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一盏盏大红灯笼在李家村亮起, 烟火繁盛。
夜晚才是庙会的主场。
戏曲唱腔似乎变得越发动听;打铁花溅起的金色绚烂火星,似乎要比星空更耀眼;龙灯在壮汉们的吆喝声中,显出腾跃之姿, 以龙头为领, 龙灯将会在整个村子里绕行一圈,一路鞭炮齐鸣, 直至李家村祠堂。
当然, 夜晚也会是异常的主场。
下午就蠢蠢欲动的家伙们,此刻只会更加按捺不住。
红灯笼的红光映在人的脸上, 平白显出了几分诡谲。未被灯光照亮的地方,仿佛就有魑魅魍魉在游走……
但出人意料的是,龙头都到祠堂门口了,也没太大的异常事件发生。这一路,平和得不像话。
暗流刚有涌动的征兆, 便已无声消弭。
“你的安排发挥作用了。”程驰看着乔时的侧脸, 心情莫名复杂。
他总以为以前的自己拿了反派剧本,跟着乔时, 这叫改过自新。但这一阵子,情况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总是一阵阵恍然:嗨呀,原来反派得这么操作啊!
如果他早点师从乔时,什么许弈、什么清理局,应该早就完蛋了吧?
乔时说是不插手他们本次的行动,全靠他们自己表现,可她闲闲落下的一颗子,就已经帮上了大忙。
炸串小贩比他们更清楚哪些是它的“同行”,它操纵着那些被它寄生的身体, 成功完成了流言蜚语的散布。
除此之外,乔时也让它传递了另一个消息:他们不是来赶尽杀绝的,是来开席的。是作为客人上桌,还是作为食材上桌,每个人都得考虑好了。
那些异常倒没有马上倒戈,但这些消息足以让它们暂停动作,观望一下情势了:
比如说,在这个界域里,到底谁说了算;
比如说,乱传消息的炸串小鬼,究竟会有什么下场……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种诡异的僵持局面。
按照程驰原来的布置,他也会尽量平息事态、拖延时间,削弱那位界域之主的权柄。
甚至连保底方案,他都考虑好了:
让混进流水席当厨师的自己人把【薪水】端上桌,每个人都吃。在村民们受界域控制前,先受他们的控制。用一种污染遏制另一种污染。没办法,短暂变成牛马,总好过一整个村沦陷。
程驰的方案不能说不行,但跟乔时的随机应变一比,这方案就太迂了。
程驰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
他轻声道:“接下来,就看那位如何出招了。”
【无人村】愿意跟他们僵持吗?那肯定不乐意啊。它又不是玩村子养成游戏的,哪有时间跟他们耗着?
那些小鬼等着它出手。程驰这边也等着它出手。
千里眼正盯着炸串小贩,程驰则跟着乔时。
他们在李家村的人手不可能覆盖一对一盯梢。有这个待遇的,只有乔时和炸串小贩这两个极可能被针对的人。
剩下的八人,自然也没闲着,在暗中警惕着界域之主从别处下手。
程驰想跟乔时详细解释一下方案,但乔时目光在盏盏灯笼上游离,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
她忽地抬起手,制止了程驰后面的话,“我把事情交给你主管,就是相信你的能力。你不用事事跟我汇报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虽然,如果事情在她面前发生,她没法儿不管;虽然,事情找上她时,她得做出应对。但乔时的初心没变过:躺赢、躺赢!
要是啥都得自己干,她招这么多人手不是成了摆设嘛!
再说了,他们这些能力者,本来就比她这么个普通人更懂如何应用自己的能力啊!
乔时向来有自知之明,可不会犯“外行指点内行”的错误。
在不清楚乔时小算盘的情况下,这话谁听了不迷糊啊?
夜晚的光华映在乔时的眼底,程驰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真诚与信任。
他有片刻的恍惚,下意识开口,“那个、我就是想,或许你有更巧妙的方案……”
乔时摇头。但她转念一想,眼睛一亮,“话说,你觉得我撺掇那小鬼干活,帮上大忙了对吧?那反过来说,你也得帮我个忙?”
呃,这是这么算的吗?这份【生意】,本质上不就是乔时的吗?
程驰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乔时便拉住了他,“你帮我找找戏女,我咋就没瞅见它呢?找到了它,请继续发挥一下你的魅力!”
然后,乔时双手握拳,用力地一挥舞,给他加油打气,“争气、争气,再争气!咱不能输给一个异常啊!只要戏女【回心转意】,我记你一大功!”
程驰有很多槽想吐:其实在这种事情上输给一个异常,他不介意的!
他并没有那么期待被看上!
还有,你这家伙,是来真的?
程驰以为乔时非要让他去陪戏女演那场戏,是出于大局考虑,为了破坏界域之主的谋划。结果现在一看,她好像很单纯地是为了这碟醋,才包了这顿饺子?
不是,她图啥啊?
程驰完全搞不懂乔时的脑回路。
乔时很理解程驰的困惑。但她理解没用,得系统理解才行啊!
有这坑爹的系统任务在,对乔时来说,除掉无人村的后患很重要,让戏女“改人设”,同样重要。
不过这种事情很难三言两语解释得清,乔时言简意赅地说:“唉,之前跟你说过的,我见不得失足少女!”
程驰:……我信你个鬼!
【戏女】,跟“失足”、跟“少女”这俩词中的哪个扯得上关系?
“而且,演戏演全套,你要拿出专业精神来。村民们都看着呢!”乔时越说越理直气壮。
这也不只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大局!
程驰扶额,“行,我会找找的。但你……”
虽然戏女感谢乔时帮它抢回风头,但她这阴魂不散的劲儿,着实令人发怵。
主要是它完全看不懂乔时的目的。
你说,让它以后不许在现实中乱晃、禁止伤害人类这些要求,它都能理解。但“建立健康恋爱观”?
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有不可告人的天大阴谋!
它惹不起这种行为不可预测的疯子,那就只能躲咯。
戏女只要不在戏台上,看到乔时溜得比看到猫的老鼠还快。
有乔时在,找到戏女有点难。但程驰当前的任务之一,就是看住乔时,防止界域之主再对她出手……
乔时嘿嘿一笑,“我懂。我去跟千里眼呆一块儿。绝对不会给你拖后腿!”
程驰木着脸:这时候你倒是很积极了。
祠堂中,同样是灯火通明,香烛袅袅,李姓的子孙们正依次上前,对先祖进行祭拜,祈求祖宗保佑、幸福安康。
像乔时和千里眼这种外乡人,自然没有资格进祠堂。
他们就站在祠堂对面的大街上,混在熙攘的人群中,看起来就像在欣赏舞龙灯,实则盯着村民们的拜祭。
祠堂大门敞开,视野极好。别说是千里眼这种视力相关的能力者,就连乔时都能看清楚个大概。
按照程驰的预测,那位界域之主极有可能在这期间生事。
错过了今晚,就算大家找不到它,它也将会失去这个界域的半壁江山。
乔时看到了装乖的被寄生小孩,正由他的村长老爹领着给先祖磕头上香。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在乔时背后狠狠一撞。
乔时一个趔趄,往前面扑去。熙攘的人群再一挤,几双脚就要朝她踩了过来!
“小心!”千里眼急忙拉住了乔时。
乔时都没去看是谁推的她
——这时候再看,已经晚了。她扯住了千里眼的袖子,“祠堂!”
千里眼再抬眼看去,祠堂里的祖宗牌位已经横七竖八地掉在了地上,还有的直接掉进了火盆里,火焰蹿得老高,焰心呈不祥的幽绿色,吓得一旁的李氏族人发出惊叫:
“祖宗显灵了!不,祖宗发怒了!”
一众族人直勾勾地看向了正在跪拜的小孩。
别人拜祭的时候都没出事,他一拜就出事了,那他不就是先祖震怒的祸根么?!
“他是个妖孽!”
祠堂众人中,不知是谁忽地喊了这么一声。祠堂内的气氛又有了变化。
大家的表情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可跳跃的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无端多了几分诡谲,像是想要将亵渎先祖、坏了祈福仪式的小孩生吞活剥。
就连孩子的亲生父亲,李家村的村长,那眼神,都透着莫名的瘆人感。
那小孩像是被吓到了,缩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它可不是真小孩,自然清楚得很,是这里的主人出手了!
它本来就不是“活人”,一经查验,就会坐实妖孽之名,村民们绝不会放过它。
不,不对,就算它是活人,在这些鬼迷心窍的村民眼中,它也只能是个妖孽!
小鬼只能祈祷:但愿乔时说话算话,说保它就真的会保它。
赶紧的,出手吧!
此时,并非千里眼和乔时不想保它,而是两人都被混乱的人群给困住了。
舞龙灯现场确实比较挤,但周围就是空旷场地,四面疏散都没问题。
可不知怎的,大家像饺子馅儿似的,愣是被挤到了一块儿,乔时被推搡的那一把只是个开始,旁边又有其他人跌了一跤、摔了一把……千里眼和乔时就是想扶,也扶不过来!
然后,就像有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倒下一样,场面就突然失控了。
现场的情况,稍有不慎,就会变成踩踏局面。
“别挤别挤!”
“是不是你踩我!”
“让一让让一让,有人摔倒了!”
“……”
嘈杂的声浪要将人淹没,倒是与诡异安静下来的祠堂形成了鲜明对比。或许,除了乔时和千里眼,也根本没有人会关心祠堂里的情形。
他们得做出一个选择了:救哪边?
或者说,哪边能救?
第92章 第 92 章 一石二鸟
乔时和千里眼手拉着手, 暂时以自己的身体构筑成墙,抵挡着一波波冲击。
两人的身体素质和力量都远超常人,但普通人的力量杂糅一起, 也会有排山倒海之势。乔时和千里眼, 就像俩螳臂挡车的家伙。
冷汗从乔时的额头渗出。就算有灯笼的颜色映照,也挡不住她的脸色比纸片还白。
乔时怀疑自己这回的胳膊不是要脱臼, 而是要直接断了。
别问, 问就是后悔。她应该将这个“赏景”点位留给程驰和戏女的。
但她的手不能松!
乔时咬紧了牙关。
这时候,她有点感谢系统给自己加的体质点了(虽然可能是卖命换来的), 也感谢系统不做人,天天督促她当个自律的人。这些,成为了她现在保命的基石。
乔时感觉被这个界域上了一课:没有异常,人,本身也可以很可怕。
千里眼没比乔时好到哪里去。他又不是体质系能力者, 也就乔时没给他掉链子, 两人一起扛着,分散了冲击力。
“坚持住!大哥他们很快就会过来的!”千里眼吼了一声。
他对他大哥总是很有信心, 仿佛早就把自己的脑子寄存在程驰那儿了。
乔时却没有这么乐观,程驰或许做过部署, 但做出反应需要时间。
如果他们两个离混乱最近,或者说,就处于混乱中心的人,都无法做出有效应对的话,很难保证程驰的后手同样有效。
而且,【时间就是生命】这句话,在这里可不是空谈!
那些暂时没有动手的异常鬼得很,一旦混乱势起, 一旦炸串小鬼身死,它们就会添上一把火!
之前暂时的祥和气氛会被立刻搅碎!
乔时的脑子飞快转动着。
周围的声浪仿佛都降格成了背景音,没有对她造成太大干扰。没办法,她太习惯在类似场合下进行头脑风暴了!
乔时的目光由近及远,落在了一片死寂的祠堂上。
是啊,普通人也是可以形成冲击力的!她怎么就将界域之主这么重要的教诲给忘了呢!
既然混乱势起,那为什么不让这份混乱为她所用?
乔时立刻大声回应千里眼,“哈哈!没错,再坚持一下!他都安排好了!”
就当那位界域之主的“眼睛”无处不在好了。乔时希望,那家伙听到千里眼跟她的对话,会将注意力放在程驰等人身上。
甭管有没有用,这种可能给自己降低难度的小事必须得做。
实际上嘛,乔时暗中狠狠地掐了千里眼一把(这一下没有任何私人恩怨,主要是当前这情况,力道不大一点,根本无法引起千里眼的注意)。
“啊?哦。”
千里眼的反应不慢。
他的脑子平时都寄存在程驰那儿,但他好像也不介意寄存到乔时这儿。在乔时做出决断后,他便立刻给出了配合。
千里眼和乔时本来就是相互拉着手的,此刻他猛然向上一拽,将乔时提了起来。
乔时顺势踩上他的肩,又在千里眼的助推下,整个人像猎豹似的跃了出去,又借了龙灯之间的横梁作为新支点,再次往前一跃!
她的目标是:最前方!
那是龙头的位置。也是堵着人,导致人群无法向那个方向疏散的位置。
虽然乔时每次都有足够的着力点作为支撑,但她的动作迅猛矫健,看着就跟轻功似的,这【高来高去】的功夫引得人群发出阵阵惊呼,连带着混乱都平息了一些:毕竟,大家都呆在原地不动,就不存在踩踏。
当然,这种“表演”只能说是治标不治本。大家愣个一两秒也就差不多了,哪里会真的在原地呆着不动?
如果其他人开始效仿乔时,或者她学艺不精,被人拽下来,那很可能也是另外一个故事。
乔时想要倚仗的,自然不是这种把戏。
跃至前排,根本没给人反应过来的时机,她一脚将扛龙头的、敲锣的人踹飞了出去。然后,她扛起了龙头,狠狠地敲了一下锣,Duang的声音震荡开来。
“乡亲们,李家村不祥,险酿大祸!大家跟我冲了它!”千里眼偷偷用了点小道具,帮乔时扩了音。
“不是,你……”
丫谁啊?
离龙头最近的扛灯人是亲眼看着这家伙突然蹿出来“为非作歹”的,怎么可能追随乔时?
但乔时发出吼声的时候,同时也在发狠地向前一扯。
一整条龙灯的结构就是连在一起的,这股力量最先影响他们,便跟着往前了两步。而后面的人,那就完全不管那么多了,就好像找到了泄洪的缺口一样,纷纷往这个方向涌了过来!
离乔时最近的那几人仍然对她的身份、行为深感困惑,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表达困惑或愤怒,只能“顺势”动起来。否则,螳臂当车的就是他们了!
人流随着龙头动了起来,仿佛受到龙头的引领,冲向祠堂。
“冲啊!”
人群中似乎能听到千里眼的吼声。
他还不太明白乔时的想法,但行动力一向是杠杠的,周围的人受他感染,也跟着他嗷嗷叫了起来。
“冲冲冲!”
虽然很多人也不知道冲向祠堂干啥,但大家都这么做,那就这么做了呗。
也有人想:刚才情况多危险啊,确实得找正主算算账!
而有了“方向”,正常“流动”起来的人,踩踏的危机自然消弭于无形之中。
祠堂内。
村长这个亲爹一把提溜起了不敢挣扎的小孩,但它的乖巧显然无法讨好到魔怔的村长。
村长语气森然地吩咐其他村民,“妖孽要用火烧得干干净净才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破坏
了村子里的福分!”
那样子根本不像是小孩亲爹,倒像亲仇人。
立刻就有村民上前,将火盆里的火拨弄得旺旺的,竟是要直接在此处将小孩就地正法!
“烧死妖孽!烧死妖孽!”一众李姓族人齐声喊了起来,打破了祠堂内的诡异安静。
异常并非无敌的存在。此时此刻,与这些村民相比,也不知是哪边更像异常。
小鬼绝望地闭上眼睛。
它不止这么一个身体,当然也知道了祠堂外面的动静:说好的要保它的人,应该不会来了。
这对它来说,可不只死了一个寄生身体这么简单!这意味着它选错了“靠山”!
它,必死无疑。
但就在这时,锣鼓声声,如同号令,人群随着龙头,跟疯了似的涌向祠堂。在这样的声势前,李氏族人的喊声,愣是弱了一截,然后又被生生打断。
族人们的目光飘向了祠堂外,他们脸上那如出一辙的表情也终于出现了变化,僵硬的肌肉渐渐被【懵逼】、【茫然】、【震惊】等的更加明显的情绪取代。
这场面谁看了都得犯怵。
他们自己的意识渐渐回笼。
“这……这是啥情况?”
舞龙灯的,不是他们村请来表演的么?他们应该算是大金主才对。怎么看这架势,像是想冲了祠堂?
倒反天罡啊这是!
小鬼啪叽一下被丢在了地上。
它有点晕头转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被放过了。
可此时,根本没人会给它解惑。倒不如说,祠堂里的人的困惑完全不比它少!
村长李富镇被其他族人拉着上前,与这些“疯了”的家伙交涉,试图搞清楚状况。
不过,乔时是来好好说话的么?那必然不是!
她就是来闹事的!
她一手拽着龙头,一手铛铛铛地不断制造噪音。那千里眼也相当懂事,在人潮回归正常后,便也抢了个鼓,咚咚咚地敲击着,与乔时相互应和,把节奏感拉满。
“李家村,必须给个交代!”乔时大吼一声。
“给个交代!给个交代!”众人也跟着振臂大喊。
声音并不整齐,就像乌合之众。但气势都摆在这儿了,谁敢因这是乌合之众轻视?
祠堂门口都被堵住了,凶神恶煞的众人,让人心里慌慌。
李富镇懵逼地盯着乔时。
他跟某几个抬龙灯的人的困惑是一样的:你丫谁啊?
舞龙灯的人,李富镇不说全部认识。但龙头是谁,他肯定是记得的,反正肯定不是这种看起来没啥力气的小丫头片子。
若是仅有乔时一人,李富镇可不会将这种小姑娘放在眼里。甚至于说,他们再反过来给乔时扣一个破坏祭祀的帽子,非得让她脱一层皮不可!
在李家村闹事,活得不耐烦了吧?
可现在,就算他不给乔时面子,也得给乔时身后的人一个面子。
李富镇赔笑道:“美女,这啥情况啊?怎么就突然要个交代了?我们还要拜祭先祖,有什么事情可以之后再说……”
“你就是村长吧?你们村办这个庙会,是不是得保障大家的安全?刚才可差点就闹出人命了!你们就像看好戏地优哉游哉呆在这儿,连个愿意出来维持秩序的人都没有。你们李姓的人祈福很重要,其他人的人命就不重要了?”
乔时气势汹汹。
扣帽子嘛,谁不会啊?
人群也立刻有了响应。
“就是啊!”
“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这个李家村在干啥啊……”
现在的人群中,已经不只千里眼一个“气氛组”了。还有其他帮手也偷偷混进人群,时不时提供声援。
原本只是顺势而来的人,也有了些许共鸣。包括乔时身后的几个抬龙灯的人:比起质问乔时是谁,不如先让李家村出点血,这才是实惠。
村长李富镇满头大汗道:“不是这样的,刚才我们也出了一点状况……”
祠堂内外,距离极近,但当时就像两个不同的世界,彼此互不干扰。
乔时其实早就知道祠堂里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像模像样地往祠堂内张望了一下,痛心疾首道:“你看看你看看,你们一边不惜福,干着缺德事儿,一边还要祈福,连你们的先祖都看不下去了啊!”
“嚯!真的诶!”乔时身后的人也跟着探头探脑,发出连声惊呼。
祖宗牌位都掉火盆里了!这么邪门的事情你敢信?
总不能是李姓族人自个儿烧祖宗牌位吧?
那搞不好真的是“在天有灵”!
这下好了,他们声讨李家村的法理、情理全都占了!
这不叫闹事,这叫替天行道!
见这些“外人”表情、态度都在变化,李富镇脸都绿了,“你们在胡说什么!这只是有个李家子孙拜祭时出了岔子!”
这时候,李姓族人们忽地又想起了刚才亵渎祖宗的那个【妖孽】,便也跟着回想起了刚才他们准备做的事情。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记忆回笼,有人忽地打了个寒颤。
乔时可不准备跟他们探讨“某个小鬼是否有问题”。纠结这一点没用,因为它就是有问题的。
乔时只想拉所有李氏族人下水。
“就你们这种做事的方法,你确定,只是某个子孙拜祭出问题?村长,要不你去拜一拜,看看祖宗会不会【显灵】?”
乔时的目光又逡巡到其他族人身上,一一点过去,“或者你?还是你?试试呗。”
都说破坏比建设更容易。乔时他们制止不了界域之主动手,但反过来说,搞破坏,他们同样可以。
她没有超能力,做不到暗搓搓地动手。但别忘了,她有帮手。
乔时保证,从现在开始,谁上前磕头,谁就能“触怒祖宗”!
第93章 第 93 章 走异常的路,让异常无路……
一众李氏族人对乔时怒目而视:我们先祖是什么意思, 还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来揣测和传达?
他们回想起自己想放火烧死某个小孩时,还有点后怕。但看到乔时这嘴脸,怒火又蹭蹭蹭地往上涌了:真正该烧死的, 是这家伙!她才是真正的亵渎!
只是当他们的视线落到乔时身后的人群时, 那火气立刻就弱了三分。
而乔时,就像阎王点名似的, 还在一个个地将李氏族人点过去, 让他们“亲身示范”一下祭祖流程。
谁瞪她最狠,谁的眼神、表情最不善, 乔时就专门点谁。
主打一个有仇当场就报了。
“我们又没有问题,拜祭先祖怎么可能出岔子!”有人当即反驳。
直到现在,有些族人仍然很有信心:他们不是妖孽,又没有触怒祖宗,换做他们去拜祭, 怎么可能出问题?
李富镇家的小孩不是第一个去拜祭的。他前面拜祭的人也没出问题。那不说别的, 起码让这部分已经拜过的人再拜一次,稳得很。
乔时不听他们的辩解, 就是那副态度:嘴上叭叭谁不会,谁觉得自己行, 那就当众试试。
有个被点到了名、又已经拜祭过了的李姓村民不信邪,从人群中走出,愿意亲身示范。
跪拜过程没有任何问题。
暗自紧张的李氏族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乔时说得信誓旦旦,难免也让某些人心里犯怵。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也说明了,那家伙就是在危言耸听,实在该死!
可就在那族人要将三炷香插进香灰坛时,异变突生!
刚刚才被摆好的牌位,突然抖动起来, 没两下,便再次从供桌上砸了下来!那人手中拿着的三炷香更是应声折断。
“不、这不可能!”那人脸色煞白,下意识想要伸手掰正了那几根香,但这显然是徒劳。除了自己被烫了几下之外,那断掉的香并未被接回去,只是碎得更明显了。
祠堂内,一众族人同样惊惧地看着这一幕,无人吭声。
这……这也太不吉利了!
倒是祠堂外响起了窃窃私语。
跟着乔时过来的众人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证“天怒人怨”的场面,恐惧中带着兴奋,兴奋中又带着忌惮。
好多人悄悄地后退了两步,免得被不祥的东西缠上。但没有一个人离开,毕竟发怒的又不是他们的祖宗。
这样下去,他们这一族,不,是他们李家村的名声,就要被毁了啊!
村长李富镇的反应最快,霍然回头,就要揪住乔时,“是你干的对不对!你动了手脚!”
乔时怎么可能任由他转移仇恨?
她敏捷地往后一躲,“拜托,我们连祠堂的门槛都没进去过。再说了,刚才我们又不在这儿,你要怀疑有人动手脚,不如怀疑一下你们族人动手脚。”
一众族人的脸色微微变化,不动声色地相互打量了起来。
但他们注定查不到什么。什么透明的丝线啦、提前把香烛弄坏啦……这些,似乎全都没有。
没办法,动手脚的不是异常,就是能力者,怎么可能给普通人留下线索?
可惜了,如果已经知道界域之主的身份,乔时绝对会制造一点假线索,将证据引向那家伙。
乔时在心里扼腕了一下,又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看向村长,“奇怪,你们之前不是怀疑某个人是有问题,才会触怒祖宗吗?怎么现在不继续奉行这套理论了?”
她仿佛成为了这套理论的支持者,“我觉得你们的怀疑挺有道理的。换其他人拜祭,肯定没问题!再试试呗?”
那些李氏族人赶紧挪开了目光,不肯与乔时对视,不想被她点到名。
他们的信心,随着祖宗的第二次“显灵”,已经被打击得七零八落的了。谁还想以身涉险,亲自试一试这么邪门的事情?
村长的面颊抽动了一下。
他同样不敢顺着乔时的话,再试一试先祖的态度。
但乔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要是不接,又好像他们所有李家人都有问题,做贼心虚!
他被逼进了两难之境。
祠堂外的那些窃窃私语声冲击着他的耳朵,震得他脑子嗡嗡响,他的拳头握紧,眼睛泛红,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死她,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对,杀死她!
好像有无数个声音一起应和、鼓舞着他。就跟不久前,他提溜着自己的亲儿子,要大义灭亲时一样。
但突然,乔时又说话了,“唉,村长啊,你不要觉得我在为难你。其实我从来就没说过,你,或者某个村民有问题。”
脑瓜子嗡嗡的李富镇一愣。
其他愤恨又恐惧的李家族人也差点没反应过来。
只听乔时接着说,“我想说的本来就是,你们的先祖不希望你们光顾着祈福,却忽视了你们真正该积福的事情,险些出现事故,这才向你们所有人示警。”
与之前的咄咄逼人相比,掌握了最大主动权的乔时,竟往后退了一大步!
李氏族人若有所思:祖宗显灵和外面的乱象,好像真的是同时发生的。
祖宗不是被某个特定的人触怒,是向他们示警……这说得通!
面目可憎的乔时……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
那一触即发的对峙气氛,竟慢慢缓和下来。
其实就如乔时所说:她的意思一直没变过。她从一开始就在表达“李家族人没做好事情,触怒先祖”。
可为什么一开始李氏族人大怒,现在却觉得她是个好人了?
因为那时候,每个李氏族人都觉得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乔时就这么一口黑锅扣下来,谁愿意背?
结果回头一看,邪门的事情会平等地降临在他们身上……
比起其他更邪门的可能性,乔时递过来的台阶,就是最好走的路了。不顺着往下走,难道还要主动承认,祖宗可能是为更造孽的事情震怒么?
村长李富镇第一个缓和了脸色,“唉,这位客人说得对。差点出现意外,是我们安排得不好。李氏宗族,百年积福,祖宗有灵,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才会出现种种异象。”
他环视了一眼四周,“你们放心,拜祭仪式暂停,我马上就安排人手,确保庙会各处人流疏通,避免各种意外再次发生。刚才要是有人受伤的,村里给报销医药费。”
这村长也有点水平。
一番安排下来,要是庙会能顺顺利利地结束,传扬出去,就不是“不肖子孙触怒先祖”的版本了,而是“李氏先祖真的会显灵,难怪李家村这么偏,这两年也发展得不错”。
族人们没有意见,纷纷响应李富镇的安排。
虽然这是自家的祠堂,但他们心里毛得很,不想在此久留。
还是出去“积点福”吧。
人群并未直接散去,但也没有继续围堵着祠堂大门了。
李富镇给的这个“交代”,肯定没有让所有人满意,但咋说呢,就看到的离奇场面,值回票价了!他们可以出去吹一年!
小鬼傻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祠堂发呆:诶诶诶?怎么人都走光了?他们不管它了吗?
没错,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身为“导火索”的小孩反而成了最无人在意的那个。
什么“妖孽拜祭引起先祖震怒”?
不存在的!
乔时带来了一个全新的故事版本,而且也是李氏族人、围观群众共同认证的版本:先祖示警,让李氏族人照看好庙会。
小鬼还没回过神来,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不需要乔时“劫法场”,不需要它自证清白,它就这么逃过了一劫?
直到现在,它还有点恍惚。
恍惚中,带着狂喜。
不只是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有押对了宝的狂喜!
与乔时这位真正的混乱主宰比起来,界域之主?弱的一批!
那位界域之主主宰的不只是村子里的衰亡,还应该包括混乱,毕竟衰亡也是由混乱衍生出来的。
可混乱这么重要的权柄,乔时说抢走就抢走了。在她闹事时,没有人能比她闹更大的事!
失控的人群,疯狂的信仰……全都是她的助力。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普通人或许不懂其中的机锋,但那些观望着局势的异常都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在祠堂里的小鬼暂时无人打扰。但炸串小贩的其他寄生体已经有人在联系了:该怎么给乔时表忠心?
……
在混乱中,乔时让千里眼把被她踹晕的人弄醒。趁人不注意,将龙头和锣鼓一塞,嗖地一下混进人群里,深藏功与名。
“不是,刚刚那个人……”有人想起来要找乔时算账来着。
那胆大包天的家伙竟敢抢龙头!
但旁边正好有人跟他搭话,“话说出了这一茬,村里给咱们的红包应该会更大一点吧?”
这个话题才是扛灯人最关心的,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诶?会吗?”
“我希望会……”
这一打岔,乔时早已不见踪影,找她算账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刚刚是谁挑起了红包大小的话题来着?他们扛灯人中,有这么个人吗?
“姐,你可太牛批了!”跟着乔时出了人群的千里眼兴奋地嚷嚷。
乔时斜了这大块头一眼,“你的年纪比我大吧?”
她摸摸自己的脸:咱也不显沧桑吧?
“嗐,出来混,不看年纪,看本事。”千里眼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我主要是想表达对你的敬佩之情!”
跟乔时混和跟程驰混一样,不怎么需要他动脑。但跟着乔时,有一种跟程驰时没有的刺激。
走异常的路,让异常无路可走。
爽!
“对了姐,我回头也给你整副墨镜,把大姐头的气势给打造出来!”
乔时:谢谢,婉拒了哈。
听着这家伙兴奋地叭叭,乔时的表情有点微妙,“你有吃这里的东西,或者喝这里的水吗?”
“没有啊。”
他们进入无人村,也算做足了准备。虽然无人村并未完全控制李家村,但食物和水,他们都是吃自带的。这是必须有的警惕。
来自畜牧场的异常,就有储物能力,多带点少带点都不成问题。
千里眼是憨了点,但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拎不清。
“那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呃,不算刚才差点发生的踩踏事件?也不算祠堂闹鬼?那没有了。”
“这样啊……那没事了。我想先回去休息了,这一晚上有点累。”乔时按了按自己的额角,露出疲态。
累是真的。
高强度运动也就几分钟的事情。但不管是扛住人群的冲击,还是抢龙头,引导人群的步伐,都意味着高消耗!
错了一步,她可能已经凉了。闹剧也不会如此收场。
但现在,乔时表现出自己的疲态,是想掩饰额前渗出的冷汗。
千里眼,不太对劲。
他的活泼和兴奋,都过了头。
乔时相信,人还是本人。可就像那些村民一样,他们都还是普通人,但有时候就是会冒出不对劲的情绪。
或者说,是那些较为激烈的情绪,会被特别放大。沉浸在某些情绪里时,很容易被无形力量“控制”。
比如下午千里眼报告的,练习舞龙灯时差点出人命。
比如刚刚亵渎先祖的小鬼,差点被烧死。
又比如乔时刚才带头闹事,察觉到过好几次明显杀意。
乔时怀疑,千里眼也中招了。
千里眼像是没察觉她的怀疑,就说:“哦,那我先送你回去。你现在被那位盯上的可能性更高了。”
理由很充分,乔时没有拒绝。
村长家的小洋楼。四楼。
到了早先安排好的房间门口,乔时打了个哈欠,让千里眼跟程驰碰头后跟他说一声,便匆匆关上了门。
门外,千里眼的影子在走廊上一动不动。
第94章 第 94 章 乔时病加一等
咔哒一声。
乔时落了锁。
然后, 她脚步哒哒,嘿咻一下躺在了床上。
这一切,乔时做得很刻意。
因为她不太确定, 门外那个没动的影子, 是在保护她,还是在监视她。
千里眼是什么时候中招的?乔时不太确定。
她跟千里眼没那么熟, 在千里眼情绪没外露的情况下, 她很难察觉端倪。
乔时靠在床上,手上出现了一张折纸。这是可以让他们在界域内相互联系的道具(该道具源于某个反清理局的能力者, 但现在已被乔时收编)。
但乔时还在犹豫,是否应该直接联系程驰。
她一边将纸折来折去,一边整理思路:受影响的只有千里眼吗?其他人呢?
如果只有千里眼,可能是他接触到了【污染源】。那这对他们找到界域之主会有帮助。
如果是所有人,那意味着【污染源】无处不在, 就是这个界域的特性之一!只是之前戏女隐瞒了这一点, 或是它也不清楚这一特性。
乔时感觉自己的情绪和思维都是正常的,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有系统在, 她这感觉应该没出错。有问题,系统早就给她提供“治疗”了。
但她也没法儿将自己作为参照物。理由也是一样的:有系统在, 那些特殊辐什么的都被屏蔽了。她不受影响,不代表别人也一样。
之前乔时还说,要是炸串小贩的虫子有能力直接通过空气寄生所有人,那它完全可以成为这里的界域之主。
此刻乔时回想起自己说过的话,竟有种一语成谶的感觉:这位界域之主,搞不好真有能力【寄生】到所有人身上。
只不过这种寄生,用的不是他们一眼就能分辨的虫子,而是用这里的空气, 这里的磁场,这里的无形规则……
这种寄生,也不是直接占据身体的控制法,而是更隐蔽地【影响】和【操纵】。
就连未曾吃喝过界域内的东西、且一直保持着警惕的能力者,都在不知不觉间中招了。
若是如此,那他们此行的最大困难,可能不是揪出隐藏于人群中的界域之主,而是难以防备就在身边的【眼睛】和【手脚】。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乔时他们处于绝对下风。
除了某个本体,界域之主无法完全控制其他人。
就像在祠堂里,李氏族人会突然觉得:烧死某个人是正常的。但突然被乔时打断后,他们的反应也只是普通人的反应。
他们也会对乔时产生杀意,但一看乔时身后的声势,愣是将那种极端情绪按捺住了。
如果所有人都已成为提线木偶,那乔时纯属白忙活,她啥都阻止不了。但事实证明,有个更强力的方向引导时,会压过界域之主原来的影响。
千里眼也是一样。他会执行乔时的指令,这是他的主观意愿,没被界域之主篡改。
乔时需要确定的是:界域之主的影响程度有多深?怎样可以降低或者抹去这种影响?
她不敢直接暴露自己的发现,就怕千里眼在那位的操纵下,会对她痛下杀手——跟一个能力者对打,她太吃亏。跟自己人对打,同样吃亏。
这种亏麻了的生意,乔时就不爱干。
不如假装啥都没发现,先观望一下形势,整合一下情报……
就是一想到房间外面有个无法确定立场的家伙在晃荡,这门锁实在无法给她提供太多安全感。
乔时挺想马上摇人,把程驰给召唤过来。
但最后,她还是按捺住了这种求生本能。
进房间之前,乔时有让千里眼跟程驰汇报一下情况。
程驰可不是千里眼这种缺心眼儿的,再以他和千里眼的熟悉程度,肯定会发现端倪,然后主动来找她!
如果程驰没来……
那只能说,乔时现在更不应该找他了。
黑暗中,没有手机、电脑作为消遣,时间过得总是格外慢。
她努力支棱起耳朵,去分辨各种杂音:远处有戏台、焰火、人群的喧闹,但近处,好像只有她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村长家的小洋楼,格外安静。
外面的千里眼走了吗?乔时不太确定。
她没听到有人离开的动静。
千里眼这种能力者,悄无声息地离开也是有可能的。
但也有可能,他就站在原地没动过。
漆黑的门缝中,仿佛藏着一只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她……
乔时下意识地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邀请函】。
没错,某个品鉴会早就结束了,但这么好用、隐蔽性又强的防身武器,自然被她给保留下来了。
乔时默默地推演着“如果有人闯入房间,她该如何反击”,借此转移自己的紧张。
就在这时,系统贴心地发出提醒,“宿主,检测到你因为换了睡眠环境导致失眠,由此产生了焦虑不安的情绪,是否需要本系统提前提供安睡服务?”
“不需要!完全不需要!”乔时立刻拒绝。
她就怕耽搁一秒,就被狗系统安排了。
“这还没到睡觉的时间!”乔时强调道。
系统解释道:“乡下缺少娱乐活动,大家的普遍作息就是早睡早起。适应这里的作息,可以让宿主感觉更舒适。”
像它这么可靠的精神病治疗系统,还会因地制宜,调整宿主所需要的模式。
在乔时看来,这就属于没必要的功能一大堆,有用的功能一点儿都没有。
“统子啊,你的数据库需要更新了啊!乡下就早睡早起?这是偏见!你自己听听,庙会
还在进行,外面热闹着呢。”
系统安静下去,好像调整数据库去了。
只要乔时的理由够充分,系统也是可以被说服的。
乔时又打上了狗系统算力的主意,“统子啊,我也没失眠,要说焦虑呢,是有一点。如果你能告诉我,我门口有没有人,帮我打消疑虑,那我的焦虑就会消失了。”
系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宿主,你现在问我门口有没有人,一会儿是不是还想问我,窗口趴着几只鬼?”
乔时差点直接从床上蹦起来,“我靠!系统,你终于承认这个世界上有鬼了!”
因为系统始终不吃【这个世界有妖魔鬼怪】那一套,在它的认知中,世界就在正常运转。乔时想要说服它,都得在这个逻辑框架里进行。
要是不小心出现前后矛盾,还会被当成思维混乱、认知混淆,成为乔时需要“治疗”的依据。
如果系统终于能认知到这个世界不对劲,那乔时要做的工作就简单多了!
峰回路转!
“……宿主,本系统从未认为这个世界上有鬼。”
如果系统是人类,乔时估计能听到它的叹气声了。哪怕只是系统的语音包,此刻听着也有一丝丝无语。
它就是举个例子,一下子就引起了宿主的共鸣。由此可见,乔时得了这么久的治疗,却还是容易混淆虚幻和现实,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深信不疑。
乔时一肚子的话愣是给憋了回去。别人是钓鱼执法,这系统怕不是在钓鱼式治病。
系统继续说:“所以说,宿主,就算我告诉你门口有没有人,也是治标不治本,无法抹平你的焦虑。因为你还会想象出其他惊扰你睡眠的存在。”
宿主需要的不是系统告诉她,门口有没有人,窗口有没有鬼影,而是停止那些可怕的联想。
而系统从一开始就提议提供的助眠服务,就是乔时需要的东西。
宿主不一定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但系统必须清楚。
什么叫专业?这就是专业!
此时的系统,已经重新梳理好了【乡下睡眠时间】的数据库,“虽然庙会那边还很热闹,但如果不去参加庙会的话,现在是该休息了,这栋楼里,只剩宿主你没睡觉啦!”
刚才系统只参照了小洋楼里大家的作息,这才出现了一丢丢谬误。
都睡了?难怪四下里这么安静。
乔时听得心里一喜。
这狗系统的算力,还是被她给白嫖到了!
大家都睡了,意味着她门口应该没人了。
乔时紧绷的肌肉顿时放松了不少。
乔时安然闭上眼睛,她决定闭目养神一会儿,等一等程驰的消息。
但突然,她感觉寒毛炸起,骤然睁开了眼睛!
不对,千里眼送她回来的时候,村长家的老太太说,她熬了一些鸡汤,等儿子、孙子从祠堂回来可以喝。她还问过他们要不要来一点。
当时他们自然是婉拒了,乔时也没太将这种小插曲放在心上。
但这个小插曲和系统的话结合起来看,那问题就大了:老太太在等儿孙们回来,突然就睡着了?
这不合理!
就算老人家睡得比较早,但刚才照面的时候,她看起来比乔时都要精神。
乔时知道,系统虽然有很大毛病,但它有一套自洽逻辑。它说大家“都睡了”,必然有它的判断依据。
但如果乔时将“都睡了”当成安全状态,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立刻抓住了重点,“系统,我刚才碰到的那位老太太,她当时是你说的【睡着】的状态吗?”
人,是在她回来前、还是回来后出的问题?这个【睡着状态】,究竟是什么状态?不会就是被那位界域之主控制的状态吧?
系统觉得宿主果然需要休息了,你看她脑子都糊涂了。刚才她都好端端地跟人老太太打了招呼,现在竟然反过来问它,那时的老太太是否睡着。
疲惫就是犯病的重要诱因!
“宿主,睡吧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会好多了。”
喜提【病加一等】的乔时已经顾不上自己在系统眼里的形象了。反正她在系统那儿根本就没有形象这玩意儿。
重点是,既然察觉到了危机,那她绝对不能睡着啊!否则,别说“明天就会好多了”,就是有没有明天,都是未知数!
“住手啊狗系统!”
这时,窗外一阵风吹了过来。
乔时明明关紧了窗户。
窗帘被掀起了一角,露出了下面藏着的一双脚。
没有任何犹豫,乔时便将邀请函当成飞刀甩了过去!
然后,她一跃而起,朝那家伙飞扑上去,一把扯住窗帘作为绳子,就要勒住对方的咽喉!
这些动作,不久前就在乔时的脑海中预演过。此刻实施起来,就如行云流水。
幸好没信狗系统的邪。安全?安全个鬼!
那家伙像是没想到乔时出手这么快、下手这么黑。但他的反应速度也不慢。
一个侧身,躲开了破空而来的利刃。嗤的一声,卡片深深扎进墙内。而他的这个侧身,正好让自己套进乔时准备好的“绳索”里,乔时骤然收紧了窗帘。
他一手肘向后,砸向乔时。借着墙壁的力,他向后一翻,跃至乔时身后,反过来勒住乔时。
他的手掌就按在她的颈部,但没有用力。
脆弱的大动脉仿佛就在他手心跳动。
他小声道:“你,还正常吗?”
“程驰?”乔时终于认出了这个人影。
但因为发现了千里眼的问题,这个【自己人】的到来,也未能让她放松警惕。她的肌肉仍然紧绷。
乔时已经悄悄将没入墙壁的卡片给拔了出来。如有必要,她会给出致命一击。
“千里眼……”程驰盯着她,率先开了口。
“有问题!”这是乔时和程驰一起说的。
两人终于完成对彼此的试探。
系统再次实现自证:它说宿主是安全的,这没毛病。
系统说这栋楼里的人都睡着了,也不是BUG。程驰刚溜回小洋楼,不在系统刚才的检测范围内。
可这就能说明系统靠谱了么?
当然不能——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突兀响起,让乔时和程驰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乔时敢肯定,不只刚回来的程驰不在系统说的“睡着”范围内,肯定还有一些别的存在没睡着!或者说,是趁机“醒了”。
可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有系统在催眠,她的困意正在上涌。
第95章 第 95 章(捉虫) 乔时的深谋远虑……
“系统, 外面有人找我!”乔时掐了自己一把,努力赶跑睡意。
她还想再挣扎一下。
“宿主,外面没有人找你。”系统笃定地说。
敲门声变得更急促。与系统说的“没人找你”相互印证, 平添三分恐怖。
乔时的眼睛里冒出了泪花。她都不太确定, 自己这是困的,还是急的。
但乔时可以确定, 她真的撑不住了!
她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放松下来, 如果程驰此刻对她起了杀心,她根本无力阻挡……
既然无力阻挡, 那就不挡了!
不是第一次被坑的乔时,既有丰富的斗争经验,也有丰富的躺平经验。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睡了。”乔时小声对程驰说。
程驰:???
乍一听到乔时的话,他还以为这是什么暗号, 大脑飞快运转着, 试图破译乔时的意图。
但同时,程驰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凶残与自己对打的乔时, 在这节骨眼儿上,竟呲溜一下躺回来床上, 被子一盖,睡得格外安详,如同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乔时在用行动证明,她不是在跟他对暗号,那句话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但程驰只感觉自己额头的问号更多了。
乔时的表现,要比外面正在敲门的玩意儿都要邪门好吗!
乔时坏了那位界域之主的好事,遭到针对、各种麻烦都找上门来,这完全在情理之中, 在程驰的理解范围内。
但乔时这种倒头就睡的反应,程驰就完全理解不了了。
什么叫“没什么事就先睡了”?有事!有大事啊!
程驰是个稳得住的人,就算被拜月会坑了一把,就算被乔时挖了墙
角,他照样面不改色。
可现在他愣是有了种脑子成了浆糊的感觉。
捋一下前后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乔时正处于不安中,但【敲门鬼】一来,她就能安心躺下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乔时跟正在敲门的是一伙的呢。
——好像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千里眼不也中招了吗?
——不不不,不可能!她也一样察觉了千里眼的问题!
程驰心中天人交战。
确定乔时没受影响后,程驰本来有很多事情想跟她商量的,当然,门外的麻烦也得解决。可她……就这么睡了?!
那接下来咋整啊?
如果乔时醒着的话,她会告诉程驰,感受到那种荒诞又离谱的感觉了吗?没错,这就是绑定了狗系统的常见体验。
她一睡着,倒是无事一身轻了,就是将这种体验留给了别人。
在一阵稀里糊涂之后,程驰的第一反应是把乔时给晃醒:她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
这不能怪程驰缺了大德地想要搅人清梦。【尽可能在界域内保持清醒】,这是每个界内人的常识吧?
但看着安安稳稳的躺着的乔时,程驰的动作又迟疑了一下。
解决祠堂内外的那麻烦,乔时可能透支了能力,嗜睡或许就是她的后遗症。
有没有一种可能,乔时能安心睡着,不是因为门外响起的敲门声,而是确认了他的身份。那,他要辜负这份信任吗?
乔时早就说过,这次无人村的工作由程驰来主导。但乔时已经做了远超“监督者”该做的事情,这下直接将烂摊子丢给程驰,也是合情合理。
此时叫醒乔时,才是他无能的体现吧?
这样想着,程驰已经轻手轻脚地摸到了门边上。
先解决了门外面不正常的敲门声再说。
抛开乔时这个最大“异常”不谈,剩下事情的处理,又重新回到程驰了解的领域内。
程驰靠在门边的墙上,警惕地透过门缝往外看。
这种自家造的房子,里面的房间门就不是防盗门了,连猫眼也没有。门缝,就成了最佳观察位。
说乔时缺乏界域常识,好像也不太准确。
虽然她在这种环境中愣是给睡着了,但她起码知道,在这种环境中不能开灯。
否则,灯光骤然熄灭,人眼无法第一时间适应黑暗,就会陷入被动。
灯光是可以给人带去些许安全感,但人类喜欢的,也是异常最爱动手脚的。忽明忽暗的光线,只会比纯粹的黑暗更容易制造恐怖氛围。
但程驰转念一想:这也未必是乔时有常识。万一她只是觉得,黑暗环境有助于睡眠呢?
一边吐槽着,程驰一边观望着走廊上的情况。
相较于室内环境,反倒是走廊外面稍微亮堂一些。这有利于程驰的观察。
这一侧,没有人。
那一侧,也没有人。
对方像是察觉到了程驰的观察,正在跟他躲猫猫。
程驰思考着敲门者可能的站位,又换了个角度,再抬眼看去……突然!一个黑影填充进了门缝中!
而与程驰对上视线的,则是一只猩红的眼睛!
对方好像终于藏腻了,所以跳出来给程驰一个惊喜!
“客人,终于找到你了。嘻嘻……”门外响起的是苍老的声音。赫然就是村长家的老太太。
只是这声音,比她正常说话时要尖一点,像是在吊着嗓子说话,听着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客人,你为什么一直躲着不肯出来喝鸡汤?这是我专门给各位准备的宵夜。”
仔细一看,她的手上,确实端着一碗东西。
看起来就像一个热情好客的老太太,想要招待一下客人。
如果他们真的是来玩的,程驰说不定真信了。但他们不是。
程驰很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村民们只是普通人——却也是会受到诡异影响的人。
就刚刚那不依不饶地敲门的态度,就很难让人相信,对方是怀揣着善意过来的。
程驰心念电转,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直接杀人是很容易的,但后续应对又是个麻烦。那位界域之主不喜欢自己露面,倒是很喜欢借助这些“普通人”的手,逼他们“现原形”,直至被这里的规则排斥、制裁。
其实那位界域之主同时也喜欢借助某些小怪物的手,可惜那些小异常愣是被乔时撺掇着叛变了。除了普通人,那家伙可能也没啥好用的人手了。
而就在程驰思考着的时候,老太太还在继续说,“这样……不礼貌。”
话音刚落,那口碗就已经直直地朝程驰的面门砸了过来。
有门挡着,碗被砸得稀巴烂,细碎的瓷片顺着门缝溅了进来,滚烫的“鸡汤”也随之泼向了程驰的面门!
程驰立刻抬手一挡。
那哪里是什么鸡汤?分明是粘稠、腥臭的血液。
程驰也不确定那是什么血,溅在他的衣袖上,就像腐蚀性液体似的,滋啦滋啦地在衣服上留下灼烧痕迹,冒起一阵白烟。
而且,那血液还在继续蔓延,大有顺着衣服钻进程驰皮肤的趋势。
程驰当机立断,撕掉了自己的袖子。
但同时,老太太的下一波攻击已经到了。她抓着破碗的碎瓷片,刺啦一声顺着门缝扎了进来。
这一下没成,她又继续扎向程驰躲避的门板。
此刻的门板,就像纸糊的一样,脆弱得不行。
也或许,此刻的老太太根本不能算普通老太太。那矫健的身手、那恐怖的力道……很快,门上就多了好几个洞!
在界域里,这种普通的房门本来就很难给人带去太多的安全感,但好歹是一道障碍,结果这房门就在短短时间内烂成这样……
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程驰已经有点想反击了。
但就在他想要动手之时,程驰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老太太的身手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闯入房间?
门锁对她来说,应该只是个摆设吧?
程驰突然就站定不动了。
紧接着,他也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在他靠近那道门之前,老太太只敲门,没做其他事情?
他看了看正在熟睡、任何噪音都唤不醒的乔时,又看了看破烂的房门,程驰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
但他还需要验证。
程驰不动声色地倒退着,然后,他突然跃出了窗户,却从另一个房间的窗户爬了进去,再奔向那个房间的门口,观望走廊上的情况。
用碎瓷片砸着房门的老太太接着砸了几下,但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差别,突然缩回了自己的手,开始挠头。
然后,她喃喃道:“这个房间的客人休息了,不能打扰。”
于是,她步履蹒跚地走向了下一个房间。
敲门声再度响起。
程驰:!
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现在的老太太有点像是行尸走肉,只会按照固定模式行动。可一旦人给出回应,就会激活她的更多可怕行为!
如果他走的是许弈那种无所顾忌的“有问题的都杀光”路线,那惊动不惊动老太太没啥区别。可如果无法像许弈那么能下狠手,主动避让才是最佳选择。
【什么都不做】,反而是最安全的。
这时候,他再回想起乔时令人困惑的行为,只剩下了浓浓的佩服:乔时只怕早就看穿了这一切了。
她早就提醒他了:没什么事就先睡了。
乔时的重点显然就是;这里其实没什么事。
乔时能破坏拜月会的全盘计划,挖他的墙角,靠的不是什么巧合,而是真正的实力。
过了一阵子,程驰听到小洋楼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声。
这个时间点,庙会结束,大家都散了。不止村长带着小孩回来,千里眼他们也结束了任务,回了小洋楼。
刚才还制造了巨大动静的老太太忽地就不见了踪影。
这让程驰感到可惜:失策了!原来,直接引更多人进来,才是解除老太太异常状态的正确方式!
程驰有心想要再做点什么。但又想到了乔时的话:没什么事了。
他又按捺
住了自己的冲动。
也许,乔时也是在提醒他做事的方式:有时过于冲动,则会欲速不达。
接下来,一夜无话。
乔时一觉睡到自然醒。
她伸了个懒腰,心里充满了感激:呜呜呜,被系统坑成这样都还能活着,真好啊!
乔时给程驰点了个大大的赞:幸好,程驰在她睡着前过来了!幸好,程驰是个靠谱的!
睡着的时候,全靠他一个人面对其他怪物了。
然而,她一扭头,就跟满脸钦佩的程驰对上了视线。他由衷地称赞乔时,“不愧是你!”
乔时:?
睡眠好,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吗?也不必如此褒奖吧?
搞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第96章 第 96 章 乔时百口莫辩
等乔时了解了昨晚的情况后, 不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尤其当她看到程驰一边说,还一边用那种叹服的眼神看她的时候,乔时更有种屁股上扎了钉子的坐立不安感。
误会啊!
大哥, 虽然我也很想像你说的那么牛批,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时我就是纯困, 根本没有心力琢磨那么多了?
乔时一个普通人, 想要将这些能力者收归麾下,自然不能表现得太过无能。她自己也会有意识地展现自己的实力。
但, 让别人相信她有实力,不代表要让别人神话她啊!乔时还指望着在生死关头的时候,靠这些能力者拉一把呢。
要是他们误会了她的真正实力,搞不好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她快被异常弄死了,大家就在一旁笑哈哈, 以为她在逗大家玩儿!
一想到那种场景, 乔时打了个哆嗦,立刻就要解释, “不是……”
程驰似乎猜到了乔时想要自谦,便抬起了手, 制止了她的话头,“你不用特意解释,我懂。”
乔时从来不是许弈那样的傲慢之辈,她不希望自己将她过度神话,这很好理解。
乔时绝望又安详地闭了闭眼睛:不,你根本不懂!
程驰这边的误会是很难澄清了,但这不影响乔时将系统揪出来问情况,“昨晚是怎么回事?”
“宿主想问的是你的睡眠情况吗?根据本系统的监测, 宿主的睡眠质量为优,睡眠时间为八小时十三分钟……”
若非早就清楚这狗系统的秉性,乔时可能还会以为这家伙在装蒜。实际上,它只是比较人工智障。
“停停停!”
乔时可不是来听它瞎扯的,“昨晚你说,大家都已经睡了。但你怎么解释出来活动的老太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又或者说,你做了什么?”
系统相当坦然,“那位老太太确实已经睡了。你的同伴不也告诉你了么?惊扰梦游状态的人会很麻烦,无视她是最好的选择。本系统一直都只在照顾宿主的身心状态,没有做多余的事情。”
真要论起来,【梦游】状态也不是一个人的健康状态。但梦游的不是乔时,就不在系统的管理范围内了。
“你的意思是,昨晚她在梦游?”乔时语气微妙。
“对的。”
“等等,你之前不是用【老太太可以正常跟我打招呼】,来证明老太太没睡着吗?还说我脑子迷糊了。可也是昨晚,这个被你称为睡着的人,也跟程驰说了话!”
乔时积极地寻找着系统的漏洞。
系统的语气格外关怀,“宿主,你现在是不是分不清【正常打招呼】和【非正常打招呼】?”
看来睡一觉还是没能缓解宿主的病情。
乔时回村长家的时候,那就是很正常的打招呼。
可等到老太太来敲门时,那状态明显不对。像程驰这些正常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可程驰描述了这么多,乔时竟然还觉得这两者一样。这就是认知混淆。
但系统就是全心全意为乔时服务的系统,它紧跟着就说,“没关系的,宿主,接下来我会仔细给你解释两者的区别,帮助你分辨……”
乔时的嘴角抽动了两下。
好好好,系统的小辫子没抓住,倒是她有病的证据喜加一。
乔时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做出了恍悟状,制止了系统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好了好了,系统,我感觉我脑子又清醒了,你说的对,昨晚来敲门的老太太状态肯定不正常!”
乔时放弃了在系统身上下功夫,转而看向了程驰。
在昨晚被强制睡觉前,她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想跟程驰交流的。
“千里眼他们的情况,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了解到了多少?”乔时问道。
他们此行进入无人村的阵容是5个异常、5个人的组合。
来自畜牧场的异常暂且不用管。它们可能不擅长战斗,但没那么容易被控制——乔时当初将畜牧场的权柄都还给了他们,真要说的话,它们自己就是N分之一的界域之主。
而剩下的五人……乔时自己没问题,昨晚她只来得及确认千里眼有问题,程驰很可能没问题,剩下两人,她都睡着了,后来就没打过照面。
那就只能先从程驰这儿获悉情报了。
还别说,程驰已经掌握的情报比想象中的多。
“他们俩的状况跟千里眼都差不多。”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都是那种自以为没问题,别人乍一感觉,也没问题,实际上,他们的情绪表达却超出正常范围的状态。
程驰是啥时候发现的?
这要从乔时让千里眼找程驰汇报情况说起。
千里眼照做了。
就像乔时想的那样,以两人的熟悉程度,程驰第一时间起了疑心。
当时程驰正跟戏女待在一块儿,危险是没啥危险,就是精神折磨比较严重。
戏女一向很需要观众(只要观众不是乔时),程驰主动送上门来,对戏女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于是扒拉着他倾情上演各种感人肺腑的“好戏”。
程驰可以对各种故事无动于衷。但戏女还在暗搓搓地施加着【影响力】。
程驰本来想用自己的能力避开这种影响,结果戏女提醒它,想要让它“改变心意”,起码要拿出诚意来。
想到乔时交代给自己的任务,程驰不得不忍辱负重,任由各种情绪冲击出现,眼泪哗啦啦地落下……
知道千里眼与其他同伴疑似出了问题,程驰还有一丝丝小窃喜:好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可以不用面对戏女了!
戏女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随口说:“别一脸不乐意的,好像我勉强了你,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尤其是程驰找另外两位队友确认了一下之后,他当即就明白了:【无人村】的界域之主就是在通过每个人的喜怒哀乐渗透进人的意识。
就连能力者也无法阻挡。除非从进来时,他们就有意识地将自己的脑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没问题,是因为他跟戏女呆一块儿的时间太长了。他的喜怒哀乐先被戏女控制。那位界域之主也没那么容易从戏女手上“抢人”。
戏女说的那些爱恨情仇是假,它跟无人村的权柄有冲突才是真的!
戏女这么迫切地希望吃无人村的席,也可以理解了。
当然,【迫切希望】和它【三句话中掺一句假的】完全不冲突。
也正是因为了解了【无人村】的特性,昨晚程驰还怀疑过乔时,担心她跟千里眼他们一样中招了。
毕竟,他是正好跟戏女呆在了一块儿,才躲过一劫。乔时跟其他人一样没有防护。
可后来的一系列事情,就让程驰彻底打消了这一疑虑。
以乔时的深谋远虑,怕不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这就是乔时把他安排到戏女身边去的目的!借戏女之手,摆脱无人村对他的影响!
比起【想让戏女摆脱渣男】这种不着调的理由,程驰的猜测明显更靠谱!
乔时听着他的分析,再
次惊呆:还能这么解释的?
我说这是巧合你信吗?
“其实我昨晚的想法是,把千里眼他们送去戏女那儿,接受一波【洗礼】,洗去无人村留下的影响。但后来我发现,你应该有别的打算,就没有声张,也没有惊动千里眼他们。”
程驰说道。
他就是按照乔时的意思,按兵不动的。
乔时:……
程驰本来的计划合理且正确,乔时挑不出毛病。
乔时之前知道的还没程驰那么多,怎么可能有别的打算?!
请不要字斟句酌地解读她那【不存在】的意图啊!
乔时的内心在咆哮。
她有点无力地摆摆手,想要告诉程驰:我真没别的想法,就按你的来……
但突然,乔时的动作卡了一下。
等等,她好像还真的有更好的主意!
想想看,一旦戏女给他们完成洗礼,【无人村】自然就会明白,它的后手已暴露。
但乔时和程驰发现千里眼他们的异状后,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如果就这么暴露,是不是太对不起他们演的戏了?
“你猜,它给他们施加影响,这后手准备留到什么时候用?”乔时问道。
昨晚乔时破坏界域之主制造混乱的计划时,千里眼全程配合,没动手;千里眼“护送”她回来时,乔时紧张得不行,但也没动手。
因为那位很清楚:有戏女在,它只有一次利用他们的机会。必须将这次机会的效果最大化!
当然,这里面也有所有人、包括它误会了乔时的实力的缘故。
它以为乔时是什么高手,这才没有轻举妄动。要是它知道乔时本质上是个脆皮,昨晚千里眼的刀子肯定就捅过来了!
程驰眼神闪烁,“这后手,它想留着保命!”
程驰很快反应过来了,立刻道:“你的意思是,将计就计?没问题!”
他这么爽快,对乔时来说是好事。但他那副“我就知道你别有打算”的笃定表情,让乔时感觉有点内伤。
她之前真没计划来着!是刚刚想到的!
你之前的猜测大有问题啊!
但现在再解释,就更徒劳了。
乔时默默放弃挣扎,注意力放回到了对付无人村上。
是的,她赞同程驰的推测:千里眼他们被界域之主影响了,但它到现在都按兵不动,就是想将其作为保命底牌。
这是一种单向的影响,千里眼他们都不知道谁是真正的界域之主。就跟那个炸串小贩一样。就算程驰把人抓住拷问,也无法得到答案。
但界域之主很清楚自己是谁!
如果乔时和程驰的调查接近了真相,如果他们找到了它本人,要对它下手了,那它提前埋下的棋子就能发挥作用了:
要么误导关键调查;要么在动手的时候手歪一下,直接放它跑掉……
可反过来说,只要看看千里眼他们想在哪个环节动手脚、对谁放水,那就是给乔时指了明路!
第97章 第 97 章 功德扣乔时的
天光大亮。
李家村的大部分村民早就开始了新的一天。
虽然庙会的喧嚣通常属于下午到晚上。此刻戏台的幕布紧紧拉着, 各种摊位也只剩一个摊子在那儿支棱着……但乡下的早晨,自有一番热闹。
摘菜的、洗衣服的、吃早餐的……如果不是在界域里,这个场面或许会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吧。
虽然是在界域里, 但好像对大部分人的生活也没有影响。他们下意识忽略了种种异常之处, 比如手机没信号了,比如他们其实无法离开村子……
这对他们来说, 就是安逸祥和的一天。
但某些恐怖事件其实留有痕迹。
村长家的老太太捶了捶自己酸痛的胳膊和腿脚, 又看了看自己手上莫名出现的伤疤,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
听说昨天有几户人家家里都出事了。以前办庙会, 也不会这么难受。她记得自己手上有疤,但有些疤看起来像是新添的,她却完全没印象了。
唉,可能人年纪大了,就容易疑神疑鬼, 把那些不好的事情都串联到一起去。
年纪大了, 容易忘事,精力也没那么足了, 这多正常啊,是吧?
正好下楼的千里眼听到了老太太的叹气和嘀咕声, 眼神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怜悯,“阿婆,既然觉得累,那就多休息一下吧。晚上搞不好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啊?晚上?”老太太一愣。
“我的意思是,今晚庙会还没有结束,很可能还会吵得您休息不好。”千里眼立刻敷衍了过去。
千里眼很清楚这老太太为何会“精疲力竭”,他已经听说了,昨晚老太太被控制成为驱逐他们这些外乡人的棋子。
当然, 千里眼的突然怜悯和提醒,其实不是因为老太太被控制。毕竟被那位界域之主控制的人那么多,他想同情也同情不过来。他这么做,主要是因为——
乔时又不准备做人啦!
是的,在他下楼之前,乔时和程驰就将他们三人叫了过去,安排了接下来的计划。
趁着那位界域之主没有翻起风浪来,他们更要趁它病、要它命。今天,便是反击之时!
只是听完了计划后,三人的表情就变得有点微妙。
虽然这计划是乔时和程驰一起给他们说的,但他们毫不怀疑,该方案是由乔时主导的。
对于计划的可行性,他们没有意见。就咋说呢,他们严重怀疑,执行该计划会倒扣功德!
人人都说许弈不做人。但他们后知后觉地发现,与乔时比起来,他那“快刀斩乱麻”的做派,未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温柔……
属于乔时这边的狩猎开始了!
吐槽归吐槽,千里眼他们执行起乔时的指令倒是没打折扣。
毕竟,扣的功德记乔时账上了,跟他们有啥关系?
界域之主还想控制着普通人搞事?巧了,乔时就是让他们去抓这部分人的!
可如果今天界域之主不准备控制任何人,那咋办?
那就凉拌。
该着急的本来就不是乔时,而是毫无收获的【无人村】。
它不想被耗死在这里,那就必然会出招。
可它一出招,某个村民的神色刚出现变化,背后可能就有一只手捂上来了!
这种做法放在昨天肯定行不通。
乔时一行人,满打满算也就10人,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想抓地头蛇?
可能刚动手,就会招致全村人的讨伐——然后正好落入界域之主的算盘,引起全村的混乱。
但今天,情况又不一样了。
【无人村】对李家村的融合在减弱。
混乱并未蔓延开来,那些小异常也已倒戈。村民们都知道了程驰与戏女的痴情故事。村长一看到乔时那张脸,可不敢随意煽风点火、号令众人针对她,因为他知道乔时比他更擅长这件事……
种种可能阻碍乔时干缺德事儿的因素都没了。
天时地利人和。
在这种情况下,某几个村民“失踪”,同样难以引起太大的风波,更无法轻易让人将脏水(又名为事实)泼到乔时他们身上。
“我妈呢?你们有见到她么?”村长李富镇找了老太太一阵子。
“应该是带孙子了吧。有什么事情么?需不需要我帮把手?”乔时热心地问。
那小孩早就“弃暗投明”了,就算被村长撞上,它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呃,不用了,好像也没什么事情……”李富镇的表情有点困惑,像是连自己都忘了自己找老娘是为了啥事。
就是刚才突然有种紧迫感,让他想要找到人。
乔时就说:“哦,那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先去忙吧。这庙会期间事情多着呐,有需要帮忙的就喊我们一声。”
她竟然还给村长安排起差事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儿的村长呢。
但李富镇也没太意外:昨晚她甚至还带头闹事,说
他们没组织好庙会。跟昨晚相比,她现在的态度已经很不错了。
李富镇能当村长,不一定有多大的智慧,起码有一点是清楚的:在凶残的人愿意好好说话的时候,那得听。
李富镇老老实实地出门了。
看着天色渐暗,乔时优哉游哉地晃到了四楼。
其中一个房间内,赫然关着以村长家的老太太为首的几人!
“抓到几个人了?”
“包括那个老太太在内,已经四个人了。”千里眼老老实实地回答。
“实验得怎么样?”
“如您猜测的那样,在实验对象意识清醒时,【无人村】的控制无法持续太久。如果实验对象本身的意识昏迷,【无人村】的控制可以持续较长时间。”
千里眼称呼乔时时,已经不自觉地用上了“您”。这是连程驰都没有的待遇。
乔时点点头,对此不是太意外。
她这个试验,其实是在系统的“提点”下完成的。
系统说那位老太太是在【梦游】。乔时当然知道那不是梦游,但系统这么说,必然有一定的判定依据。
再回想一下老太太的状态和其他被控制者的状态的区别,不难推出结论:
人的意识清醒的时候,更容易摆脱操纵状态,受到强刺激时,【自我】可能占据上风;
但如果本来就“睡着”了,那就会像昨晚的老太太一样,按照界域之主控制的模式,一直行动下去,就算手上血淋淋的,也不会轻易“苏醒”。
其实系统将这种状态称为梦游还是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接下来,乔时需要利用一下这套模式。
“尽量多抓几个吧,不然他们几个会比较辛苦。”乔时很有“人文关怀”地说。
“好、好的。”千里眼恍惚了一下。
以前跟着程驰反许弈、反清理局的时候,他多少有点反派的自觉的。
但千里眼寻思着,他们现在应该算是另类的被招安了吧?可为啥现在干的事情,让他有种在反派道路上越走越远的感觉?
任谁看到这个场景,都不会把他们跟“正派”联系在一起的,对吧?
夜色渐深。
庙会热热闹闹地进行着,又热热闹闹地散场了。在乔时的控场下,几乎无事发生。
而小洋楼的四楼,被抓过来的那些傀儡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增加着,差不多要有十人了。
家家户户的灯火渐渐熄灭,只剩路上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晃。是时候让这部分人行动起来了!
乔时已经让千里眼给他们喂了点安眠药,这些人的【本人】已经睡着。但他们又离奇地醒着,双眼赤红,一拳能砸烂砖块,看起来精力充沛的样子。
小小的房间,差点关不住这些人。
有人可能想问:想削弱界域之主的力量,不是该让他们醒着么?这样不是在增强【无人村】的力量么?
乔时表示:削弱力量什么的,她昨天已经做了。她今天就是给那位“送力量”的。
以老太太为首的一行人,都被放了出来,如鬼魅一般,在村子里晃悠着。他们的步伐矫健但又蹒跚,有种行尸走肉的僵硬感。
寒鸦凄凄,红灯笼晃荡,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格外长。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非得吓得掉魂不可。但此刻已是夜深人静,今晚,大家睡得格外熟(乔时让人动了手脚)。
这一幕本不该出现的。
正常情况下,就算被操纵,每个人也有着自己的既定“行动轨迹”。
因为这种操纵又不是界域之主上他们的身,肯定有局限性,能按照既定行动轨迹搞事就已经不错了。
比如村长家的老太太,在【梦游】状态下,她只会去敲自家房间的那一道道门,压根儿不会离开小洋楼。
但现在,有了乔时的帮助,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你不出门?没关系,我们送你出门!
像村长家的老太太,端着“鸡汤”去敲门的时候,动作就没有昨晚的果决,反倒带着三分迟疑。
咋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有点陌生……
但这种状态的人,能把问题想明白才怪了!
卡壳了几次之后,她的动作这才渐渐流畅,好像只能接受新路线了。
不仅如此,乔时还安排人给老太太开门,助她入室动手。
乔时让这些人都陷入沉睡,未尝不是一种贴心。
外面飘荡的鬼影可怕,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床头站着个眼神幽幽的老太太,那更可怕!
当然,在真动手的时候,乔时又会让人把她给转移出来,去敲下一个房间的门……
其他人也差不多,本来各有轨迹,但现在已经全乱了!
乔时的目标就是:让他们的路线,在整个村子里全覆盖!
她之前说,让千里眼尽量多“抓”几个人,让大家省点力,属于很有必要的未雨绸缪。
“界域之主混在人群中不好分辨。但他们不愿意对哪位下手,哪位就很有嫌疑。这么一来,它就藏不下去了。”乔时是这么说的。
这法子是缺德了点儿,但好像确实是最便于找人的方法。
然而,让千里眼等人失望的是,老太太一行人在整个村子溜了一圈,仍旧无功而返。
“乔姐,我们没有跟到可疑目标。你说,会不会是它发现了咱们的意图,就提前堵住了这个可能露出破绽的漏洞?”
乔时幽幽一叹,遗憾道:“看来是这样没错了。我们另外想别的办法吧。”
她疲惫地用手抹了把脸,免得自己脸上的笑意过于明显:用老太太一行人寻人是假,她用千里眼他们寻人才是真!
第98章 第 98 章 发鸡蛋者得天下
戏台上咿咿呀呀。
观众席的最后一排, 有个人就随着这调子轻轻地摇头晃脑,脸上带着微不可见的笑容。
某些人找它找了很久,可它一直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晃悠!
什么?你问它是谁?
其实它这样的看客不需要姓名。但, 外面的人将它称为【无人村】。
这已经是第三天。
它好像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麻烦。这个李家村, 正在脱离它的掌控,它未能如愿以偿地制造混乱、见证衰亡。
但它输了吗?
当然没有!
如果连它都觉得自己必输无疑, 那它早就可以趁无人发现它的身份, 提桶跑路了。等它下一次降临现实,就未必会倒霉地遇到乔时这么坑的家伙, 到时还不是它想怎样就怎样?
但它不愿意跑、也不甘心跑。
直到现在,都只是平局。
第一天,是它先出招,被那些人化解。
第二天,是乔时先出招, 又被它化解。
它还相信:这看似平局的结果, 实则优势在我!
首先,它用来保命的牌还没有打出去。等底牌不得不出了, 再考虑跑路,完全来得及。
其次, 乔时【查验身份】不成功,只会陷入更深的困惑中。这时它再稍加引导,就可能让他们的调查方向南辕北辙!
要不,就让李富镇来背这个黑锅吧?
界域之主化身成为了村子里最有权威的家伙,这样方便在村子里搞事——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吧?
还是让李富镇的老娘来?老太太是昨晚“夜游”的人之一,如果她本来就是界域之主,也难怪他们找不到可疑目标。
你看,对付乔时的方法多得很……将她的注意力引走, 李家村,终究还是要乱起来的!
想到这里,它苍白的脸上便浮现了一丝红晕。
它承认,乔时有两把刷子。初来乍到,就用一个狗血故事吸引了村民的注意,让大家都在猜:村子里谁不太对劲,谁可能跟戏女有关系。
用村民自己的力量把它给找出来么?
呵呵,主意不错,但也有一个很大的漏洞:谁说它是男人了?
乔时的故事其实好巧不巧地误导了所有人,反倒为它打了掩护!
村民们把上到七十岁老
叟,下到十几岁的少年都给猜遍了,也不会联想到它身上。
哦不,准确地说,是不会联想到【她】身上。
她现在,叫王娟。
“你要是喜欢看戏的话,那就跟我或者我妈说一声,我们推你出来。多出来走走,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李富镇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看戏看得十分投入的媳妇儿。
她以前也没这爱好,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提出想出去看看。李富镇没想太多。她愿意出门,那就是好事。
是的,王娟,就是村长李富镇那个体弱多病、常年呆在房间里不出门、还得靠轮椅代步的老婆。
王娟垂下了头,“我不喜欢看戏,枯坐着没意思。但我现在,可能只能看看戏了。”
完全符合她的人设。毫无破绽。
坐在附近的村民怜悯地看过来,小声跟旁边的人交流,“富镇家的媳妇也是可怜的嘞……”
李富镇皱了皱眉,表情有点不快。
他倒是愿意让王娟多出门走走的,但他就不喜欢王娟在外面还嘀咕着自己的怨艾,更不喜欢别人用同情的眼神看他们!
他可是李家村的村长!他需要的是别人的尊敬、羡慕,而不是别人的同情!
李富镇正想着要不要将人推回去的时候,乔时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蹿了出来,将李富镇挤到了一边去,“诶!这是嫂子吧!村长,你先忙你的去,嫂子我来看顾就好了。”
乔时,就主打一个热心肠。
但李富镇和王娟的嘴角都是不约而同地一抽。这对“夫妻”的思维大概第一次出现同步:鬼要你来看顾啊!
如果乔时是纯粹的坏人,那倒好说了。大不了李富镇召集村民讨伐她。
但她不是。
她看起来就像个热心过头的人,啥事都会掺和一下,却也不给自己牟利。
可你要说她是好人的话……那可能要对【好人】一词进行重新定义。毕竟,谁家好人的做事风格是她这样的啊?
嗯,李富镇和王娟更愿意称呼她为:搅屎棍。
“我推你回去吧。”李富镇立刻对王娟说。
“好!”王娟忙不迭地点头,顾不上按照人设、先演一波苦情戏了。
理论上讲,在它身份没暴露的情况下,跟乔时待在一块儿也不会有啥危险。但这就是一种直觉上的抵触。
之前它看似与乔时没啥接触,但早已用各种形式与她打过交道,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离乔时太近,准没好事。
这家伙身上有一种奇异的无害但有毒的气质。
但乔时是那种别人跟她“客套”两句,她就放弃的人么?
“嗐,别跟我客气。”
村长夫妇: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不是在客气?
乔时接着说:“村长你比较忙,这可以理解。但你也说了,嫂子多出来走走,对身体比较好。没啥好不放心的,村长,你母亲、你儿子我都帮忙照顾过呢。”
李富镇虽然不待见乔时,但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是啊,要是不喜欢家里人跟她接触,之前就不该让儿子、老娘跟乔时走太近。现在才来阻拦她帮助媳妇儿,好像有点晚了。
再说了,他不喜欢乔时,可能带了点个人偏见,家里其他人对她可没有二话。说不定媳妇儿受这不要脸的感染,可以变得乐观开朗一点呢?
“那……就麻烦你了。”
王娟看着李富镇竟然真把自己交给了乔时,差点气得原形毕露。
这个废物!
李富镇会被乔时自称的“照顾”忽悠过去,可它不会!
听到乔时用照顾老太太和照顾小孩举例,它只感觉身上更加恶寒了:它很清楚乔时对他们做了什么!
你管那叫【照顾】?!
按照这个标准,那它也可以被称为【大慈大悲异常大人】了。
“嫂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乔时看着它目光幽深地盯着李富镇的背影,俯身在它耳边轻声说。
王娟悚然一惊,立刻收敛了自己的表情与心神,怕被乔时察觉端倪。
乔时很强,但她具体的【能力】是什么,王娟还无法确定。如果是读心术、心灵感应之类的能力类型,那就比较麻烦了。
虽然以无人村吞噬的村子数量来讲,它可以无惧一般的能力者对它使用这一招。但乔时到底太邪门了,它不能不防!
“你肯定在为自己的状态难过,也认为村长根本无法理解你的痛苦对不对?”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这家伙啥都没发现。
王娟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面上,它却忧虑地垂下头,应和乔时的话,“你说的对。但这没办法。”
乔时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它的肩上,差点将它从轮椅上拍下去。
这叫照顾病人?这叫谋杀!
王娟差点口吐芬芳,可这时,乔时又说话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也相信,你会好起来的。你只是短暂地看看不同角度的风景而已。”
好吧,姑且将那一巴掌当成安慰好了。
如果这个人类还活着的话,可能会从她的话里感到安慰吧。但现在的王娟,只是一个冷漠的看客,怎么可能因为乔时的寥寥数语而振奋?
王娟憋住了到了嘴边的骂骂咧咧,带着三分感激、三分茫然地问,“我会吗?”
“当然!之前吧,我也遇到过一个浑身丧气,看起来不良于行的家伙。当他解开了自己的心结,决定乐观地面对生活后,呼啦一下就站起来了,把他的医生都惊呆了,直呼这是医学奇迹!”
王娟听得一愣一愣的。
如果只是安慰,它可以左耳进、右耳出。但这真的只是安慰吗?就算调整好了心态,人类怎么可能呼啦一下就站起来?
这不科学!
难道乔时在跟它胡扯?但好像也未必是胡扯,如果对方就接触到了超凡力量的话,是有这种可能的……
它还没发现,乔时瞎扯的一个故事,就已经把它的思路扯成了一团乱麻。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王娟从乔时的“鼓舞”中回过神来,忽然发现,戏台这边的人越来越多了!
当然,这些人并不是来包围它的,倒像是纯粹被精彩的戏剧表演吸引了。
但这也不正常!
前两天,戏女依靠狗血故事博了一波眼球,但也就是那么一波。到了唱戏的时候,不感兴趣的人还是不感兴趣。
戏台这边的位置一直都有空着的。
现在可好,不只是前面坐满了,后面的没位置坐了,大家干脆就站着看。
戏女使用了自己的能力?
不,这也不对。这是它的领域,戏女的能力自然要受到削弱,最多影响一下愿意听它故事的人,绝对做不到全范围的影响!
如果戏女做到这个地步,那这里已经是戏女的领域,哪里还是什么【无人村】?
而且王娟还能感觉到,很多人的身上,明显还有自己的【痕迹】,也不像是受了戏女影响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
甭管发生了什么,它都得制止!
要知道,它和戏女之间,存在着权柄之争。它总不能看着戏女在它的地盘上“大肆扩张”吧?
王娟假装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微微合眼,暗搓搓地施加影响,让大家感觉意兴阑珊,然后离开这边。
但影响失败——它并未直接操纵这些人的身体,而在他们的主观意愿比较强的情况下,它就没法儿改变他们的意志了。
或者说,就算人家一个恍惚,往回走了也会走回来。
尤其是想要影响的人比较多的时候,这更不容易。
王娟差点呕出了一口老血:不是,看个戏而已,你们还需要用上【意志】吗?
“发鸡蛋了!发鸡蛋了!大家不要着急,最后一场戏结束后,人人有份。每人一板哈。”
就在这时,它隐隐听到了人群中传来的声音。
那一瞬间,王娟的眼睛红得能滴血。这主要是气的。
它好像知道这些人该死的【意志】源头了!
就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更气。到
底是哪个缺德鬼想出来的馊主意?!
站它身后的“缺德鬼”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愤怒的王娟还没失去所有理智。无形的影响行不通的时候,那就制造有形的影响!
只要它就地一躺,谁还会关注戏台上的表演?
身为村长李富镇也会赶紧过来疏散人群——这还得感谢乔时,维持庙会期间的秩序,是她强烈要求李富镇这么做的。
它自己悄悄转了转轮椅。轮椅纹丝未动。乔时牢牢地把着轮椅呢。
问题不大。也不一定需要轮椅配合,它自己摔出去也行。
可它刚要有动作,便被乔时死死按在了轮椅上。
乔时笑容灿烂,“嫂子,都说了,我会照、顾好你的。你要是摔了,那我不好交代。”
照顾两个字,被她加了重音。
第99章 第 99 章 乔时要榨干它的利用价值……
她知道了!
她绝对知道了它的身份!
看着那魔鬼般的笑容, 王娟心里一突,一股恐惧随之涌现。
身为一个界域之主,它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但显然, 它的心态有点被乔时搞崩了。
王娟立刻就想叫嚷:这个该死的外乡人, 正在虐待村长那体弱多病的老婆!
但一张开嘴,一块臭抹布就塞进了它的嘴巴里, 让它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
它占据的是人类的身体, 人类的五感就是它的五感,这一下差点没将它给熏晕了过去。
你们看到了吗, 这是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下的绑架啊!
王娟试图让所有人看清楚这个法外狂徒的真面目。
然而,刚才人潮涌动间,想领鸡蛋的都挤到前面去了,而王娟的四周,赫然就被一些异常挡得严严实实。
比如卖炸串的小贩, 还特意扭头张望了一下, 然后撇撇嘴:这位传说中的界域之主,好像也不咋滴。
比如畜牧场来的HR, 臭抹布就是乔时从它手上接过来的。它在村上的流水席那边工作,估计是从灶台上随手拿的。
乔时还像模像样地说它, “下次咱们拿干净点的抹布,照顾一下它的体验。”
“您真的太慷慨、太善良了!”那HR怪物吹着乔时的彩虹屁,“您看,它的眼角都渗出了感动的泪水!”
王娟:……
附近确实有听到动静(也可能是受了王娟【影响】)的村民朝这边看过来,只听到围在乔时、王娟身边的人(异常)在说:“乔小姐,她不肯喝药不喝就算了,你还好心好意地劝说,是真有耐心。”
刚才的动静, 原来是在劝村长老婆喝药啊,那没事儿了。
虽然王娟在努力持续地施加【影响】,可没被乔时坑过的人,还是很难认为,乔时是个坏人。
既然知道了这边在发生什么,那也没必要把人群扒开去看个究竟,对吧?
反正这对他们的吸引力还不如发鸡蛋。
王娟心里在咆哮:他们不是好人!他们在撒谎啊!
然而,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小圈子”之外,岁月静好,人声鼎沸。
用【按人头发鸡蛋】的招数将人们吸引过来的程驰正站在台上,举着话筒说:
“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我对她的爱,并不是想要得到她,我爱的是她的坚持,爱的是她决不放弃的高贵灵魂。所以,我决定放弃。”
戏女站在一旁,脸上不仅有夸张的油彩,更有夸张的表情。
它捂着自己的嘴,眼里盈满了泪水。也不知是想挽留,还是想道歉。
“哎呀,那女娃糊涂啊,放着靠谱的不要,非要不靠谱的!”
“可惜了啊……”
有人为戏女错过好人拍大腿。
也有人表示,“我有个侄女还没结婚呢,回头可以介绍一下。”
程驰对这些议论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面不改色地继续按【剧本】说:“但在放弃前,我还想送她最后一场好戏。”
“啥好戏啊?”台下有人按捺不住地问。
都这个时候了,还念叨着戏不戏的,这小伙子是不是有点傻?难怪追不到人!
“这场戏叫做【奇迹】,表达的是我对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祝福。我还请来了魔术师先生一起共演。”
之前在村口变戏法的那个异常也走上了台,冲大家招了招手。
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做戏的和变戏法的共演?这组合太奇怪了。
他们要演什么?变脸吗?
魔术师表示,今天他也得上一点绝活:他会将戏女的爱人“变”出来,帮他们修复相爱的真心。
“嚯!”
“假的吧!”
“【真心】还可以修复?”
台下的声浪一层高过一层。
不管是真是假,起码观众们的视线,已经紧紧被台上发生的事情吸引。
一道人墙的阻隔,仿佛形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王娟看得心里发寒。
从发鸡蛋、到“渣男”身份揭秘、再到“修复真心”,这一个个噱头,将人们的期待值拉满,再配合戏女的能力,要将【无人村】的影响彻底瓦解!
它也看到了坐在观众席前排的千里眼三人。
其实看到乔时“用异常包围它、却让千里眼他们当观众”的安排时,王娟就明白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了:
昨晚的行动,表面上看,是千里眼几个在观察老太太等人在遇到谁时会露出破绽,实际上,他们的身后,就跟着眼睛!
乔时真正要确认的,是千里眼三人遇到谁时会露出破绽。
那家伙早就知道那几个人有问题,却故意用他们钓鱼,用连环计让它暴露!
可现在才想清楚这些,似乎有点晚:乔时都不让那几个队友守着它,以免有人放水。
它准备好的保命后手,直接落空了?
不,还没有!
王娟眼神闪烁。真等戏女的影响覆盖掉它的影响,那才是毫无翻身的余地了。可现在,它还可以做点什么!
它假装懊丧地垂下头,像是已经为棋差一招而认输。唯有如此,才能让人放松警惕……
戏台上。魔术师隔空对戏女进行着解剖。
戏女会的自然不只是戏曲。它配合着魔术师的表演,露出或痛苦、或激动、或迷茫的表情,将台下观众忽悠得一惊一乍的。
魔术师掏出它的心一看,“我知道你要找的是谁了。”
然后,他对着观众席一阵比划,像是在感应那个人的存在。人们下意识地被那只手吸引……
可就在这时,观众席上的几人突然动了!
他们一把横扫周遭观众席,有人被推搡着倒地,有人尖叫着避让……短短时间内,一条安全通道就被打造了出来!
趁乔时懈怠,王娟从轮椅上一跃而起,顺着千里眼等人扫出来的安全通道狂奔。
与此同时,魔术师却还在兢兢业业地表演着他的戏法。
只见他的手隔空指在了狂奔的王娟身上,“我,找到你了。”
乍一看去,那就像是向来体弱多病的王娟被魔术师“修复”了身体,所以奇迹般地站了起来,向狗血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戏女奔去。
现场一片死静后,忽然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观众们原本以为这是一场事故。可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程驰所说的“最后一场戏”!
被推搡着摔倒、被人绊了一跤之类的人都顾不上自己的事情了,只想看后续剧情:天呐,这是怎么做到的?
“太不可思议了!”
这不是魔术,简直就是魔法!
还有人在想:这一切究竟只是【剧本】,还是确有其事?
“渣男”竟然是个女的,而且还是村长的老婆?那孩子是咋回事啊?难道王娟性别成谜?!
这信息量也太大了!
人们直勾勾地盯着戏台,以及奔向戏台的王娟。
这一瞬间,他们的情感控制权从【无人村】身上,转移到了【戏女】身上。
什么?你说大家的注意力也有在王娟身上,为什么它却失去了权柄?
因为此刻的它,就只是戏女这场戏中的一个角色而已。而大家沉浸其中的,是这场戏本身。
普通人没有察觉到,属于【无人村】的无形空气墙正在碎裂。
戏女心里乐开了花,眼泪却如一串串珍珠掉落。
它哀怨地看着王娟,“曾经,我真心地爱过你。但今天,我也看清了自己的内心。破镜难重圆,我们也回不了过去了。抱歉,我可能只能吃分手的宴席了!”
耶斯!
台下的乔时用力地握了握拳。因为,她也听到了系统完成劝分任务的提醒。
她懈怠了才会放跑王娟?不存在的。
乔时没在发现王娟身份的第一时间动手,就是为了把系统任务给刷掉,那才是乔时的重中之重。
程驰还没将戏女拿下,乔时只能再次出马,跟戏女达成另一交易:她可以给戏女安排最后一场备受瞩目的“大戏”,前提是,结尾必须按照她的要求来。
吃掉权柄是一回事,满足自个儿的表演欲又是另外一回事。戏女是不想“背叛”这份感情的。但乔时给得太多了。
这不,这场大戏就给安排上了。
试图跑路的王娟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掉进了另一个坑里!
它没能发现这一切都是特意安排好的重要原因就是:哪个神经病会专门整这么一出,就为了听一句戏女“提分手”啊?
冷汗打湿了它的后背。
但它的【机会】也已经用完了。
它想大声嚷嚷,道破这一切。
这些家伙都不是人类!它们是择人而噬的怪物!
只要人们发现真相,就会陷入恐慌。在慌乱中,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就算是死,它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可下一秒,它便消失在了原地。
魔术师抻着巴掌,微笑着给大家介绍,“这个魔术,就叫大变活人。之前说要给大家表演的,正好这次一起演了。很遗憾,现在看来,分开就是它们的最佳结局。”
观众们又是一愣。然后,掌声雷动。
“咚咚咚——”
这倒不是掌声,而是被关进魔术箱子里的王娟拼命砸箱子的声音。
箱子里装满了来自畜牧场的【薪水】,将它整个人浸泡其中。它死又死不了,但又充分体验到了身为一个人溺水的感受……
那体验,只能说:想死!
部分粘稠的薪水呛入它口鼻,让它的身上出现了些许异变。但同时,它和这具躯体也在分离!
原来的王娟在被它寄生的时候就死了,而它脱离了这具身体之后,就只剩一个透明的灵体。但因为泡在薪水中,它从透明状态变成了薪水的青绿色,打眼一看,有点像哥布林。
它已经被转移出了演出现场。
乔时优哉游哉地带人过来,给它开了箱,他们还得将它呈至戏女的餐桌上呢。
看着这个魔鬼,它已经无法生出任何反抗的念头,“放了我!戏女答应的条件,我也都可以答应。不,我可以给双倍!”
“真是令人心动的提议。”乔时拖长了声音,“但你不知道吗?我们人类做生意,是讲信用的。”
啊呸!
就你这一肚子坏水、跟异常混得贼好的家伙,也好意思自称“我们人类”,也好意思谈“信用”?
青绿色怪物在心里骂骂咧咧,却不敢将心声显露,只是小声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吧……”
“你说得对。真正的原因是,有些异常是可以合作的,有些,不值得。”乔时脸上带笑,但笑容却显得冰冷。
她一把揪住了怪物,将它摁在了【王娟】的尸体面前,“看到她了吗?像她一样,或者比她死得更惨的,还有好多。你还记得自己屠戮了几个村子么?”
【无人幸存】,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形容词。
有时候乔时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理解许弈了。
在她弱小时,她能逃出生天,就谢天谢地了。异常的态度稍微好点,她能感谢它祖宗八辈子。异常愿意合作,她再高兴不过。但实力再增强一些时,乔时连合作对象都开始“挑剔”了。
其实会在现实中降临的异常,手上完全不沾人命的,几乎没有。有时候变的不是异常,而是她自己。
所以拥有着强大的力量的许弈,喜欢大开杀戒,好像也说得过去。
怪物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尸体,然后,像是知道了求生无望,它忽地嬉笑起来,“我屠戮了几个村子?一个都没有呢。”
“是他们自己的愚昧与疯狂杀死了自己!他们每个人啊,都血债累累。而我,只是这种愚昧与疯狂的见证者。”
“这个女人,她杀死了自己。不,是愚昧的一家一起杀死了她。没有儿子传宗接代,他们一家无法在村子里抬起头来。为了生出儿子,她喝了很多很多的符水,流产了好几次。儿子有了,她也废了。”
“跪拜祖宗祠堂?祖宗显灵?如果不信,什么事都没有。可他们相信。”
“龙头不可直接跨过,否则为不祥?哈哈哈……人类,太可笑了!立下莫名其妙的规矩,他们便高高在上,成了审判者。”
“你看到了吗?他们在借刀杀人。什么刀?就是这把叫做【旧俗】的刀!”
怪物的脸上露出了疯狂之色。
为什么它专门辗转于偏僻的村庄?因为,那些地方就是【旧俗】最多的地方。也是愚昧与疯狂最容易蔓延之地。
在李家村这儿,它是栽了。但之前它可没有。它亲眼看着某几个试图救人的……好像是叫清理员的人吧,被村民们活活烧死,他们的脸上还带着畅快的笑。
“如果你是为了人类对付我的话……那你错了,你得感谢我!谢谢我对你们的现代化建设做贡献。”
乔时沉默。
她听说过,某些落后的地方,发生过、或正在发生的可怕事情。
但……一码归一码!
“谢谢你?哈哈,你这样让我想到了一个笑话。消灭贫困的方式,是杀死所有贫困的人。”
第100章 第 100 章 光盘投影
“你以人类的身份旁观了这么久, 却只学会了控制人的心智,只看到了愚昧与疯狂。可我们人类看到的,是教育与发展对村子的影响。好的旧俗留下, 坏的淘汰。”
“什么样的人看到的世界就是什么样的, 我看,真正愚昧疯狂的家伙是你。”
乔时平静地看着它。
该死!它叭叭地说了那么多, 竟然没能动摇她的心智!
青绿色怪物在心里恨恨咒骂。
它突然一反常态地说这么多话, 可不是破罐子破摔,交代临终遗言, 而是想放手一搏,对乔时施加【影响】。
虽然这一点,在【无人村】界域展开期间它都没能做到。但现在乔时放松了警惕,暴露了自己真正在乎的东西:那些人类。
越在乎,就越容易被它刺激到。信仰越坚定的, 崩溃起来越恐怖!
看看吧, 那些人,不值得你救!
操作得当, 它不仅有机会顺利逃走,甚至可能反杀一波。
乔时现在不受影响, 肯定只是强撑着罢了,只需要它再下一剂猛药!
“教育?发展?哈哈,这种话骗骗别人可以,你不会自己都信了吧?人性本恶,所以才会有我们这些异常的存在。你说的东西,就只是在罪恶的表面披一层光鲜亮丽的皮。”
怪物紧紧地盯着乔时,不想错过深藏于她心中的任何一丝破绽,“你敢说我愚昧疯狂, 为什么不敢承认这个事实?!”
没有。
还是没有。
它的话,别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了,可能连一片羽毛都不如,完全无法在乔时的心湖中制造半点涟漪。
它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凭啥还能这么无动于衷?!
只见乔时点点头,“你说得对。恶无法被
彻底消灭。但我为什么要去否认一个健全的体制带来的好处?粉饰太平也是太平。”
人心有恶意。但犯罪有成本。
而这家伙的存在就是无限放大恶意,让人忘记还有犯罪成本这种东西。
这笔账它逃不掉的,搁这儿装啥无辜呢?还跟她探讨人性善恶,有够好笑的。
“你这么在乎消除愚昧和疯狂,怎么没见你去给其他异常推广一下教育?”
“啥?”完全没想到话题会绕到这种事情上的怪物差点没听懂她的意思。
乔时痛心疾首地将炸串小贩拉过来,“你知道吗,它连一二年级的作业都写不来!”
不是,你有病吧?
你们人类的作业,要让我们异常来写?
怪物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它有没有影响到乔时的心智不好说,但乔时肯定有将它的认知和理智摁在地上反复摩擦。
被揪住的炸串小贩同样瑟瑟发抖:它好怕,怕乔时真的会心血来潮地给它们推广“义务教育”。
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这个魔鬼干得出来!
提心吊胆的何止是炸串小贩?
在场的异常有一个算一个,都屏住了呼吸,同时对那绿油油的怪物怒目而视:就你话多,显着你了?
要是乔时真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那它们每个人……每个鬼怪都是受害者!
这造的是多大的孽啊!
乔时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只是看着哥布林状的怪物叹了口气,“唉,我也不为难你了。看你这样,多半也是个文盲。下次……哦不,下辈子,管人类的事情前,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她挥挥手,干脆地让其他异常将它抬上戏女的餐桌。
乔时命令一下,它们便毫不迟疑地摁住了它,拼命将【薪水】吨吨吨地往它嘴里灌。
看着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
刚才这该死的【无人村】差点将“教育”的祸水引向所有人,一众异常早就虎视眈眈了!
【无人村】本来就不是什么战斗向的异常,如今界域规则被打破、权柄被剥夺,更是没了反抗的余力。
察觉到死期将至,它看着波澜不惊的乔时,像是终于发现了真相,发出最后的愤怒嘶吼,“你在耍我!”
她最在意人类什么的,其实只是一种故意误导!
所以,她才可以完全不受影响。
这也更符合无人村对她的认知:她性格恶劣,脾气古怪,阴险狡诈。哪像什么好人?
为什么乔时已经胜券在握、还要干这种事情?
她就是想看它拼尽全力,却什么都没做到的狼狈模样。她就是想反过来让它心态崩溃地迎接死亡。
别说这是异常最钟爱的恶趣味。有些人类的邪恶程度,绝不输给异常。
这位,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乔时眨眨眼,啥啊?
为啥它最后这么生气?
那种愤怒,都超过她剥夺它的权柄和性命的仇恨了。但她除此之外,好像没干别的事情了吧?
乔时都不知道它施展了最后“手段”,又谈何故意耍它?
她毫无反应,一方面嘛,是有系统屏蔽【辐射】。
但如果乔时自己被这些话的内容动摇,那是系统无法屏蔽的影响(除非捂住她的耳朵,物理消音)。
因此,另一方面,还得仰赖她自己的心志坚定。
这也有系统的一半功劳。要不是它的日常折磨,乔时的自我认知能这么坚定么?
但凡她稍微“妥协”一下,可能就要被系统说服了:搞不好我真的有病。
反过来搞那怪物的心态,属于乔时跟系统斗智斗勇这么久形成的条件反射了:不要去迎合系统(异常)给你的判断,先反过来从它身上找BUG(问题)。
系统扛得住乔时挑刺,但【无人村】显然没那么好的心态。
乔时被这怪物的愤怒反应搞迷茫了两秒,但很快就放弃了思考:异常敌视人类,似乎不需要理由。这是正常现象,不是她有问题。
程驰等人正忙碌着收拾残局,包括完成与戏女交易的最后一环,包括恢复李家村的秩序单……
乔时理直气壮地当了甩手掌柜,乐滋滋地查收起系统所说的丰厚奖励——刚才忙着确认最后一场好戏按计划进行,她都没空搭理系统。
“狗系统啊!”
查收了奖励的乔时,再次将素质喂了系统。
【真爱倒影】:与心爱的人相处时,随时随地可以制造出浪漫场景与氛围。您最需要的恋爱小助手。
走在街上时,落花就会纷纷扬扬,在他们的发梢上飞舞;夜晚漫步时,会有恰到好处的月光和灿烂星空;悠扬的乐曲会自动成为背景音;所有人下意识避让与创造机会的约会……
这只是几个例子。总之,这个【真爱倒影】的应用场景相当广泛,为乔时的恋爱之旅保驾护航。
但凡她有个对象,这玩意儿都不会显得那么没用!
乔时差点将牙齿咬碎,不说给她奖励某些个强力保命道具,哪怕只是奖励一个体质点都好啊!
系统温声开解道:“宿主,本系统充分理解你对安全的过分忧虑。”
乔时:当你说出“过分忧虑”这个词的时候,你就根本啥都不理解!
“但【安全】只是最基本的生活所需,其实你也可以去追求更多的精神满足。这个【真爱倒影】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在系统的认知中,乔时就是安全的。她的不安感就是她的病情体现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将她武装成一个铁桶,也未必能完全消弭她精神层面的不安。
按照系统的科学分析,就应该让她多多体验能让她感到愉悦与满足的事情。当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那时不时会出现的被害妄想症才能得到疗愈。
乔时:……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啊!
虽然乔时最期待的奖励让人血压拉满,但好消息还是有的:乔时又收获了几点体质点。
这是支线任务结算的奖励:每当乔时让周遭的人理解并接纳许弈时,她就可以获得奖励。
让她得到奖励点的,是程驰几人。
这可以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之前乔时让许弈说出真相,挖程驰墙角的时候,就以为自己能收获一波奖励点。实际上并没有。
他们实在没有了继续针对许弈、针对清理局的理由,但不代表他们彻底放下了心结。就是那种产生了一点改观,但改观并不彻底的状态。
乔时倒也理解。若非如此,有部分人肯定宁可去清理局,而不是跟着自己混。
人家好歹是官方组织呢,就连交的保险额度都是拉满的。在这一点上,乔时这样的【初创公司】到底不好比。
乔时就是不太明白,在这个界域里,程驰他们也没跟许弈一起行动啊?为啥反而实现了对许弈的改观?
她不知道,这跟她在界域期间,不太做人以及莫测的行为模式有很大关系。
有乔时这样的参照组,许弈的一些行为,好像也可以理解,对吧?
当然,这种事情,乔时不知道,反而会开心点。
她可以抛下困惑,单纯为平白得到的收获开心。而不是一边开心,一边为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发愁。
……
界域:【无人村】
难度:高级
已知信息:喜欢与一个个荒僻村落融合并制造无人生还惨案的界域。因没有幸存者,且惨案完成后,该界域会自动消失,无人村的界域信息长期处于缺失状态。现已查明,该界域喜爱以旧俗为切入点,制造普通人的混乱与疯狂,直至该村落彻底沦为无人村。其影响与控制情绪的权柄与界域【戏女】
类似,已在乔时协助下,被戏女等异常吞噬。
清理情况:本界域已清理。档案封存。
乔时觉得,自己的畜牧场作为初创公司,第一个合作项目还挺顺利,这完全可以称之为开张大吉!
而且,她又可以获得一个带薪假期了(【公司】效益也会算到她名下)!
回清理局汇报完工作,乔时哼着小调返回宿舍。嗯,就是那个一边连接着无尽长廊的邪门宿舍。
其实乔时可以另外买套房子,或者让清理局重新安排住宿。只要无尽长廊够稳定,她就不用时常回来。
但咋说呢,她好像有点习惯跟这些邪门玩意儿打交道了。
这好歹是加了和谐宿舍buff的房子,不住白不住。就连张薇都说,这宿舍住起来格外舒服,不舍得搬走呢。
当然,这宿舍只是被习惯性地称为【宿舍】,实际上跟原来的宿舍已经完全不同了。
它的空间被从原来的梓苑一栋宿舍楼切割开来,一般人根本看不到它的存在,更不可能进来。
从某种程度来说,如果没有其他邪门的事情发生,这宿舍的安全感其实拉满了。
什么城市治安问题能发生在这种鬼地方?
打开门,进了宿舍后,就更能发现此宿舍跟原来的不同了:为了照顾乔时的居住体验,这里面的空间也被改造过。
除了突兀出现的那道【门】不会有任何人去碰外,整个空间被改得十分宽敞。睡觉的地方和起居空间都被划分了出来,家具也重新添置过,并且乔时也可以按照她的喜好继续添置。
理论上讲,她该给清理局留个钥匙备案,毕竟这空间通往一个界域。
但同样出于乔时居住体验的考虑,李文没让她这么做。钥匙她只给了时不时住在宿舍这边的张薇。
今天张薇也在这边。
“乔乔,有个你的快递,我帮你拿进来了。”她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指了指茶几上的薄薄信封。
“诶?我好像没买东西?”乔时当即把快递一拆。
一张光盘。
没看到寄件地址。
没有更多说明,竟然连扫码领红包的提示都没有。
这啥啊?
乔时一头雾水。
她这里没有能播放光盘的硬件。感觉“光盘”这种东西,都是被淘汰了好久的老古董了。
张薇结束了一局游戏,正好探头过来,发出了乔时的同款疑问,“这啥啊?”
乔时随便将东西一丢,“应该是广告相关的?也可能是诈骗?现在的个人信息泄露越来越严重了。”
以前她也有收到过一些广告小册子,或者是自称小样品的快递——现在这世界,搞到一个人的地址电话很容易。她只是信息泄露中的一员。
乔时还听说,那种快递包裹上扫码领礼品、红包的通常都有木马病毒、诈骗信息之类的,绝对不能乱扫。
光盘虽然是第一次,但应该差不多。
这点反诈能力,乔时还是具备的。再说了,她也不可能为一张来路不明的光盘专门买个光驱吧?
张薇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了,“今晚整个大餐?”
“整!”
而在两人出门的时候,被随便丢在茶几上的光盘忽然自己原地转动起来,并发出滋滋的杂音。仿佛它自带一个无形的光驱,而且这光驱还在工作。
茶几对面,一个投影出现在了雪白的墙上。
“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我已经死了。”
墙上投影显示的,是乔时的身影。那不知从哪传出的声音,也是乔时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