那些“知情人士”瞎哔哔了。】
【刚才那位懂王在哪里？出来说两句。】
阔别娱乐圈长达二十年的童星纪凝，再次闯入大众视野。
照常理而言，也该因不适应而躲闪镜头，然而她没有。镜头离得越近，纪凝越自然，以最佳状态，与观众们再次见面。
节目刚刚开播，热度就已经迎来一个小高潮。
不少人通过分享链接进入直播间页面，显然这一波，是童年情怀带来的流量。
陶韶荣之前打造过几档爆款综艺，对此时节目初期的势头很满意，比手势示意，导播见好就收，镜头被切到一旁去。
嘉宾的自我介绍环节，从咖位由小到大依次排列。
纪凝也不知道工作人员是怎么排的，她这个多年前的小明星，居然排在宝宝前面。
当年可算是白干啦。
话筒被递到竹竹小朋友手中。
温暖治愈的小奶音，在直播间回荡。
崽崽有礼貌，按照昨晚的排练，将所有称呼都记得牢牢的，她向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问好，网友们自行认领，边打字边露出姨母笑。
【宝宝好！】
【给我萌化了……】
【先是女娲毕设作品展，再是可爱冲击波，连素人搭档都这么有分量的吗？】
【会拍会拍，咱节目第二季还得爆。】
镜头再缓缓推移。
小团子不会来事儿，可她聪明呀，眼前的摄像头，就像一个会发号施令的大人，她跟着移动，最后小手停住，抬起头。
面前坐着两个漂亮姐姐，也就是本季节目的第二组嘉宾。
当红小花方曼吟和潘思然。
六年前，方曼吟出道，饰演的是一部现偶剧里的配角。这配角是女主的好友，因人设清醒直率，让人好感倍增，连带着得到机会，之后一路走来，稳扎稳打，积累了一波路人缘。随即，她在戏中的角色分量，也越来越重，走到今天，已经是手握几部存货的女一号。
同时，清冷大女主的形象，再加上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发展，也使得她的事业粉众多。
至于潘思然，则是方曼吟的对家。
潘思然的长相甜美邻家，观众缘更佳。同样是六年前出道，但潘思然真正被人所看见，是两年前的事。当时，短剧刚刚兴起，她换了条赛道，竟押对了宝。她是幸运的，得到了机会，也接到了长剧剧组的邀约。在那部剧里，女主是方曼吟，潘思然演她的竞争对手，剧集播出后，抢了女主不少风头。
机遇一来，很难挡得住，潘思然大火，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可能是因为那部剧的渊源，再加上年龄也相仿，潘思然和方曼吟两位小花，总被摆在一起比较。商务代言、杂志、影视作品，甚至红毯上的礼服出自谁家，都要比个究竟。正主互为对家，粉丝们也是如此，娱乐明星论坛里的粉黑大战，这两家的粉丝，从来都很有存在感。
至于方曼吟和潘思然本人，这两年不同台，零互动，更没有任何广告代言或剧集上的合作交集。
起初，大家都以为，这样势如水火的关系，不过是因为两家粉丝打架，使得两位女明星尴尬，尽量避免接触。
直到这一次，她们一起上了节目。
没想到，这俩人从前，居然是朋友。
镜头停住，两张臭脸一左一右。
【名场面同框！我要咔嚓咔嚓截图！】
【还是方曼吟好看，大气的长相，和有些小家子气的短剧演员不一样。】
【弹幕区里的粉丝不要装路人了，演戏也有鄙视链？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思然以前是短剧演员，可现在在娱乐圈里的地位和方曼吟平起平坐不是吗？】
【别吵了，两个女明星都好，一起夸夸。】
【管理员！能不能把吵架的粉丝叉出去！】
两位当红小花旦一起上节目，再加上她俩的粉丝又战斗力十足，节目组事先就开会，让每一个工作人员牢记，节目直播时，必须将水端平。
现在，到了端水的时候。
纪凝还在当围观群众。
参与节目录制，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几天前，父母“赶尽杀绝”，她和崽崽身无分文，就只有手机还有电，刷手机时偶然看见先导片的片段，一拍大腿，崽来活儿了，再拍大腿，她也来活儿了。
这些天，她忙着和节目组签合同，习惯凡事假手于人的大小姐，就是到了这非常时期，还是这么心安理得，将文件转发给白卉，让她帮忙交给集团法务看一看。
当然，有些事儿，是得自己处理的，比如竹竹当年被拐卖的案件。赵武已经被逮捕，在刑讯过程中，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痛哭流涕地，希望孩子的家属能够看在自己并没有伤害孩子的份上，出具谅解书。
刑事案件，出了谅解书也不可能免除刑罚，但至少能让法官酌情少判些日子。
纪凝想都没想，拒绝了他的请求。
那些天，从警方口中，她大致拼凑出当年竹竹失踪的前因后果。
照顾竹竹饮食起居的阿姨邓秀美，因一时贪念，绑走了孩子。那时纪凝还在医院，生命垂危，邓秀美认为傅明亚和纪国亭必然无心处理绑架案，说不定直接报了警，就是真正的鸡飞蛋打。因此，她将竹竹带走藏好，准备等过一阵子风头平息些，再用孩子作为威胁，卷钱跑路。
邓秀美将小孩藏在自己的情人赵武家中，那一阵他俩刚好上，你侬我侬、蜜里调油，只是她信不过他，没说出竹竹的真实身份。
后来，一场意外，邓秀美竟也遭遇了车祸，再也没能醒过来。
等赵武隐隐约约察觉到家中小婴儿的身份不一般时，已经太迟了。
纪家人已经报了警，将孩子交出去，他是帮凶，倒不如先带回家。反正他家偏僻，远在北城的孩子家人，根本不可能找上门。
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还是暴露了。等待他的，将会是法律的制裁。
而秦美兰与赵武的母亲葛淑翠，对于拐带小孩的事，矢口否认，坚持她俩完全不知情。
具体情况，南城警方仍在侦查中。
纪凝在私底下大骂那一家三口三百回合，还是不够解气。
好些天了，她一直在处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
以至于，居然忘了上网查一查，几位明星嘉宾是什么来头。
不过也是因为未知，现在贴脸吃瓜，更加有激情。
“好，那么接下来我们要介绍的，是第二组嘉宾……”
摄像的镜头摇到两位女明星面前。
话筒只有一个，将“撕番位”三个大字刻在dna里的粉丝，怕不是连哪位先接到话筒，都得把节目组撕上热搜。
大巴车上这么多工作人员，谁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毕竟现在开口的话，说什么都不合适。
然而总有人要开口。
空气都要凝结，弹幕区里粉丝已经跃跃欲试，网友们则等着看好戏。
营销号做好录屏准备，像是类似#王不见王#、#小牌大耍#、#娱乐圈风气#等标签都已经等待就位。
下一秒，稚嫩懵懂的声音回荡在车厢。
“是曼吟姐姐和思然姐姐。”
小团子破冰行动，使得方曼吟与潘思然眉心舒展。
高冷脸再也维持不住，她俩几乎同时抬起手，见对方也要揉崽崽的小脸，又都将手收回来。
一个机灵的PD补充一句话，将综艺效果拉满——
“排名不分先后！”
【噗……】
【节目组这求生欲，哈哈哈哈哈哈哈！】
【让我看看，哪个粉丝还有意见！】
【呜呜呜我能不能亲一口竹竹啊！就一口！吧唧吧唧吧唧！】
【弹幕区里的姐妹，这是三口！】
竹竹一登场，直播间的氛围顿时变得轻松明快。
其实上回录制先导片，崽崽并没有和其他嘉宾进行互动，不过新脑子就是好用，居然能将他们的名字记得明明白白。陶导对小团子这不经雕琢的天然呆表现力无比满意，直接就将介绍后面两组嘉宾的光荣任务，交给了她。
第三组嘉宾，是顶流童之奇和他的双胞胎妹妹童之乐。
网友们暂时不知道他们之间闹过什么不愉快，但连节目组安排好的大巴车同排座位，他俩都不愿意坐，一前一后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想必矛盾极深。
第四组嘉宾，则是三金影后丁暮芸和她的丈夫向星晖。
这一对是出了名的模范夫妻，就连名字都是天造地设的般配。年轻时，丁暮芸提起丈夫，眼底总带着璀璨明亮的光芒，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光芒淡去，如今只剩下相看两生厌。
【没有原则性的问题，只是时间久了，不相爱了……】
【以前一张出圈神图，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丁暮芸参加一场颁奖典礼，在嘉宾席的位置，她收到短信，悄悄从后台溜出去，她丈夫在门口等着。】
【我记得！是不是穿的那件鎏金礼服，她偷溜出去约会被媒体抓包，一只手挽着丈夫的臂弯，转头提起裙摆对媒体说不要拍，皱着鼻子特别俏皮。】
【这就是现实版的兰因絮果吗？曾经眼里都是彼此，竭力创造机会都要见面，现在就算面对面，心却离得这么远……太伤了。】
【更伤的是，为他们惋惜的就只有我们这些网友吧……他们明显已经能够成熟处理问题，至少维持了表面的和平。】
其他两组嘉宾，年轻气盛，都是一副如果不为了上节目，一定与对方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而丁暮芸和向星晖，则体面许多，眼底透着平和，还有几分难以察觉的疲惫。
四组嘉宾介绍完毕，网友们的期待值随着节目的进行愈发升温。
这是一档情感修复类节目，大家搓手手等待的，却并不是在亲密关系里，兄妹、夫妻或朋友由相互包容逐渐和解的场面。
大家想看的，还得是吵起来，吵得越厉害越好，牵出前尘往事，让网友们评一评理，节目才精彩。
谁要看岁月静好呢！
【没有发布新任务吗？】
【说岁月静好，岁月静好就到了……】
在路途中，除了对嘉宾的介绍之外，节目组并没有准备其他任务。
像边坐车边唱歌什么的，怕是只有小甜心竹竹愿意配合，其他嘉宾能用白眼将陶导淹没。
因此接下来的一路上，车厢内很安静。
悠扬舒缓的轻音乐回荡，镜头时不时带过嘉宾们。
丁暮芸很敬业，时刻保持营业状态，对镜头微微一笑，从容美丽。
她丈夫向星晖不是圈内人，虽经常因妻子的职业关系被跟拍打扰，却还是不习惯镜头近距离的拍摄，侧过脸，望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花方曼吟和潘思然包袱重，两个人都劲劲儿的，没有交流，也不希望自己的仪态输给身边的前闺蜜，脊背挺得板正，就跟拿尺子量过似的。
顶流童之奇是爱豆出身，舞台魅力爆表，后来开始参演电影，虽不是演技派，当不了挑大梁的主角，但被认为能扛起票房，业内风评极好，前途一片光明。这是童之奇第一次参加综艺，并不端着，相反，松弛得像在自己家。每回镜头捕捉到的，都是他阳光明朗的笑容，俨然是一只快乐小狗。
而他的妹妹童之乐，性格与哥哥则截然相反。说好的在车厢里没有任务，可以好好休息，她刚准备补觉，谁知道镜头很烦人，只要她闭上眼睛，就开始怼脸拍，忍无可忍之下，童之乐一把摘掉眼罩。
【戾气好重啊，这是什么暴脾气人设？】
【妹妹好飒，爱了！】
【脾气太大了，节目才刚开始，就已经这么难伺候……估计后期她会有很多出圈场面，顶流妹妹的一言一行，能养活一批营销号啊。】
【童之乐毕竟是奇奇的妹妹，希望还是能谨言慎行，不要给哥哥招黑。（别杠我，杠就是你对。）】
【受不了娱乐圈里这些关系户了，奇奇能不能别带妹妹了？】
童之乐的脾气，上回先导片的录制中，工作人员就已经见识过。
现在也没人敢惹她，摄像师默默收回镜头，而她则板着脸，没好气地戴回眼罩。
弹幕区的网友们，点好下午茶，继续追直播。
开播没多久，有经验的观众就已经和这个节目看对眼，深知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下饭综艺是有着落了。
被童之乐怼过的摄像老师，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个时候，网友们调侃，得亏邀请了素人嘉宾，素人嘉宾是软糯糯的小宝宝，把镜头贴再近，宝宝也只是眨巴眨巴圆眼睛，blingbling的小眼神儿闪闪惹人爱，打工人的苦闷心情瞬间就能瓦解消散。
同时，如今同样成为素人的纪凝，也是网友们关注的焦点。
节目刚开始，她没什么发挥的空间，也看不出性格，让大家伙儿感受到的，就只有隔着屏幕的美颜暴击。
传言中纪凝长残的小道消息不属实，那么其他消息呢？
出于好奇，网友们密切留意着纪凝的一举一动。
然而镜头贴脸，她还是没有发挥什么。
路途漫长，崽崽从小口袋里，掏出水果糖、牛肉干和小饼干。
这都是妈妈给她买的，妈妈说，这次去春游，可不能亏待自己的嘴巴。
她自己吃一个，往纪凝手心递一颗，非常公平公正公开。
纪凝的嘴巴没闲下来，望向窗外，估摸着她爸妈现在应该气到脑子嗡嗡响。
光这么一想，就忍不住乐了。
看不出来吧，她这么有出息呢。
【和小孩儿抢吃的，纪凝到底是有多馋啊？】
【还吃笑了，真好意思！】
【？可算是让你们找到素人黑点了。】
……
度假村在北城周边，大约四个小时的车程，下午太阳落山前，节目组一行人到达目的地。
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难得下来感受到新鲜空气，嘉宾们的懒腰还没来得及伸舒坦，嘴角已经僵住。
“这是？度假村？”
陶导尴尬一笑：“还没开发过的。”
不是经费不够用，也不是风景宜人的度假区找不着。
实在是因为，节目组要搞事情，恶劣的环境，不利于亲密关系的稳定。
要是大家都翘着二郎腿戴着太阳镜吹微风，能暴露出个什么来？
陶导给了分组PD一个眼神，对方立马拿来抽签桶。
“咱们要在这里度过五天的欢乐时光，接下来，要先解决住宿问题。”
“一共四个房间，四组嘉宾可以抽签选择。”
其他嘉宾都没有聊天搭子，可纪凝有。
她小声嘀咕：“真的是欢乐时光吗？”
小团子眸光亮亮：“是哇！”
这是和妈妈的旅行。
不管在哪儿，都是欢乐时光。
抽签开始，光从房间号，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嘉宾们分组，由各自PD带着，前往抽到的房间。
崽崽抽到三号房间。
纪凝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我最喜欢三号了。”
“为什么呢？”
“因为三阳开泰啊！”
【哈哈哈哈，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
【果然人就是要夸夸的，在永瑞村的时候，竹竹虽然也是很可爱，但情绪明显没有这么饱满，蔫蔫儿的。现在她看起来好开心哦，笑眼宝宝，干什么都有劲儿。】
【所以如果抽到一号呢？】
【一帆风顺！】
【二号房间是二龙腾飞，四号房间叫四季平安，纪凝是懂说吉祥话的。】
【我想要六六大顺！】
四组嘉宾被PD带着分头行动，就意味着直播间也得分流了。
素人嘉宾直播间的在线人数不算高，毕竟所谓情怀，肯定不如三金影后、顶流小生和当红小花的流量大。
不过这个直播间，胜在和谐，在其他组憋到快窒息时，可以转战过来透透气。
流量怎么分，都是自家的，指不定这就是节目组的鸡贼之处。
……
素人嘉宾组抽到的三阳开泰房，远没有纪凝起的房名这么风生水起。
破破烂烂的小道、破破烂烂的院子、破破烂烂的屋顶……
还有破破烂烂的床。
纪凝：……
放下行李，节目组给她俩拿来打扫卫生的工具。
房间里也得安装直播镜头，趁着他们在忙，纪凝出来喘口气。
顺便，她低头掏掏自己的口袋。
小团子探了探脑袋，是奇怪妈妈在找什么。
“我看看还没有钱，在村里找个阿姨，给我们找保洁。”
陶导听见了，喊道：“不行哦！”
纪凝：？
那位是顺风耳吗？
竹竹小朋友是被妈妈盖章认真过的幼儿班三好学生。
导演叔叔说要遵守规则，那就要遵守。小团子的表情好严肃，一本正经地揪揪纪凝的衣角。
“他说——”竹竹认真复述，“不行哦！”
这是个规规矩矩的小不点。
就像儿时，母亲希望她成为的样子……
纪凝蹲下来，懊恼道：“可是我真的不会。”
竹竹歪头：“你不会打扫卫生吗？”
“是呀，我没干过这些。”
纪凝从没累着过自己。
上幼儿园的时候，轮到值日，她怕苦又怕累，拿出奶糖雇其他小朋友给自己干活儿，管够。
简直是无师自通。
“好难！”
和崽崽聊天时，纪凝半仰着脸，长发被微风吹到脸颊，挡住视线。
她便眯起眼睛，懒懒地等风离开。
“我会的！”竹竹说。
纪凝怔了一下。
“我会打扫卫生哇。”
那些都是小团子在赵家干惯了的活儿。
秦美兰不指望她能擦洗得多干净，只是不愿意看她闲着。时间长了，竹竹练就一身家务本领，挺起小胸脯，短短的胳膊挂着水桶，另一只手抱住比她还高好多的拖把，“哼哧哼哧”大扫除去。
小小的身影，里里外外地跑。
纪凝有些怔愣，看了许久。孩子似乎并不知道，吃苦吃亏并不是福，她为自己能多干点活而骄傲，因为只要她多干一些，妈妈就可以多休息一会。
她希望，能成为一个帮得上忙的小人儿。
崽崽太懂事了。
懂事，意味着受过很多委屈。
竹竹成为三号房间的小值日生。
她娴熟的家务水平，却并没有得到网友们的一致好评。
越是看着，越觉得心疼，痛骂人贩子该死。
骂完人贩子，顺便要骂已经迅速加入大扫除小分队的纪凝。
【你到底会不会啊！】
【笨手笨脚的，会不会啊！】
PD是清澈的实习生，悄悄用婉转的语气，给纪凝提个醒。
“不会。”纪凝理直气壮，“这不是在学吗？”
小团子用力点头：“在学啦！”
二十分钟之后，纪凝奄奄一息：“差不多了吧？”
各个直播间里，每一组嘉宾，都在打扫房间卫生。
像纪凝这样宽于律己严于律人的，还能凑合着过，其他房间里如丁暮芸和方曼吟这样略带一些洁癖的嘉宾，捏着抹布收拾半天还只擦洗了个大概，简直快要哭出来。
【不能喊姐夫一起吗？姐姐是不是在赌气呀……】
【给方曼吟出一个主意，去隔壁把顶流兄妹喊来，四个人齐心协力，没两下就结束了。】
【她俩这算是没苦硬吃吗？又不是在自己家，随便打扫一下就好了，实在没必要这么较真吧！】
【事实证明，不会带团队，就得干到死！】
【或者像凝凝那样，松弛感拉满，随地大小躺……】
【凝凝：我怀疑你在骂人，证据已截屏。】
……
谁都没想到，节目的第一天，在嘉宾们在忙忙碌碌的打扫中度过。
第一顿晚餐，是提前请村民准备好的盒饭，一荤两素，量小不丰盛，吃也没吃饱。
明星嘉宾们粉丝量庞大，已经开始骂人。
哪有这么折腾人的！
陶导望着弹幕区，一阵心虚。
是不是高估了这些明星嘉宾们的体力？同时还低估了，崽崽嘉宾的活力！
小团子吃饭的时候小歇了会儿。
充电五分钟，续航八小时，边上她的嘉宾搭子，却还是没缓过劲儿。
“我们继续吗？”
“不继续！”
纪凝幽幽望着她。
仿佛灵魂被掏空。
晚上八点，第一天的直播，终于告一段落。
这一天啥任务没接，亲密关系也还没来得及修复，净干体力活儿去了。
节目组只能向嘉宾们保证，这只是特殊情况。
明天绝对不是这样的特种兵录制。
在一片怨气中，节目组做了人，帮忙将嘉宾们的床铺整理好。
“歇着吧——”
“都歇着吧！”
“砰”、“砰”、“砰”、“砰”……
四声关门声，结束了今日份直播。
……
那天酒店匆匆一瞥，寻找数年的女孩儿，再次在江乘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他又找不着她了。
或许应该接受现实。
然而那些日子里的真情相许，他感受过，怎么可能是假的？
复杂情感交织相融，江乘竟第一次有了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也许，她有什么苦衷……
直到中午，江乘听见文特助手机里那道熟悉的声音。
弹幕区里其他观众不认得这道声音，可他无法忘记。
她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纪凝……”
那会儿文特助心里有点茫然。
不是吧大佬，午休时间追个综艺都不允许吗？
后来，还没等纪凝露脸，他就老老实实关了直播，专心工作。刚开始还心痒痒，转念一想，等收工回家跟对象一块儿追更有意思，索性也就不惦记着了。
但到了晚上八点，再次经过老板办公室，听见直播结束的声音，文特助突然顿悟。
“江先生，您也爱看啊？是得放松放松！”
“节目组卖了好久关子的重磅嘉宾，居然是纪凝！纪凝你知道吧？小时候真灵啊，我妈每天追她的电视剧，她笑，我妈就乐，她哭，我妈就哭。要是我运气不好，正好在我妈跟前转，她就要骂我倒霉孩子，没人家小童星一半好看！”
“三金影后丁暮芸也是个人物，可以说在现在的娱乐圈，就属她的地位最高。”
“那个小鲜肉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一般。还有两个当红小花——”
文特助也不缺心眼，这些话，他不是一口气说的。
他说会儿，又停会儿，有时候江先生抬眸，略感兴趣，有时候表情又淡淡的，没什么波澜。
当助理的，多少得狗腿些，嘴甜会办事，职位哐哐升。
文特助最初的战略，是拉家常，但到了话题后半段，江先生不接话了。很显然，这一招不奏效，之前听同事们八卦时提过，江先生儿时也是别人家的孩子，自小到大，与他们普通人走的路不同，肯定不会是电视儿童。
“嗐，挺没劲儿的。”文特助清了清嗓子，“快餐综艺，没什么意思。”
又是漫长的沉默时间。
江先生沉吟许久：“纪凝。”
“我小时候还觉得她名字老好听了！”文特助说。
江乘：……
没想到，她连当年给的名字都是假的。
从此诈骗犯有了脸。
还有了姓名，叫、纪、凝。
……
嘉宾房间内的直播，在晚上八点结束。
不过节目即将结束时，屏幕右下角打了一行字幕，说是一会儿还有彩蛋。
观众们便暂时没有离开直播间。
八点十分，彩蛋如约而至。
陶导拿着一张任务卡，抽到哪家算哪家的。
镜头正对着任务卡的，卡片上写着内容——
是什么契机，让你们的关系开始变化？
【啊啊啊啊啊这是我蹲点应得的！】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提醒嘉宾，用一晚上的时间准备，可用文字或其他形式，让观众们更加沉浸式体验！】
【开始了开始了，修复亲密关系，正片开始了！】
【任务卡是给谁的？】
【可以看见影后或者顶流写小作文吗？好期待哦！】
【不管给哪家都ok，不要塞素人嘉宾门缝里就行。】
下一秒，陶导将任务卡，塞到三号房间门缝。
三阳开泰素人房……
网友们：？
哪里来的故事，哪里来的契机，哪里来的渊源？
她俩只是综艺搭子啊！
任务卡被塞进门缝。
屋里的一大一小，却没有注意到。
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宝宝，你要为我报仇。”
小团子奶声接受任务。
正当观众们好奇屋里发生了什么时，宝宝发话了。
“你好，蚊子。”
“pia！”
【哈哈哈哈哈哈！】
【打蚊子报仇吗？血海深仇啊！】
【蚊子：杀死人家之前还问好？最毒宝宝心！】
【srds，真的要把这张任务卡交给毫无故事的这两位嘉宾吗？有点浪费啊。】
“妈妈。”竹竹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任务卡哇。”
“咻”一下，彩蛋到此为止，屏幕黑了。
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网友们，蹲守在暗无天日的直播间里。
啊啊啊——
还让不让人睡了！
第17章 第17章 【救命！热血沸腾！】……
直播结束后, 网友们抓耳挠腮，恨不能一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搞明白。
一开始，大家认识竹竹, 是在《换换人生》第二季嘉宾海选的直播中。后来, 自媒体博主甜甜圈儿去送爱心，曝光竹竹家人对她与弟弟的区别对待, 更引起多方关注。接下来，就是娱乐论坛的文字直播事件, 热心楼主小周分明说过, 那会儿非常大的排场, 两位长辈下了私人飞机，将竹竹接回北城！
小千金被认亲回豪门的戏码, 没人不爱看, 而他们更爱看的，则是由豪门里衍生出的, 那些爱恨纠葛。
只是, 竹竹被认回豪门, 一转头, 居然冲着纪凝喊“妈妈”……
这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节目组，你睡了吗？我们睡不着。】
【微笑.jpg】
【就很诡异……会不会一场炒作？从竹竹刚出镜, 有人在弹幕区里说她和纪凝小时候长得像开始，就已经在炒作了。】
……
节目组准备的房间，各有各的脏乱, 但面积大小不同。
丁暮芸与她丈夫向星晖抽到的房最大, 客厅、厨房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个单间。
丁暮芸对自己是有高要求的，从十七岁出道至今, 整整二十三年，即便是那会儿的娱乐圈风气并不好，她身上也没有任何丑闻，就连绯闻也少，硬是凭借着极具天赋的演技，为自己杀出一条康庄大道。
二十三年过去了，手握三金的影后，成为真正的全民优质偶像。
“别忙了，剩下的交给我吧。”向星晖说。
直播已经结束，丁暮芸却仍旧紧绷着。她看了一眼屋里各个角落的摄像头，里里外外检查过后，从行李箱里拿出几件衣服，将摄像头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镜头与镁光灯前度过。
以至于，当面对着镜子里最真实的自己时，有一瞬间无法在生活与工作中自如切换。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丁暮芸双手掩面，轻轻按压自己的额头与太阳穴。
“难得度假，放轻松。”向星晖说。
丁暮芸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这一次，确实是为了放松，才参加这档综艺的录制。
向星晖沉默等待了一会儿，试图再找话题，却也憋不住几句话。
他笑着说：“对了，刚才妈给我打电话，说还以为我们上的是离婚综艺。”
“怎么可能？”
在剧组的闲暇时光，丁暮芸曾跟着组里的年轻人，追过几期离婚综艺。节目中，无数次的争吵、破裂，又无数次被黏合，人性的阴暗和脆弱袒露无遗，却被观众们称为真实。
丁暮芸承认，《再见婚姻》确实是一档制作精良的节目，然而让她参加，绝不可能。
高口碑、高演技，影迷们心中的完美偶像……
这些都是丁暮芸身上的标签，她不会将这些标签撕开。
“我——”
“休息吧。”丁暮芸说，“睡衣都给你带了，在行李箱里，一会儿你自己挑个房间。”
向星晖已经与丁暮芸分房睡很长一段时间。
刚开始，是因为他们工作都忙，怕打扰彼此，便分开休息。到后来，分房成了习惯，两个人早就相对无言，即便在家中，也希望能保留独自的空间。
他们这么熟悉，却变得客气，逐渐疏离。
其实，时间长了，也没有全然忘记刚相爱的时候。
只是从不会回忆，想到过往……总会觉得有些可笑幼稚，甚至莫名其妙。
“晚安。”丁暮芸说。
她语气平静，提醒丈夫，记得把门带上。
……
两位小花抽到的房间，条件最恶劣，连个厕所都没有。
节目规定，录制时不能带助理，但圈内人都知道，之前一些节目，也有这样的规定，只是用来骗骗观众们的，实则明星助理一堆，躲在镜头外不曾露过面而已。
潘思然入行以后，事业如日中天，养出了一身的臭毛病，生活自理能力逐渐退化，琢磨着，悄悄将助理带进度假区。然而下午，节目组大巴车来接人，导演一看见她的助理，反手就是一个婉拒。
等到上车一看，连三金影后都是一个人来的，她也只能死了心。
现在，潘思然将行李箱摆在地上，毫无整理头绪，漂亮的眉拧得紧紧的。
厕所在外面，陌生的环境，冷冷清清的，连盏路灯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否安全，两位女嘉宾不得不结伴同行，只是一路安静，甚至省了最基本的交流。
等回来后，又是一阵忙碌。
洗漱后的保养工作，那都是得花很长时间来完成的。
方曼吟打开行李箱，拿出一片面膜。
撕开包装纸，往脸上轻轻压平整，服服帖帖，让肌肤喝饱水分。
耳畔响起潘思然在行李箱里胡乱翻腾的声音。
行李箱里的东西都被分门别类，各个角落整整齐齐，可她找了半天，一个头两个大，还是没有收获。
“没带面膜？”方曼吟开口，主动问道。
潘思然没想到她会找自己搭话，摇摇头。
“保养品也没带？”
“也忘了。”
潘思然的肌肤问题大，过敏干燥之类的毛病就没消停过。不上节目时，她三不五时会预约皮肤管理项目，可自己需要做的基础护肤同样不能省，否则明天怕是没有好状态。
“刚换季，是这样的。”方曼吟说。
她友善的话音落下，重新打开自己的行李箱。
而潘思然，则愣了神。看着她拿出一片面膜时，记忆仿佛回溯到许多年前，当时她们刚刚结束艺考，两个小姑娘在学校旁的宾馆租了最便宜的房间，单人床，挤着睡。她们分享价格低廉的补水面膜，轻轻拍打脸颊，感觉皮肤喝饱了精华，笑吟吟地做着明星梦，许下豪言壮语，希望有朝一日，在圈子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后来，她们终于在圈内站稳了脚跟。
然而友谊破裂，到了如今的境地。
此时，潘思然看着方曼吟，神色怔然，心软了一下，往前一步。
方曼吟撕开包装：“这款面膜……挺好用的，补水修复。”
潘思然伸出手：“谢——”
方曼吟却没有将面膜递上来。
而是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上，叠在原先那一层面膜的上面。
“贴两张，效果更好了。”
潘思然：？
……
两位小花隔壁住着的邻居，是顶流兄妹。
他们累了一天，却迟迟不能入睡。
那是因为，他俩抽到最差的房。
这是个单人间，只摆了一张小床，厕所简陋，离得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臭气熏天。当时，顶流刚进房，弹幕区里的粉丝们就已经心疼得不得了，却也没法表示抗议，毕竟节目规则还是要遵守，否则更给偶像招黑。
“这么小一间，怎么睡？”妹妹童之乐嘀咕。
“问一下有没有其他嘉宾可以换房间好了。”童之奇说。
童之乐翻了个大白眼：“谁愿意？”
三金影后好说话，但人家是前辈，不好打扰。
两位小花在事业上升期，都是聪明人，为人处世滴水不漏，说不定愿意卖顶流一个面子。
但他实在做不出这么没有绅士风度的事儿。
剩下的，只有素人嘉宾组。
“也不行，不带这么欺负素人嘉宾的。”童之奇说。
“行了。”童之乐嫌弃道，“说了一堆没用的，还不如早点睡。”
她话音刚落下，背已经挨着床沿，往后一仰，直接躺下来。
“童之乐，你抢了床，我睡哪里？”
地上摆着几个行李箱，大多是顶流的行头。
她伸长了腿，使劲一踢，箱子底下滚轮滚动，腾出一大块空地。
“那儿。”
童之奇：“你开什么玩笑，我——”
“我是妹妹。”
“？”
现在倒知道她是妹妹了。
夜深了。
顶流童之奇躺在不管哪个角度都很磕人的地上，怎么睡都烦躁。
墙壁隔音不好，时不时地，他总能听见隔壁传来清脆的响声。
“pia！”
“pia！”
童之奇：……
隔壁到底哪来这么多蚊子？
……
没有这么多蚊子，满打满算就一只，却已经咬得纪凝身心俱疲。
长这么大，还没住过这样的破地方。
蚊子在耳畔嗡嗡响，偏它也在恶劣环境下磨炼了意志，飞得又快又高，还练就隐身术，精明得很。
找不到，根本找不到。
崽崽倒是精力充沛，挥舞着两只小手，时不时就要“pia”一下。
只是显然，她也在做无用功。
竹竹不允许小蚊子咬妈妈，双手背在身后，开始侦查巡逻工作。
纪凝莫名觉得有点感人和靠谱。
宝宝搭子真的很努力。
屋子不小，旧桌子旧衣柜什么的，都被简单擦了一下，至少已经不会一摸一手灰了。小团子放轻脚步，两只圆眼睛像探照灯，找得仔细，不放过这个房间的角角落落。
“哐当”一下，竹竹打开抽屉。
小脑袋都快要埋进去，也没找到蚊子的身影。
纪凝：……
宝宝搭子是个小傻瓜。
照这样下去，竹竹打蚊子都得打到天荒地老。
“不找啦。”纪凝让她过来，“我们先完成任务卡。”
三岁半的竹竹，还没有上过幼儿园。并且按照赵家人对她的“关照”，如果没被接回来的话，恐怕就算长大后，她同样没有机会上学。
纪凝原以为，崽崽必然是不识字的，然而没想到，任务卡上一些简单的字，她竟认得。
“什、么……”竹竹小手指着任务卡，“你……”
感受到纪凝鼓励的眼神，她的底气也越来越足：“这个是‘们’。”
竹竹说，那是她看电视的时候，跟着字幕学的。
奶奶抱着弟弟逗的时候，从不搭理她，这个时候，竹竹就好高兴，悄悄隔着好远的距离看电视。
大多数时候，电视上放的都是奶奶看的剧集。
她便期待着，什么时候轮到弟弟看动画片呢。
小团子还懵懂，说得有一搭没一搭，却让人心头酸涩。
她学会说话，又学着认字，这么小的个头，能举着扫帚拖把打扫卫生……
“剩下的就不认得了。”竹竹说。
纪凝便给竹竹解释任务。
既然是修复关系的节目，任务内容便也与此相关。房间里有节目组提前准备好的纸笔，母女俩认真答题，还分享彼此的思路。
是什么样的契机，让双方关系开始改变？
这么文绉绉的题目，竹竹可不明白，听了解释才似懂非懂。
纪凝一只手转笔，另一只手托腮：“应该是……”
她用笔，在白纸上画了寥寥几笔。
竹竹：“这是你吗？”
崽崽对妈妈有滤镜。
就算只是简笔画，都觉得是妈妈的好看模样。
纪凝再简单勾勒，勾出肚子。
竹竹双手托着腮，盯得更认真了。
“宝宝在肚子里吐泡泡。”纪凝说。
“会很疼吗？”竹竹担心地问。
“我忘记了。”
说着，她轻轻抚了抚崽崽的小眉心。
“但是这么可爱的小婴儿，应该比止疼药还管用。”
竹竹眨巴着眼睛，有些害羞，嘴角扬起时，露出可爱的小米牙。
任务卡片完成了，竹竹还帮忙，在边上多加了几个吐的泡泡。
屋里的蚊子大概也刚休息好，重新出发，要和她们奋战到底。
纪凝把被子一掀，和崽崽一起钻进被窝里。
脑袋是蒙着的，双手还顺便捂住耳朵。
“妈妈，这是什么？”
“这是掩耳盗铃啊！”
纪凝顺便给崽崽上起了成语课。
成语典故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响了。
是纪国亭打来的。
苦口婆心的父亲，劝她别糊涂，立马带着孩子退出综艺录制，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无论如何，竹竹和你的关系是绝对不能暴露的。”
“你当年的糊涂事，我们生生给你兜了底，如果——”
纪凝点了一下挂机键。
“继续上成语课。”她一本正经道，“这个叫充耳不闻。”
……
第二天早上八点，房间里摄像头的小信号灯准时亮起。
节目组完全没有料到的是，在一瞬间在线人数数据直线上涨的，竟是小素人的直播间。
昨晚的彩蛋，原本只是陶导闹着玩儿，先卖一个发放任务卡的关子，引起讨论度之后，塞到最没有故事性的素人嘉宾房间门缝里。
要是不皮一下，哪里能叫彩蛋呢？
没想到，阴差阳错，他居然以此拉高了素人直播间的人气。
然而陶导也清楚，网友们很快就会反弹。
节目组安排了彩蛋，锅却由素人嘉宾来背，素人直播间里弹幕才刚开始滚动，就已经有人开始恶意揣测。
其实哪有什么阴谋论？
只是凑巧纪凝带着竹竹来台里，陶导惊喜地发现她就是当年的小童星，因此立即敲定她俩一同成为素人嘉宾……
不对！
到这一刻，陶导后知后觉思考一个问题，纪凝和竹竹是怎么认识的？
【所以昨晚的彩蛋，不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纪凝早就想复出了吧？趁着这个机会，利用这个长得和自己神似的无辜小孩，做足了戏，就像踩一块垫脚石，等爬上位了，就一脚把孩子踢开。】
【见过炒cp的，还没见过炒假母女情的，太离谱了。】
【你们有没有看过《实习父母》综艺？那里面也有实习爸爸、实习妈妈之类的称呼，录节目嘛，很正常的。】
【所以现在是在上《实习父母》综艺？由始至终，节目组都没有要求过竹竹这么喊纪凝，洗白都不讲究合理性的吗？】
【竹竹从来没有感受过妈妈的疼爱，等她误以为是真的，节目估计就结束了，到时候谁来顾及孩子的心情呢？】
【请纪凝团队给出一个合理解释，不要消费可怜的竹竹。】
伴随着弹幕区里的声讨，清脆的问好声响起。
“早上好啊。”
是纪凝的声音。
紧接着，屏幕出现她穿着居家服在房间里走动的身影。
大概是直播开启时，摄像头会发出“滴”一下声响，她注意到了，抬头望过去。
【啊——我刚才骂到哪儿来着，突然有点忘了。】
【一抬眼就被扑面而来的美貌冲昏头脑，突然理解了昏君的心情。】
【呜呜呜呜窒息了……】
【她真的消费竹竹了吗？可是我觉得孩子比以前开心了好多。】
竹竹还在被窝里。
她坐好，被子裹得严实，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早上好。”
下一秒，纪凝随手抓了包纸巾，挡住摄像头。
“唰唰唰”三两下，她收回手。
小团子已经换好衣服，两只脚丫子在床沿晃荡。
【？换好了？！这也太快了，教教ee怎么这么不磨蹭！】
【好乖的宝啊，不像我弟弟，每次喊他做什么事情，就只说马上马上，小屁股都不挪一下的。”
【我们竹竹是当过兵吗？】
【让我康康，床上的被单有没有叠成豆腐块！】
【所以就不解释昨天的彩蛋了吗？】
弹幕区里的骂声，一触即发。
素人组的清澈实习生PD一猜就知道，昨晚纪凝压根没上网看网友们的评论。
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挨批，悄悄将纪凝拉到房间的一角，小小声通风报信。
纪凝听了好久，默默下了两个结论。
首先，她没有可以帮忙解释的团队。
其次，她为什么要向网友们证明，她的女儿，就是她的女儿？
“谁搭理他们呀。”纪凝懒洋洋道。
收音设备就在不远处的桌上。
轻飘飘一句话，传到直播间里。
“还是得给网友一个说法吧……”实习PD毫无经验，好心道，“不然你会招黑的。”
“换个称呼？”纪凝出主意，“表——”
实习PD立马点头。
表姐也不错，至少不会被人恶意揣测利用小朋友炒作。
纪凝：“表妈。”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我居然有点被她圈粉。】
【说好的拧巴人设呢？】
“啪嗒”——
是竹竹踢着小短腿过来找她的时候，一不小心，被椅子绊倒。
背带扣在椅背上的充当行李袋的旧书包掉落在地上，里面的乱七八糟的杂物洒落一地。
竹竹发现自己好像闯祸了，呆呆地坐在地上。
【崽崽都不敢看人了，低着头，好心疼。】
【是从小到大被骂怕了吧……】
【希望她能对竹竹耐心一点。】
地上乱糟糟的。
小团子手忙脚乱地整理。
可忽地，纪凝在她面前站定。
而后，她看见妈妈，蹲了下来。
纪凝手一捞——
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被转移到床上，也没打算整理，就跟等录完节目回来，杂物会自动归位似的。
竹竹呆呆脸。
又厉害了，妈妈。
节目组要求早上八点三十分在度假区外集合。
时间差不多了，纪凝和竹竹一块儿出发。
她俩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聊着天儿的惬意声音，也逐渐远去。
……
难得周末，文特助和他对象在家里，快乐度过二人世界。
昨天的节目，他想补来着，可他对象看过了，陪着重温是不可能的，二话不说，打开了今日份直播。
看着看着，文特助发现不对劲，慢慢地，表情石化。
他对象嘟囔着：“看不看啊！一声不吭的，没劲儿。”
过了许久，文特助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老板一直在找一个人，这事儿你知道吧？”
“最近都没听你说起，好几年了，还在找？”
文特助的对象，以前就听说过江先生的事迹。
出色的身高、长相、出身，突出的事业心与个人能力，无论哪一项条件看来，都已经是顶配。
再加上恋爱脑……
简直绝杀。
“这么念念不忘，他们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文特助的女朋友感慨道，“说消失就消失，也没脾气吗？人啊，总是会为了曾经的美好，原谅后来的伤害。”
文特助：“其实我一共也才见过她两面。”
一次是四年前。
第二次是前几日江先生出差，在北城一间酒店与她偶遇。
“不对，加上今天，应该是第三面。”
“今天？”
文特助指了指屏幕上的纪凝。
他的神色，比自己的女朋友还要懵。
还带了几分沉重。
昨天晚上，他居然一直在江先生面前提这位曾经的小童星。
真是缺心眼。
直播间传来动静，是竹竹的声音。
文特助再望向弹幕，目光被集合时像小企鹅一样摇摇摆摆的崽崽吸引。
“小朋友怎么这么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自言自语。
这时，文特助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江先生打来的。
“订机票。”
“最早的班机，去北城。”
电话那头，江先生声音冷冽，带着克制意味。
收线后，文特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没记错的话，上回在北城酒店，纪凝就已经带着这个小朋友了。
……
嘉宾们陆陆续续前往集合地。
房间内，摄像头还没关。
网友们正在抽丝剥茧，分析从纪凝丑书包里掉出来的生活用品。
【这书包感觉是很多年前的款式，连个像样的行李箱都没有，当年的小童星穷得叮当响吗？】
【只有我好奇蓝罐罐护肤品是什么牌子？昨天就想说了，纪凝的皮肤真的好……】
【皮肤底子肯定是天生的，那几罐护肤品看着像一个系列，从来没见过，估计是杂牌。】
【这题我会！这应该是一个高端小众品牌护肤品，会员根据肤质定制，入会费巨高！】
【？纪凝真的没有团队吗？感觉有水军混进来了，什么小众品牌，你倒是说呀，不说就是吹牛。】
【等一下，难道只有我发现，书包里掉出一个资料袋吗？是南城一个亲子鉴定机构的资料袋啊……】
网友们堪比福尔摩斯，光看直播还不够，甚至将页面截图再放大，仔细分析。
比对结果过程中，论坛甚至还开了一个分析贴。
【护肤品的包装没错，这么小众的牌子，应该没有山寨品吧。】
【南城的亲子鉴定机构……竹竹不就是被拐卖到南城的吗？】
【惊！我发现那个款式很旧的丑书包，当年好像还是限量款，很贵的。】
网友们一帧帧分析，愈发起劲儿。
评论区里，还飘过新发现。
【昨晚，亚亭集团官网发表了一则领养竹竹的声明，但是就只保留了大概一分钟，马上删除了。】
【其实我不确定，当时打开了好几个上市公司的网站，想看看有没有社会招聘来着。】
【如果说错了，就当我没说过，千万不要给我发律师函！失业已经够倒霉的了，真的打不起官司QAQ】
纪凝的话题度逐渐攀升。
即便她退圈多年，可一出现在大众视野内，就能引起极高的关注度。
不可否认，有些人天生就是焦点。
【救命，热血沸腾！】
【所以纪凝究竟是什么来头？对她越来越好奇了。】
【有人能扒出她的身世吗？好精彩啊。】
豪门、走失的孩子、亲子鉴定、试图掩盖的真相……世上没有这么多的巧合，一切都有迹可循，顺藤摸瓜，总能牵出底细。
瓜，还是自己挖的甜。
【如果崽是亲生的，当然像小时候的纪凝了！但后来竹竹为什么失踪了，没人去找过她吗？】
【还有崽崽爸爸呢？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吗？】
被PD提醒过后，纪凝也打开手机，搜索自己的名字。
她的过往，在父母看来，似乎是阴暗潮湿、讳莫如深的禁忌。
就是，到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出于好奇，纪凝自己发了条匿名弹幕。
她热情打字，随口念出来：“+1，蹲后续！”
手指头一戳，发送成功。
小水军宝宝跟紧队形，掰着两根短短的手指头。
“加2！”
第18章 第18章 他是谁？
北城云碧度假区视野开阔, 自然风景秀丽。
只是施工阶段、计划赶不上变化，资金链一断，成了如今这副萧条的光景。
节目组提前给了地图, 嘉宾们照着线路, 七拐八弯，找到地图所示的休闲区。
“哇！”
第一道捧场声, 来自于竹竹小朋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原先分散开的流量, 慢慢聚集, 直播间在线人数持续上升。
明星嘉宾的粉丝们已经各就各位, 这会儿的刷屏欢呼，都是各家排面。至于素人组, 并不像其他节目那样作为应付规则凑数用, 纪凝与竹竹的出场，同样吸引观众们的目光。
弹幕飘过——
美美的, 很安心。
可可爱爱的, 很安心。
【纪凝好出挑, 太亮眼了。】
【二十年前, 小童星也不少，可卢导只说纪凝长大后会成为大明星啊！】
嘉宾们还没完全到齐, 纪凝埋头，拿着手机陷入沉思。
今天早上醒来，她就已经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
崽和她都没衣服穿。
从纪家别墅离开时, 她只简单理了两三套衣服。那些所谓的当季最新款成衣, 都是傅明亚让品牌送来的，她不喜欢，穿一件, 丢一件，到第二天吃完早饭，金卡被停，经济封锁全面展开。
一切来得太快，到现在她和崽崽终于有了稳定的落脚地，翻翻包袱，心都要凉了。
刚才，纪凝简单和竹竹商量了一下这个问题。
“要不我们回去？”
“大城堡吗？”
纪凝：“偷点衣服，再溜出来。”
竹竹歪脑袋。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纪凝想起，她得以身作则。
“开玩笑。”她清了清嗓子，很正派，“偷窃行为是不对的！”
一计不成，只能再生一计。
纪凝戳戳屏幕迅速打字，给白卉发消息——
可以给我寄几套衣服吗？
白卉没有秒回。
她俩这关系，合适吗？
但好像，总是很难拒绝纪凝理直气壮的要求。
犹豫了许久，白卉回复——
地址。
【vocal！纪凝突然笑得好甜。】
【太明媚了，感觉直播间都亮了。】
【弹幕区好抽象，请问纪凝是有粉丝了吗？】
【纪凝有粉丝很奇怪吗？童星时期就已经有很多人喜欢她了，我们粉丝是老了，又不是死了。】
穿衣问题解决好，剩下的就是吃饭问题。
娱乐休闲空间分为好几个区域，健身房、影音室、咖啡厅、餐厅等等……原本都是用来营业的，不过后来度假区烂尾，各个区域都荒废，成了半成品。
这一次，节目组将第一次旅行场地选在这里，唯一提前清理打扫过的，就是娱乐休闲空间。餐厅被擦得一尘不染，开放式厨房里，锅碗瓢盆甚至调料一应俱全。
至于冰箱，也通了电，可以正常使用。
潘思然长着一张甜妹脸，性格也更外向，趁着刚才集合的时候，已经和三金影后聊上。
她抬眉：“按照我追综艺以来的经验，节目组没有这么好心。”
“冰箱肯定是——”潘思然卖了个关子，语气幽幽，迅速打开冰箱，“空的！”
“……”方曼吟望过去，“好满。”
冰箱里琳琅满目，各种食材应有尽有。
两位小花各自的粉丝刚要开战，就听见丁暮芸开口。
“太好了。”丁暮芸柔声道，“至少我们的一日三餐能有着落。”
冰箱里食材种类多，但摆得乱。向星晖上前，大致将食材分类，饮料、牛奶和水摆在门侧，鸡蛋放进收纳盒，肉类和蔬菜分装，这样一来，又节省出空间。
顶流童之奇跟上来。
向星晖回头，语气温和：“没事儿，我自己就行。”
下一秒，童之奇伸出的手，停在橙汁上方。
僵住……
喝还是不喝？
“咳。”童之奇转而去抓鸡蛋，“我还是帮帮忙吧。”
【哈哈哈哈发出今天第一声爆笑。】
【弟弟！！！你眼里没活儿啊（疯狂摇晃肩膀）】
鸡蛋外壳脏，他拿去水龙头底下冲洗：“哥，给你。”
向星晖欲言又止，出于礼貌，什么都没说，默默接回来。
【啊啊啊鸡蛋不用洗啊！】
【只有我觉得影后老公挺好的吗？】
【先导片里说，相爱变成相杀，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笨蛋。”顶流的妹妹童之乐翻了个白眼，嫌弃道。
童之奇听到吐槽，冷脸回头：“你说谁？”
节目先导片经过剪辑，以更轻松的氛围呈现。
可直播节目中，把握不了这样的节奏感，明星嘉宾与搭子之间的矛盾本就存在，一不小心，很容易就会造成紧张僵硬的局面。
就像现在一样。
“什么谁不谁的？”童之乐一脸没所谓，挑着眉反问。
【哥哥，这是在上节目，注意影响啊啊啊！】
【呜呜呜不敢看了，好怕奇奇被人骂。】
【哥哥怎么突然较真儿了？】
【搁谁被这么怼能高兴啊，顶流不要面子的吗？】
童之奇又问：“你说谁笨？”
“蛋笨。”竹竹软乎乎的小嗓音响起。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直到纪凝“噗嗤”笑出声。
兄妹组：？
【人好蛋笨！】
【竹竹宝宝，ee又来了，吧唧吧唧吧唧！】
【蛋：你清高！你了不起！】
……
第一项任务很简单，吃一顿早午餐。
公布任务时，陶导语气缓慢悠扬。
“让关系回到起点，最初我们期待的，只是一碗清粥、几道小菜、一壶豆浆……”
“甚至更加简单直白，不过是为了坐在一起，和彼此说说话。”
餐厅里，隔着非常远的距离，摆放四张桌子。
四组嘉宾，有单独的面对面时间，不受外界干扰，共进早餐。
随便聊什么都可以，但说话不能带刺儿，还得有眼神上的交流。
早午餐是由节目组准备的，任务正式开始。
夫妻组谨记规则，刚开始是想随便聊点儿什么，但嘴唇动了动，却发现实在没什么可聊的。
向星晖：“今天的天气真好。”
丁暮芸：“秋天到了。”
漫长的沉默，连空气都凝结。
“天气预报说早上会下雨。”向星晖又说。
丁暮芸拿起刀叉：“吃牛排吧……”
“牛排煎得不错，你猜是几成熟？五分？还是……”
丁暮芸无奈道：“没话说，也是可以不说的。”
【哈哈哈哈哈哈。】
【既好笑，又伤感。】
闺蜜组很少同台，更别说是同框吃一顿饭。
这样的场面，非常难得，粉丝们蹲守着，却没能找到素材。
她们谁都没有打破沉默，可按照节目组的规定，得有眼神上的交流。
【真的不开口了吗？就这样对视到天荒地老是吧。】
【她俩的眼神……有一种淡淡的亖感。】
兄妹组是节目组重点观察对象。
陶导坐镇，生怕局面难以控制，那就必须抢在直播延迟的短时间内，抓准时机，进行消音。
规定不让说带刺儿的话后，兄妹俩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哐当”一声，童之乐摆在瓷盘边沿的勺子没放好，发出脆响。童之奇斜了她一眼，嘴角撇了撇。童之乐皱起眉，刚要出声，做了个深呼吸，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
【妹妹：我忍！】
【哥哥在外面是快乐小狗啊，为什么对妹妹这么不耐烦呢？】
四组嘉宾，其中三组都是沉默的。
偶尔传来的，也只是刀叉碗筷或勺子碰撞的声音，以及细微的咀嚼声。
这顿早午餐的时间跨度，太长了。
在僵持中，剑拔弩张的三组嘉宾煎熬着，发现才过去一个多小时。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素人组嘉宾。
纪凝和竹竹小朋友，简直聊到忘我。
网友们莫名被吸引。
她俩看起来确实不熟，互相并不了解，却又默契地，能接上对方天马行空的每一句话。
【好微妙的感觉啊，她们到底是不是母女？】
【如果真是母女，能弄丢孩子这么多年，纪凝也很不负责任吧。】
【exm？难道该怪的不是人贩子吗？】
纪凝不知道网上纷纷扰扰的声音如何评价自己，也并不好奇。
她只想尽快查清楚当年的事。
同时纪凝也明白，自己和崽崽，正站在流量的中心。
流量是一把双刃剑，正因为这些日子以来的关注度，竹竹才有机会回家，回到妈妈的身边。而她自己，也得到机会，弥补错失的时光。
只是同样的侥幸，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临。
因此，将安全教育课提上日程，刻不容缓。
最后一道甜点，是美味的冰淇淋。
冰淇淋上桌后，竹竹一边用小勺子挖着品尝，一边听妈妈讲课。
人群密集处，走丢的话，要乖乖等在原地。
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糖果零食，不可以拿陌生人的玩具，更不能跟着人家走。
纪凝：“陌生人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竹竹哦！”
纪凝：？
……
早午餐结束，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左右。
三组明星嘉宾如蒙大赦，即便节目组要求他们完成洗碗、擦洗玻璃、清扫落叶等任务，也毫无怨言。
摄影大哥扛着机器，在院子里调试。
镜头调转方向，落叶飘下。
【哇，那里是不是有一个肩宽腿长男！】
【还有个路人！】
清扫落叶任务的嘉宾还没出来，摄影师便随意拍摄美景。
“江先生，就是这里了，云碧度假区。”
“估计在那边，我去看看——”
清扫落叶任务组的两位嘉宾出来了。
是纪凝和竹竹。
竹竹小小的脑袋瓜子里，装满许多知识点。
不向陌生人暴露个人信息，有危险要找妈妈，或者报警。
总之，必须保护好自己。
“要凶一点。”纪凝反复提醒。
竹竹握拳：“好！”
院子外，江乘回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镜头恰好捕捉他凌厉的侧脸。
【芜湖！！！好养眼！】
【啊啊啊啊啊他是谁！】
【他过来了！】
【陈秘书，一秒钟，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
文特助同样回过头。
【路人也是个男的。】
【没事儿，转回去吧。】
纪凝没留意到院子外的一幕。
她继续随堂考核：“现在又来了个陌生人问你，竹竹，你今年几岁了？”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江乘脚步顿住。
他带着问题来，却早已预设答案。
竹竹还没回答，想了好久。
看得出来，小朋友有点迷糊了。
纪凝便提示：“态度必须强硬，不向陌生人透露个人信息……”
竹竹挺起小胸脯，神秘摇头，态度很强硬。
“不是三岁半！”
纪凝：……
【纪凝：所以是八岁吗？】
【哈哈哈哈为什么龇着小米牙？】
【我们宝宝有气势的，奶凶！】
第19章 第19章 哔哔哔——警察喔。
亚亭集团顶楼董事长办公室外, 傅明亚的秘书林莉抬手敲门。
“进来。”
《换换人生》节目第二季，于昨天中午十二点开始正式上线。
节目刚开播没多久，曾经的小童星纪凝露面, 网上议论纷纷, 有关于她名字的词条搜索量直线上升。
其中一个营销号发布的内容，非常用心。
博主剪辑纪凝小时候的演技高光片段, 很有技术含量，一个神转场, 将纪凝现在与当年的模样做了对比。前半段视频给人带来时光荏苒的情怀, 到了后半段, 转折并不突兀，阳光洒下, 画面里的她唇角上扬, 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竟依稀能找得出当年的影子, 再加上bgm极为适配, 内容发表没多久, 平台给了流量, 也因此，博主涨了一些粉丝。
博主很感慨, 发了一篇小作文，表达自己的心情。
大意是，儿时父母工作忙, 她的童年缺失家人陪伴, 更多的时候，是电视机里的人物们陪着自己长大。不知不觉间，这位小童星演的一个个角色, 对她造成深远的影响。后来，纪凝退圈，成长过程中，许多记忆被自然而然地冲淡，博主慢慢忘记儿时这个小偶像。
直到长大，偶然与朋友回忆起儿时喜欢的小明星，博主重新找回当年的剧集重温。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知道童年偶像的现状，没想到，竟会在这档节目里，看见长大后的纪凝。
博主的小作文，很真挚。她写着，剪辑视频时，一直在这档综艺节目里寻找有关纪凝的片段，作为素材，当时她就发现，外界的流言蜚语，并没有阻碍纪凝成长前进的脚步。博主不知道网友们理想中小童星纪凝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但在自己看来，纪凝应该就如她作品中的经典小角色一样，聪慧、勇敢，充满着力量。
【这档综艺里大咖云集，纪凝能分到的镜头太少了，但就像博主说的一样，虽然发挥的空间不大，她还是让我们看见了惊喜。】
【博主说出了我的心声！节目刚开场，一看见她，我就在想，如果《去远方》里的小元宝妹妹长大了，应该就是像这样吧。有一种小元宝妹妹在平行世界好好生活的感觉，很感动。】
【博主是真爱粉啊，太真情实感了。】
【所以谁说我们凝凝没有粉丝啊！】
评论区里，大家都给博主的剪辑技术点赞，并且给她提供剪辑思路催更。
没过多久，博主回复了网友的评论。
博主表示，也许是版权问题，视频突然被限流，同时官方要求下架整改，剪辑只是兴趣所在，后续应该不会再发布同类型的作品。
这一条评论底下，折叠了许多回复。
原来同样的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早些年，一些小营销号发布有关于纪凝的童年经典作品片段，同样被限流。
【啊什么意思，我有点懵了。】
【所以纪凝是什么不可说的人物吗？】
【有人在捂嘴？所以我这条一会儿是不是也得消失？】
【好奇怪，再看看。】
“傅董。”林莉说道，“您确定要联系节目的主冠名商吗？”
如今综艺行业不景气，投资缩水，不少项目还在策划阶段就直接夭折。《换换人生》节目第一季爆火，可第二季节目又经过整改风波，虽邀请到的嘉宾阵容强大，但谁都无法保证节目再次出圈，因此投资方也采取观望态度。
在这样的情况下，节目主冠名商有着相对的话语权。
从节目官宣，到纪凝参加节目录制，这期间，傅明亚给她施加过压力。甚至直到节目正式开播前的一秒，傅明亚都以为，纪凝不会让自己失望。
显然，是这四年间纪凝温顺乖巧的表象，给了她错觉。
“傅董——”林莉欲言又止。
傅明亚扫了她一眼。
林莉犹豫许久，说出心底的顾虑。
区区两个素人嘉宾而已，换就换了，影响没这么大，最多引起网上几天的热议，可时间会冲淡一切。
节目主冠名商自然乐意给傅女士这个面子。
“但是，如果坚持这么做，您和大小姐之间的关系，会更加恶劣。”
傅明亚的眼底没有波澜。
她给过纪凝机会的。
可也许是从小到大，纪凝吃过的苦头不多，才会像这样肆意妄为。
从综艺正式开播到现在，甚至不到二十四小时。网友们神通广大，扒出的所谓豪门秘辛，已然接近真相。
照这样下去，从此别人提起亚亭集团，只会想起不入流童星长大后未婚生育的丑闻、被拐卖的孩子……
甚至一些更加不堪的往事。
“约的是几点？”傅明亚问。
“下午两点。”
傅明亚看了一眼手表：“差不多了，准备一下。”
……
“我不是三岁半哦！”
话音落下，竹竹的小表情逐渐笃定。
但这样的笃定，因得不到回应，而变得懵懵的。
三岁四个月、三岁五个月、三岁六个月？
竹竹两只小肉手，一边摆出三根手指，一边摆出一个四五六，有点儿灵活。
【哈哈哈哈这是新型摩斯密码吗？】
【情报输送中……】
【我要被竹竹可爱到昏倒啦！】
【宝宝都不确定了，这边建议宝宝下载一个反诈app，实时监控，不用自己这么费劲儿学习。】
纪凝抬起手，像揉汤圆似的，揉了揉竹竹圆咕隆咚的小脑袋。
这么小的宝宝，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呢？
她和竹竹才认识没多久，错过的三年时光，很难只是用“弥补”二字就能轻飘飘地揭过去。
母女之间的感情，依靠着天然的关系纽带，可很多时候，纪凝不了解她，笨拙地适应母亲的角色，每一步都在摸索。
“不对哇？”竹竹歪着脑袋。
小团子自被拐卖起，就在糟糕的环境中长大。
习惯被忽视的宝宝，也习惯用更加乖巧懂事来争取大人的关注，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应该怎么做，因此每当遇到问题，她第一时间就是怀疑自己。
“对的。”纪凝揪了揪崽崽脸颊上的嘟嘟肉，“聪明宝宝。”
【呜呜呜呜竹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今天又是被夸夸的小孩！奖励宝宝一朵小红花！】
【我们宝宝虽然小，但是什么都懂，她也希望得到肯定啊……】
【这一波给纪凝打一百分，她犹豫的那几秒，应该也是在心疼竹竹。】
还有一部分网友们，仍对刚才镜头偶然间捕捉到的侧颜念念不忘。
只是清扫落叶组的嘉宾已经出来了，直播间的主角成了她俩，就连摄像大哥都没注意到，自己刚才无意中拍到远道而来的“客人”。
但一直关注直播间数据增长情况的陶导，注意到了这一点。
【是不是天杀的人贩子拐走我的老公？他又去哪儿了，给我还回来！】
【刚才那是哪条娱乐圈的漏网之鱼吗？！】
【不可能！以我混迹粉圈的经验和眼光，这样的极品，不可能是个没有姓名的糊糊。】
【应该不是，好明显的上位者气质，尤其配上身边的跟班儿路人，帅哥不像是混娱乐圈的。】
陶导起身往院子里走，去寻找那道身影。
从前，他入行已经有些年头，但总等不到机遇，还只是一只小虾米。那时候一切工作，都得自己亲力亲为，事无巨细。
当时，综艺项目在最兴盛的时期，还有很大的优势，但也并不是每一位投资商都拿钱不当钱，面对他这样的新人综艺副导，对方同样在选择。筹备中的项目，在展开阶段，赞助方面却始终没谈拢，正当陶韶荣最低谷时，他认识了江乘。
准确来说，应该是江乘的父母。作为投资方，鹤乘集团的两位决策人行事较为保守，还在犹豫，是江乘看完策划书的一句话，打消他们的疑虑。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没记错的话，当时江乘可能刚刚成年，不像现在这般气势，但少年意气风发，一句话决定了项目的存亡。后来，陶导向人打听，才知道，这样绝对的话语权，是因为，对方是鹤乘集团的继承人，从小被作为接班人来培养，目光独到之处，连董事会都认可。
后来，综艺大爆，陶韶荣由副导升为总导演。
他没想到，在这里，自己又见到了江乘。
……
江乘是带着问题的答案来的。
纪凝消失的这些年头，寻找她，似乎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过去她给的所有身份信息都是虚构，与她相关的一切，在那四年间，随着一同凭空消失。
江乘从未怀疑过，直到在电视上见到她的脸。
亚亭集团在昨晚发布一则收养竹竹的声明，声明发出后，没过多久，又被删除。
一开始，网上谣言四起，可一夜之间，几乎一切与此相关的消息都消失了。
得知她的真实名字之后，再调查与她相关的信息，并不难。
亚亭集团的千金，纪凝。
即便北城纪家低调，甚至因纪凝曾经童星的身份而刻意抹去许多对外的消息，但越遮掩，越是欲盖弥彰。
并不是杀猪盘。
杀猪盘是为了骗钱，人家纪大小姐，只玩弄感情。
此时，江乘的脚步不再向前，只是面无表情，望着纪凝的背影。
枯黄的叶子纷纷掉落。
根本就扫不完，纪凝提着扫帚，躲到镜头盲区。这显而易见的偷懒行为，戳中网友们笑点，摄像大哥也知道大家爱看什么，扛着摄像头直接就跟过去了。
只留下竹竹小朋友，独自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扫落叶。
注意到有人过来时，小团子转头望过去。
午后阳光暖洋洋的，却有些刺眼，那人的个子好高，竹竹仰着脸，小脖子都要发酸。
呆呆萌萌的崽崽落了单，安全教育小课堂里的知识点在脑海中闪回。
那些有关于个人信息的问题，她已经在心底对答如流——
不叫竹竹、不是三岁半、妈妈不叫纪凝、不是住在节目组的三号房！
文特助走上前。
他刚要开口询问小朋友一些问题，却被制止。
文特助疑惑地望向江先生，到底不敢轻举妄动。
“你好。”
江乘有着低沉好听的声音。
竹竹歪头。
刺眼阳光洒落，黑葡萄一般的眼睛不由半眯起来，脸蛋便更像一颗很好捏的小桃子。
心底的答案，已经预设。
网友们关注的亲子鉴定资料，提醒了江乘。再顺着这个方向调查，纪凝曾入院，两个月后，纪家报警，称孩子失踪。
按照时间推算，失踪婴儿就是现在的竹竹。
而竹竹，很有可能是他的孩子。
至于那天在酒店见面，纪凝假装不认识他，是担心他来抢孩子。
这就是网上所说，给小孩挑选一个父亲，而后去父留子？用上假身份，证明早有目的，这样一来，逻辑通了。
于是四年前的恩怨，成了一笔糊涂账。
但又并不是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释——
孩子出生后的两个月，纪凝再次入院。她出国散心，一走就是三年年头，没有回来，也不再追查孩子的下落。
虽符合他对她的认知，任性、自私、极度不负责任……
可不管玩什么，都应该有个度。
想到这里，江乘的眸光冷了些。
直到小团子思考过后认为，不能和陌生人说话，可问好是最基本的礼貌，奶声奶气地开口。
“你好哇。”
江乘的心软了一下。
他微微俯身，这是从未有过的心情，或许应该学着更温和一些，才不会吓到孩子。
目前来看，一切怀疑，都只是基于最离谱荒唐的猜测。
就算怀疑属实，后续还有一系列麻烦事要处理，他也会尽可能地，不影响孩子。
更不能伤害孩子。
江乘抬了抬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小朋友打招呼才够温柔，大手落到她的脑袋瓜子上。
大手落下，挡住落在竹竹眼底的阳光。
小团子眨了眨眼，可爱的小米牙都要露出来时，定睛一看。
看完江乘，她又转头去看文特助。
现实生活远比影视剧狗血。
文特助的一系列反应都慢了半拍，却也察觉到江先生在怀疑什么，此时面对眼前的崽崽，咧开嘴露出一个最和善的笑容。
说不定崽崽是将来的小老板呢……
然而，在文特助露出标准八颗大牙之后，竹竹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
竹竹认出来了。
这是上回酒店抓着妈妈胳膊的叔叔！
后来，妈妈还找保安了呢！
可爱的脸蛋，即便是垮着，仍旧毫无杀伤力。
可这不妨碍她回忆妈妈所说的气势逼人脸该怎么演，小短腿踢着，仿佛踢出了正步，转身时，大步流星，远离这个地方。
妈妈在安全教育讲堂上说过了，遇到坏人，更不能露怯。
要表现出最勇敢的样子，才能在短时间内，以气势吓退对方。
竹竹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直到慢慢走近妈妈，才安心下来，放松地小眉头舒展。
安全教育小课堂，毕业！
而身后，江乘望着竹竹离开的背影。
小身影很忙，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决绝、冷酷、头也不回！
和她妈妈一样。
同时，摄影大哥扛着器材凯旋，镜头又不经意带到江乘脸上。
【刚才竹竹——等一下，又看见帅哥了，我刚才想说啥来着！（doge）】
【啊，他好像要碎了。】
小团子发现可疑人物，迈着“噔噔噔噔”的步子去找靠山。
软软糯糯的怀抱袭来。
纪凝差点没站稳，等听清楚她的话，视线望过去，落在江乘脸上。
他站在那儿，肩宽腿长，眸光冷淡，清爽利落短发衬得轮廓分明的五官更加凌厉。
纪凝见过他，上回在酒店认错人的，就是他。
四目相对时，陶导出来，快步越过纪凝和竹竹，笑容满面地走到江乘面前。
“江先生！”
“不是啦。”纪凝收回目光，对竹竹解释。
“巧合而已，那位应该是导演的朋友，来找导演叔叔叙旧的。”
……
陶韶荣热情地招待了江乘。
当年还年轻，他毕业后独自留在异乡，最难的时候，交完房租连泡面都吃不起，咬紧牙关熬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从起初认为自己的才华得不到施展，再到后期，怀疑自己压根没有才华，陶韶荣甚至打算熬到年底，就回老家找一份踏实的工作，安稳度日算了。可没想到，就是在那个节骨眼上，他遇见贵人。
虽然……
贵人早已忘记他。
综艺寒冬，现在的项目，是越来越难做了。
陶韶荣并不清高，深知再好的内容输出，也需要真正的实力作为资本底气，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多个人脉多条路，因此——
他直接给江先生把茶给泡上了。
陶韶荣谈起当年，也说起对鹤乘集团的感激。
他后续手中的项目，自然不止这么一个，甚至还有一些构思，在脑海中形成了雏形。陶导听着，按照江先生的意思，近年来，集团将重心放在海外市场份额的拓展上。
但陶导并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其实节目的录制还是很有意思的。”陶韶荣说。
“你看，这边的每一个屏幕，代表着每一个直播间。”
“除了把控节目的节奏和呈现出的效果以外，还有时刻关注网友们的反馈。”
“如果江先生有时间，可以亲自感受一下，就当是度假，要是能给我们节目组提供宝贵的意见，那就更好了。”
八年前那档节目，江乘并没有来探班。八年后的今天，曾经的少年，成长为如今内敛沉静的模样，不苟言笑，气场迫人。
陶韶荣以为自己的邀请，必然会被拒绝，可没想到的是，他竟接受了。
“陶导。”副导演急急忙忙地过来，都还没看清边上的人，就说道，“劝退这活儿，你丢给我，直接就不管了？刚才我找纪凝，半天没好意思开口，还是她自己先猜到的。”
话音落下，副导演才意识江乘与文特助的存在。
陶导摆摆手，让他先出去。
江乘：“劝退？”
提起这件事，陶韶荣就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刚才，他接到主赞助商的电话，要求素人嘉宾退出节目录制。其实这不是多为难的事，操作起来也是可行的，劝退纪凝和竹竹，对外则表示两位素人因私人原因无法继续参与后续节目的直播，再另外换一组素人嘉宾顶上，就能高效处理这个问题。
但是，陶韶荣心里还是不乐意。
一开始，他以为纪凝只能打一个情怀牌，就连观众们也认为，素人嘉宾凑在一起，给出的节目效果一定闷上加闷。
然而没想到，当节目正式录制，偶尔跳脱的纪凝搭配有些胆怯的小不点，营造出让人意外的火花与惊喜。节目开播没多久，有关于她俩的话题度，成了网友们讨论的一大话题，就这样把她们给换了，实在很可惜。
并且，两位素人嘉宾，一个二十年前是自己的童年小女神，另外一个，则是嘉宾中唯一愿意捧哏的暖心小甜瓜。
就算是出于私心，陶韶荣也不愿意换掉她俩。
“好端端，为什么要跟两个素人过不去呢？”陶韶荣身不由己，感慨道，“也不知道她俩是得罪了谁。”
文特助竖起耳朵听。
这些都是知识点，后续江总要考的。
而江乘，则透过玻璃窗，望向院子里的纪凝。
她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即将退出节目的录制。
大小姐百无聊赖，踩着地上的落叶，眼帘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节目正式直播的第二天，嘉宾们都逐渐进入状态。
只不过，这档综艺说是以探讨修复亲密关系为主题，明眼人也看得出来，嘉宾双方不愿探讨，也不乐意修复。
【只愿意赚通告费咯？】
【一点诚意都没有，上节目，黑着脸就把钱拿了，这钱真好赚啊。】
【这又什么好yygq的，戾气没必要这么重吧……如果亲密关系有数值，现在嘉宾们拿到的分数肯定是负分，节目组的修复，从负分开始，总得先找到一个契机和切入点。现在是坚冰融化的过程，大家不能多一点耐心吗？】
【刚才节目组让嘉宾们填写题目卡，他们虽然不情不愿，也还是配合了，这肯定是一个好的开始。】
【希望经过这段时间的录制，嘉宾们能真正敞开心扉。】
下午的任务，大多是在休闲区做一些零七八碎的活儿。
很显然，接下来的大部分时光，嘉宾们都将在这里度过。
晚饭同样由节目组准备，饭后，嘉宾们收到题目卡。
题目卡要求，每一组嘉宾填写相识以来对方做过最让自己感动的一件事。
题目卡上交时间，为明天早上。
至于现在到直播结束的两个小时，则为自由活动时间。自由活动，也就意味着嘉宾们自由发挥，唯一需要遵守的规则，是必须与搭子绑定，不能单独行动。
【纪凝和竹竹好像没收到任务卡？刚才没给她们分吧……】
【啊，我还想看宝宝答题来着。】
【她们和另外三组嘉宾不一样啊，又不是为了修复关系来的。】
【不过我也想到一件奇怪的事，昨天彩蛋那张任务卡，就不提了吗？就好像没发生过似的，搞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总感觉从扫落叶开始，凝凝和竹竹就被边缘化了，镜头特别少。】
【吃晚饭的时候，镜头就根本没带到竹竹，如果不是崽崽小声说‘好吃’，我都差点忘记她也在。】
【素人组人气确实没有其他组这么高，但也不能区别对待得太过分吧。】
回到三号房，纪凝随手将昨天画的任务卡丢到垃圾桶。
结束今天的录制后，她和竹竹，将离开这档节目。
小团子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似懂非懂，问妈妈可不可以把任务卡捡回来。
等到纪凝同意，她伸小手，将任务卡收好。
那上面画着从前的妈妈，还有吐泡泡的婴儿竹。
竹竹好喜欢。
房间里有节目组准备的油画棒。
纪凝教她画画，小手指胖胖短短，握着着天蓝色的油画棒，将泡泡吐成彩色……
孩子的眼睛清澈明亮，就像镜子一样。
缤纷世界成为画作，竹竹的眼睛亮亮的，唇角扬起稚嫩笑容。
早上出门散落在床上的杂物乱七八糟。
竹竹要自觉整理时，被妈妈拦住。
下一秒，软乎乎的宝宝躺倒，翘起小脚丫。
纪凝对她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比如不用乖巧，不用懂事，就算是调皮一些，也不会被责怪。
“那会被丢掉吗？”竹竹小声问。
在赵家，大人们常说的话是，不听话就赶走她。
竹竹牢牢记住，规避一切可能被赶走的风险，一天又一天。
可是现在，妈妈看着她的眼睛，说不会的。
“不会。”纪凝轻声重复。
小团子揉了揉眼睛。
也许是前些天太累，现在不过七点，她的眼皮子就已经打架。
“竹竹永远不会被丢掉。”
听着妈妈这句话，竹竹终于放心地，进入梦乡。
……
影后和两位小花的直播间，人气非常高，因为俩直播间已经并拢了，可以说是强强联合。
潘思然有很多鬼点子，在听到节目自由活动规则是不能单独行动后，立马就冲着方曼吟扫了一眼。她们互不搭理，又有诡异的默契，一同敲响三金影后的房门。
丁暮芸与向星晖抽到的房间本来就大。
这对夫妻，彼此之间虽相顾无言，却都是好说话的人，热情地招待了两位小花旦，甚至向星晖还给她们准备了水果拼盘和点心，几个人打趣，称这是一场小型的茶话会。
【感觉姐姐好喜欢潘思然啊，经常给她逗得笑眯眯的。】
【她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姐夫，就是很讨喜啊！】
【这样一看，方曼吟就呆头呆脑的，连话都不太接得上，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不是说在这一圈混出名头的都是人精吗？我看她好木讷。】
【又不是选公关，还需要时时刻刻高情商发言吗？方曼吟是优秀的演员，演什么像什么，这就足够了。 】
刺头兄妹不知道其他两组已经抱团消磨时光。
他们俩在房间里，各自选了个角落，背对着彼此，一声都不吭。
“喂。”童之奇喊，“你在写题目卡吗？”
“没写。”童之乐说，“你能做过什么让我感动的事？根本没有。”
当哥哥的，往椅背靠了一下，将题目卡丢到床上：“确实。”
妹妹童之乐顺着抛物线的方向望去，抬了抬眼皮。
“你不写了？”
“不写。”
“你最好是真的不写。”
童之奇长腿一叠，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双手在后脑勺后随意撑着。
【啊啊啊啊！哥哥和平时好不一样，吊儿郎当的样子，除了舞台上，生活中都没见过。】
【松弛感拉满，这个表情好欠扁，截图截图截图！】
【之前一直觉得童之奇温吞的快乐小狗性格不够符合顶流特质，现在好了，对味儿！】
“别像小时候，说不愿意写作业，到学校门口又吓得哭鼻子，还得我给你擦——咳，善后。”
童之乐说完，把头转回去。
难得的，她哥哥没有再回怼，直播间里安静了很长时间。
【哈哈哈哈哈来自亲妹的无情爆料。】
【为什么感觉哥哥的表情有点怪？好像不太自然。】
【照理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不应该啊……】
【所以他俩小时候感情应该还不错吧？妹妹都会在哥哥哭鼻子的时候给他擦屁股耶。】
【文雅一点，是善后！妹妹都故意改口了，为这个节目的审核操碎了心！】
【借楼问一下，隔壁凝凝和竹竹的直播间怎么是关着的？刚开始以为是设备调试问题，但现在都过去很久了，也没有动静，请问可以去哪里反应？】
【@节目组，别拿我们素人组粉丝不当粉丝！（叉腰）】
……
房间里没有任何娱乐设备，甚至连信号都差。
纪凝将手机举到头顶，才能搜到一格信号，小圆圈转个没完，半天都显出不出页面。
她给竹竹盖了小被子，起身出了门。
纪凝不敢走远，独自在门外的小道踱步。
最后，在门口小石阶坐下。
秋夜有点凉，她仰着脸，望向天边皎洁的明月。
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她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月光。
“江先生，刚才和您提的项目——”陶韶荣送江乘离开。
半天没等到老板回应，文特助好奇地看去。
原来江先生的目光，望向另一个方向。
又偶遇了。
陶韶荣：“江先生……”
“我会考虑。”江乘淡淡应了一声，却还没收回视线。
夜里起风了，有点冷。
纪凝独自坐在门边，双手环着自己的手臂，下巴埋进臂弯，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记忆中，她一直有着向上的生命力。
很少像现在这样，蔫蔫儿的。
“妈妈。”
听见奶声奶气的呼唤时，纪凝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回头，看见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只手抱着小被子的竹竹。
纪凝差点忘记，竹竹睡着时没有安全感，会揪着自己的衣角。
刚才，应该是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不在，就跑了出来。
纪凝站起来，要牵小团子回房。
可还没有完全睡醒的宝宝，变得懒懒的，坐在妈妈的身边，小脸蛋蹭一蹭她的臂弯。
还是这样的怀抱，最温暖。
秋天的夜风吹来，也不再凉了，多了温柔的抚慰。
月光静悄悄的。
纪凝与竹竹并肩坐着，一人扯着小被子的一角。
纪凝以为，宝宝又睡着了。
她仰头，望着漫天星光。
“妈妈，节目不录了吗？”
“对啊。”
竹竹是心思细腻的宝宝。
她依偎在妈妈怀里，是安慰，也是陪伴。
江乘站在原地，眸光沉静地望着这一幕。
她不开心。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他低头看。
那是一条文字编辑的短信。
当年，纪凝因一起重大车祸入院，苏醒后，她失去记忆，被安排出国。
直到半个月前才回北城。
……
此时，丁暮芸与向星晖房间的门开了。
夫妇俩站在门边，非常客气，与两位小花挥手道别。
小花组的摄影姐姐跟上她俩。
无意间看见竹竹和纪凝，就坐在门边。
两位小花还不知道素人组嘉宾即将被换下的消息。
刚要和她俩打招呼，就见她们“腾”一下站起来。
“竹竹，有没有听见那边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我们小竹宝！想死ee啦！】
【竹竹刚睡醒吗？声音奶呼呼的，像吃了奶片儿。】
【纪凝的眼圈怎么有点红？】
不远处的大树后，显然有动静。
纪凝拉着崽崽的手：“我们去看看。”
前边好黑，但有动静。
而后，纪凝打开手机手电筒。
一束强烈的光射去。
【哔哔哔——警察喔。】
【小贼！哪里跑！】
竹竹被柔软的小被子包成一坨，只露出圆脑袋，和脑袋上可爱的小揪揪。
“什么人？”纪凝冲着黑暗中喊。
竹竹坚定的嗓音也响起：“什么人哇？”
江乘、文特助和陶导从黑暗中走出来。
站在手电筒的刺眼光芒下。
仿佛被逮捕。
网友们：……
这是哪一出！
纪凝晃了晃手电筒，摇出节奏感。
跟看演唱会似的。
他们仨：？
江乘眼花缭乱，同时目光被冲到前面的小团子吸引。
竹竹的眼睛，是闭着的，眼皮睫毛一起颤。
两只手身侧捏成圆碌碌小拳，整个肉呼呼的脸蛋都在用力。
【宝宝：告诉俺妈，俺不是孬种！】
【可是麻麻，真的好可怕呀呜呜呜/(ㄒoㄒ)/~~】
第20章 第20章 听错了吧？！
从今天下午两点多开始, 直播间里几乎很少出现纪凝和竹竹的身影。
在其他综艺里，素人嘉宾多用于充数，观众们最烦见到的, 就是毫无综艺感的素人在镜头前转悠, 破坏节目节奏，而节目主创团队, 迫于规则上的压力，更多的也只是无奈。
可这档综艺不一样, 两位素人的镜头减少, 网友们早就开始在弹幕区里询问原因, 甚至还有一部分人跑到官微底下质问，要求节目组做到公平对待。
【原来去官博评论区提建议是有用的, 终于见到凝凝和小竹宝啦。】
【竹竹的眼睛能闭得更用力一点吗？连五官都在使劲儿。】
【小米牙都咬紧啦, 我们宝宝也是很勇敢的，挡在纪凝面前, 是在努力保护实习妈妈呢。】
【好亮的闪光灯, 莫名好笑, 我是不小心误入Livehouse吗？】
【节目要是能配一段音乐, 被逮捕的仨人可以直接蹦迪了。】
节目组虽是在尚未开发完全的度假村录制节目，但即便纪凝和竹竹听见暗处的响声, 也没有给直播间营造出任何诡异气氛。这档综艺里，除了明星嘉宾以外，还有一大堆工作人员, 显然是安全的。
也因此, 崽崽吓得脸蛋嘟嘟肉乱颤的画面，无疑引来一大片友善的“嘲笑”声，网友们在玩梗之余, 顺便辨认手电筒闪光灯下的三个男人，开始科普。
蹲点节目一整天的观众们，见过江乘和文特助，老熟人了。
只是没想到，原来他们并不是度假村里无意经过的路人，这俩人是和节目组总导演在一块儿的。
【陶导嘛，上一季节目给嘉宾介绍规则的时候出场过，昨晚发彩蛋任务卡还有今天公布任务时镜头外的声音也是他。】
【这陶导还是有点东西的，拍的综艺都很好看，之前一个秀人上他的综艺，他给拍出了出圈名场面，镜头语言绝了，超级有电影感。】
至于另外两位的身份，不等网友们深扒，陶导就已经开口介绍。
毕竟，纪凝的闪光灯怼着他们，陶导担心不太礼貌，一不小心得罪了尚在考虑是否投资的金主，那就出大事了。
“这位是鹤乘集团的江总，以及江总的助理。”陶导说，“我正好要送他们离开，你就——”
纪凝默默收起闪光灯。
但毫无心虚的意思，谁让他们在大树后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啊！
“抱歉。”江乘低声道，“吓到你们。”
竹竹小朋友的眼睛早就已经睁开了。
虚惊一场，她歪歪头，看着眼前第三次见面的叔叔。
纪凝自己无所谓是否有礼貌，可在崽崽面前，得以身作则。
“没关系。”
文特助立即机灵地打圆场，说了些调节气氛的话。说话间，他还偷瞄纪凝好几眼。
当年她用假名字假身份欺骗了江先生的感情，说走就走连头都没回，现在再见面，居然还能这么自然，理直气壮就好像之前素不相识。
多有种的人啊！
如果说文特助是江先生的跟班儿，那么竹竹就是妈妈的小跟班儿。
听见妈妈开口，她小人不记大人过，之前的事儿通通一笔勾销。
小团子也乖乖地回答：“没关系。”
一段小小的插曲，打乱直播的节奏。
网友们虽看得更起劲，但摄影师回想起节目安排，尽量减少素人组出镜时长，转而将镜头对准方曼吟和潘思然。
陶导一时有些心虚，沉默片刻，转身对江乘比了个请的手势：“江先生，这边。”
江乘离开前，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纪凝的脸。
她心里不装事，开心的，或是不开心的，都写在脸上。
这一点，倒是从未改变过。
云碧度假村恢复往日里的安静。
出了度假村，文特助安排回程的机票，正要向老板确认，就听他开了口。
“暂时不回去。”江乘说，“先留在北城。”
就在几分钟前，他得知纪凝曾出车祸失忆的消息。
许多事，都还有待处理，比如当年的真相，以及他与孩子的关系。
随着事态发展至今，一些可笑的感情，应该随着真相揭开而放下了。
但如果竹竹的确是他的孩子，一切又得从长计议。
……
竹竹是充电五分钟，续航五小时的宝宝。
小眯了一会儿之后，她睡不着觉，但也不敢打扰大人，躺在床上自己打着滚玩儿。
竹竹的小短腿翘得高高的，又轻轻放下，听见外边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就翻过身，趴在床上，软乎乎的下巴撑着小胳膊，好奇地看。
纪凝很难想象竹竹在赵家那些年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连不睡觉，都害怕被指责。
她对竹竹说：“可以帮我开门吗？”
崽崽被这张床封印好久，终于可以下地，肉眼可见的惊喜。
她转身朝着床沿挪动，两只小短腿往下够，等到脚丫子点地，才稳稳落了下来。
这是竹竹保护自己不摔跤的方式。
她们三阳开泰房间的门，轻轻开了。
纪凝原本以为是工作人员和自己确定明天退出节目录制的事宜，没想到，是快递员。
一大早的，她问白卉能不能给自己寄几件衣服，当时想的还是将这档节目的录制当成人生一段旅程，玩得够本。
到了晚上，同城闪送送来一个特别大的行李箱，只可惜里面的行头是用不上了。
闪送一到，白卉就能收到短信。
她发来消息，提醒纪凝，欠自己一个人情。
顺便，还给纪凝带来一些最新八卦。
而纪凝本人就是主角。
这两天，纪凝跑去上节目的事儿成了他们这个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傅明亚与纪国亭那边，表面上看来风平浪静，但网络上有关于纪凝的词条一而再再而三被压下去，很显然是他们干的。
外界谣言四起，很少露面的纪家千金上了节目，其实并不至于成为笑话，白卉也不理解，为什么傅明亚与纪国亭这么在意这件事。
白卉成了这档综艺的观众，好奇后续发展。但白母告诉她，恐怕很快，纪凝上综艺这事儿就得消停了。因为那是绝不可能被傅明亚允许的。
白卉和纪凝的关系远不到熟稔的份上，但探听八卦是人类的本性。
微信界面，一来二回，她俩不在像之前那样一口一个“亲爱的”，维持塑料姐妹的热情，却反倒真诚了许多。
她俩互相探听彼此掌握的有效信息。
聊天记录越来越长，直到白卉发现纪凝一问三不知，兴趣缺缺地结束对话。
而纪凝，则望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思索许久。
他们家的家庭氛围非常差，自她记事起，就已经是这样。
但白卉说，白母曾告诉她，过去傅明亚与纪国亭是朋友们眼中最天造地设的一对，婚后数年恩爱如初，去哪里都出双入对，说是羡煞旁人都不夸张。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后来，夫妇俩一同出现的时候越来越少，傅明亚对外也再不提及丈夫。
纪凝放下手机，很认真地回想。
出车祸后失了忆，脑子本来就已经不太好使，再去回想二十多年前的事，太为难人了。她只记得，印象中，父母就像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室友，客气、疏离，相敬如宾。
再往前回溯，似乎他们也是争吵过的。那一阵子，纪凝才五岁，最高兴的事儿，是去剧组拍戏，穿上不一样的戏服，工作的时候，导演夸奖她是游刃有余的小演员，等待时，剧组的大人们则用带来的玩具和糖果逗她玩……细节都已经记不清了，纪凝只知道，那是非常美好的一段时光。
然而后来，突然有一天，她母亲发了很大的脾气。
家里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她离开了剧组，除了上幼儿园之外，还被安排了许多额外课程。
小朋友的忘性大，即便因不能再拍戏而难过，但还是能找到新的乐趣。学会拉小提琴的纪凝，抱着琴，跑到傅明亚与纪国亭房间里，要给爸爸妈妈表演。
他们听着，却都是各怀心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听着歌曲，都能吵起来。那会儿，纪凝的年纪太小了，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甚至连眼力见儿都没有，拉琴声没停下，纪国亭烦躁地抢过小提琴，狠狠甩到地上。
那是很重、很闷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回荡。
慢慢地，争吵声淡去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家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时间太久远，纪凝甚至要彻底遗忘这段往事。
如果不是因为白卉提起，她也不会开始怀疑，当年母亲勒令她退出娱乐圈，兴许还有隐情。
……
节目直播的第三天早晨九点，嘉宾们按照通知，在活动室集合。
纪凝和竹竹还没到。
这也是节目组的安排。
两位素人嘉宾将退出节目录制，可也不能退得毫无交代。副导演事先准备了一篇简单的声明，打算让纪凝与竹竹当着镜头的面，和观众们道别，事后再将声明发在官方微博上。
声明的说辞自然是冠冕堂皇，如嘉宾因私人问题不得不退出录制，节目组深表遗憾，但也只能尊重她们的决定等等……为了不让网友们过多关注这一点，节目组调整节目环节的设置，集合后，先收集昨天明星嘉宾们的任务卡。
再等到节目组在度假村小溪边铺上野餐垫，准备好吃的喝的，今天的直播才算正式开始。
秋日暖阳照耀，水面波光粼粼，小溪边自然风景舒适宜人，嘉宾们互道早安，说一些如“昨晚睡得好不好”之类的寒暄。
野餐垫很大，节目组要求明星嘉宾们围成一圈。
童之奇挨着向星晖坐下：“哥，我坐你这儿。”
潘思然是被网友们盖章认证过的高情商小花，一见到丁暮芸，就挽上她的臂弯。活泼可爱的娱乐圈后辈是个话痨，一开口，聊的都是丁暮芸从前的作品，对每一个角色的理解都有自己的想法，明显是做过功课的。
【思然之前采访的时候就说，她看过几千部电影，还会做电影里主人公的人物小传。】
【不是每一个短剧演员都能有像思然这样的成就，能被看见，除了一定的机遇以外，她是真的很努力啊。】
方曼吟一直站在一旁。
丁暮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抬了抬手：“曼吟，你也过来坐。”
丁暮芸的话，算是给方曼吟解围，她往前走了两步，坐下时抿唇点头。
【方曼吟是i人吧！】
【我每次在人多的场合也和她一样，傻傻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如果不是姐姐好心喊她过来，估计她会一直站在边上，回去之后再拍大腿懊恼。】
【方曼吟在潘思然面前被比得像个呆瓜，也难怪之前那部剧，作为女主，被抢了风头。】
【所以潘粉也承认潘思然是踩着方方上位吗？】
两位小花的粉丝们已经开始准备着掐架，就见不远处，童之乐小跑着过来。
童之乐不是明星，小跑时毫无包袱，一头短发在耳畔飞扬，还狠狠瞪了她哥一眼。
“之乐怎么迟到了？”向星晖笑着问。
童之奇：“出来的时候她在睡。”
“他没喊我。”童之乐咬牙。
【童之奇是想让妹妹多睡一会吗？】
【不像……倒有点像是故意让她迟到……】
【哈哈哈哈哈谁说影后和姐夫相爱相杀的？我看刺头兄妹组合才是相爱相杀吧。】
【相爱相杀（划掉），是相恨相杀（doge）】
弹幕区里，也有人问纪凝和竹竹去哪儿了。
不过各位明星嘉宾的粉丝量都很大，弹幕刷得快，有关于素人组去向的讨论没有停留太久。
陶导将收集到的题目卡摆在嘉宾们中间。
题目卡的内容是，对方曾为自己做过最感动的事儿。
“接下来请嘉宾们依次抽取卡片，念出抽取到的答案。”
卡片随机抽取，由丁暮芸开始。
丁暮芸的唇角始终挂着温柔笑意。
任务卡很厚，翻到背面，贴着一张特制薄膜，需要撕开才能辨认底下的字。
她打趣道：“我都有点紧张了，像颁奖前揭晓名单。”
“拜托抽到我。”潘思然皱了皱鼻子，语气俏皮，“三金影后作为颁奖嘉宾，颁的一定是大奖。”
几位嘉宾捧场地笑了起来。
丁暮芸撕开卡片背面薄膜，认真看着上面的字迹：“阿姨做的饭，很好吃，有家的味道。”
【咦？这是谁写的？】
【一脸问号……不是对方为自己做过感动的事吗，为什么又提到阿姨做的饭？】
【阿姨是谁啊？急急急，我是吉吉国王！】
向星晖往前凑，问道：“没有署名吗？”
丁暮芸摇头。
童之奇环视一圈：“是不是得自己认领？”
网友们见状，便猜到卡片应该是闺蜜组写的。
此时，潘思然和方曼吟都没有说话，直到童之乐催促了声。
“赶紧认领啊，不然这游戏得玩到什么时候……”
潘思然：“其实——”
“其实，这个‘阿姨’，说的是我妈。”方曼吟开了口，语气变得自然，“我妈做饭很好吃，特别是葱烧大排，每次同学们去食堂的时候，最先抢空的就是这道菜。”
她坐姿斯文，手中拿着一杯咖啡，却一直没有喝。
“这张题目卡是我写的。”潘思然接她的话，“那个时候念初中，我们班的老师爱拖堂。到了食堂，我爱吃的菜都不多了，但是阿姨每次都会从后厨端出两块葱烧大排，是提前给我们藏好的。”
【！！！我才知道，原来她们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是好多年的感情了。】
【我妈经常说，这种就叫少年朋友……以前关系这么好，后来怎么就走散了呢。】
【啊，感觉有点微妙。明明有这么多东西可以写，为什么要当着镜头说出人家妈妈以前在食堂打工的事？】
【方曼吟的家境不太好，小时候过得很苦的，她自己都不爱提，潘思然直接给她说出来了，真妙。】
【这就开始网暴了，能不能不要用恶意揣测思然？】
“好，下一题。”方曼吟也伸手，拿了一张题目卡。
撕开薄膜，她念道：“第一次约会，问我今天吃什么。”
童之奇抬眉：“大哥，这指向性就很明显了。”
“是我写的。”向星晖也笑了。
他回忆的，是二十年前的往事。
那时，丁暮芸已经入行，名气没现在大，可到了路上，偶尔也会被认出。小姑娘戴着时髦的渔夫帽，压低帽檐，小声问他，今天要吃什么。
向星晖记得他们拐了好几条巷子，在并不讲究的路边摊坐下，却忘了，当时吃的是什么。
【我感觉姐姐和姐夫这么多年分分合合，应该是因为步调不一致吧。】
【姐姐的事业太成功了，姐夫本来也很优秀，但和她在一起后，变成她背后的男人，可能心里的落差感有点大。】
【为什么背后的男人就要有落差感？这么多女人在家给事业成功的另一半当贤内助，要是有个什么不高兴，别人还说她们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是青菜肉丝粥。”丁暮芸说。
“这么接地气吗？”潘思然笑道。
“老板放了太多花生酱，味道特别重。”丁暮芸补充。
童之乐随手拿了一袋巧克力，打开之后，皱皱眉放回去。
她问：“但这为什么是最感动的事？”
丁暮芸也不知道，可她并不好奇，思绪纷飞，回想当年那碗青菜粥。
她不喜欢花生酱的味道，却意外地，觉得那碗粥，非常好吃。也许是因为时隔太久远了，久到她给记忆加上一层模糊的滤镜，往事才显得特别。
“第一次约会，她问我吃什么。”向星晖笑着回答，“没想到，这样的问题，一问就是二十年。”
【！！！击中我了！】
【突然有点感人，不是很短的时间，是二十年啊。尤其是姐夫用这么怅然的语气提起来，更觉得恍若隔世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俩现在是真没啥好聊的了，所以才每天问这个问题？】
【楼上的，你是真油盐不进！】
丁暮芸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一时有些恍然。
然而还没等她回过神，下一题已经开始。
嘉宾与嘉宾之间的矛盾，是根深蒂固的。
可不管怎么说，当这一刻，他们通过卡片上的文字回忆过去，就证明，一些被忽视掩埋的情感始终是存在的。
只能通过时间，将那些隐蔽的过去慢慢挖掘。
直播间里，网友们已经进入状态。
副导演给负责素人组的实习PD比了个手势。
这是要请纪凝和竹竹出场了。
PD才做了两天不到的时间，素人组就被劝退，实习生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知道内情的工作人员都清楚，是节目最大的赞助商要求换人，她只能在心底痛骂万恶的资本家，转头赶去三阳开泰房。
只是才走几步，听见小板凳上传来的手机振动声音。实习PD回头看一眼，拿着手机去找副导演：“副导，这手机好像是陶导的，响好一会儿了。”
副导演接过来：“管这些没用的，赶紧干活儿去。”
……
这是她俩最后一次住在三阳开泰房了。
一大早，纪凝出门一趟又回来，带回一个资料袋。
竹竹知道她们一会儿就要离开，盘着小短腿坐在地板上，把行李给收拾起来。
现在，她们有行李箱了。
好大一个行李箱，竹竹还在研究着怎么整理，短短的胳膊被妈妈用手架起。
架得小肉腿离地，但只是一小会儿。
纪凝是想抱起竹竹的。
不过大概是没做好准备，猛一下居然还有点吃力，她松手，默默做准备。
等妈妈做完热身，竹竹被抱得高高的。
小团子坐在行李箱上，两只手扒拉着拉杆箱扶手，脚丫子晃了晃，“咻”一下，行李箱就开始滑动。
纪凝说：“就像扭扭车一样。”
见竹竹露出迷茫的神色，她问：“没有坐过吗？”
小团子摇摇头。
后来，纪凝又举了几个例子。
滑滑梯、秋千、碰碰车，还有现在小朋友们如数家珍的玩具，竹竹都没有体验过。
竹竹拥有的，只有一只黑乎乎的小兔子娃娃，还是节目组工作人员送给她的。
“不管像什么——”纪凝说，“好玩儿就行，出发啦。”
纪凝向来会偷懒，在房间抽屉里找出塑料编织绳给行李箱绑上，抬腿一踢，再拽回来，开始玩遛娃游戏。
从来没有人这么陪竹竹玩过，小不点好新奇，激动得小脸粉扑扑，小小声发出欢呼。
纪凝单手拿着手机，蹲到了网友们扒出的最新消息。
他们找到她的微博。
那是四五年前注册的微博，纪凝对此毫无印象。
她过去发的，大部分是一些旅行日常，自拍照不多，就只有一张，却被网友们通过蛛丝马迹扒了出来。
纪凝尝试登录。
找回密码的页面显示，这个微博账号，绑定了一个手机号码。
纪凝点击找回密码。
“叩叩叩——”实习PD在外敲了敲门。
纪凝将资料袋收起来，再把竹竹从行李箱上抱下。
小团子意犹未尽，差点儿不舍得下来。
好在妈妈说，等一下离开节目时，她可以一路滑着行李箱去坐车。
抱着这样的期待，竹竹的小步子都变得轻快了好多。
……
傅明亚联系上节目的主赞助商。
既为合作或待合作关系，大家讲究的都是利益权衡，对方非常干脆，愿意帮她这个小忙。
傅明亚独断独行惯了，并不在乎纪凝是否会因此责怪自己。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她到底，还是要回家的。
至于孩子……
竹竹是他们家的孩子，自然也得在家里养着，只是绝不能跟着纪凝胡闹。
傅明亚对这档综艺节目极其反感，但这一刻，还是端坐在电脑前。
她要看着，纪凝亲口向观众们道别。
混乱的圈子，本就没有搅和在其中的必要。
她冷着脸，望向电脑屏幕——
“来了来了！”潘思然明快的声音先响起。
镜头缓缓转动，转向她视线望去的方向。
【啊啊啊啊！我们小竹宝今天好可爱哇。】
白卉寄来了一整个行李箱的行头。
挥金如土的白家二小姐，让品牌送来当季的童装，从头到脚的精致奢侈，就连挎的小包都配好，有logo的，很浮夸。
虽说离开也要闪亮，但纪凝实在难以接受把崽崽打扮得像一个小暴发户。
她从里面千挑万选，精心选了一件最日常的小裙子。
这会儿，竹竹穿着奶黄色的小裙子，露出白白嫩嫩、藕节般的小胳膊和小短腿。
细软的发丝被认真地绑过，在脑袋上顶了一左一右两个揪揪，连发带都配套，可爱得像一只小奶黄包。
圆乎乎的宝宝，被大家热情夸奖，歪着头，露出小米牙。
【啊啊啊啊可爱到犯规。】
【宝宝不像小奶黄包，我们宝宝像甜甜的小蛋糕呀！】
【感觉凝凝今天也有点不一样。】
【一样一样，一样的美貌攻击！】
副导演走过来，多看了她俩一眼。
出场的只是两个素人，弹幕的数量却丝毫不减。
内娱缺少新鲜血液，纪凝是童星，却又不是在大众的眼皮子底下长大，自带观众缘与话题度，如果能抓住机会，前途无可限量，甚至如果她儿时的天赋还在，在演艺事业上的上限会非常高。
只可惜，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得罪了人，没法在这一行继续发展下去。
副导演心中惋惜，但只能按照主赞助商的要求走流程。
竹竹被野餐垫吸引，见童之乐招招手，便走了过去。
童之乐从野餐垫子上拿了一个刚才被自己开封的零食袋子。
“这是什么哇？”
“金币哦。”童之乐逗她。
节目组选了一堆情怀零食，这巧克力，是她小时候的最爱。
长大后才发现，实在甜腻，不太好吃。
但是用来哄崽崽，一哄一个准。
竹竹好喜欢。
边上思然姐姐摊手拜托她给一个，崽崽纠结地摇头。
小裙子有口袋，一左一右，浅浅的。
童之乐给她塞好，听着宝宝软乎乎道了一声谢。
“不用谢。”
等竹竹回到妈妈身边站好时，副导演清了清嗓子。
“《换换人生》第二季才刚刚开始，但很高兴，我们的节目，得到了观众们的支持与喜爱。”
“两位素人嘉宾的参与，更是为我们节目增色，这些天，官微后台总是收到网友们对纪凝和竹竹小朋友的关心。”
“只是很遗憾——”
说到这里，副导演停顿许久。
【你再卖关子试试呢？】
【走开走开，我想看竹竹宝宝。】
【烦人！】
【这个副导没那个正的顺眼，换那个过来。】
“因一些特殊原因，我们素人组两位嘉宾，将有另外的安排。”
副导演也知道，网友们不好伺候，由自己宣布这个消息，很可能到了最后，大家会朝着他火力全开。
到了关键时刻，这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转头望向纪凝。
“还是由纪凝和大家说几句吧。”
纪凝：？
戴着耳麦，就连叹气声，都能回荡在角角落落。
更何况，是一份声明，每一个用词都有可能经由放大，被反复推敲。
二十年前，纪凝作为小童星入行，懵懵懂懂，尚未尽兴，兴致就被扼杀，甚至忘记当初辞演的作品叫什么名字。
二十年后，她终于有机会，在镜头前，完成一次郑重的道别。
可纪凝并不情愿。
不管是从前还是过去，抉择权都不在她自己。
被操控的感觉，令人愤怒，和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她想要挣扎。
想要从枷锁中跳脱出来。
“纪凝。”副导演提醒，“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
打工人也不容易。
在镜头前说违心的话，除了为难他们，没有任何意义。
纪凝面对着镜头，摇了摇头：“没有。”
【感觉有股莫名的伤感。】
【是发生什么了吗？】
此时，电脑屏幕前的傅明亚，满意地望着这一幕。
林秘书正在一旁汇报工作，就像是看了一部恐怖片，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大小姐恢复蓬勃的状态，但她母亲想要的，却始终是被规训的女儿。
看着这一刻的纪凝——
傅女士是欣慰的吗？
……
傅明亚欣慰地望着纪凝的表情。
不解、怀疑、黯然，甚至认命。
直到，纪凝低头，拿出手机。
她就当着镜头的面，打开微博，点击草稿箱里的发送键。
再抬起头时，又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就好像在说——
又骗过你了吧。
傅明亚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那是什么？”
“林莉，她在点什么？”
此时的云碧度假村，纪凝没有按照副导的想法，与观众们道别。
作为被劝退的那一个，剩下的收尾工作，凭什么由她处理。
副导演只能宣布：“接下来，我们素人嘉宾，将因别的安排，退出——”
“等一下。”陶导上前，拦住副导演没说完的话。
“刚才题目卡看到哪个部分了？我们继续。”
网友们在弹幕区狂刷问号。
几位明星嘉宾们压根不知道副导演长时间的铺垫是为了什么，出于好奇，也追问了几句。
“什么别的安排？”
“谁要退出了？”
纪凝和竹竹一时望向嘉宾们，一时望向两位导演。
脑袋很忙。
而陶导，正斟酌着应该如何回应。
就在刚才，他接到来自鹤乘集团市场部的电话，谈相关投资赞助问题。
鹤乘集团财大气粗，唯一要求，是保留两位素人嘉宾。
陶导庆幸自己在副导宣布纪凝与竹竹退出节目录制之前拦下他，可现在，得把这事儿给圆回来。
陶导的额头，冒了汗。
“不是说因为特殊原因，素人组有另外的安排吗？”潘思然问，“是什么安排？”
脑袋很忙的纪凝和竹竹，继续转头，望向潘思然。
“是、是这样的——”陶导硬着头皮，“另外的安排是，原定的素人组两位嘉宾，改成三位！”
“没错，就是三位！”陶导眉心舒展，“退出的意思是，退出二人组，加入三人组！”
圆回来了！
【？有点牵强啊。这一part莫名其妙，我不是很理解。】
【三位素人？还有个是谁？】
【不是吧不是吧，别塞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户，破坏我们素人组的好氛围。】
【我的妈！！！快看微博，纪凝发微博了！】
就在刚才，纪凝的手机停留在微博界面，发送草稿。
网友们已经扒出她的账号名，此时便顺着账号，点进微博。
纪凝只发了一张图片。
那是她上午刚拿到的，亲子鉴定结果。
【vocal，好勇，直接甩亲子鉴定。】
【这结论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亲生的亲生的！！！我们竹宝有麻麻啦！】
【妈呀，我一直以为这只是网上的谣言。】
【如果凝凝真的想在娱乐圈混，隐瞒孩子的存在，应该更有利于她的发展吧……】
【莫名有点感动，竹竹宝宝和妈妈双向奔赴了！】
……
另一边，陶导在想办法向江乘解释。
本来对接事宜，应该和市场部沟通才对，但谁让他闹了个乌龙。
说好的只把纪凝和竹竹留下，又多了一个，还是亲自向江总解释显得更有诚意。
江总非常忙，结束会议后，才有时间接他的电话。
电话里，陶韶荣组织着语言。
“接下来还得找一个素人，加入纪凝和竹竹的素人组。”
“之前那你们公司的要求，是保留纪凝和竹竹，不知道你们对新加入的素人，有没有特别要求？”
“主要这素人嘉宾还是比较难找的，既要和两位有化学反应，产生一定的节目效果——”
江乘：“你看我怎么样？”
“当然，如果贵公司不接受，我也是可以把话再圆……”
电话那头，陶导呆住。
他刚才听江先生说什么来着？
听错了吧？！
……
纪凝不知道为什么，她和竹竹又在节目里留下了。
但反正不管如何，发了亲子鉴定结果，就意味着，她正式和纪家宣战。
小虾米孤注一掷，抛出所有底牌。
明知自不量力，也要奋战到底。
纪凝对竹竹说，唯一有些懊恼的是，那天逃出“大城堡”时，应该拿着卡，先去刷一套房。
竹竹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
“我们没钱啦。”纪凝沮丧道。
这下小团子听明白了。
她掏了掏左口袋，又掏了掏右口袋，找到刚才之乐姐姐塞给自己的宝贝。
崽崽踮着脚尖，小肉手捧着，递到妈妈面前。
纪凝愣了一下。
也许在此之前，母女之间的羁绊，纯粹出于责任。
可这一刻，温暖与陪伴，是相互的。
“呐，给你！”
她有些鼻酸，怔怔地望着竹竹献宝一般举着的小手。
那是两大块金光闪闪，看起来就很土豪的——
金币巧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