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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丁宴!”

    祝青辞一摸他的额头, 果然,掌心一片滚烫。

    丁宴脸色涨红,他将祝青辞压在身下, 滚烫的热气打在祝青辞敏感的耳骨上,他眼睁睁地看着omega的耳骨开始不受控地泛起一层淡粉色,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 脖颈处的青筋都绷了出来。

    “祝青辞,你怎么回事……你不是omega吗……”

    丁宴的唇瓣一直在颤抖,他身影笼罩下来, 滚烫的温度穿透单薄的衣物,如岩浆一般浇筑在祝青辞的皮肤上, 浓郁的海盐冰晶似地, 仿佛要从地上长出结晶, 将他们两个一起封存起来。

    丁宴身上起了难以启齿的反应,整个人都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内心最深层的欲|望在驱使着他低下头。

    祝青辞唇瓣微微开合, 因为淋了雨的缘故,他的脸色一片素白, 两个人距离挨得过近,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丁宴却双眼发直。

    好香……太香了……好像灵魂都散发着香味, 叫嚣着让他将眼前人吞吃入腹。

    想咬一口。

    两个人距离愈发靠近, 祝青辞埋在冲锋衣中的苍白脖颈在此刻死死地攥取着丁宴的目光。

    “——滚开。”

    丁宴死死地盯着祝青辞,却松开了手,漠然道。

    他几乎是痉挛着将祝青辞推开, 好似违背自己最本能的欲|望,浑身都在颤抖, 口腔里的舌头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只为了勉强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

    祝青辞被推开,后腰撞到供桌上,封尘的祈具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黄铜灯台滚落在地,他疼得微微蹙眉,一双眼睛却直直地盯着丁宴,“你的抑制剂呢?”

    丁宴抬高了声音:“打光了!我叫你滚开没听到吗!”

    “你再站在我面前,我就不客气,直接咬你了!”

    丁宴气势汹汹,他像是得了狂犬病毒狗,整个人毛发炸开,狂叫道。

    他简直要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哪怕与祝青辞多说一句话,他都要竭尽全力地保持理智,而非狠狠地将祝青辞扑倒在地。

    想要撕碎他,进入他,占有他……

    发|情热带来的高温让他双目一片赤红,整个人神色阴沉,隐约带着失控的癫狂。

    omega的发|情期必须有alpha来安抚,这就是为什么omega一定要与alpha通婚在一起的原因。

    如果没有alpha安抚,omega要么靠抑制剂抗,要么会痛苦得满地打滚,满脑子都会被过重的情|欲蒸腾,好似被扔入油锅一般,甚至有omega在发|情期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而猝死。

    可是如今教堂外是浓雾与暴雨,他们被困在教堂,无路可退,无路可走,无路可逃。

    祝青辞定定地看着他。

    丁宴整张脸烧成不正常的绯红色,浑身都在颤抖,神志在清明与混沌中徘徊,随时能化身成被情|欲奴隶的狂兽。

    “——咬吧。”

    祝青辞脱下湿漉漉的冲锋衣,omega里面是一件单薄的衬衫,丰沛的水汽将衬衫紧紧地粘附在皮肤上,透过湿透的衬衫,隐约可以看见其下的白皙肉色。

    丁宴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祝青辞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弧度优美的颈部暴露在空气中,精致的锁骨凹凸有致,线条漂亮得仿佛曲颈的天鹅,后颈处的腺体微微泛着红,棘突微微突起一点。

    他的虎牙疯狂地分泌涎水,整个人几乎要陷入疯魔之中,祝青辞和他明明都是omega,可为什么……

    omega的信息素,会对另一个omega有用么?

    “你做什么?”

    丁宴低吼着,“祝青辞,omega之间是没有标记作用的,你的信息素是不可能对我……”

    他说不下去了,内心有个隐秘的声音在悄然告诉他,不,有用。

    那简直是你灵魂中奢望而不可得的东西……你分明一直有预感的。在当时厕所撞见祝青辞被戚珣掐着脖子临时标记时,你就已经对他……

    不,比那还要更早的时候,你就已经喜……

    “你为什么要帮我?”

    丁宴五指紧握成拳,他浑身绷紧,因为被淋湿,他的眉眼间满是湿漉漉的水痕,好似一只落水的小狗,倔强而愤怒地抬头望向祝青辞。

    “你不是不想跟我说话吗?你不是害怕我吗?!你不是讨厌我吗?!不是不要我了吗?!”

    他像是自暴自弃一般:“那你管我去死呢!!!”

    “啪”

    他越说越大声,祝青辞忍无可忍,打了他一巴掌,丁宴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的触感烧灼着他,他更加愤怒了,猛地扭过头来,“祝青辞!我受够了!你凭什么总是打我!”

    “你委屈?你委屈什么?”

    祝青辞冰冷的眉眼罕见地动怒,他一把揪住丁宴的衣领,丁宴猝不及防被他拉下,两个人一瞬间距离只有咫尺之间,彼此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滚烫得好似要点燃那块肌肤。

    “丁宴,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在深山里,你一个人脱队直接跑进密林里,你又想的是什么?你不要命了么?!”

    祝青辞紧紧地盯着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眼角眉梢因为愤怒而染上一抹薄红。

    “你问我凭什么对你这样?丁宴,你从来只会考虑自己的感受!你向我示好,有问过我需要么?”

    祝青辞眼底冰冷的怒气几乎化成冰刺:“你对我好,只是因为你‘想’对我好,而非我‘需要’你对我好,你是在施舍,可我从不认为你比我高贵到哪里去,也并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施舍——!”

    “那又如何?!”丁宴也忍不住了,他一巴掌重重拍开祝青辞的手,怒吼道:“可我又没有伤害过你——祝青辞!我扪心自问,是,开学的时候我不应该对你泼冷水,可后面我难道伤害过你吗?你凭什么说我有错!!!”

    祝青辞:“那叶瞬呢?丁宴,你今天能为了向我示好,把叶瞬踩在脚下——”

    他轻声道:“那你敢说,以后你有了其他想要讨好的人,不会将我踩在脚下吗?”

    祝青辞看着丁宴,眼底却流露出明显的失望,那目光好似利剑,一瞬间,就将丁宴刺了个对穿,狠狠地将他钉死在赎罪的十字架上。

    教堂外,轰隆一声巨响,紫色的雷电将苍穹一劈为二,绘着神像的玻璃彩窗将窗外的树影拉成逡巡的鬼影,整个世界嘈杂无比,可在丁宴耳畔,却有一瞬间的失声。

    “——”

    祝青辞垂下眼睛:“丁宴,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懂吗?”

    丁宴眼瞳剧烈地颤抖着,紧紧地咬着牙,喃喃道:“不会的……我不会的……”

    可是他用什么来担保?用什么来说服?

    他低下头,喉咙滚出一声呜咽,踉跄着后腿了几步,一时间有些茫然。

    可紧接着,身体传来灼热的闷疼,他眼瞳猛地一缩,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浑身骨头缝隙里都好像游走着气泡,千万蚂蚁啃食着他的脊髓与神经,他几乎要发疯。

    祝青辞盯着他,单薄的胸脯还在震颤,像是在暴风雨中随时要被摧折的一株鹤望兰,眼尾染着一抹薄红,像是涂抹上了胭脂。

    他没有再说话,喘了几口气,扯开了衣领,侧过脸,只露出线条利落清秀的侧脸与雪白的后颈。

    黑色的碎发柔软地铺盖在脖颈上,衬得那处莹白发亮,好似白玉。

    不言而喻。

    丁宴眼睛红得仿佛滴血。

    祝青辞不知道同为omega,信息素安抚是绝然不起任何作用的,可偏偏,丁宴却好似久旱逢甘霖,闻到了他的气味后,整个人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极致的渴望与束缚的理智在来回拉扯着他。

    那片雪白已经快将他的视网膜都烧灼了,丁宴最终忍无可忍,手指痉挛地掐住omega的腰窝,他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成了线条扭曲的枯枝,狰狞而攻击性十足,好似恨不得将omega揉碎在自己怀中,omega闷哼一声,被他扑倒在了供桌上。

    咬上祝青辞的腺体时,丁宴仍然有些茫然,这是很陌生的感觉,omega怎么会标记另一个omega呢?

    可他的虎牙轻轻地咬了咬那块软肉,身下的omega瞬间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从柔软的唇瓣间,丁宴的身体却不可抑制地更加兴奋了。

    他那疯狂的潜意识在告诉他,他喜欢听那样的声音,因为只有这个时候,祝青辞才不会冷漠,他是柔软多汁的,压一压,挤一挤,就能流出很多馥郁温暖的汁水。

    “呃……轻点……啊!”

    虎牙戳破。

    仿佛薄膜涨破一般,雪松林香味在短短几秒内,便如同海啸一般,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好似徒然高昂的乐章,将两个人彻底淹没。

    圣母像下,祝青辞脆弱的脖颈拉成一条惊心动魄的弧线,好似绷到极致的弦,隐约似乎能听见他压抑在齿缝间的泣音,恍若错觉。

    “丁宴……”

    丁宴眼前一片空白,有一瞬间,他好似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中,温暖而充满安全感,现实里,他就像是忽然扒开了祝青辞的胸膛,拨开那森森的肋骨,将自己埋了进去。

    此间只有血与肉充盈着他,于是如此满足,如此幸福,好像他生来就应该长在这里,扎根在这里,与他抵死缠绵,永不分离。

    发|情热悄无声息地褪去,海盐味的信息素灌注进omega苍白纤细的后颈中,临时标记成功的这一刻,丁宴的灵魂尖啸着,比疾风还要狂暴,比山峦还要尖锐,从内心突破了层层障碍,只有一个念头,一锤定音。

    他喜欢祝青辞。

    他其实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祝青辞了。其实在禁闭室中,从门被推开的那个时候,他就听见了自己心脏嗡鸣的声音,那好似有人将他的胸膛刨开,往里面扔了一枚火种。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丁宴明白自己心意的一瞬间,他仿佛面临山洪海啸,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浪花席卷,将他不断推至悬崖。

    他的醒悟姗姗来迟,整个人却如同醍醐灌顶,无法自控的喜悦从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冲出,冲垮一切堤坝与围栏。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他竟然是喜欢祝青辞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好像长出了一个欣喜若狂,张牙舞爪的怪物,不断地旋转、跳舞、拍手、哈哈大笑,如同一个被神抚摸头顶的愚民,以及被真理眷顾的囚徒。

    “祝青辞……”

    他笑着,抬起头,忍不住要将这喜悦分享给祝青辞。

    他要告诉祝青辞,他喜欢他,他爱他,他想对他好,他想他同自己一起走,一直走到白发苍苍,年华老去。

    我们在一起吧?

    他像是一个狂热的信徒,此刻要掏心挖肺,恨不得将自己的全世界都拱手奉上,喜悦冲昏了他的大脑。

    可是,当他抬起头,看见祝青辞的表情时,脸上扬起的笑容忽然一僵,整个人如坠冰窟。

    omega被他压着供桌上,红色的桌布衬得他皮肤苍白如上好的白瓷,莹润而温热,亮晶晶的雨珠沾着上面,好似一颗颗透明的小珍珠,弯下的腰线好似水墨画中绵延起伏的山峦。

    在这一刻,他好似被放在供桌上献祭给以撒的羔羊,纯洁,柔软,脆弱,漂亮得令人心惊。

    他额头上满是冷汗,眼睛闭着,纤长浓密的眼睫如暴雨中的蝴蝶胡乱颤着,眉眼间,却隐约可见厌恶以及痛苦,呼吸急促,微微喘|息。

    丁宴在那一刻,仿佛被雷击中了,祝青辞睁开眼睛,隐忍地望了他一眼,咬着柔软的唇,冷淡而恹恹。

    可就是那样的眼神,让丁宴如淋兜头冷水,什么喜悦都没有了。

    他好似被投进了深井中,大脑嗡嗡作响,身体冰得好似血液都要冻结了。

    他怎么会看不懂那样的眼神呢?

    祝青辞根本不喜欢他,其实祝青辞让他咬腺体,只是怕他会死在教堂中吧?

    而如果他死在教堂中,丁家肯定不会放过他,和刚才陷入纠葛的甘瑶与孟边水……

    他的大脑难得灵活了一次,可结果却让他失望、绝望、崩溃,因为在自己明白自己爱上祝青辞的那一刻,他又眼睁睁地目击了祝青辞不爱他的证据。

    怎么能这样呢?神呐,你真是与我开了一个玩笑。

    “祝青辞……”

    丁宴埋在祝青辞的脖颈间,他的眼泪猝然下来了,滚烫地,一颗颗打在祝青辞冰冷的皮肤上,好似断线的珍珠,不断地滚落。

    他像是一只被暴雨淋湿的狗,不断地蹭着那一块温暖的皮肤,闻着两个人临时标记结合的气味,磕磕巴巴:“祝青辞,我……我……”

    他忽然间哭得像是一个小孩,眼泪啪嗒啪嗒地从他的眼眶中冲出来,“我求你不要不理我,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

    可此时此刻,玫瑰圣母堂之下,诸神目光注射之地,他却再也无法说出真心话了。

    他被发情热折磨得快要去了半条命,而祝青辞却是他唯一的甘霖,是他唯一的救赎,是他黑天里唯一的光,是他的圣母。

    但是他不能说出口——说出口又如何?难道他要拉着祝青辞同他在一起么?

    可……他们俩都是omega呀。

    他自己吃过了发情热的苦,抱着祝青辞时,却忍不住茫然心想,他有祝青辞可以帮他……那祝青辞又怎么办呢?

    他舍不得祝青辞痛,因此只有他自己能承担了。

    丁宴那一身娇生惯养出来的毛病,终于在这一天姗姗来迟地长大了。

    ——相爱无非就是“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可对于丁宴来说,他好不容易遇见了对的人,可却不是“对的时间”,而如今他终于学会让自己长大,却已经错过了牵起对的人的手的时光了。

    相逢即是错过,有缘无分,莫过于此。

    他第一次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为他人着想”,那悄无声息的暗恋跟植根发芽的树一样,在这圣母堂的栉风沐雨之下,一瞬间疯狂生长,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然而这多么荒唐啊,正因为他明白了“爱”,所以想要向祝青辞开口告诉他爱他;可也是因为明白他“爱”,所以意识到不能告诉祝青辞。

    “祝青辞……我明白你的话了……我知道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我给你当狗,好不好……求你理理我,不要抛下我,我会改,我真的会改……”

    他的余光瞥见了教堂中的黑色匣子,那是一间忏悔室,此时此刻,他看着忏悔室,眼泪滚滚而流,哭得像是一个小孩。

    如果真有神明,他此刻真的后悔了。

    暴雨铺天盖地,玫瑰圣母堂中,血红的供桌上,两个omega紧紧地拥抱着。

    高台蜡烛全都被点燃了,晦暗的圣母堂中,此处是唯一的光亮温暖之处。

    他们在暴雨的教堂躲了一晚上,祝青辞淋了雨,又情绪激动地和丁宴吵了一架,果不其然又烧起来了。

    可浑浑噩噩中,他却察觉到有人将绒布将他包裹住,有人瑟瑟发抖把他抱起来,贴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两个人像是阴冷巢穴中互相取暖的小动物。窗外雨声急促如命运的鼓点,雨水在彩色的玻璃窗上蜿蜒,圣母抱着幼童,朝着他们温柔地微笑着,神的光芒在她身后闪耀。

    祝青辞吃力地睁开眼,那双银蓝色的眼水光潋滟,含着淡淡的雾气,唇瓣微微开合,可颈部omega强烈的信息素涌上来,他闷哼一声,意识昏沉地晕了过去。

    只是昏过去之前,他听见了谁的呜咽。

    第52章 第 52 章

    #今日校园论坛

    发帖人:匿名

    谁来扒一下转学生和F4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图片jpg.

    1L:不知道说什么, 我先来一句:卧槽。

    2L:卧槽+1。

    3L:+111111,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见F4屈尊纡贵地背人。

    4L:谁来品品我现在的震惊心情,我天呢, 有人看见F4哭了吗……我看见他背着转学生出来时,眼睛红得像是桃子一样。

    5L:我也看见了。所以是,转学生把F4惹哭了?

    6L:谁能把F4惹哭啊?那不是个娇气包少爷么, 我看是F4对转学生做了亏心事吧……他们上救护车的时候,我闻到转学生身上有F4的信息素。

    7L:怎么回事???转学生不是omega吗?两个omega也能标记?!

    8L:靠,真的!我本来也不信啊, 可是我闻到了,感觉转学生是真的被F4标记了。

    9L:他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啊?不是情敌吗?F4这是爱上自己情敌了?oo恋不是禁忌吗?

    10L:怎么可能, F4怎么可能喜欢上转学生?他之前不是一直扬言喜欢戚珣吗?

    11L:不……我觉得F4应该真的喜欢上转学生了, 而且还是单恋。这是能说的吗?其实上次我看见F4在帮转学生报复欺负过他的人了。结果转学生还给了他一巴掌……

    12L:傻眼, 好劲爆的瓜

    13L:怎么感觉F4像舔狗一样……有点可怕了。

    “骂谁舔狗呢?!”

    丁宴差点破口大骂,他盯着眼前唯唯诺诺的小弟,脸都气红了。

    小弟吓得支支吾吾:“可是, 丁哥,他打了你好几次了, 我们不教训回去, 不显得你像……那什么吗?我们什么时候那么没有骨气过了!不能让他们这些特优生踩我们头上啊!”

    “怎么就没有骨气了?说的什么屁话, 我就喜欢他打我, 就喜欢他扇我, 不行吗?”

    “你以为你是谁,没人管你的野花,可怜。”

    丁宴眼神鄙夷, 嫌弃地一巴掌把小弟拍开,“滚吧, 别挡着我看他。”

    小弟被他雷得五脏俱焚,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神情恍惚地出了门。

    祝青辞躺在病床上,他的烧来得快,去得也快,本来只是低烧,丁宴却慌了神,大惊小怪地把他推到了医院,顺便全身都做了个检查。

    暴雨下了一整晚,丁宴一个人背着祝青辞走了十公里,才从山里狼狈不堪地走了出来,老师一见到他们狼狈的模样,吓得心脏都快停了,连忙和丁宴一起将祝青辞送进医院。

    他本来想让丁宴也检查一下身体,然而丁宴却固执地坐在祝青辞床旁,怎么也不离开,像是一只抱着主人死都不撒手的小狗。

    等祝青辞醒过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omega面色苍白,虚弱地睁开眼睛,好似一株易折的白兰。丁宴看见他醒了,眼睛一亮,“祝青辞!”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晕吗?要不要再睡一会?你饿不饿,我买了粥,要不要喝?”

    丁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他眼睛下还有淡淡的青黑,看出昨晚没有睡好,却依然不掩那张脸的俊秀,殷勤地看着他。

    祝青辞看着他,微微一顿,他往后退了退,绵软的枕头堆在他的腰后,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

    粗糙的绷带缠绕在他苍白的脖颈上,他一怔,丁宴连忙解释道:“你腺体没事……呃,医生说,你不是有信息素钝感症吗?所以,你的信息素也可以安抚omega,安抚我……”

    他越说越小声,原本白皙的脸慢慢爬上一抹酡红,耳垂都烧红了,最后发出蚊蚋一般的声音,小小声道:“谢谢你。”

    祝青辞挑了挑眉,怀疑自己听错了。

    丁宴全身都燥得慌,他偷偷地一抬眼,祝青辞坐在病床上,眉眼安安静静,清清冷冷,像是一尊漂亮的瓷玉雕像,他踌躇半晌,干脆死皮赖脸起来,“之前的事,是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说什么我做什么,我绝不反抗。”

    他甚至抓着祝青辞的手,往自己脸颊上贴,哼哼道:“你要是还不解气,你就多打几巴掌,反正我不走,我就要跟着你。”

    他抓着祝青辞的手上满是各种划痕,褐色的血迹干涸在上面,从雨后的树林中背人出来绝不是一件易事,可是他却无知无觉,只是固执地抱着祝青辞的手,定定地看着他。

    祝青辞要将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丁宴慌乱了一瞬,犹不死心,脑子拼命转动,最终试探地叫了一声:“哥?”

    他这一声“哥”喊得猝不及防,声音低哑,又带着一点委屈,祝青辞却忽然恍惚了一下。

    好似依旧能看见一个男孩,抱着他的大腿,抬着头望向他,黏糊糊地喊他“哥”的模样。

    前尘旧事是不能翻的书,omega银蓝色的眼瞳一瞬间翻涌出各种复杂的情愫。

    丁宴看见祝青辞呆住,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什么,趁热打铁,竖起三根指头发誓道:“祝青辞,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哥,说一不二,我绝对听你的!”

    “所以你不许说什么,我会把你踩在脚下讨好别人的事情,那绝对不可能发生,我把你当哥,你就是我这辈子除了父母最亲的人了,我不会说谎,如果违背这一誓言——”

    他顿了顿,“我就把我的腺体挖出来。”

    腺体对于omega而言,几乎等于他们的另一条生命。很少有omega会做这样的手术,因为死在手术台上的几率太高。

    祝青辞抬起眼,他看向丁宴的目光有些复杂,最后只是微微叹气,“……不用了。”

    丁宴默了一会。

    祝青辞以为丁宴被拒绝后,会像从前一般恼羞成怒,可是与想象中截然相反,从那以后,丁宴开始了死缠烂打的路线。

    每天的课桌上,都能多出莫名其妙的礼物和零食,并且都价值不菲。

    “翡翠玉……这个色泽……十万以上……”

    “这是超七紫水晶?这个米数,这个纯度与色泽,也要几万块了……”

    “辞哥,有人送你衣服?”

    孟飞鹄从小生在蒋家,对此忍不住咂舌。

    祝青辞微微蹙眉,退回去后,丁宴倒也不会再送,只是拐着弯,继续不厌其烦地向他示好。

    他好像一下子耐心膨胀了数十倍,以前一点不顺心就要炸成一只河豚,现在却乖巧无比,耐心十足。

    “哥,给你看我今天做的巧克力。”

    手机上弹跳出一个消息,一个巧克力跃入眼帘,“怎么样,好看吗?我特意托人从B国买的可可粉,吃起来可好了,哥你就收下吧。”

    丁宴不知道怎么要到祝青辞的联系方式的,一加上,每天都要跟祝青辞分享无数日常,有时候还要缠着祝青辞,让祝青辞也分享他在做什么。

    祝青辞不理他,他就发个“小狗流泪”的表情包,一只萌萌的棕色小狗背着蓝色的小挎包,眼下挂着两颗硕大的蓝色眼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理理我jpg.]

    [在干什么?(小狗探头)]

    [我鬼混回来啦jpg.]

    他的朋友圈最近也很干净简单,不像以前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留下一些滑滑板的照片,以及最近下厨的照片。

    评论区里清一色的:“丁小少爷,最近怎么总是下厨?春心萌动?”

    “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给我尝口怎么样?”

    “厉害啊。”

    丁宴笑骂:“滚滚滚,你们算是什么东西,还想偷吃,我做给我哥吃的。不许乱说话啊,谁不尊敬我哥,我就把你们直接拉黑。”

    倒像是一只护食的小狗。

    评论区瞬间摇旗立正,对他那从未谋面的“哥”极尽赞美之词。

    祝青辞无言地看了片刻,退了出来。

    ——

    戚珣心烦意乱。

    自从上一次病房分别后,他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过祝青辞了。

    他像是在抗拒着什么,潜意识中有些自己都不曾察觉到恐惧,就像是一个犯了错,想要逃避不敢面对的小孩,因此不去学校,消息也不回。

    “戚珣,我们谈谈吧。”

    祝青辞跟他发了几次消息后,看他不回,也就慢慢地不发了,可他不发消息了,又莫名令戚珣感到有些焦灼烦闷。

    上一次酒店过后,他本来是想处理一下方衡,可不知为何,方衡最近怎么也联系不上,打电话直接失联,而去到他办公室时,更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直到各色谣言如风一般灌进他的耳中。

    “听说方总不知道做了什么,惹怒了沈家的小军爷……这是被报复了吧?”

    “好像是对沈总的人做了什么,你有看见那张照片吗?方衡欺负了一个未成年的omega,甚至还要当场录像,被沈小军爷查到,直接震怒地扔到了omega保护协会去审判了。”

    “就是omega的相貌是完全看不到……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你脑子不要了?那很明显是沈家护着的人,若是你看了,以沈小军爷的狠厉程度,难说不会把你眼睛挖下来!”

    “嘶,惹谁不好,惹沈家?那可不是吃素的料啊……不过这小军爷这么厉害么?”

    “你猜为什么要叫他小军爷?他可是军部头牌之一!从小就在军部长大的,沈家现在基本已经归他管了!你没发现么?一些沈家需要出席的场合,都是他代替沈老爷子去的……”

    “年少有为啊!”

    戚珣内心忍不住泛起轻微的不忿,最终没忍住,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接通,就听见一个懒洋洋,不怎么着调的声音,轻飘飘地,似乎永远在含着笑:“喂?”

    “沈有铮。方衡的事情,是你做的?”

    戚珣单刀直入,语气不太好,电流沙沙作响,沈有铮在那头沉默半晌,轻笑一声:“怎么?”

    “你不知道我和方家有合作?”戚珣压抑着怒气。

    沈有铮讶然道:“什么?哎呀,真不知道。”

    他似乎有些愧疚,“抱歉啊,阿珣,你知道的,上次祝青辞不是进了急救室吗?那事情闹太大了,被人举报到omega保护协会去了,协会找上门来,我肯定必须要有个交代。”

    “怎么会有人举报?!”戚珣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咬牙,“当时知道这件事的就我们几个,还有你家的医院,沈有铮,你——”

    “唉,你知道的,我们医院有几个实习生,可能实习生年纪小,正义感又强,不懂事,我回去后一定狠狠教训他们。”

    沈有铮似乎也很无奈。

    简直狗屁!戚珣恨得牙根痒。

    沈家的医院是军部直属,军部中最忌讳谣言与多嘴,但凡有人敢乱说话,都是军棍伺候——要说是有实习生绕过沈有铮眼皮,胆大包天地举报?信他才能有鬼!

    可偏偏沈有铮有理有据,打得一手好太极。

    他心烦意乱,掐断电话后,直接一脚把眼前的桌子踹翻,眼神阴沉。

    他要摆脱戚家那两个老东西的控制,方家根本不可或缺,可偏偏遇到沈有铮从中作梗,他和方家之间别谈合作,已经是结下了血仇。

    一想到这个,戚珣就焦虑烦闷,胸膛好似被泥水堵住,办公室一顿乒乓作响,作为摆件的青花瓷被他摔得粉碎,古筝弦断似地在地面碎了一地。

    那青花瓷不知是谁送给他的,青蓝色的釉在雪白的瓶身上蜿蜒流动,脆弱又古老,神秘而漂亮,此时却露出雪白的内胆,在地面上孤零零地化作一地碎片。

    戚珣盯着那堆青花瓷碎片,整个人微微一顿,莫名想到了什么。

    他语气不太好,把门外的秘书叫了进来。

    “祝青辞最近在做什么?”

    他重新坐会沙发中,方才勃然大怒又打又砸的模样消失不见,如阴影一般重新游动回了他的胸膛,他又穿上一个好皮囊,温温和和地端起桌面上的热茶。

    秘书唯唯诺诺:“他上次从医院出来后,戚家就撤去了对他的保护链,他现在已经降级成为特招生。”

    戚珣不意外,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茶杯中立起来的浮叶,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后面他们好像在食堂中起了一点争执,不过林烨和丁宴出现后,那伙人就逃跑了……”

    戚珣眼珠子轻轻一转,“什么争执?”

    “好像是有人调戏了祝青辞……”秘书拿着照片,照片上那名贵族子弟离祝青辞很近,手似乎都摸上omega柔软的黑发了。

    照片中,omega坐的笔直,像是一株挺拔的松柏,露出的半张侧脸苍白清秀,好似融化的一捧雪,落在人心上,引人忍不住侧目。

    他这里密密麻麻,全是祝青辞的照片,有他安静上课的模样,有他与旁人交谈时浅笑的模样……甚至有他睡着的模样。

    omega苍白清秀,一双银蓝色的眼睛宁静遥远,好似天宫之上的琼池,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秘书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抬眼看向自己的老板,戚珣正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瞳孔透出慑人的寒芒,嗤笑一声,“我不在也能勾引人,真是……”

    “骚。”

    戚珣屈指敲了敲实木,淡声道:“那几个人,去通知他们的父母吧,不用来了。”

    秘书噤若寒蝉,只能点了点头,继续道:“最近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丁宴和祝青辞又吵起来了,闹了不小的矛盾,可还是一起去了秋游。”

    “秋游?”戚珣想起来了,加德王立学院每年都会进行的秋游,只是他公务繁忙,实在来不及拨冗去参加。

    不过听见丁宴的名字,他忍不住嘲讽地弯了弯薄唇,“一个omega而已,也想学alpha那样讨老婆?还巴巴地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丁家的脸都给他丢尽了。”

    他摇了摇头,是一副冰冷不屑,冷笑不已的模样,一双眼睛中满是鄙夷。

    “然后……”秘书继续往下翻着,忽然一顿。

    他缓慢地睁大了双眼,似乎怎么也没想到,嗓子都沙哑了,声音微微颤抖。

    戚珣微微蹙眉,手指在瓷杯上抚摸,道:“继续。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秋游中好像出了意外,祝青辞在枫叶林中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昏迷了过去,是丁宴背他出来的。”

    “但是,我们的线人说……祝青辞身上,有丁宴的信息素味道……两个人好像……临时标记了。”

    戚珣脸上笑容微微一滞,手中的瓷杯“咔擦”一声,直接被他用力握碎了。

    第53章 第 53 章

    匿名: “求问, omega喜欢上另一个omega了,如何开展oo恋呢?”

    付费论坛中,今天又一个帖子被顶成了“hot”。

    楼主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土豪, 豪掷三千大洋,瞬间涌现一片“热心网友”,且不说如此, 光是这个标题,就十分炸裂,震撼三观。

    “给我干哪来了?omgea喜欢……omega?”

    “楼主, 建议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激素水平,你这是被掰弯了?是高高大大的alpha不香么?为什么会喜欢上同性别的?!”

    “卧槽, oo恋?这么炸裂?”

    匿名看上去也有些慌, 连忙回复:“不是我, 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喜欢上了一个omega,那个omega也不是那种娇娇软软的,就是……你们知道青花瓷么?就是那种感觉, 很干净,很清冷, 很神秘, 却又很脆弱, 让人很有保护欲……”

    “好了, 你是o同。”

    “好了, 你是o同。”

    “好了,你是o……”

    【题主增加三千金币】

    “对不起,我是o同。”

    “之前是不是也有过一个匿名来问类似的问题?上一次就有人问过了, 楼主你要不要和人家交流一下?【omega会对另一个omega起反应吗】,就是这个帖子。”

    “楼主我是神医, 但是我觉得,你这个问题加钱也很难回答。”

    “omega和omega在一起是违背生理本能的。你要违抗生理本能去爱他?先不说你们两个,一旦被哪个alpha永久标记就完了,光是你们两个的发情期,该怎么办?”

    匿名:“打抑制剂可以吗?”

    “不行,长期的抑制剂对身体伤害很大,当然,如果你们两个身体很好,并且保持锻炼的话,也并非全无机会……”

    匿名:“不行……他身体很弱,上一次在手术室差点死掉了……”

    “那就是了,楼主,omega资源这么稀缺,就应该好好保护的,劝你们死了这条心吧,为你们着想。”

    “……”

    丁宴心灰意冷地退出论坛。

    “小宴,”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是他的母亲,“周家有个alpha儿子,比你大了五岁,你看看,要不要抽个空,一起和他吃饭?”

    “不要。”丁宴说。

    “你这孩子,你是个omega,迟早要找alpha的,听说周家小子的脾气不错,性格温顺,你们在一起,有个照应。”

    “妈妈先帮你预订了啊,这周末……”

    “吃什么饭?”丁宴声音猛地抬高,将手机摔了出去,狠厉道:“我说了,我不吃!”

    手机瞬间在地板上摔了个粉身碎骨,小姨听见了,连忙跑出来,吓了一跳,“小宴,干嘛这么生气?”

    丁宴抬起一张烦闷的脸,缩在沙发上,小姨忍不住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怎么了?”

    丁宴口吐狂言,“小姨,我喜欢上了一个omega。”

    小姨差点腿一软,脸上的笑容当场凝固,傻眼:“啥?”

    “你们……是要oo恋?”

    “oo恋怎么了!不许歧视oo恋!”

    丁宴瞬间炸毛,并且不太管她死活,继续重击:“oo恋又怎么样!他还有男朋友呢。”

    “………………”

    长久的沉默。

    小姨瞳孔地震,表情一片空白,整个人被雷得外焦里嫩,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讷讷道:“先不说你们都是omega,那孩子如果还在和alpha谈恋爱,你难道要当小三吗?”

    丁宴声音尖锐:“当小三怎么了?不被爱的才是小三!我把他临时标记了!就要对他负责!”

    话语如从天而降的炮弹,快把小姨砸晕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丁宴气喘吁吁,他不甘心。

    自从玫瑰圣母堂的事情过后,他每天晚上都能梦见祝青辞,梦见那猩红色的毯,慈悲的圣母像,彩窗与雷暴,omega苍白的身躯如同一条柔软的白蛇,诱惑地让人坠入伊甸园的深渊。

    可是他一想到自己只是omega,根本得不到祝青辞,就要疯了。

    凭什么?

    凭什么戚珣这样的人,一开始就能拥有祝青辞。

    他磨了磨牙,在祝青辞面前的乖巧开朗消失不见,眼底一片沉郁。

    手机却忽然收到一个消息。

    他微微皱眉,一打开,一个电话猛地打了过来,他的小弟在电话中狂叫:“丁哥!你快回来!出大事了!”

    “什么?”丁宴心头一跳。

    “祝青辞被戚珣带走了!”

    丁宴眼神一滞,霍然起身!

    ——

    戚珣掐着祝青辞的脖颈,将少年抵在粗粝的墙上。

    alpha一双漆黑的瞳孔不正常地震颤,狗一样地埋在祝青辞的颈窝中嗅闻,鼻尖拱着omega柔软的腺体。

    “戚珣!”

    祝青辞瞳孔一缩,压在他身上alpha简直像是鬃狗豺狼,整个人阴沉沉地压下来,滚烫的呼吸打在祝青辞的颈侧,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粗粝的墙面将omega白皙娇嫩的手臂擦伤,血迹溢出来,白皙的后颈裸|露出来,线条柔美。

    戚珣嗅闻着,眼瞳不自然地震颤,不顾祝青辞挣扎,喃喃道:“怎么可能……”

    omega身上的雪松林气味被海盐味掩盖,好似一层厚厚的枯叶,隔绝原本属于他的雪松林香。

    一瞬间,他像是被入侵领地的野兽,整个人焦灼躁郁起来,俊美的眉压下来,沉甸甸地压在眼皮上,衬得那双眼如刀刃似地,恨不得将祝青辞贯穿钉死在墙上。

    “居然真的是丁宴信息素的味道……omega也能标记你?”

    “为什么omega也能标记你?祝青辞……你就这么骚?omega都被你吸引,你是不是很得意?”

    祝青辞挣扎:“放手……唔……”

    戚珣捂上祝青辞的口鼻,omega脆弱温暖的呼吸打在他的掌心,半张脸被他宽大的手心罩着,溢出的喘|气声让戚珣更加烦闷,眼底一片吃人似的郁色。

    祝青辞一口咬在他的手掌上,血液流出来,戚珣却只是闷笑一声,无事发生一般,另一只手顺着祝青辞的脊梁,一寸一寸地抚摸过。

    他的指尖缓缓用力,每一寸的脊骨都被他用力摁下,好似在摩挲雪白的琴键,祝青辞忍不住轻轻颤抖,抬起手想要反击,却被alpha死死地将手摁在头顶上方。

    他被戚珣翻过来,戚珣趁他一下课,就把他拖入了学院的小巷中,摁在墙上检查,眼睛冰冷得如探测器,要将他皮肉连带着骨髓都揪出来,细细地看。

    祝青辞被戚珣捂住嘴,说不出话,只能抬起眼睫,戚珣很久没有看见那双银蓝色的眼睛,忍不住心头一颤,“祝……”

    可他没有说完,对视上的那一刻,戚珣忍不住一怔,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双熟悉的眼睛正冰冷地怒视着他,目光里满是不屑与鄙夷。

    祝青辞第一次这样看他,从前无论戚珣对祝青辞做了什么,祝青辞都不会反抗,乖巧得不像话。

    即使被他压在床上,临时标记,不小心咬得太用力,弄哭时,都只会闷闷地掉眼泪,听话得像是一只被拔了爪牙的猫。

    甚至即使他被欺负得意识模糊,也会伸出双手,软软地抱住戚珣,让戚珣埋在他的胸口处,好像在安慰他,整个人柔软得令人恨不得继续欺负他,让他好似一只饱熟过烂的桃子,流出更多汁水。

    那双银蓝色的眼睛从前看他,是很柔软的,可眼下却好似大风刮过,冰冷刺骨,甚至带着敌意地看着他,冰冰冷冷。

    戚珣心脏忍不住一停。

    ……祝青辞这是生气了么?

    戚珣恍惚了一下,是了,这次的事情……或许他确实过分了些,一时冲动将祝青辞送上来别人的床。

    可,难道祝青辞就没有错么?是他背叛在先,他给过祝青辞多少机会了?是他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一次又一次地消磨他的耐心。

    而上次勾引了沈有铮还不够,这次居然连丁宴这个omega也勾搭上了!

    一想到着,他就怒火中烧。

    丁宴匆匆赶过来时,便看见这一幕。

    omega被戚珣困在墙角,半张脸都被alpha的手捂住,眼尾被逼出湿红,脚尖被迫踮起,衬衫被揉皱,露出苍白漂亮的锁骨。

    丁宴目眦欲裂:“戚珣!”

    “你做什么!?”

    戚珣听见后,偏过头,看见是丁宴,没什么意外地朝丁宴微微一笑。

    “……你来了?”

    他原本阴沉的眉宇一下子仿佛春风拂过,笑着道:“丁宴,上次你打我的事情,我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就不追究了。”

    他轻声道:“可你胆敢未经允许,标记我的omega?”

    丁宴破口大骂:“去你大爷!还你的omega?!戚珣,你还要脸吗???你忘记上次把祝青辞害进急救室的事情了?你怎么还敢出现在他眼前!!!”

    “只要他没说不要我,他就是我的。”

    戚珣笑了笑。他丝毫不慌,十分自信。

    因为这么多年,无论他对祝青辞做什么,祝青辞都会原谅他,包容他,这是他的依仗。

    “你来得刚好。”

    戚珣笑了笑,他缓慢地低头,手卡住omega的脸,让他侧过头,露出雪白的后颈,祝青辞“唔”了一声,而丁宴猛地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戚珣居然当着丁宴的面,张开唇,犬齿从中露出,狠狠地咬上了祝青辞的脖颈!

    omega闷哼一声,丁宴听见时,眼睛都红了,就要冲上前,可角落里瞬间有人冲出来,将他摁在地上。

    戚珣故意在报复他,就像是当时在手术室面前,他被丁宴压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有铮亲吻祝青辞一样,此时此刻,他也被死死地压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对祝青辞的标记被戚珣重新覆盖!

    “戚珣!!!”

    被其他人覆盖自己的标记,简直比往他脸上扇一巴掌还要恐怖。

    丁宴一瞬间像是被巨大的雷电击中天灵盖,他从未如此地恨过自己不是alpha,没有alpha的体格。

    如果他是alpha,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窝囊?!

    戚珣冷眼看着被压在地上的丁宴,讥笑道:“真是笑话,你一个omega,竟然也想学alpha那样标记他?”

    “怎么,你也想占据他?不可能的,丁宴,你只是个omega,如果你真的爱上他了,就算他能在你发|情期时安抚你,那你呢?”

    “祝青辞发情热时,你该怎么办?”

    “——没用的东西。”

    他居高临下,丁宴眼睛红得仿佛滴血,却只能看着他犬齿慢慢咬破祝青辞的腺体,开始不断摄入omega脖颈中的信息素。

    omega面上浮起一层浅浅淡淡的滟色,脖颈脆弱的曲线拉长,漂亮得像是拉满的弓,在alpha的掌心中细微颤抖着,却只能被粗暴地摁在墙上,任由alpha强|暴地摄入他的信息素,双腿无力地软下,却又被alpha抄起来,抱在怀中细细地舔吻着后颈。

    “唔……”

    omega破碎的呻/吟声传来,丁宴只觉得心都要碎了,眼泪夺眶而出。

    戚珣贪恋地吸着属于祝青辞的气息,那气息让他沉迷,连灵魂都为之震荡,眼前好似浮现熟悉的画面,那是一片冰冷纯洁的雪原。

    然而,他眼前猛地一黑。

    从前每当他来到那片雪原,都是安静祥和的,有着鹅毛般的雪落在身上,漂亮的结晶的雪花从天而降,蜷缩在他手心中慢慢地融化,明明是雪原群,却不觉得冷,就好像祝青辞这个人一样,明明外表冷淡,可内里柔软得好似猫咪的肚子,雪松林飘荡着清新淡雅的香,本该是他魂牵梦萦的栖息地。

    可这一次,原本柔软的雪花却变成了刺骨的冰锥,从天而降,如陨石般,裹挟着千万均重力狠狠地砸在他身上,雪原中间裂开一道巨缝,紧接着,雪崩发生了——

    天地间满是尖锐的呼啸声,冰雹恶毒地砸在他身上,他不仅没有被安抚,反而被那股信息素强烈地冲击,大脑“嗡”地一声,尖锐的疼痛如利刃刺破他的大脑,他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什……”

    祝青辞却趁着他手松开,猛地挣脱,回过身,面无表情地用肘击中戚珣的胸膛!

    他出手又快又准,力气不大,却像是一个精通人体的法医,一击致命,不知道打中戚珣身上哪个穴。

    戚珣浑身一麻,紧接着,那股冰冷的信息素重新席卷而来,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呼……”

    祝青辞从刚刚开始,便一直等着这个机会。

    信息素钝感症,又称为“蜂后症”,其中一个特征就是,与“蜂后”产生过标记关系的人,都会下意识地臣服于“蜂后”的信息素。

    尤其是刚刚临时标记完的,以及产生终身标记的——这两种简直是无条件服从蜂后命令,不得有任何反抗。

    祝青辞微微轻喘着,他刚刚到信息素释放太多,整个人有些虚软,白皙的脖颈上淌着汗,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的锁骨深入流下,单薄的胸膛上下起伏着,眼尾染上一抹艳丽的薄红。

    他看上去像是一尊精致易碎的玉瓶,明明是个娇弱的omega,可表情却冰冷无比,一双银蓝色的眼瞳没什么感情地盯着跪在他面前都戚珣,居然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戚珣被他那目光看得后颈一紧,莫名其妙心中涌出不详的预感,好似原本一直胜券在握的事情,忽然失控一般。

    可是他刚想要站起来,那股雪松林气息又好似化作了一个巴掌,狠狠地将他重新扇得跪在地面。

    “哥,你没事吧?!”

    丁宴看见祝青辞摆脱戚珣,忍不住一喜。

    然而,那声“哥”却好似惊雷一声炸响。

    “哥?”

    戚珣猛地抬头,他望向祝青辞,眼眸漆黑,好似两个要吞噬人的大洞,表情一瞬间变得极其恐怖,“祝青辞,你是在丁宴身上,看见了从前的我的影子么?”

    祝青辞没有说话,戚珣却失控一般,嘴唇颤抖:“你让他叫你‘哥’?凭什么?祝青辞,他跟你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叫你‘哥’?我不允许!”

    他厉声道,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omega的脚踝,好似一个深渊中的恶鬼,要将祝青辞拖下去,吞吃入腹。

    “——不许碰我。”

    祝青辞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

    戚珣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祝青辞竟敢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对他说话?忍不住提高声音:“祝青辞,你怎么敢——”

    可随着omega的话语落地,戚珣的肩膀猛然一沉,好似有十万吨的重力从天而降,几乎要将他砸进坑里,刚抬起的手瞬间落下,动弹不得,只能像狗一样跪在omega脚下。

    那简直像是不容置疑的指令。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而且,祝青辞不是一直任由他摆弄吗?怎么会……

    他抬着头,仰望一般地看着祝青辞,目光满是不可思议与扭曲的愤怒。

    omega漂亮的眼珠轻轻动了动,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跪在他脚下的alpha,眉眼间是一片慑人的冰冷与厌倦,像是终于看清了他,又像是认清了自己的命运。

    他短暂地笑了一下,浮光掠影似地,一瞬间,好似枯叶都发芽,春水冻梨,戚珣缓缓睁大双眼,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方才悬挂在喉咙间的心脏又重重落回胸膛,他忍不住也露出笑容。

    祝青辞对他笑,看吧,果然,祝青辞是放不下他的,他……

    然而,紧接着,一句话掷地有声,冷淡而清脆,却不带有一丝犹豫地道。

    “戚珣,我们分手吧。”

    第54章 第 54 章

    戚珣呆滞了片刻。

    有那么一瞬间, 他好似耳鸣了一般,整个人被灌入海水中,什么也听不见, 什么也看不清。

    什么?

    祝青辞垂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他看戚珣的眼神漠然,好像在看一只狗, 绕过他,去扶起被压在地上的丁宴。

    丁宴犹疑不定地看着他,像是也还没从祝青辞的惊天言论中回过神来。

    “走吧。”

    祝青辞拉起他, 丁宴还有些恍惚,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戚珣。

    戚珣低着头, 半晌, 像是一台老旧生锈的机器, 缓缓侧过脸,每一寸好似都能听见齿轮崩坏的声音,嘎吱嘎吱, 令人恐惧。

    他一双眼睛阴恻恻的,从喉咙里滚出一声毛骨悚然的笑, 冷笑一声, “分手?”

    “好啊, ”他慢条斯理, 傲慢地一抬下巴, 很不在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说分手就分手咯,好像谁稀罕一样?祝青辞, 你别以为我多喜欢你,是你高攀了我, 今天终于摆脱了你,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omega打断了:“从此以后,我和你们戚家,就没有关系了。”

    Omega将什么东西抛给了他,他似乎连回头都吝啬,声音淡淡地。

    戚珣下意识地接过,低头一看,竟是最初他送给祝青辞的黑卡。

    可卡面看上去崭新无比——祝青辞从来没有用过。

    戚珣颤抖地捏住那张卡,手没控制住力,卡片“咔擦”一声,竟然直接被他生生掰断。

    他游魂似地,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在家中,房间里的橱柜上,有一个生锈的铁盒,像是小孩的玩具箱,尘封多年。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分手么?既然要分手,就分得干脆一点。

    他输入了熟悉的密码,铁皮箱“咔哒”一声,里面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掉了出来——一只笔,祝青辞衣服上掉下来的纽扣,以及几只泛黄老旧的千纸鹤,在炽烈的灯光下,氤氲着光阴与浮沉。

    “原来那么多年了。”

    戚珣内心没有丝毫不舍,他盯着那几只千纸鹤,漆黑的眼珠子神经质地颤抖着,最后,嗤笑一声,将这些童年的他捡起来的玩具一一扔进了垃圾桶。

    “不值钱的东西。”

    他一身轻松,下楼时,膝盖却猛地被绊了一下,他差点摔倒。

    他站起身,慢慢回头——一个收藏壁橱正在他面前,上面是一个漂亮的青花瓷,在灯光下,那青花瓷好似泛着五彩的光,流光溢彩。

    疯了吧?为什么这里也有青花瓷的摆件?

    戚珣笑了一下,只是那个笑容不太正常,扭曲得好似蜿蜒的蜈蚣——而下一秒,“砰”地一声,那青花瓷被他用力往地面上砸,砸了个四分五裂!

    炸裂的碎片将他的脸颊划开一道伤痕,猩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出,戚母听见声音,刚一出门,就看见戚珣一脸血地站在一地碎瓷片中,抬起头时,一双眼睛赤红如修罗恶鬼,忍不住尖叫一声。

    “小珣,你没事吧?是头疼吗?”

    她慌张地上前,掏出手帕擦拭戚珣的脸庞,“怎么了?再怎么不开心,也别拿自己生气啊。”

    “妈。”

    戚珣轻声道:“祝青辞与我分手了。”

    “什么?”

    戚母愣了一下,接着,脸上涌现出一股不可自制的喜悦,但是她很快就低下头去,掩盖了那不太自然的神色,轻咳一声:“那,那不是挺好的吗。”

    “挺好?”

    戚珣盯着她,漆黑的眼眸中不见一丝光彩,几乎有种慑人的恐惧,他笑了一下,“是挺好的,你说得对。”

    戚母却总觉得他好像哪里不对劲,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她的脊梁,她咽了口口水,“小珣,你是不是……易感期来了?”

    “怎么可能,我刚刚标记完他。”

    戚珣还是笑,只是那眼底不见一丝笑意,令人生寒。

    戚母看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想了想,觉得可能是信息素的影响,因此定了定心神,将早有准备的针剂掏出。

    “分了好,分了好啊……”

    她虽然年迈但保养得体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刚好母亲这边有一个帮助你舒缓易感期的针剂,你拿着,下一次如果易感期了,就试试,不要总是依赖那个祝青辞……”

    她笑着捧出一个金属箱,箱子打开,一枚针剂安安静静地躺在其中,银针在灯光下反着冰冷的光。

    戚珣眉头一跳,冷漠地推开:“我不需要。”

    “怎么会不需要呢?”戚母一愣,又往前推了推,挤出一个笑容,“你肯定需要的,小珣,不要闹脾气,你快收下。”

    她越是想要戚珣收下,戚珣脑海中那根弦就跳得越是急促,越是紧张,终于,在戚母第五次劝说时,戚珣忍无可忍,猛然爆发了:

    “别来烦我!我说了,我不需要!” 

    戚珣猛地挥开手,声音尖利,好似摔碎在地的玻璃,尖锐无比的断痕孤傲又疯狂,“滚!”

    戚母手一时间没握稳,金属箱在她惊悚的目光中摔落,里面的药剂从中滚出,“啪”地一下,在地面摔了个粉碎。

    “砰”

    偌大的别墅中,碎裂的声音尤为明显突兀。

    针剂碎了一地,透明的液体流淌一地,雪松林味道从中溢出,本来暴怒中的戚珣忍不住一愣。

    戚母似乎也没有想到,她呆滞地眨了眨眼,眼珠子往下一轮,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听到声音戚父冲了过来,见状,怒道:“戚珣,你做什么!“

    “我才想问你们想做什么!一天天的,想控制我想疯了?!“

    戚珣猛地抬起头,眼神狰狞恐怖,好似一只发疯了野兽,道:“这个针剂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是祝青辞信息素的味道?!……说!!!“

    他心中莫名涌现出一阵阵的慌乱,为什么会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

    他眼前闪现过那天的暴雨夜,长夜似乎永远都照不破那般黑,omega呼吸微弱,生命垂危地在急救室中抢救,仿佛一阵风吹过,就能碎在他眼前。

    “omega的信息素被提取过多,并发症引发了!”

    “快!他心跳停止了!”

    “……”

    嘈杂的声音在他耳畔如平地惊雷,他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信息素被提取过多?

    是了,祝青辞的信息素为什么会被提取过多?那天他被送上来方衡的床,可他身上并没有方衡留下的信息素味道。

    既然方衡没有标记他,祝青辞的信息素又为什么会……

    思维如同深渊一般对他张开重重巨网,他眼瞳颤抖,可就在他还要继续往下思考时,一阵哭声打断了他。

    身旁的戚母忽然呜咽一声,崩溃一般,倏然跪在地上,颤抖地摸着一地的碎片,“天啊……怎么就碎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她语无伦次,话都说不出来了,捂着脸呜呜地哭着。

    戚父暴怒至极,直接大步上前,一巴掌重重扇到戚珣脸上,“你看你做的什么好事?!居然还惹你母亲哭……没用的东西!还不道歉!”

    他手掌粗糙而厚实,扇在人脸上,简直像是刀斧加身。

    戚珣被扇得往后连退几步,右脸一阵火辣辣的酥麻感,眼前好似老坏的电视剧,一阵信号般的雪花噪点,耳朵直接被扇出耳鸣,好似一万只苍蝇盘旋在他耳畔。

    戚父不愧是经营公司的,临机应变速度十分迅速。他飞快地判断了眼下发生的过程,冷眼道:

    “你问这是什么?还能是什么?不过是从omega保护中心中调取出来的其他信息素样本而已,试着匹配你和其他拥有雪松林信息素的omega之间,有没有匹配度罢了!”

    戚珣狠戾地瞪视着他,唾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冷冷道:“……真的?”

    方才戚父太过用力,他直接被扇得口腔粘膜出血,整个人仿佛阴沉的恶鬼。

    明明站在桐枝水晶吊灯下,灯光璀璨,此时的他却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中,浑身绷紧,目光阴鸷,神经质地重复道:“真的?”

    他死死地盯着戚父,不断地重复询问,垂在腿边的手紧握成拳,不太明显地颤抖着,手背青筋虬曲。

    那眼神根本不像一个儿子看父亲的眼神,倒像是随时准备将他吞噬的鹰隼,戚父莫名感觉后脊发凉,一阵寒意如毒蛇似地窜上来,盘旋在他的胸口。

    可是他依然表面镇定,面容严肃威严,闻言,将一张鉴定表狠狠地扔在戚珣胸口,喝斥道:“当然是真的!”

    他看上去像是因为被质疑了权威般,为此愤怒地胸脯上下起伏,可眼神却不自然地微微颤抖着,像是恐惧被戚珣发现真相。

    戚珣接过来,那赫然是一张omega保护中心开具的证明书,上面写道:“为了促进与戚家的合作,建立良好关系,现提取xx号雪松林信息素,提供给alpha,以尝试匹配信息素。备注:以上行为不涉及伤害任何omega,全程为omega自愿。”

    下面是一个方印,戚珣盯着那鲜红色的公章,眼瞳竖起,像是一条阴冷的蛇,一寸一寸地扫过这份证明的每一个角落,戚父背后的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衣服。

    “……行。”

    过了半晌,戚珣似乎终于检查完了,他将鉴定纸收起来,脸上的红肿刺眼,可他却无事发生一般,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戚母在他走后,有些慌张地扑向戚父,压低声音:“怎么办啊,那个omega的信息素提取针剂就这一剂啊!要是小珣易感期又来了,该怎么办?”

    “他易感期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除了那个omega,他易感期可没有人敢安抚他!“

    戚父阴沉着脸,“……你别急。”

    戚母快急疯了,“不急?我怎么可能不急?祝青辞的身体没法承受第二次这么大的信息素抽取,上次那个医生可是警告过我们的!”

    戚父目光沉沉,半晌,慢慢道:“那又如何?“

    他转过身,漠然道:“本来就是我们捡回来的劣质omega,身份低微,能为我们献出生命,也该是他的荣耀。”-

    天空高旷,路旁的枯叶逐渐掉落时,已经过了立冬。校园里,满地是随处可见的银杏枯叶,金黄色洒满一地,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嵌血的黄金。

    “是不是快下雪了?“

    期中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学生们一哄而散,走廊间都是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有学生探出头去,望着昏暗的天空,呼出白色的雾气。

    “你们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这次的题目也太难了。“

    “这是竞赛题吧?“

    甘瑶走到祝青辞的课桌旁,男生正趴在桌上,白皙的脸半埋在胳膊中,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地阖着,在眼睑下游动出一片朦胧的阴影。

    他看上去有种很安静的气质,唇色浅淡,唇珠却很饱满,黑发柔软地垂落下来,遮盖住眉眼,只露出挺翘的鼻梁,好似飘落在镜池上的一株忍冬。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祝青辞,甘瑶有些期待冬天的到来。

    “青辞,考试结束了。“

    她轻轻地推了推男生,男生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揉了揉眼睛,“嗯”了一声,莫名看上去有些乖。

    甘瑶一阵心软,忍不住问道:“你考得怎么样啊?“

    她有些担心地戳了戳他,方才考试还没结束的时候,祝青辞就趴在桌上了,“你这次如果考试太差……有可能会被劝退的吧?”

    “不用担心。”

    祝青辞说。

    “真的?”

    甘瑶都不敢跟他说,论坛上已经开了赌盘了,不少人压祝青辞会输。

    门外,传来一声嗤笑。

    “有些人真是爱说大话啊。”

    突兀的声音插入,甘瑶眉头一抽,一个男生在角落里讥笑一声:“说大话谁不会呢?等到成绩出来后,就会哭着求人了。”

    “上次的数学,某人好像只考了60分吧?这个成绩可留不住啊。”

    “我们可是看到了,考试还没结束就趴桌子上了吧?该不会是在偷偷掉眼泪?”

    甘瑶怒气冲冲地转身,“你说什么呢?谁掉眼泪了?”

    那名男生是某个贵族子弟的仆从,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

    上次自从丁宴在食堂当众护过祝青辞后,就有不少人悄悄盯上了他,只是他们心思各异,实在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而此时,上次在食堂里见过面的几名贵族子弟居然也站在他旁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跑到B班这边,远道而来,故意来找茬么?

    甘瑶气得不轻,目光刮向他们,像是一只炸毛的小麻雀。

    这些贵族子弟们穿着华丽,神态高高在上,目光流转间,慢慢地傲慢与自信。

    只是不知为何,一个个的,竟然比上次在食堂见面,还要精致,甚至有一个男生头顶精心地抹了发油,整个人如同一个骄傲的孔雀,抬头挺胸,睥睨之间,神情满是傲态。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去参加什么晚宴呢。

    祝青辞却很淡然,他低着头,整理了一下书桌,无事发生一般拍了拍甘瑶,好像窗外根本没人。

    窗外的男生们本来各自抬着下巴,等着祝青辞看见他们脸色大变,或者唯唯诺诺地上前道歉,结果,祝青辞无动于衷,好似连一个目光都懒得施舍。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眉眼间是淡淡的厌倦,光线照得他的侧脸朦胧神秘,就像是杯中茶水溢出的白汽。

    贵族子弟们原本傲慢的神情微微凝固,忍不住躁动起来,炸毛般嗡嗡作响,气得要死。

    妈的,这人怎么这么装?

    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什么意思?!

    别人求他们多看几眼还来不及,凭什么祝青辞看他们比看狗还不如?!

    靠!!!

    他们骄傲的自尊心根本无法忍受这种被漠视的目光,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越被漠视,反而越变本加厉地想要吸引那人的目光。

    ——骨子里泛着贱。

    可是碍于上次丁宴的警告,他们不敢对祝青辞做什么,只能阴沉沉地在门外狠狠瞪了祝青辞好几眼,怒气冲冲地掉头走人。

    祝青辞过了一会,才从没睡醒的困意中清醒过来。

    此时教室里的人慢慢少了,孟边水和孟飞鹄却还在偷偷地看祝青辞。

    他们想要和祝青辞搭话,可又不敢,只能水深火热地煎熬着,孟飞鹄忍不住又要抹眼泪。

    可是他们上一次没有帮到祝青辞,就注定他们不配成为祝青辞的朋友。

    天气渐渐严寒起来,枯树像是逡巡的黑影,祝青辞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去了射击场。

    加德王立学院的射击场在体育馆的隔壁,射击场整体是木制的,有些想要申请军部的学生会申请来这里特训,同时也有一些贵族子弟们因为压力太大,想要来射击场“发泄”。

    祝青辞上一世虽然摸过很多遍枪,可如今他穿越过来已经快十年了,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保持上一世的水平。

    他来到射击馆前,一阵喧闹,银杏叶被踩得沙沙作响,有几名学生堵在射击场面前,激动道:“凭什么不给我们进去?”

    “我们也申请了射击场啊!”

    他们胸前挂着白色的铭牌,正面红耳赤地争执,而眼前,几名贵族子弟不怎么耐烦地推了他们一把,尖利道:“那又如何?”

    “里面可是大人物在用,包场。你们要是识趣点,就赶紧滚,别挡着你爷爷的道。”

    “怎么,还是说,你们也想要进军部?“

    那名贵族子弟嗤笑一声,“别逗了,回家去吧。”

    “凭什么不可以?“

    一名特优生眼圈都红了,颤抖地握拳,“进军部应该是人人平等的,谁都能有机会!”

    “你在跟我讲公平?那你怎么不问问你父母,为什么他们没有给你一个好的出生呢?”

    “你……!”

    祝青辞站在不远处,贵族子弟一抬头,就看见了他。

    他脸上戴着一个黑色口罩,刘海有些长了,在眼睑下投落一阵朦胧的阴影,一双银蓝色的眼睛冷淡地阖着,白皙的后颈从衬衫中探出来,隐约能看见脖颈上的青筋。

    “呦,小美人怎么还戴着口罩?”

    那名贵族子弟愣怔一瞬,回过神来时,莫名有些慌乱,不过他很快调整好,本性不改地邪笑道:“怎么,瞧你这弱身板,是omgea吧?omega也想要来射击?别把你的小身板弄坏了……看得哥哥我心疼。”

    特优生们也转头,看见祝青辞时,也愣了愣,眼神几变。

    有一名特优生反应过来,他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道:“你不知道他是谁?”

    贵族子弟颇为莫名其妙,“怎么?”

    “他可是祝青辞!你难道不知道最近他和丁宴关系很好么”

    那名特优生抬了抬下巴。

    祝青辞目光一转,停在特优生的脸上,微微蹙眉。

    特优生长相莫名有几分眼熟,只是他一时间想不太起来在哪里见过。

    “丁宴?“

    贵族子弟一愣,不过他很快就笑了起来,“那怎么了?就算是丁家少爷,里面的那位可不是怕他。”

    特优生似乎也没想到,噎了一下,“你……!”

    “好了,别闹了。”

    他旁边的一名贵族子弟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蒋哥也没有让我们做这些……还是放他们进去吧。”

    “不然蒋哥知道了,肯定会不开心的。”

    “靠,那我兄弟怎么办?”

    那名贵族子弟有些不太爽,“里面的枪位一共只有四个,其他都还在维修中,他们进去了,我兄弟也不会让他们的。”

    “你傻啊,你擅作主张,要是被丁宴知道了找蒋哥质问,结果发现是你自作主张,蒋哥也不一定会保你……”

    他们窃窃私语,交流了好一会,半晌,那名贵族子弟才冷冷地哼了一声,让开道。

    可是他让开的方式也不怎么礼貌,猛地踹了一脚门,铁门发出“砰”地一声巨响,身后几个特优生忍不住肩膀一抖,像是吓了一大跳。

    “进去呗,反正,说不定再过几天,就见不到你了。”

    那贵族子弟斜斜地睨了祝青辞一眼,哈哈笑道:“毕竟,不知道某人成绩还能不能通过考试呢?”

    “可能是最后一次体验这里了,好好体验吧。”

    他目光暧昧地从祝青辞身上舔舐滚过,祝青辞却熟视无睹地越过他。被无视的一瞬间,那名弟子猛地扭曲了一下脸庞,跟着一起冲进去。

    “靠!拽的不行。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射中靶子!”

    他冲进去前,却倏地一顿,转过身,看向正欲与祝青辞一同进去的几个特优生,道:“喂,你们站住。”

    那几名特优生脸上喜悦的神色一僵,惊惶地看着他。

    贵族子弟假笑起来:“我让他进去,又不是让你们进去,你们走什么?”

    “公平?嘴上喊得挺好听的。”

    他眯起眼睛,“你们刚刚是想利用他,做靶子吧?故意将矛盾转到他身上——”

    为首那名特优生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贵族子弟“哈”了一声:“真是好茶。看来,你们特优生之间,也各有心思啊。”

    他突兀地笑了一下,猛地抬高声音,“滚!”

    门扉重重地关闭,他脸色阴沉地进去,正好看见omega被他几个兄弟包围。

    omega身材不矮,但是过于清隽了,单薄地站在那里,像是一株能随意摧折的花,戴着黑色口罩,整个人看上去沉默而冷淡,只露出一双银蓝色的眼睛,莫名令人口干舌燥,想要揭开他的口罩。

    “哪里来的娇软omega?啧啧,看着软绵绵的。”

    “想玩射击?坐我腿上,我抱你玩?”

    “……”

    一阵胡言乱语,简直不忍卒听。

    那名关门的贵族子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现一股不爽的感觉,“喂”了一声,“好了,别把你们对待会所那套搬过来。”

    那群男生挑了挑眉,暧昧地“唉”了一声,“怎么,古晖,你看上人家漂亮妹妹了?”

    古晖道:“去去去。什么漂亮妹妹,乱七八糟的。”

    他们围着七嘴八舌,角落里,一个alpha戴着隔音耳塞。他站姿笔挺,肩膀上扛着一把重型枪,正面容冷淡地朝着远处的枪靶射击。

    “砰”

    十环!

    他枪法惊人,薄唇紧抿着,眼神冷淡,射中后,却不见任何喜色,只是面无表情地重新换弹上膛。

    他全然不在意身旁有个omega正被alpha们调戏,冷淡而寡情,双眼皮窄而薄,是刻薄精明的长相,好似旁边omega被alpha们玩死,他也不会投注一分一毫的目光。

    贵族世界玩枪都不少,尤其是半大的男孩,心气旺盛,对这种军械尤为喜欢热爱,因此谈起军部,都有些向往和敬佩。

    那群男生看见祝青辞朝蒋白止的方向看,忍不住有些不虞,像是被蒋白止抢走目光一般,莫名有些不太乐意,于是不着痕迹地挡住omega,继续嬉笑道:

    “怎么?看蒋哥干什么?没见过那么帅的alpha吧?不过,你就别想了,蒋哥恐o,肯定不会喜欢你这种柔柔弱弱的omega的。”

    “诶,你说你,戴着口罩做什么?感冒了?”

    他们伸出手,似乎想要将omega的口罩摘下,omega垂着眼睛,只能看见头顶的小小发旋,看上去乖而软,他们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心痒得厉害。

    越是看上去清冷不太好靠近的人,一旦乖起来,简直能令人昏了头,试想,谁能拒绝对待别人冷漠清高,对你却温柔乖巧的美人?

    他们光是想一想,浑身就一阵酥麻,空气中隐约能闻见各种混杂的气味飘升而起,那是alpha们下意识求偶而释放出的信息素。

    “你叫什么?我看看你的铭牌,祝青辞……祝青辞?”

    alpha们一愣,喊了出来,而不远处,一直没有理会这边的蒋白止目光忽然一动,余光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一瞥,肩膀上的枪支往下滑落,卡在了一个微妙的位置,而此时,扳机正好扣下——

    “砰!”

    枪支猛地摔落地面,众人一惊,纷纷回头,蒋白止靠在墙上,扶着自己的手臂,闭着眼睛。

    他额角渗出一点冷汗,脸色发白,扶着自己的肩膀,薄而冷的唇微微发抖,看上去痛得不轻。

    “蒋哥!”

    贵族子弟们脸色大变,惊慌失措起来,“你没事吧?!”

    “脱臼了?是脱臼了吗???”

    “医生!快叫医生来!!!”

    一堆贵族子弟们簇拥着蒋白止,纷纷慌乱地大呼小叫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蒋白止要命不久矣。

    蒋白止鬓角被冷汗打湿,喝道:“闭嘴!”

    他靠在墙上,贵族子弟们哇哇乱叫,到底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一遇到问题,就六神无主了。

    祝青辞走了过来,木质的地板上,运动鞋的声响也极其明显,他站在蒋白止面前,瞥了他一眼。

    蒋白止痛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可是听见祝青辞向他靠近的声音,还是睁开了冷汗涔涔的一双眼。

    两个人目光对视,旁边的贵族子弟忍不住叫道:“看什么看啊!快!去医院!”

    蒋白止紧紧地抿着唇,不吭声,可是祝青辞一走到他面前,omega身上的信息素就溢出。

    甫一闻到,蒋白止眼眸却忽然红了。

    Omega靠近他时,身上又是那股好闻的雪松林香,可却仍然还有淡淡的硝烟味残留。

    上次戚珣发疯又咬了他,他身上就不免带上了戚珣信息素的味道,祝青辞洗了几遍,也洗不掉这个味道,就随它去了。

    倒是丁宴对此念念不忘,总是嘟嘟囔囔,明里暗里,各种撒泼打滚地求祝青辞,让祝青辞允许他重新覆盖一下戚珣的信息素。

    无他,他都快被戚珣的味道折磨疯了,他一想到祝青辞身上有戚珣的标记,脑子里便是那天巷子里,他眼睁睁地看着祝青辞被戚珣压着,覆盖他的信息素,嫉妒几乎要溢满而出。

    可祝青辞不太喜欢被咬后颈,无论是戚珣还是丁宴,信息素注入时,他都会有奇怪的感觉,像是喝了很多酒,头晕目眩,身体发热。

    然而,蒋白止却不顾还没有好的手,猛地逼近祝青辞。

    他一只手以不正常的角度垂下,眼神却阴沉如弥补的阴影,透过冰冷的金丝眼镜,一双锐利的眼紧紧地盯着祝青辞,寒声道:“祝青辞。你不是和戚珣分手了吗?”

    “为什么身上还有他的信息素?“

    他身材高大,透过衬衫,能看见下面隆曲起伏的肌肉,一走进,气势逼人,祝青辞必须抬头才能与他注视。

    alpha身上的龙涎香溢出来,颇有压迫感,旁边的几个b级alpha忍不住脸色白了白,高级alpha的信息素对他们也是致命的,更别说娇弱的omega。

    有不少omega就是因为信息素的压迫,对alpha俯首听臣。他们猛地扭头看向祝青辞,仿佛下一秒就要看见小omega闷哼一声,柔弱地在强大的alpha面前晕倒过去。

    然而,omega却依然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里,挺直如松。

    祝青辞缓慢地掀起眼睫,一双银蓝色的瞳孔中,满是漠然,淡淡道:

    “和你有关吗?”

    第55章 第 55 章

    (上一章重新修订了5k字, 将原本的校庆片段替换为了射击场再遇。买过宝子麻烦重新看一下,避免衔接不上剧情,已买过的章节不会再收费!

    狗作者在这里哐哐哐磕头)

    蒋白止一怔, 那双眼睛平静漠然,好似平静无波的水面。

    蒋白止愣愣地看着那双眼睛里属于自己的倒影,恍惚一下, 是了,和他没有关系,他为什么会在乎呢?

    两个人一瞬间挨得很近, 他闻见了雪藏在硝烟味下的雪松林香,透过那层馥郁的皮肉, 闻见了森森的寒意, 少年干干净净地站在他面前, 凛冽得仿佛一把未出鞘的利剑,漂亮而冰冷,锋锐却内敛。

    他内心一边在叫嚣着, 让他不要失控,可身体却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就像是狗见到了肉骨头, 喉结滚动了一下, 看向祝青辞的眸光暗沉。

    祝青辞看着他, 却想起上次茶会时, 蒋白止故意为难自己,最后戚珣更是踢了一脚他的膝窝,让他强制向蒋白止下跪。

    抬起头时, 那日华亭中的天花板仿佛还盘旋在他上空。

    那天花板是纯金雕刻的,龙飞凤舞, 花纹无一处不精细,那是铁笼的枷锁,是强权的压迫,是嵌血的黄金,重重地沉下来,好想要将他们这种轻飘飘的人碾碎骨肉,化为尘土。

    祝青辞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心怀宽广的人,他阖着眼,看了一眼射击队靶位,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很短暂地笑了一下。

    少年的笑声被闷在口罩里,蒋白止愣了愣,可接下来,祝青辞却猝不及防地用足尖勾了勾他的膝盖。

    说是“勾”,其实不太恰当,更像是踹了他一脚,白净的运动鞋踩在他西裤上,留下一个沾满灰尘的脚印,裤腿微微往上卷,露出白皙纤瘦、只手可握的脚踝,伶仃的骨微微凸起。

    蒋白止垂下目光,盯着那只踩着他的脚,喉结不受控制地紧绷,眼神更加昏暗。

    omega力气不大,他本该毫无动静,可接下来,omega身上的信息素骤然浓郁起来,像是蜂王的针,不紧不慢地往他身上叮咬了一口!

    蒋白止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一弯膝盖,艰难地半跪在地上,一时间有些震惊:“祝青辞,你……”

    可omega身上的信息素如寒光凛冽的刀锋,沉甸甸地压在他脖颈上,让他根本抬不起身来!

    周围的贵族子弟们也震惊了,没想到祝青辞这么大胆,居然敢用信息素压制alpha!

    omega的信息素压制alpha?闻所未闻!疯了吗这世界?疯了吗祝青辞?

    于是纷纷恨不得冲上来:“蒋哥!祝青辞你找死???”

    祝青辞垂着眼,比起高大的、能轻易地将他圈在怀里的alpha,他看上去清瘦伶仃、柔软无害。

    可蒋白止半跪在地上仰着头看向祝青辞,只能看见omega俯视他的目光。

    他心中徒然涌现一阵屈辱,从小到大,他从未以这样的视角看过任何人,更何况是一个柔弱的omega?

    一股怒气在他的胸膛左支右绌,他正要发怒,可是祝青辞却抬起手。

    蒋白止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眼前骤然涌现一股雾气似的,满鼻腔都是omega那淡淡的雪松林味,下意识就要往omega身上靠,可是却被omega狠狠地拧住了手臂。

    他踩着蒋白止的小腿,让alpha半跪在地面上,摁住蒋白止的肩膀,接着,手用力一拉,一扯,简单利落直接,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劈里啪啦”声,一阵剧痛猛烈袭来,蒋白止面孔狰狞了一瞬,只是那剧痛太过短暂迅速,甚至只是火舌般燎了一下他的大脑,就消失不见了!

    他愣住了,祝青辞短暂地触碰了他一下,便松开蒋白止,吐出两个字:“好了。”

    蒋白止动了动,方才脱臼的骨头重新接位——确实好了!

    那些方才还在大呼小叫、颐指气使的贵族子弟们此时一个个像是吞了哑弹,瞬间不说话了。

    他们呆滞地看着蒋白止动了动,方才还完全不能动弹的手臂,居然已经恢复如常,纷纷惊恐万分地看着祝青辞。

    妈啊!这么粗暴!!!

    这还是omega吗?!

    那阵飘渺的香气倏地从蒋白止眼前掠过,肩膀上,似乎还残留着omega点体温,滚烫地撩拨着他的神经,心跳莫名快了几分,振聋发聩地在他的胸膛中拼命地跳动。

    他下意识地目光追寻,仰头望去,omega站在射击馆的灯光下,居高临下地垂着眼睛看着他,眼神冷淡。

    蒋白止愣愣地看着他,看他银蓝色的双眼,以及从口罩中露出一点尖瘦白皙的下巴,分明是剧痛,可是这那恐惧的一瞬间,他的眼中只有omega,吊桥效应让他的心脏超负荷运转。

    祝青辞收回了目光:“现在使用时间到了,可以麻烦让一下吗?”

    射击训练馆有使用时长记录,很明显,眼前几位都已经超时,却还要占用。

    旁边的几个贵族子弟忍不住叫了起来:“祝青辞!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要帮忙掰正肩膀不能好好说话吗?干嘛要动手动脚?”

    祝青辞没有理他们,黑色口罩衬得他今天冷淡极了,然而越是这样,那些贵族子弟们就越是愤怒。

    “你想要玩射击?好啊,我的位置给你玩。”

    一名贵族子弟嚷嚷叫嚣,他嘲讽地将手中的枪械扔给祝青辞,固定枪械的锁链比较长,因此倒还能接住。

    他傲慢道:“一个劣等omega,还被戚珣抛弃了,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自信,来我们面前蹦跶。你以为你是谁?”

    “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打中枪靶——也不为难你。”

    那是一个4.5毫米口径气手枪,枪身很轻盈,可是十米□□的靶子却小到惊人,靶子尺寸为80mm×80mm?,比苹果还要小,而其中10环的直径更是只有0.5毫米。

    任何一个新手都不可能击中这样小的靶子,他们故意嘲讽为难祝青辞,像是根本不愿意放过他,非要恶意作弄他,直到omega露出屈辱的神情为止。

    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可是就像是越喜欢女生,越要期待别人回应的小学生一样,拼命地说坏话刺激祝青辞,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力,即使只是冷淡地一瞥,也总比施舍他们一个目光也吝啬来得好。

    明明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特优生,可是omega越是冷淡,他们莫名其妙地,就越是生出肮脏下流,污浊不堪的想法,就像是古代瞥见了蒙面的女子,越是遮掩,越想要扯下来,去窥探他。

    更别说方才那利落地一掰一扯,咔嚓一声,响的哪里是骨头,分明是这些alpha们的心,那种连灵魂都忍不住颤一下的感觉。

    ……靠,戚珣之前原来吃这么好吗?

    他将自己发散的思维猛地拉回,脸色变化几次,最终抬了抬下巴:

    “跟你赌一次,如何?只要你能射中枪靶,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同意。”

    “但是,只要你没击中枪靶,跟蒋哥道歉——并且,也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如何?”

    他们目光暧昧,笑了两声。蒋白止望了他们一眼,金丝眼镜后的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好似打量一般地看向祝青辞。

    他并不在意omega是不是会赢,因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他看着祝青辞,却想起那天与祝云升的对话,心里忍不住沉了沉。

    祝青辞……真的是祝家的孩子么?

    他忍不住去描摹omega的眉眼,可是omega戴着黑色口罩,根本看不清,他忍不住有些烦躁地拧起眉,就听见祝青辞说:“嗯。”?

    他偏过头去,omega的声音很轻,云一般,一阵风就能吹散。

    在场的人一愣,就看见他戴上了橙色的护目镜,一双银蓝色的眼睛被橙色的护目镜掩盖着,看上去带着无机制的冰冷感。

    在场的alpha们莫名其妙地,心跳加快了几下。

    那名贵族子弟忍不住挑了挑眉,“哼”了一声,也站在了他的旁边。

    他站姿很规范标准,双脚平行战立,姿势一板一眼。

    “让你一把,我先来。”

    “砰”地一声枪响,远处的枪靶缓慢地推动过来。

    九环!

    □□九环,这可真是很好的成绩了。那名贵族子弟似乎也是第一次打出这样的好成绩,忍不住愣了一下,眉飞色舞起来。

    “怎么样?”

    他丝毫没察觉在omega面前,自己变得极为幼稚,像是一个耀武扬威的小孩。

    omega却看都没看他,抬起手,对准眼前的枪靶。

    那名贵族子弟没有得到预料之中惊讶甚至崇拜的目光,被气得不轻,一双眼睛都快喷出火。

    ——他倒要看看,祝青辞一个娇弱劣质的omega,能不能打中靶!

    omega站姿与他不一样,他站姿很随意,偏过头去,脖颈修长白皙,好似精致的玉制品。

    贵族子弟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哈,连站姿都不标准,没学过,就赶紧滚吧。”

    “我要是你,就不会自取其辱,等你输了,可别哭着求我们——”

    他们脑海中忍不住幻想了一下omega红着双眼,呻|吟哭喘着恳求他们的模样,绷紧了一下肌肉,属于alpha的犬齿莫名有些痒。

    omega却只是阖着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吵。”

    他对他们简直称得上“惜字如金”了。贵族子弟们被他看得后颈一紧,可很快反应过来,炸了,“操!祝青辞,你说谁吵呢?!”

    “你再说一遍?!”

    他们怒不可遏,纷纷暴起,然而,下一秒,有些安静的枪声响起。

    “砰”

    齿轮咬合滚动,十米处的电子靶标自动向射击位推进,贵族子弟们远远瞥了一眼。

    “哈,看都看不到,肯定没有。”

    “祝青辞,所以说你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说不出来了。

    一瞬间,他们像是被石子硌进嗓子眼的母鸡,纷纷瞪大了眼睛,扑腾着翅膀,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而当天,一个火爆的视频,成为了“hot”,冲上了校园论坛。

    甚至校外的朋友都打电话过来。

    蒋白止铁青着脸,刚一接电话,就听见里面劈头盖脸的问询,不可思议道:“蒋白止,你们没疯吧???”

    第56章 第 56 章

    #今日校园论坛

    发帖人:沉默是金

    主楼:不想多说, 操场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求锐评

    1L: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2L:我出生起没这么沉默过。

    3L:我除了卧槽已经丧失语言系统里。

    4L:是我疯了?还是这世界疯了?那群贵族子弟们在做什么呢?

    5L:发生什么事了?我急得像是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球球哪位大神把孩子收了吧

    6L:哪里来的傻狍子, 宠你一下

    视频jpg.

    7L:……

    8L:6

    9L:载入史册

    10L:我想狂笑,可以吗?

    11L:哈哈哈哈哈!卧槽!卧槽!!!老子面膜笑裂了!哈哈哈哈!!!

    ……

    “笑够了么?”

    蒋白止阴沉着脸,拿着电话的手绷紧, 青筋从手背上浮现,里面的声音却还是在哈哈狂笑:“不行!不够!!!蒋哥,你们这个视频已经传疯了!”

    “你知道么?不止你们学校, 连好几个外校都知道了,现在整个圈里都在看你们笑话呢!哈哈哈哈蒋哥!你这个动作做得很标准啊!能不能教教我, 怎么才能这么标准?”

    “闭嘴。”

    蒋白止额角青筋蹦跳, 咬牙切齿, 腮帮子绷得死死的,一双锐利的眼眸几乎要喷出怒火。

    电话里却“啧啧”两声: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电脑,上面, 不知道是谁偷怕的视频正在无数个校园群里偷偷流传,甚至往外扩散。

    视频中, 几个穿着加德王立学院校服的男生正站在操场中央, 他们衣着华贵, 长相英俊, 天之骄子的气息拉满, 任谁看了,都要感慨一声他们贵气逼人。

    可是眼下,他们在视频里一个个铁青着脸, 站姿僵硬,如临大敌, 纷纷一副被玷污清白,恨不得立刻投湖的表情,满脸“老子不活了”。

    紧接着,视频中开始传出一阵声音。

    那是一声拉长又缓慢的调子,简直仿佛老太太裹脚布,一点也不符合少年人的蓬勃朝气,颤颤巍巍的二胡声在背景拉响,慢悠悠、颤颤巍巍地在整个操场回荡,一个诡异的人声在广播中呐喊:

    “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

    视频中,贵族子弟们盯着一双双死鱼眼,脸色发绿地开始动作。

    “一,起势;”

    “二,左右野马分鬃”

    “三,白鹤亮翅”

    “……”

    这些人平日里高高在上,玩得都是赛车枪械等极限运动的活动,主打一个有钱并且追求狂霸酷炫拽,人生不装逼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然而这一切,通通在这一天毁了。他们美好的灵魂,他们的肉|体,他们的尊严,纷纷被一个叫“祝青辞”的omega踩在脚下。

    贵族子弟们两眼无神,仿佛被人操纵的干尸,随着广播声音慢慢地做出公园老大爷的动作,缓慢地下蹲,缓慢地出拳,缓慢地抬起腿,在半空中转了个华丽的圈。

    古晖:“………………”

    他简直要崩溃,在内心疯狂怒吼:一世英名!老子的一世英名!!!啊!!!我帅气逼人的形象也没了!从此往后,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喊我“太极哥”!夸我太极拳打得好!

    我不需要!谢谢!!!不要夸我!!!就当我死了!!!

    他晕头转向,咬牙切齿地抬头望去,罪魁祸首就这么站在冬日的暖阳下,拉下了口罩。

    男生趴在高台的栏杆上,他微微眯起眼睛,像是一只慵懒的狐狸,手指搭在纯黑色的栏杆上,衬得白皙纤细,好似漂亮的玉石,他像是怕冷一样,把手收进了袖子里,只露出几根指头,看上去又乖又软,偏偏他做的事情,和乖软完全不着道。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愤怒与耻辱,古晖第一反应竟然是,让他快进暖气室里,不要冻着了。

    一双银蓝色的眼睛浮光掠影似地从他身上掠过,简直比春风还要轻。

    微光下,祝青辞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他拉下口罩,露出那张有些冷,却又有些艳的脸,看着他们笨拙得像是呆头鹅一般的动作,像是被他们逗笑了一般,唇角轻轻往上勾了勾。

    方才还咬牙切齿的古晖眼前骤然一花,那笑容在他眼前闪现,心头猛地乱跳了几下。结果平衡没把握好,居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上去根本没了刚刚的威风,看上去又傻又呆。

    十一月末的寒风吹拂而过,带来一阵萧瑟的花香,坐在地上的古晖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台上微笑的少年,一时间忽然理解了纣王烽火戏诸侯的心情,口干舌燥起来。

    蒋白止也站在队列中,他做得动作很标准,一张脸仿佛木头一般,纹丝不动,抬起眼,看着祝青辞,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电话中的好友可不愿意放过他,还在对他进行疯狂嘲笑:“蒋哥,您别说,您做这个太极拳看上去,也有模有样的,还是帅气的!”

    蒋白止面无表情,电话里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你们学校出了个辣椒校花,太有意思了,蒋哥,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或者有没有照片?能把你玩得团团转的omega,我是真的很想见识。”

    蒋白止眼角一抽:“什么辣椒校花?”

    “啧,这还不算?诶,说真的,介绍一下呗,知道你对omega不感冒,但是我性取向是正常的AO恋啊,这个omega是真的不简单,让你们丢这么大脸,可偏偏也不能跟他过不去——不然说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蒋家少爷因为一个omega让自己在操场打太极拳,因此记恨报复他’——我们蒋哥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么?”

    “自然不是,可他又让你们丢了这样大的脸,你们却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卡得不上不下的,你说,可不就是把你们当狗一样拿捏?”

    “他要是真向你们要钱,或者要权,才是真的麻烦吧?无权无势的人,是接不住这种东西的,结果他居然让你们干这个,这下可真是有趣了。蒋哥,求你了,快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吧,我想追他,他太有趣了。”

    蒋白止听到最后一句话,一直冷冰冰压在眼睛上方的眉头一抽,压得更低,整个人看上去又冷又硬,生人勿进,冷哼一声道:“他一个无法被alpha完全标记的omega,劣等品而已,你就别做梦了。”

    说完,不等里面的电话,“啪”地一声挂断,眉眼间愈加乌云密布,阴沉可怕。

    *

    “我们要举报投诉!麻烦转给校董会!”

    秘书每次接到这种电话时,都要愁秃了脑袋,他忍不住安抚道:“校董会的各位最近事物繁忙,您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帮您转达,可以吗?”

    “我不!”电话里的声音怒气滚滚,“我要找祝副董!给我转接!!!我要举报祝青辞!!!”

    秘书头更痛了,忍不住把话筒离耳朵远一点,免得耳膜直接被活生生刺破。”

    电话里面还在叽哩哇啦,义愤填膺,可见是真的气得不轻。忽然间,一只手伸了过来。

    那手指节修长,像是书法大家的手,拿走后,一个不怎么正经的声音,含着笑响起来:“喂?你说你要举报谁?”

    “祝叔!”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秒,认出来后,忍不住狂喜,道:“祝叔!你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做主?又受了什么委屈?”

    祝云升长腿一伸,直接架在茶几上,他腿上搁置着电脑,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一个视频,标题正滚动着:【贵族子弟怒打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只为博美人一笑?!】

    他饶有趣味地看,忍不住点评道:“不错,做得不错,有力宣传了我校良好的仪容仪表,以及学生们热情向上,蓬勃洋溢的精神状况,太极又以中庸之道,彰显了我校注重学生‘德智体’等全面发展,并发扬光大古文化,继往开来——不错!”

    他抚手大笑,电话里的那声音卡了一下,接着,不可置信道:“祝叔!怎么你也在看那视频?!”

    祝云升道:“那咋了?拍得多好。而且,多好玩啊。”

    “哪里好了!”

    打电话的,正是射击时打赌,输给了祝青辞的那位。

    他平生没丢过这么大的脸,结果,本来想要联合蒋白止弄死这转学生,却被蒋白止冷冷地骂了句“蠢”;

    又想要拉着古晖,结果古晖阴沉着脸揍了他一拳,骂他敢做不敢当的废物。

    而其他人,更是离谱——他们一开始还愤愤不平,丢脸丢到外校,简直是奇耻大辱,可是他们一抬头,看见omega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笑得一双清润的眉眼弯起来,他们都又齐刷刷地、不敢吭声了,一个个跟狗一样呆呆愣愣地看着omega的笑容。

    废物、怂包、一群被美色蛊惑的老色批!

    就他这么一株白莲被玷污了,简直奇耻大辱。

    他妄图投诉到祝家这里,祝家和他们家早有来往,他说几句,说不定祝云升会觉得,这种事情有害加德王立学院的贵族名声,因此惩罚祝青辞——

    可他没有想到,祝云升居然对这个视频大加赞赏!

    “我……我……”

    他憋了又憋,祝云升劝慰道:“哎呀,小朋友别想这么多。你仔细想想,他也没有伤害你们什么,不是吗?”

    “怎么没有!”

    贵族子弟忍不住道:“他……他信息素霸凌我们!”

    此话不假,毕竟当时祝青辞将赌约脱口而出时,他就恨不得上去把祝青辞大卸八块,然而,omega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雪松林味的信息素便宛如席卷的海滔一般,将他狠狠拍在了地上!

    他被祝青辞的信息素压迫着,震骇不已,可怎么反抗也没用,这简直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alpha,以及祝青辞到底是不是omega。

    哪有这么猛的omega的?!

    可祝青辞只是微微释放出信息素,他的几个兄弟就像是一群闻到骨头的狗,晕头转向、争先恐后地跑去了操场。

    “……总而言之,信息素霸凌!简直是信息素霸凌!”他怒而锤墙,“我要将他举报!”

    “报给谁?”

    祝云升听完前因后果,嗤笑一声,扶着额头,“Omega霸凌你们alpha?”

    接着,他的声音骤然冷硬下来,“别太不要脸了,怎么可能呢?”

    “alpha被omega信息素霸凌?你可以试试去报警,看看有没有哪个警局会受理,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就算是真的,一群alpha被omega霸凌?呵,”

    他脸上挂起一个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慢慢地、一字一句道:“那不如反思一下你们自己,为什么这么废物。”

    “滚吧。”

    电话里的贵族子弟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差点哭出声来。而祝云升却利索地挂断电话,整个人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秘书在旁边战战兢兢。

    “祝副董,这小孩家里和祝家来往不是……比较密切么?您这样,不会……不会……”

    “不会什么?”祝云升眯起眼睛,“祝家从事教育,不代表我们家就怕他们从事金融以及军工的,我们做这一行,只是因为我们不想做别的而已,更何况,以我姐的年龄和阅历,想找她报恩的学生们简直要排长龙,还怕他们?”

    秘书想起那位的雷厉风行,莫名头皮一紧,只能点头应是。

    祝云升却抬起眼皮,不紧不慢地看向他:“上次让你做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祝青辞的血样报告,出来了么?”

    第57章 第 57 章

    秘书道:“有是有了, 但是……”

    他低着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犹豫不决, 祝云升手指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说。”

    “……这是检测单。”秘书将报告单递给他,祝云生接过来, 有些凉薄的视线一扫,就皱起了眉。

    报告单上一堆专业术语,祝云升却驾轻就熟地扫到最后一行, 视线微微凝固。

    “DNA结果不匹配。”

    秘书低声道:“这位祝小同学的DNA和祝校长的,确实是不匹配的, 可能还是认错了……”

    他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谁都知道, 祝家这些年一直在找丢失的孩子,已经成了整个祝家的心结,每年都要派遣无数人, 去调查,可是依然一无所获。

    祝云升原本期待的心情一下子跌回谷底, 报告单在他手中慢慢地被揉皱, 他脸上短暂地浮现戾气, 纸被团成一团的声音折磨人的声音, “撕拉撕拉”, 好似他们又再次断裂的希望。

    他猛地将那检测单用力砸开,被揉得稀巴烂的白纸悲凉地被狠狠砸在毛毯上,可怜兮兮地滚动了几圈。

    祝云升低声骂了一句:“艹!”

    秘书恨不得将自己缩起来, 只能苍白地安慰他:“没事,还好我们没有告诉校长, 不然她又会失望……”

    祝云升胸膛因为愤怒而不断起伏,他闭着眼,捏了捏鼻梁,半晌,终于冷静下来,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中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从沙发上站起身,缓慢踱步,将那皱巴巴的检测单重新捡起来,摊开。

    他看着那薄薄的检测单,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丁宴回家时,别墅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在黑夜中寂静无声,好似一个吞噬人的庞然大物。

    他愣了一下。

    往常做个时候,佣人们都会列队出来恭候迎接他,而他常常将书包随意地一扔,一边走路,一边将领结解开随意一扔,自然会有人跟在他身后,帮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捡起来。

    一边走,一边扔,这样的场景对于这从小娇生惯养,颐气指使惯了的丁宴堪称家常便饭。

    他一进门,就喊了几声:“小姨?管家?”

    无人应答。他莫名其妙脊背窜起一阵寒意,就在这时,

    “啪”

    餐厅中,打火机猝然喷出火花,一根女士烟被夹在细长的手指中。

    火光中,一个女人抬起眼睛看向他。

    丁宴一惊,脱口而出:“妈?”

    眼前这人,正是丁宴的母亲,她一身华服,眼眸细长。丁宴连忙走上去,“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回来了提早跟我说一声啊,你看,都没有准备好接待你……那些佣人都去哪了?玩忽职守,他们回来我肯定要惩罚他们……”

    “是我叫他们出去的。”

    丁母淡淡道。丁宴脸上笑容一僵,微微睁大眼睛,紧接着,丁母抖了抖手中的烟灰,明灭的烟火中,她的声音却异常清晰:“你小姨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丁宴还没有反应过来,试图堆起笑容。他从小就被母亲娇生惯养宠着长大,也就是后面来了个私生子弟弟,才被强制扭送进加德王立学院。

    “妈,小姨告诉你什么了啊,你干嘛不开灯,搞得我怕怕的……”

    “你要追祝青辞。”

    丁宴脸上的表情好似被灌注在水泥中,一瞬间就凝固,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目光如铄地瞪向他母亲,声音徒然拔高:“你说什么?!”

    丁宴平生第一次被背叛,眼睛都红了,他不可置信,猛地转身,就要大步离开,“她凭什么……我那么相信她……她凭什么!!!我要去找她!!!”

    “因为她对你负责!回来!”

    丁母倏地站起来,她阔步走到丁宴面前,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跳动着怒火,厉声道:“丁宴,你吼什么?你别忘记了,你还有个私生子弟弟!你不和alpha联姻,你是一分财产也别想要了!”

    丁宴猝不及防被扇了一巴掌,脸颊红肿起来,他难以置信,声音都在抖:“妈,你打我……?”

    “你以前从来没有打过我……”

    “是,”丁母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了怒气,“我现在就后悔,以前从来不打你,以至于你到了如今,竟然犯蠢!看来我是真的太宠你了,你是真的什么也分不清!”

    “如果你从今天开始,收回你之前在小姨面前说的种种疯言疯语,我就当你是小孩子不懂事,白日说梦。”

    丁宴像是被狠狠踩了一脚,猛地抬起头来,“我不!我就是喜欢他!就算你知道了,我也要喜欢他!”

    “你喜欢他,那人家喜欢你么?”

    丁母一句话令丁宴如坠深渊,身体半边都冰了,他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勉强道:“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

    “好,你喜欢他,”丁母声音骤然冷厉下来,“如果我现在要将祝青辞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你能做什么吗?”

    丁宴脸色有一瞬间的狰狞,那张平日里带着点稚嫩的脸,在听见这一句话时,却忽然狰狞如罗刹,就连熟悉他的丁母也怔忪,有那么须臾短暂的心惊。

    “你敢动他?你要是敢动他,我……”

    他说这句话时,好似唇齿间都冒着森凉寒气的野兽,丁母猛然一惊,心头一跳。

    少年就站在他面前,漆黑的黑暗中,一双眼睛却亮得骇人,像是动了他死死咬在齿间的猎物,一旦被人夺走,就能成为疯犬一样。

    这祝青辞是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

    丁母惊得往后退一步,她只见过丁宴撒娇任性的模样,却从未见过他动怒时的样子——额角青筋骇然地绷起,眸光阴沉嗜血,看上去居然有阴森森的疯感!

    可丁母这些年见过多少风浪,看见丁宴这幅模样,不但不怵,急言厉色道:“怎么,你能做什么?”

    她死死地盯着丁宴,“你以为没了丁家,你真算得了是什么吗?”

    丁宴如遭雷击,他呆滞了一下,刚抬起来的手缓缓放下,整个人神志恍惚,喃喃道:“可是他……他不是那种会因为这种事情,对我有偏见的人……”

    “你不是要和他做朋友,你是要他做你的爱人,你现在一无所有,还要别人没有偏见地跟你走?怎么?难道你要让他陪你吃苦?”

    丁母忍不住又是一巴掌拍过去,一脸地恨铁不成钢,“你真想讨老婆,起码要给他做到衣食无忧,不沾风尘,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凭什么要别人喜欢你?没了丁家,你以为以你的能耐,能斗得过谁?!”

    “万一有一天,他的前男友想要将他抢回来,你能保护好他么?”

    “既然做不到,就不要轻易许下承诺——承诺不可怕,可怕的是,许下却不实现,让人家被你蹉跎!”

    丁宴被骂得傻在原地,他张了张嘴:“我……”

    “我……我能……”他说不下去了,痛苦地抱着脑袋。

    丁母却冷静下来,她一锤定音:

    “你别去想什么oo恋了,我不允许。你就好好地,该相亲相亲,该和alpha订婚结亲,就尽量选一个称心合意的。”

    丁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他双拳紧握在身侧,丁母仔细一看,发现他居然在“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丁宴哽咽道:“可是妈,我真的喜欢他……”

    他哭得眼圈发红,整个人像是一只被一脚踹进水里的落水狗,整个人被淋湿了,滴滴答答地掉着水,蔫吧又心碎。

    丁母有一瞬间的心软,她从没有这么凶过丁宴,可是她知道,这不是可以迁就丁宴的事情,因此硬邦邦道:“哭也没用。”

    “小宴,你要知道,我们这种出生的人,虽然坐享荣华富贵,可是身不由己。你好好思考怎么斗过你那私生子弟弟,否则,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想要真的追求真爱,就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她拍了拍丁宴,“最近你就先别去学校了,在家好好想清楚,冷静下来,再去。”

    他们这样的人,出生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座巨大的蛊,要生存,必须把其他的竞争者都杀掉,否则就会被其他竞争者杀掉。

    丁宴不可能一直这样天真无邪下去-

    “同意你担任临时教练了。”

    校外,民用射击馆。

    射击馆的老板有些讶异地将员工卡递给祝青辞,“啧啧”称奇,“你一个学生,枪法居然比我还准,真是败给你了,破例给你的,一节课一小时八百,可以吗?”

    祝青辞眼睛弯了起来,“当然可以。”

    教练被他那眼睛恍了一下,忍不住摆手道:“停,停,你这张脸别冲我笑,我是AO恋啊,不接受beta的,还是一个小孩。”

    【宿主,怎么样!我说了这种隐形的信息素阻隔贴很有用的!】

    脑海中,系统得意洋洋地叫嚷道。

    “嗯,很有用,”祝青辞在心里回话,笑了一下,“也谢谢你借给我的美瞳和眼镜,你乖。”

    系统:【&*¥%#@&……!】

    系统被那声“你乖”轰炸了主机,整个统都不太好了,当场过载,晕乎乎地陷进祝青辞的糖衣炮弹中。

    祝青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他和系统做了交易后,系统就总是怪怪的,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开始做一些能讨好他的事情。

    当然,帮他并不是免费的,祝青辞得轻言细语哄这只统几句,不用很多,一句话就能直接把这只统炸得主机过载,成为一只傻乎乎,只会摇尾巴的小狗。

    【嘿嘿,我乖,你,你要多跟我说话哦……我还可以有很多用处的……嘿嘿……】

    系统幸福不已,从前它做系统的时候,宿主们都是冷冰冰的,而主系统更是不近人情,是彻彻底底的工作机器。

    它一直被冷落,是个完美的工具,可是祝青辞却会软着声音跟它说话,又会朝它笑,他笑起来的声音又那么好听,夸赞它时,简直像是世界上最甜美的糖果。

    离开祝青辞谁还把它当小孩?于是继续叭叭地在祝青辞耳畔说话,祝青辞敷衍地“嗯嗯”了几句。

    他如今正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黑框眼镜有些厚大,衬得他整张脸小而白皙,看上去像是一个热气腾腾的蒸包,令人恨不得狠狠嘬一口,一双银蓝色的眼睛戴上美瞳,显示出安静的纯黑色。

    因为系统的原因,他的外貌进行了一点调整,脸颊线条没那么凌厉了,整个人看上去乖软极了,若不是抬眼看人时,眼尾依然还是会凌厉地上挑,垂眼时简直是个安静本分的beta。

    上次整蛊完那群贵族子弟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涌现了很多人朝他要联系方式,即使出了校外,他也一直被疯狂搭讪,连续拒绝了七个路人后,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他这双银蓝色的眼睛太过标致,见过的便很难再忘,而且,他也不想再去那个射击馆,以免又遇到蒋白止,闹得不愉快。

    所以,他并不想被其他人知道自己在这个射击馆打工的事情。

    射击馆的老板是军部退休的军人,对枪研究很老道,也很惜才,看见祝青辞的枪法,接连狂拍他好几个后背,不断劝说:“小朋友,你可千万要考军部,我们军部特别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知不知道……”

    祝青辞笑着说:“好,一定。”

    两个人交谈间,门铃忽响。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戴着金丝眼镜,与祝青辞对上了视线。

    第58章 第 58 章

    祝青辞一愣, 他后背猛地窜起一股寒意,以为是蒋白止寻他寻到了这里,有种阴魂不散的错觉。

    可对上双眼, 仔细一瞧,才发现那双眼睛和蒋白止不太像。

    虽然都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但是那双眼睛却不如蒋白止的锐利, 面容普通,手还拿着一个公文包,看上去是个十成十的社畜。

    两个人对视一眼, “社畜”开了口,“您好, 这边可以申请射击教练么?”

    老板见是客人, 立刻搓了搓手, 面容欣喜地迎了过去,顺带还捎上了祝青辞。

    “您好,”这位装扮颇为“社畜”的客人客客气气地一点头, 看见祝青辞时,也微微一顿, 一双纯黑的眼珠从他身上仔仔细细地剐过, 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祝青辞抬起脸, 他倒是不怎么慌乱, 可被人这样仔细地盯着, 也有些不太舒服。

    “社畜”开口道:“……我可以申请beta教练吗。”

    他看着祝青辞这副模样,可能是因为祝青辞身材较为纤细,先入为主地判断他为omega一类的小白脸。

    老板听了, 却是大喜,将祝青辞往前面推了推, 喜上眉梢:“这位就是beta!您来得可真巧!”

    他宽厚的手往祝青辞身后一拍,祝青辞一个不注意,就被他拍到了那人的面前,两个人眼睛瞪眼睛,鼻尖差点碰在了一起,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拍打在脸上的柔和感,像是温柔的浪潮轻吻沙滩上的砾石。

    白疑垂下眼眸,目光从眼前人的脸上缓慢剐过,他看人时,目光总是带着打量的意味,不知为何,令祝青辞想起了蒋白止看人时的模样。

    也是这般,冷淡的眼珠一转,颇有种天之骄子狗眼看人低的错觉。

    白疑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beta,不可否认,眼前这个人长得一副好皮囊,即使是beta,看上去也有一种无法直视的好看,黑框眼镜却衬得他老实而沉默,垂着眼睛,看上去更加柔软可欺。

    ……完全闻不到信息素,确实是beta。

    客人往后仰了仰,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微微一笑,伸出手来,“那太好了。我想提升一下我的射击技术,之前输给了一个人,希望在这里训练后,下次可以击败他。”

    祝青辞却皱起了眉,他抬起眼睛,看向那副金丝眼镜时,心中忍不住还是有些起疑,可老板将报名单捧上去,给对方签字后,他又打消了疑虑。

    那姓名栏上写着“白疑”两个字,性别栏,更是勾选了beta,而出示的身份证件也完全吻合。

    “你们两个都是beta呐?那就刚好了,3号训练室,你们现在就可以过去了。”

    老板收了天价的报名费,乐滋滋地捧着钱去数了。射击馆中的枪械尾端都用铁锁锁着,因此不用怕被谁端走。

    白疑身材高大,人却很客气,对他道:“教练,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老师就好了,”祝青辞说。

    白疑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嗯,老师。”

    他声音很冷淡,可是也极悦耳,从这一点上来看,祝青辞和这位“白疑”都是沉默寡言的主儿,偏偏他们气质也截然不同。

    祝青辞看上去是悬浮在温水中的冰,再冷,也不会伤人,可白疑却是那种有些阴的冷,看人时的眼神不怎么对劲,总觉得他没有在正眼看人。

    仔细一想,也许他不是客气,更应该说是举止得体,是一种先天养成的行为习惯。

    他们进了训练室,佩戴好器械,射击时,祝青辞不免要触碰他,白疑多看了他几眼。

    “姿势有些不太对,你这样的姿势,很容易造成肩膀无法承受后坐力导致挫伤。”

    祝青辞本着教师的身份,很规整地教他。他说话的声音刻意放软,有几分温柔的味道,一双在黑框眼镜后的眼眸水灵灵的,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老师是还在就读书?”

    白疑问了一句,祝青辞看了他一眼,白疑道:“刚刚老板有告诉过我,问我会不会对此产生意见,我看过您的射击视频,觉得您的能力是合格的,只是问一下。”

    “嗯。”

    祝青辞觉得有些怪怪的,他低着头,调整枪械,柔软的黑发散开,露出一截雪白柔软的后颈,棘突微微突起,却看不见什么腺体。

    白疑:“那寒假你准备去哪里呢?”

    祝青辞微微一顿。

    是了,若是以往,他肯定是要回戚家的,即使那房子太空,高门深户般成了个锁人的囚笼,可到底也能称得上一句“归处”。

    可如今戚家与他彻底断绝关系,他能回去的归处再也没有了。

    不过祝青辞只是笑了一下,“可能会找份兼职打工吧。”

    他们继续在空旷的射击馆中训练,不知为何,祝青辞却觉得这“白疑”一直在看他。

    二人分别时,白疑跟他约了下一次的课程,挥挥手便离开了。祝青辞看着加上的联系方式,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沉吟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

    训练结束时,已是暮色低垂,黑色静悄悄地来临,冷风卷起大街上的枯叶,萧瑟异常。

    祝青辞往外走去,忽路过一个算命摊。

    算命摊摆着黄棋,桌面上则摆满了朱砂画的符文,桌布还是一副太极八卦阵。

    算命则的一身黑衣,戴着一个硕大的□□镜,碰见他,有些殷勤地笑了笑:“小兄弟,来算命吗?”

    祝青辞看了一眼,脚步不停。那算命的却忍不住继续叫道:“不算命,祈福也行!为自己祈福买个平安福,也很好啊!”

    祝青辞不为所动,眼睛都没抬一下,算命的最后连忙道:“那要不为父母祈福呢?不为自己祈福,为先人积攒阴德,求一个平安!”

    祝青辞愣了愣,他犹豫踌躇了半晌,等回过神来,自己手中竟是已经抓着一枚平安福,不知是何时买的。

    平安福是正红色,上面是龙凤祥和,竹林玉翠的刺绣,下端是一个小小的纽扣大小的玉佩,尾端则打着红色的祈福结,里面则塞着符纸,寓意祥和。

    祝青辞垂着眼睛,盯着躺在洁白手心中的平安福,忽而笑了一下。

    他继续往前走着,夜色低垂,加德王立学院对学生管的放松,但依然有门禁,在月色照耀的小路上,他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孤零零地在柏油路上晃动着。

    夜灯太暗,祝青辞走着走着,忽然来到了一条陌生的路,路旁的档口都十分模式,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岔了路,正准备掉头回去时,忽然一顿。

    一个穿着羊皮大衣的女人走在前面,她气场看上去很强,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依然是四平八稳,阔步向前,颇有些不怒自威的风范,髪发用一根木簪盘起,露出修长洁白的后颈。

    如果丁宴在,一定要大叫,因为那后颈看上去和祝青辞竟有几分相似,都像是纯白的天鹅伸长了颈,曲线优美。

    祝青辞眼神却倏然一凝,女人一个人拎着包往前走着,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暗巷的角落中,竟有几个人不声不响地尾随着他。

    夜色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在暗巷中,像是逡巡着要择人而噬的鬼魅。

    祝青辞盯了一会,走上前去。他加快了脚步,毫无所觉似地,走上前,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笑道:“姐姐,好巧,你怎么也在这?”

    他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瞥向身后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见到他们似乎愣住了,警惕地在阴影中窥探着二人,祝青辞便继续道:“宴会快要开始了,姐姐你再这么慢,他们等急了肯定要出来找我们的。”

    女人微微侧头,祝青辞压低声音,低声说了一句:“后面有人跟着你。”

    女人一顿,她目光隐秘地往后看了一下,挑了挑眉,接着,从善如流地顺着祝青辞的话往下,笑道:“是啊,你说到对,我们还是走快一点吧。”

    她主动抓起了祝青辞的手,牵着他,往小巷的另一端走去。

    女人的手掌心温厚,却很柔软,月光下,她那张脸露了出来,看上去有些年纪,可依稀能暼见年轻时是多么的光华耀彩,一双银蓝色的眼睛正弯着。

    不知道为什么,祝青辞看着她那张脸,恍惚了一下,心脏在胸膛间的跳动有一瞬间的凝固。

    第59章 第 59 章

    今日的月亮不知为何格外的圆, 珠圆玉润地挂在纯黑的夜幕之下,宛如玻璃窗上的霜花,月光如一汪水一般银灿灿地撒了一地。

    两个人并肩走在小巷中, 女人驾轻就熟地拐了几个弯,祝青辞则微微侧着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后面的人。

    他观察着后方, 却没有注意到女人的视线缓缓落在了他的脸上。

    少年在月光下的一张脸苍白清秀,卷曲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即使被黑框眼镜遮盖住了大半张脸, 却依然让人觉得他是好看可亲的,好似一只小雏鸟。

    只是那双眼睛是纯黑色的, 好似一对磁石, 女人的目光幽深, 打量了他一会,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做了个手势。

    等到他们重新走回了主路时, 祝青辞便发现身后那几个人消失无踪,他松了口气, 正欲离开, 旁边的女人却温柔地开口:“小朋友, 方才多谢你了。”

    祝青辞回头, 正正好好地对上她那双银蓝色的眼睛, 女人似乎上了些年纪,鬓发有些生白,眼角有细微的鱼尾纹, 却并不显老,反而给她增加了几分风霜的魅力, 看上去成熟稳重。

    “没关系的,”祝青辞朝她笑了笑,“您安全就好。”

    女人伸出了手,“我叫祝允,你呢?”

    祝青辞一怔,犹豫半晌,他伸出了手,和祝允握了握,女人的手有些粗糙,却十分有力量,并且温暖,他说:“我叫祝青辞。青天的青,辞别的辞。”

    辞?

    祝允微微一顿,她身为alpha,身材高大,十分有压迫感,祝青辞在她面前,居然还微微矮了半个头。

    “青辞?很好听的名字,很衬你。”

    祝允温和地看着他,“好巧,我们都姓祝呢。既然这么巧,不如我们一起去吃点什么?”

    她说话轻柔,好似一片从天而降的羽毛,“你帮助了我,我答谢你,是应该的,不要拒绝我,好吗?你知道的,被拒绝对于女生来说是很伤心的。”

    她明明看上去并不像个少女,可是却对祝青辞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令人不禁思考,即使她老了,也会是个很有趣、不拘小格的老太太。

    街边的灯火次第点亮,铺在这静脉一般的泊油路上,像是从河床底部冒出的暖黄色气泡,光线氤氲,祝青辞看着她,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女人只是一笑,便拉着他,到了一家店铺。

    这间店铺人并不多,装饰却很舒服,槲寄生被晒干了挂在原木制成的门口,一进门,就有只招财猫在柜台上夹着嗓子喊了一句:“欢迎光临~!”

    他们裹着一身寒气进门,店铺有些岁月,墙皮微微泛黄,像是老旧的报纸。

    坐下后,女人很熟稔地点了两份布甸以及热可可,她看向祝青辞,“这家店的布甸一直不错,我擅作主张,先替你点着了,你不介意吧?”

    祝青辞摇了摇头,“不介意。”

    热可可被瓷杯装着,很快就端了上来。

    他双手捧着,暖意顺着指尖传来,祝允撑着脸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眼睛上,有些若有所思。

    “青辞,我可以这么叫你吗?”祝允笑了笑,“你看上去很小,是还在读书吗?”

    “是的。”祝青辞小声回答,不知为何,他看着女人,总觉得有些局促,因此说话的声音都轻轻的,令人更觉得他像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雏鸟。

    祝允的目光柔和起来,她看出祝青辞的紧张,因此沉吟片刻,开口道:

    “小时候,我的儿子很喜欢这家的布甸,总是爱抱着我的大腿撒娇,奶声奶气地跟我说想吃布甸。”

    小孩子只有一点大,就经常仰着一张白净柔软的脸,像一只跟脚小猫一样,抱着她的大腿,一双银蓝色的眼瞳睁得大大的,憧憬地望着她,眼睛亮得令人心软,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掏给他。

    祝允回想起往事,那层过往似乎镀上了朦胧的滤镜,显得安宁而温馨,她道:“我怕他蛀牙,经常管着他,不过他很乖,我跟他说吃太多蛀牙的事情,他听不懂什么是蛀牙,但是他知道要听妈妈的话,因此即使有些委屈,还是很听话地点头说好。”

    祝青辞微微讶异,祝允的目光温柔得好似一汪江水,一眼便知,是一个很挂念孩子的母亲,于是道:“令公子从小就这么懂事听话,长大一定会成为一个为他人着想、很好的人。”

    祝允看了他一眼,低头搅了一下瓷杯,杯中的热可可形成了一个缓慢的漩涡,她说:“他失踪很多年了。”

    祝青辞完全没想到,眉头一跳,“抱歉……”

    “没事,这么多年了,”祝允笑着抬起头,“该是我对你说抱歉,这分明是与你无关的事情,我这样说,很失礼。”

    “只是你让我想起我的儿子了。”祝允叹息似地,唇角勾勒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祝青辞忍不住道:“失踪……一直找不到么?”

    “当年他被卷进一场事故,从那以后,我派各种人,找了他八年已久,我身边的人虽然不说,但我也知道自己是痴人说梦——八年了,连骨头都能风化成灰了,可是我却还是一意孤行,牵累了我身边的很多人。”

    祝青辞:“不会的,他们肯定能理解您的。”

    他这张嘴,平日里只要想哄人,无论什么话都能说出口,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总是能中人心弦,今天却像是活生生地挂了千斤坠在他的唇舌上。

    他从未觉得嘴如此笨拙过,只能磕磕绊绊道:“我相信您的孩子,一定还活着。”

    祝允看了他一会,抬起瓷杯,喝了一口,微微一笑,“谢谢。”

    布甸端上来时还冒着金黄色的色泽,上面撒着一些椰粉,焦糖从顶端淌下,它像是一小块鸡蛋冻,被装置在精致而透明的杯盏中。

    她举手示意,祝青辞尝了一口,眼睛微微一亮。

    祝允摸了摸耳垂,她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少年一头柔软的黑发垂下,低头吃东西时腮帮子鼓鼓的,像是舔奶的小猫,令人觉得有些可爱。

    ……真是很像。

    如果小瓷还活着,应该也有他这么大了。

    看见少年的眼睛时,她是有些失望的。

    祝家的当家都有一双标志性的银蓝色双眼,可是少年的眼睛却是无辜的纯黑色,像是泉水洗涤的黑曜石。

    两个人分别时,祝青辞踌躇了一会,拉住了祝允,往她手里放了一个东西。

    “今天的布甸很好吃,”他眼睛弯起来,“谢谢姐姐,这个就当回礼了。”

    “我都这个年龄了,你叫我祝姨吧。”

    祝允失笑,她低下头,掌心中,正躺着一个红色的平安符。

    平安符上还沾染着少年的体温,祝青辞清秀的脸上浮现一个温柔乖巧的笑容,一双眼睛弯得好似一对月牙。

    祝青辞:“希望祝姨您以后平平安安,万事顺遂,吉人自有天相,您的儿子一定会找到的。”

    祝允低着头,怔愣了几秒,抬起头,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也笑了。

    “有空的话,下次再见,陪我再喝几杯吧。”

    她看着少年往黑夜中走出,少年身形瘦削,看上去没几两肉,她一双目光盈着温柔与慈爱,最后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我真是魔怔了,对一个刚刚认识的孩子,说这么多。”

    她站在路灯下,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让她有种历经风霜的美,身后的阴影中却走出几个人,他们穿着清一色的一致,低下头,恭敬道:“祝董。”

    祝允方才还温和的笑容一瞬间消失无踪。

    她不笑时,那双眼睛便锋锐起来,像是一对沉甸甸的利剑压在眉下,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意味,淡淡地道:

    “你们今天,实在有些失职,被一个男孩发现了踪迹。”

    保镖们纷纷低下头,汗如雨下,抖如筛糠,低声道:“属下知错。”

    祝允漠然地看着他们,她踩着高跟,下巴微微抬起,似乎连眼角的纹路都威严了起来。

    方才她对着祝青辞的随和温柔此刻退潮似的消失不见,暴露出海水遮掩下如礁石般嶙峋的性格,她天生气场强大,即使不说话时,光是一个眼神也能叫人两股战战。

    ——只有真正掌权,并且长久地浸泡过实权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气质。

    保镖吞了口口水,问道:“需要我们去调查那个男孩吗?”

    “暂时先不用。”

    祝允披上大衣,转身时,大衣在半空中划出锋利的弧度,“不要吓着小孩了。”

    “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的。”

    她握紧了手中的平安符,思忖着什么,半晌,掏出了钱夹,垂眸将手中平安符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

    而平安符的旁边,则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孩被母亲牵着手,看着镜头,软软地笑,身后的草与花在春日下摇曳生长-

    白疑回到一座高宅面前。

    高宅灯火通明,在黑夜中像是一柄冲天的火炬,在夜晚中格外显眼。

    他一进门,管家与女仆便纷纷向他鞠躬低头,齐声道:“少爷好。”

    白疑一点头,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将公文包放在了桌上,眼镜摘下,随口道:“帮我把脸上这些擦了吧。”

    一个女仆抱着卸妆液和面巾走了过来,他往沙发上一坐,脸微微抬起。

    “少爷,您上次让我们关注的祝青辞的成绩,在今日便出了。”

    管家走到他跟前。白疑偏过头,闭着眼睛,让女仆帮自己卸妆,薄唇微启:“说。”

    那是一张宛如大理石雕塑般的脸,线条锐利,显出玉石般的冷硬感,眼角的线条被擦去后,眼睛便往上挑,是一对有些寡情的眼,睁开时,显得好似冷刀出鞘,有些过于锋芒与冰冷。

    “蒋少,”管家似乎有些茫然,“您上次说,祝青辞在这次测试中,成绩肯定不理想,让我们在他被逐出学校前,先将他截下来。”

    “可、可是……”

    管家惊愕地睁大双眼,小心翼翼地将成绩排名放在了“白疑”——或者说蒋白止面前,颤颤巍巍道:“他这次成绩,根本不需要我们截。”

    蒋白止目光微微一凝,他低下头,缓慢地在成绩单上寻觅着熟悉的名字。

    他从最后一行,逐步往上看,越看,表情越是凝重,锐利浓厚的眉微微皱起,似乎还有些疑惑,为什么还没有看到祝青辞的名字。

    最终,他的目光定在了第一行。

    ——年级第一,祝青辞。

    第60章 第 60 章

    蒋白止顿了顿, 沉着声音,再次确认道:“这份排名单,是正确的?”

    “是正确的, 学院都还没来得及公布,我就先给您送过来了。”

    管家低头擦汗,蒋白止看着手中的名单, 半晌,冷着脸扔了出去。

    蒋白止忽然想起今天白日里的那个射击教练。

    他压力大时,会忍不住做一些极限或者刺激的事情来发泄, 可上次在射击馆,因为祝青辞, 丢了一次脸, 他不可能再去那个地方。

    同时他也意识到, 祝青辞的射击天赋,恐怕真的是令人震惊的。他一口淤气堵在胸口,他们这样生来就携带了无数资源、家财, 是天之骄子,是上天眷顾的人, 却也比不过祝青辞么?

    ——怎么可能!

    他一时冲动, 为了避免其他人认出, 故意乔装打扮去了趟射击馆, 甚至特意指定了一个beta, 那个beta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可是射击技术简直是弹无虚发。

    男生教导他时,语气柔柔的, 让他忍不住对比起来,比祝青辞说话温柔, 一双眼睛也是安宁的纯黑色,不像祝青辞,那对银蓝色的双眼好像掺杂了有毒的重金属,而且——而且是个beta。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一个omega动心的一点可能。还好,当他遇见那个beta教练的时候,他简直像是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了下来。

    男生看上去年纪不大,戴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一张面孔雪白,看着他,莫名令人想要乘上一辆通往雪国的列车,可是他的眼睛、声音、指尖的触碰都是温柔的,像是解冻的春水,汩汩地往他的心田上流。

    这会是一见钟情吗?蒋白止不知道,但是他觉得自己果然是不喜欢祝青辞的。

    他闭上眼睛,半夜里烦闷地睡觉,梦中却是那个男生教导他时的温和。

    “腰不要太紧绷”,轻轻地,用指头触碰了一下腰,“肩膀打开”,用手掰开他僵硬的肩膀,抬起一双眼睛看着他时,可能是因为在照顾学生,那双眼睛显得潋滟。

    抬起手时,蒋白止瞥见了他右手的小指,指腹中央,有颗红痣,在白皙的手指上,好似红泥落雪-

    排名还没出来时,学生们就已经翘首以盼地等着结果了。

    祝青辞的事情如今众人皆知,即使他不认识这些人,可全校却几乎都认识了他,因此他们比祝青辞还要在意他的成绩。

    “祝青辞考得怎么样呢?”

    “我听他们班的人说了,他上次的数学都只考了60分,短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提升很多的。”

    “特优生对学生成绩都有基本的要求吧?均分不到80就要面临退学风险了……”

    “哈。”

    “笑什么?祝青辞退学了,你很开心?好像你很盼着他退学似的。”

    “我?不是我。是那些贵族子弟们……你不知道,最近有多少人盯上了他,在他们眼中,祝青辞可是顶好玩的玩具呢,他们巴不得祝青辞考砸,然后从天而降到他面前,让祝青辞求他们救他……”

    贵族子弟们此时也似有非有地关注着成绩单,他们破天荒地在意起了成绩,却不是自己的。

    “他上次那么狂,这次成绩下来了,还能怎样?”

    一个贵族子弟抱着双臂,坐在桌子上嘲讽,“到时候就知道哭着来找我们了。”

    “不如想想让他答应什么条件好?”

    “呵,怎么,你对他很在意?”

    “我才不在意呢,倒是你,其实喜欢上他了吧?想让他做你男朋友?”

    “滚!谁看得上那样的二手货!”

    他们骂骂咧咧,可是眼睛却不断地瞟着,三节课过去后,姗姗来迟的成绩单终于被老师挂在了公告栏上。

    “……我眼睛瞎了?”

    “靠,谁是年级第一?!”

    “祝青辞???不行,我要申请复核!他怎么可能考得了年级第一?”

    “作弊吧!他肯定作弊了吧!”

    办公室里,电话响个不停,秘书踌躇地看向施施然坐在沙发上的祝云升:“祝副董,我们不处理一下吗?”

    “处理什么?”

    祝云升笑了笑,手中的烟抖了抖,落下一茬烟灰,“我看了他的试卷和考试时的监控,没有问题,小朋友很聪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开学的时候,他故意考了一个有些糟糕的分数,但是你没有发现么?”

    “虽然糟糕,也在中游,是一个不起眼的分数,他那个时候是不是在躲什么东西?”

    他若有所思,背后的电话铃沸反盈天,恨不得直接冲破天花板,秘书被刺得脑袋嗡嗡的,祝云升瞥他一眼,道:“接吧。”

    他重新又将烟叼回嘴里,眼神漠然下来,冷冷道:“跟他们说,祝青辞的成绩是我亲自审的,问问他们,是不是想质疑到祝家头上?”-

    “青辞哥,醒醒。”

    甘瑶拍了拍祝青辞。

    男生不管外面一片混乱震惊,自顾自地趴在课室角落里睡着,像只蜷缩在窝里的猫,呼吸柔软。

    不知道为什么,祝青辞最近总是很嗜睡,甘瑶忍不住担忧起他的身体,害怕是什么后遗症,可是祝青辞却笑着说没事,可能只是冬乏。

    “外面的人都傻眼了,你看见了吗,”甘瑶朝着祝青辞噗噗地嘲讽那些人,“他们刚刚还有人打电话去质问老师了,结果被祝副董直接驳回了。”

    “祝副董?”

    祝青辞睡眼惺忪,甘瑶笑了笑,“对呀,祝云升副董,祝校长的弟弟呢。”

    祝青辞怔了怔。

    也姓祝?

    可他来不及深思,甘瑶就道:“走吧,有人来找你了,我们先赶紧去吃饭。”

    来找祝青辞的,正是安祈三兄妹,他们约在食堂与祝青辞碰面。

    与上次见到安祈时不同,她眼下剪了一个利落的短发,哥哥和弟弟都缩在她旁边,安平还总是偷偷看祝青辞,祝青辞发现他在看自己后,朝他微微一笑,可安平看见那笑容,又有些惭愧地扭过了头,只留下一个通红的耳根。

    “谢谢你上次帮我们,”安祈特意给祝青辞带了一盒点心,她笑了笑,“原谅我们没有来得及及时来恭贺你出院了。”

    “没关系。”祝青辞笑了笑,“你的新发型很好看。”

    安祈:“为了进研究院,方便研究剪下的,毕竟不少教授喜欢揪着女孩的长发阴阳怪气,说做实验会卷进去,只顾着爱美,不顾着危险——你还好吗?”

    他们短暂地聊了一会,祝青辞才知道,原来安祈居然真的去考了研究院了。

    虽然没有考上,但是她似乎被那个导师发掘,提早进入了实验室学习。

    安祈平静地望向祝青辞,只有安平知道,她其实内心松了口气。安祈:“听说你和戚珣分手了,我可以说恭喜吗?”

    祝青辞笑道:“当然可以。”

    安平小声地嘀嘀咕咕:“本来他就配不上你……”

    安祈没有管他的低声呢喃,对祝青辞道:“我现在接触了研究院,比起加德王立学院,那是一个更好的平台,你这次的成绩很亮眼,不如来研究院怎么样?”-

    夜幕低垂,不知是不是有风暴即将来临,今日的天空呈现出一种阴沉病态的粉紫色,气旋盘桓于高空。

    教室里,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眼下正是放学与晚自习的交际之时,学生们都会去宿舍洗个澡或者吃个饭,冷风顺着窗棂灌进教室里,黑影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沉默地站在空旷的教室中央,手中提着一袋东西,一双眼睛犹如秃鹫般逡巡,最后定格在了后排的一个桌子上。

    那个桌子整理得很干净,看得出主人是一个井井有条的人,他从他的抽屉中翻开课本,果不其然看见了他想要的名字。

    “祝青辞”

    他伸出手指,粗粝的指腹缓慢摩挲而过,眼眸中闪现过冷光,最终,缓慢地抬起手。

    然而就在他将手中的东西往桌腹一塞时,灯光霎时间大亮,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一扭头,就看见门口站着个人,盯着他手中的东西,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放东西啊。”

    男生笑了笑,他挠了挠头,有些讶异,“咦,这好像不是我的班,看来我走错了……”

    他正欲离开,门口那个人却冷声道:“你想把昂贵物品塞到祝青辞的抽屉中,栽赃陷害他么?”

    男生瞬间一僵,而门口那个人终于往前走了一步,露出真面孔。

    叶瞬看着他,冷笑:“低级。这种手段你以为我想不到吗。”

    他的胳膊和腿如今已经好全,男生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他直直地拖进了学校里的一个暗巷。

    他拖得很用力,男生的膝盖快要磨出血了,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

    “叶瞬,当他的狗舒服吗?你忘记我们了吗?”

    “你们?”

    叶瞬转过头来,他像扔垃圾一样,把男生抵在墙上,“什么‘我们’,你谁啊?”

    他阴冷地盯着他,好似一只盘旋的毒蛇,“上次在食堂的时候,我就看见过你,你明知道后面那群贵族子弟是来找你麻烦的,你还非要和他拼桌——让他看着你被他们泼一脸汤水。”

    “至于上次,他去射击馆的时候,撞见了门前与贵族子弟们起了冲突的你。”

    叶瞬死死地盯着他:“你想拿他当枪使,对不对?”

    他抓着头发,直接提起男生的头,男生痛得惨叫起来:“你想挑起他和贵族子弟的争端,让他成为贵族子弟的众矢之的,是不是?”

    “你跟踪他?”

    男生似乎有些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

    叶瞬也笑了,“什么叫跟踪?”

    “你……”

    男生难以置信,高声大骂起来:“叶瞬!明明是你说过恨他的!恨他踩着那些人站得高高的,轻而易举地拥有了我们竭尽一生却追寻不到的一切!你他妈都忘记了吗?你难道觉得错了?!”

    “对,我是错了,我现在是他的狗,”叶瞬莫名其妙似的,他将这人的头一下又一下地撞砖墙上,爬山虎和月亮高高挂起,俯视着角落里潮湿腐败的二人,“既然我是他的狗了,自然有义务帮他清理掉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渣滓。”

    “别来扰我的主人,好吗。”

    他像是在询问,可是语气却往下坠,沉甸甸地砸在那个人的心里。

    “叶瞬,你疯了!你以为他把你放心上?做梦!他身边围着的人那么多,你别想有你的份!”

    叶瞬冷下脸来,阴沉道:“你不用激我。”

    “你……”

    男生恨恨地盯着他,最后却忽然笑了。

    “祝青辞是不可能进军部的。”

    他脸上浮现一种很奇异的笑容,好似用水泥浇筑,显得僵硬又令人毛骨悚然,他重复道:“他绝对不可能进军部的。”

    叶瞬表情微变,“为什么?”

    “为什么?”

    男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叶瞬,你难道还要明知故问么?你自己最清楚为什么了。”

    我?

    叶瞬眉头渐渐拧紧,那张秀气白皙的脸,此时却乌云密布,真真如水中恶鬼,潮湿腐败,他嘶声道:“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你笃定祝青辞不可能进军部?”

    他心头大乱,祝青辞为什么不能进军部?如若是成绩之类的,这人至于如此笃定么?

    而且,为什么我会知道?

    叶瞬扬起手,眉宇阴沉,准备叫这人继续交代。那个人却闭上了眼睛,脸上那个笑容还是奇异地扭曲着。

    叶瞬刚欲上前,一道雪白的手电光如白昼一般撕裂了黑暗,刺刀般落了过来。

    安保的声音骤然提高,“谁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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