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弈, 真该死啊！”
许弈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此时，清理局的队伍分成了两批。
一批以许弈为核心，从他们所在的饮品店开始, 平息风波。
就是这个平息风波的方法简单干脆了一点：一开始李文还会将人拉进他们的同一维度后动手, 但后来发现没有意义，他们就直接将影子态的人敲晕, 让其失去行动能力。
一批以神算为核心, 测算最可能爆发混乱的地点，他们会第一时间策应, 平息事态。
这是个笨办法，但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可以最大程度上避免血月从混乱中汲取力量。
许弈这组的行动非常顺利，倒不如说，他是驾轻就熟。唯一不太适应的, 就是还得控制力量。
为了提高效率, 许弈已经提出了新模式：大概估算各
区域的人流量，按影子密度进行先后排序。
但神算那一组遇到了麻烦。
讲道理, 要算距离这么近、目标这么明确的事情，他的【能力】应该很好用。
他都没有直接算“拜月会的人在哪儿”这种很可能被血月强干扰的事情。
但他的铜板骨碌碌地在地上转了两圈, 好像即将有结果，但突然，铜钱就像卡住了一样，愣是直挺挺地竖立在地上。
“神棍，这是啥意思啊？”眼镜追问。
神算抓耳挠腮。他自己都说不好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说我们这一片是最混乱的？”神算迟疑地说。
但他自己都觉得这很不合理。
许弈等人的效率，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一片，理应是最不混乱的区域才对。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知道我们的【能力】, 然后对我们进行了针对？”神算提出一个可能性。
但其他人的能力都未受到影响。
眼镜若有所思地说：“你算的，会不会是未来爆发混乱的可能性？幕后黑手可能就在附近。他们本来就想刺激许弈，让他失控，一击不成，肯定还有后手！”
虽然眼镜平时没少吐槽神算是神棍，算的完全不准。但他们会将占卜结果当成依据，就足以看出信任了。
按照眼镜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
但神算自己仍在困惑挠头，他算的是未来吗？没有吧。
眼镜已经去找许弈了，“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下？”
既然知道幕后黑手还有后手，那必须防备一手。
他们对这轮血月的机制还没那么清楚。万一它有“被照射的时间越长，躁狂情绪指数型增加”的效果呢？
在能力透支严重时，本来就容易受到异常干扰。
许弈轻松地说：“不用。”
说实话，一开始，他是有感觉自己被血月“特别关照”。这很正常。拜月会对他的仇恨，会随着拜月仪式一起注入到血月中。
但到后面，那种被针对感反倒消失了。许弈目前消耗的这点能力，只是洒洒水了。
许弈自己也有点奇怪。
难道本轮血月，是一轮【宽容】的血月？拜月会无法原谅的事情，血月原谅了？
许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某个噩梦医生的谆谆教诲：当你学会爱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会温柔待你。
这绝对是胡扯！
许弈不喝这种鸡汤。可这个界域里发生的事情，好像与那个说法不谋而合了……
不不不，这是洗脑，不能信！
许弈赶紧将奇怪的联想甩出大脑，又立刻转移了话题，“但我感觉……”
看着突然皱眉、变得严肃的许弈，众人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我感觉有人在骂我。”许弈认真地说。
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各自忙去了。
嗐，有人骂你，那不是很正常？
人家不仅在骂你，还想让你身败名裂、背上罪人的包袱死去。
许弈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有很多人骂他，这没啥好奇怪的。但为什么刚刚才爆发出极强的、会被他感知到的怨念？他刚刚一直配合着清理局的工作，也没干什么事啊。
嗯？难道就是因为他太老实，没进入那些人的圈套，那些人这才破防了？
就在这时，张薇主动站了出来，“我还有个办法。我想试试，与血月建立一次连接。”
这么做，自然好处多多：
神算的占卜结果充满矛盾，很可能就是血月干扰。在张薇控制血月的时候进行占卜，绝对是最准的；
连接后得到的血月信息，说不定可以让他们更高效地解决掉这个界域；
看看血月上有没有拜月会留下的后手；
或许能找到乔时。
但这么做最大的问题是，张薇被污染的可能性极高。
这血月的位阶不输死神，而且有着死神没有的精神影响。一不小心，要么把她变成拜月会信徒，要么把她变成【失控版许弈】。
张薇就说：“我觉得现在就是使用我能力的最佳时机了。最容易被我们发现的规则，我们都掌握了。混乱没有大范围扩散，现在相当于是血月较弱的时期。再拖下去，反而麻烦。”
再说了，不谈能力属性，只谈强度的话，在场的她最弱。如果她失控了，他们可以比较轻松地控制她，她也不可能坏事。
张薇给出的理由太充分，他们只能同意让她放手一试。
出乎张薇的意料，建立连接的过程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但血月的位阶摆在那儿，下一秒，血月的信息直接灌入张薇的脑海。然后，愤怒与饥饿感便席卷了她全身。
当张薇看向其他人时，那瞳孔像是变成了血月的样子。
她为血月发出了呐喊，“烤肉，必须吃！赔偿，必须赔偿！”
众清理员：？？？
这是正经血月该传递的信息么？
拜月会应该不至于山穷水尽到对烤肉心生执念的程度吧？
神算的铜钱同时掷出，趁机再次进行推演。
但那枚铜钱跟之前一样，仍然竖直落地！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趁着张薇控制了血月，这是血月给拜月会的庇护最少的时候，神算再次掷出铜钱，这回他换了个问题：拜月会的人在哪里。
这回，他的推演能力又有用了：那些人正在往北移动。
张薇的眼角渗出了血迹，这是能力透支的征兆。
李文立刻抬手，将她与血月的联系切断。张薇的瞳孔像是正常了一点，但她摇晃了两下身体，就猛然爆发出自己的最快速度，朝李文扑咬过去！
是的，联系断开了，但饥饿和愤怒都没有这么快消退。
她要吃肉！
但与此同时，早有准备的眼镜伸脚一绊，摁住了张薇。
张薇的神色更清醒了一些，她艰难地开口，“那、那是乔乔留下的信息！”
众人齐齐一愣，然后忽然觉得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众所周知，血月本身不该爱吃烤肉。拜月会是搞破坏的，他们也不可能将这么无厘头的特性添加到血月中去。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血月被某个强大存在污染了。
再对这段信息进行一下解码，那个强大存在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刚才他们本该一起吃烤肉，但被突然降临的界域破坏了，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暗号！
什么？你说乔时为什么不留下更明确的信息？
那当然是因为血月的信息不仅张薇能接收，拜月会的人也能接收。不加密的话，只会坑了自己。
张薇他们一直觉得，乔时应该给他们留下了一些线索。可惜这一路都没找到。原来，乔时早已将信息留在了最明显之处！
“那我们再来分析一下，【必须吃烤肉】和【必须赔偿】，是什么意思？”
“说明她可能比较饿。”神算这个不靠谱的第一个被踢出推理队伍。
“我觉得，【必须赔偿】这句比较有深意，谁必须赔赔偿？那肯定是指幕后黑手吧。”
“再回来看她说的【必须吃】，我更倾向于认为，她可能已经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并且有不得不跟他们立刻对上的理由！”
这些分析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再往深处想一下：幕后黑手第一针对的就是许弈。乔时会不会感觉许弈要吃亏，所以独自把人引走了？
神算一看，好像终于有自己说话的机会了，“刚才我好像算出拜月会的人在哪了！”
接下来怎么做还用得着说吗？
当然是：追！
与此同时，正在蹬单车的
千里眼收回目光，“哥，从北二环到市中心的区域，影子密度正在迅速降低。”
程驰一愣，他没想到，“主战场”竟然不是清理局那一片区域，而是在相反方向？
这搞得他之前的推理都像胡扯。
他的脑子，应该没被千里眼传染吧？没有吧？
“哥，你说，这是许弈出手了，还是拜月会的人干的？”
一时间，千里眼没得到任何回答。
因为程驰认为，这不像那两方的手笔。
许弈大开杀戒是可能的。
但他专门研究过许弈的能力，对许弈极其熟悉。
哪怕现在他跟许弈不在同一维度，许弈的能力爆发出来，不会如此【温和】，他也不可能毫无感觉。
而拜月会的目的是制造混乱、浑水摸鱼，直接把混乱的源头掐灭，这不太可能吧？
直接用杀戮增强血月的力量？
可程驰迅速瞥了一眼血月。他咋感觉，这血月的力量没增强呢？
难道是有神秘第三方介入？
那他不至于毫无所觉才对。
这时，折纸翩然飘到了半空中，传出了拜月会的人那咬牙切齿的声音，“程驰，算你狠！”
现在人家都不装模作样地喊他老大了，直接连名带姓地叫他。
程驰心里微微一动，“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你们如愿以偿，应该高兴才对。”
“别给我装傻充愣。你这家伙一直防着我们呢，给的都是许弈的假情报！”
一听这话，千里眼不乐意了。
嘿，什么叫做给假情报？
情报是他给的，是真是假他能不知道？
他大哥是稍稍心慈手软了一下，但想要除掉许弈的心从未变过！
但没等他嚷嚷起来，就已经被程驰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那边继续愤怒道：“但你这些小伎俩是没用的！最多拖延一下时间！许弈该死！血月上的错误，也会被纠正！”
程驰眯起了眼睛，“原来如此。你们正在赶往从北二环延伸出来的无人区。血月也出了问题。”
那边的人忽然发现程驰在套话，立刻就想掐断联系。但突然，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吼声，“有鬼……”
直到这时，折纸的联系才被彻底掐断。
蹬单车的二人组面面相觑。
千里眼都来不及惊讶程驰是怎么在短短时间内获悉那么多情报的，他现在更好奇的是，“有鬼是啥意思？”
他们这些界内人，还会怕鬼？
难道他们遇到了许弈？
可许弈就是许弈，他们为什么要用“鬼”来指代？
二人组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困惑，与不久前拜月会的人的困惑同步了。
可惜，拜月会的人已经无法回答两人的疑惑了。
另一边，正在向【目标】靠近的清理局一行人发现他们的目标丢了。神算的铜钱又开始以各种离谱的方式失灵。
这回神算给出的理由很充分，“肯定是我们跟得太近，被察觉了。然后他们利用血月屏蔽了我的追踪。”
那咋整？
张微挣扎着说：“我再来控制一次血月。”她现在还被捆着，因为怕她饿出幻觉，把队友当肉啃。
但突然，许弈嘘了一声。
“你们不觉得，这一片特别安静吗？”
不仅特别安静，也特别“干净”。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就没看到影子在街面上游荡了。
“我有种感觉，不是神算的占卜失灵了，而是……这一片区域有问题！”
凝重的感觉不自觉地爬上了众人的心头。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能力转化为感知力，向不同的方蔓延而去。
这种感知力无法分辨谁是谁，但有没有人存在，他们还是能发现的。
然而，没有！没有！
好几个方向，一个人都没有。
要说“漏网之鱼”最多的，可能就是他们身后了——那是他们过来的方向。
他们忽然想起了之前神算占卜的结果：清理局附近的区域，就是最有可能爆发混乱的地方。
他们原本以为是占卜出了问题。可现在回想起来，占卜没问题。就算他们把人弄晕了，那些人还在，那就肯定比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混乱的可能性更高！
而看这情况，【无人区】正在对外蔓延。
“做好战斗准备！”
没有一句废话，他们戒备着靠近了无人区。
就在这时，马路尽头出现了一团人影。
那家伙的移动速度极快。要不是他们的眼力够好，很可能会忽略这个一闪而逝的身影！
不，不是她的速度快，而是借助了血月的光影效果！
这家伙有点聪明。
许弈心里感慨一句。但这不妨碍他出手！在无人区出现的唯一身影，她没问题，谁有问题？
但电光石火间，张薇突然大喊一声，“住手，那是乔乔！”
正要射出去的锋利匕首被许弈再次握住，他回头，像是在表达疑惑：那一个黑黢黢的影子，你是咋看出谁是谁的？
“你们没看到吗？那影子有个丸子头。”
他们追着拜月会的人来的，而据推测乔时正在跟拜月会对上，那有个影子正好有乔时的特征，那么说这个人影就是乔时，没毛病吧？
“咱们先给她打个招呼？”
隔着这么大老远的，怎么打招呼？他们与乔时不在同一维度，连声音都传不过去。
张薇觉得这也简单。
几个人拼成了“HI”。就算他们在乔时眼里只是影子，那也是相当显眼的影子。
果然，那黑影愣了一下之后，开始对他们招手，并主动朝他们跑了过来。
顺利找到乔时，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刚松到一半，他们就看到，在那个小小身影的脚下，一个巨型影子渐渐在她身后显出扭曲的身形。这恐怖巨影吞掉乔时，可能连一口都不需要！
“乔时，快跑！”
第82章 第 82 章 乔时的反派身份曝光了
明知道乔时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可他们还是下意识地嘶吼出声。
许弈立刻拎起李文，跃出作为掩体的障碍物，三两下助跑后, 便将李文当成武器似的狠狠掷出！
风呼啦啦地兜了李文一嘴, 让他将到了嘴边的吐槽又给吞了回去。
李文倒是没挣扎，他知道, 这是靠近乔时的最快方式！
他已经可以够到乔时的手了！
但同时, 他也处在了那个恐怖巨影的覆盖范围内。
远远看着的时候，李文就能感受到那巨影的扭曲恐怖。而此刻, 那种压迫感越发明显。
那阴影，好像不止覆盖在他头顶，也覆盖在了他心里。很容易让人产生无处可逃的绝望。
原来乔时要对付的是这样的怪物，难怪她没时间跟大家商议对策！
乔时一声不吭地挡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现在，他也绝不会放弃乔时！
李文已经握住了乔时的手, 他一点儿都没留手, 一把撕裂彼此的维度差，就要将乔时拉进来。
这一拽, 乔时半个人就进入了他们的同一维度，顺利得不像话。
她喘了口气, “嗐，终于跟你们汇合了。”
虽然乔时已经知道，那些影子也是活人。但面对影子和面对正常人的感觉，那肯定不一样。
而乔时的“感动”，在李文看来，就是她苦苦坚守了许久，终于看到队友来营救的喜悦。
可想而知，在他们来之前, 乔时有多辛苦。
李文再次用力一拽，但这下他却遇到了强大的阻力，乔时纹丝未动。
此时许弈等人也已赶到，没有任何犹豫，几人一同拽着李文，给他提供力量。
别
看这场面有点像不正规的拔河，实际上众人都用上了全力。他们的能力鼓荡开来，形成一道道无形的波纹，再以他们为中心，掀起气浪。这要是有其他影子在，可能分分钟就要被震碎。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齐心协力地出手。
他们没有事先训练过，却默契地这么做了。
包括只喜欢打打杀杀、对各种救援行动不太感兴趣的许弈。
他不喜欢拖后腿的队友，同时他也绝不希望，他自己成为拖人后腿的那个。
那些人就是冲着他来的，理应由他面对。虽、虽然乔时……好吧，许弈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对乔时的想法，但他很清楚，他不愿意让乔时给自己挡刀！
就这个能量密度，别说只是不同维度的影子空间了，就是撕裂界域结界，强行制造一个出入口出来也没问题。
但所有的力量传导在乔时身上，就像石沉大海。她仿佛与那个空间焊死了。
乔时的眼里冒出了泪花，“你们别拉了，我胳膊要断了。”
那样子，就像在与他们进行最后诀别。
“不，我们不会放弃你的。”李文斩钉截铁。
张薇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哭腔，“乔乔，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把你拉过来了！”
嘶——乔时觉得，这不是拉不拉过去的问题，而是自己在被拉过去之前，手要先脱臼的问题。
“不不不，我不是特别想过去，你们还是放弃我吧！我真的不行了！”
这一回，就连张薇都没听她的话。
这时，许弈抬头看向了头顶那遮天蔽日的巨影。
他已经发现问题了：向后拽住乔时的，就是那巨影。
它就像猫捉老鼠一样，没有一口气将他们吞下，却用戏谑的方式告诉他们：你们救不了她。你们也跑不掉的。
许弈的眼里杀机毕现。
他忽地放开了李文，然后高高跃起，拉近了与巨影的距离，手中的匕首猛然贯入巨影之中。
然后，许弈脚踩虚空，脚步不停，匕首也随着他的动作继续撕扯巨影，想要将其彻底分割成两半。
血月都能被打碎，谁说这个巨影不能杀？
但许弈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巨影的触感，跟他之前碰到的影子都不太一样。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没能给巨影造成贯穿伤，还没能找到它的要害。好像不管刺入哪个位置，对它来说都无关痛痒。
这……怎么可能？
许弈不信邪地继续刺下去。
乔时却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啊啊啊——你干啥，别扎我的影子啊！”
前面的“啊啊啊”是因为乔时的胳膊终于不负众望地脱臼了。
后面她是在喊许弈住手。虽然系统“科技”稍微可以信赖一下，但鬼知道按照许弈这种刺法，系统会不会给质保。
万一它来一句“非质量问题，不关我事”呢？
乔时辛辛苦苦老半天，才将小小的一个大食袋装成现在这样，可不想功亏一篑。
听到乔时的话，许弈等人都是一愣。
本来把乔时拉脱臼了也没准备放手的李文，终于放松了些许力道。
他们突然发现，情况跟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它，不是追着你跑的怪物？”
“啊？那当然不是！”
这些人对她的实力有太大的误解。要真有这种程度的怪物追着她跑，她早就凉凉了，还能好端端地在这儿跟他们打招呼么？
“刚才差点忘了，拉我就得拉这个袋子一起过去。但这里面装了太多人，你们应该拉不动。所以得由你们进入这边。”
乔时尽量简明扼要地说明情况。
但她话音刚落，不仅队友们没进入她的维度，气氛也变得更加微妙了。
乔时没发现自己的话里有歧义。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她这是坐实了“空城”和她的关系，坐实了“大魔头”的身份。
简直就是嚣张至极的反派发言！
要不是大家跟乔时足够熟悉，就冲她的话，当场就得把她拿下！（能不能拿下是另一回事）
许弈忍不住思考：奇怪，清理局里明明有比他更极端的人，为啥所有人都劝他不要太极端？
又或者说，拜月会给许弈准备的，让他失控的后手，好巧不巧地用在了乔时身上，才导致她变成这样？
别说这不可能。就像乔时最畏惧的噩梦，正好专克许弈一样。他们身上的共通点可能比别人想象中的多。反过来说，对许弈有用的招数，极有可能对乔时有用！
乔时拖住自己脱臼的胳膊，不明白大家在发什么呆。还有许弈那是啥眼神？好像她已经狗带了一样……
话说这些家伙就不能专业一点吗？
乔时表示，她的身体一半卡在这边，一半卡在那边，也是很难受的！
张薇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直指重点，“乔乔，你那里面装着的……是活人吧？”
“那不然呢。这又不是裹尸袋。”
装无数只影子，就感觉怪怪的了。要是让乔时装无数具尸体……她可能真的会需要心理疏导。
好险好险。
气氛终于回归正常。
这下大家没迟疑，麻溜地进了乔时所在维度。
“等等，你们刚才看我像反派？可恶，我看你们才像！”乔时也反应过来了。
谁一上来就把队友胳膊拉脱臼，还要精准毁掉人家的重要道具的！
她其实考虑过，这些“队友”是不是幕后黑手假冒的。只是想了想，就算是幕后黑手，应该也不会想到给自己比HI吧？
趁着乔时表达被怀疑的心痛和不满时，许弈喀拉一下，给她正好了骨。
乔时一呆。还想嗷两声吧，又没那么痛了。但不嗷两声吧，又感觉有点亏！
在本次行动中，她可是受了加入清理局以来最重的伤！伤势来源：齐心协力的队友。
大家的目光左右游弋，不肯跟乔时的谴责眼神对上。
眼镜果断使出转移话题大法，“话说你有遇到拜月会的人么？神棍推演出，那些人都在冲着你来。他们有血月的加持，恐怕不好对付。”
“拜月会的人？我不造啊。”乔时想了想，她没有遇到过符合描述的人，“可能正好没碰上吧？”
这时，两个影子哼哧哼哧地踩单车往这边冲。
乔时顺手一扯巨影，只见巨影晃动两下，两个影子滋溜一下就没了。
没错，随着巨影的膨胀，大食袋的覆盖面积更广了，乔时“吃人”的效率显著提高。
众人见状，一阵沉默。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你没遇上【符合描述】的人，而是那些人根本就没有【符合描述】的机会？
血月庇护？阴险后手？在乔时这种“一口无数个”的真·怪物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第83章 第 83 章 乔时有大觉悟
众人无比庆幸：幸好隔了老远, 张薇就先认出乔时，打出暗号，跟她接上了头。
如果是乔时先看到他们, 他们可能连自报家门、施展招式的机会都没有。
眼镜拉住神算, 第一次为自己的“冒犯”道歉，“大师, 我错了, 我不该叫你神棍。你这推演……准得不能更准了！”
也不怪大家失态，是乔时手中那个“吃得越多, 容量越大”的影子太逆天。
有点奇怪的就是：乔时有这样的神器，之前却从未见她用过。否则，他们也不至于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是追着乔时跑的怪物。
乔时知道大家都在关注大食袋，她干咳了一声, 解释道：“这个其实是一次性的影子口袋, 正好符合这个界域的特性，离开这里就没了。”
众人仍然是一副有很多槽想吐的模样：不是, 你是血月的亲闺女吗？还是拜月会会长？
血月升起，打得大家措手不及, 但乔时连一次性口袋都备上了。
哦还有，她刚才就是在靠血月的光影规则进行瞬移！
这看起来就像是血月在给她大开方便之门。
清清白白的乔时怎么能让黑锅哐哐往自己身上砸呢？
她义正辞严道：“你们别这么看我，我跟拜月会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咳，一定要说的话，那这就是我给自己争取到的赔偿。”
“赔偿？”
“对啊，我们的烤肉会不是被毁了吗？我很生
气，但我得用正常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对吧？我向血月表达了我的愤怒, 然后就得到了这么个袋子，什么食材都可以往里装。”
乔时一本正经地说。
【用正常人的方式解决问题】，是系统特意强调的！
除了没提到系统的存在，全都是实话。
这一波解释，乔时愿称之为：合情合理！
而大家的反应嘛，就是从沉默，变得更沉默。
谁会信这么离谱的鬼扯啊！
血月是异常！
异常是那种讲道理、守规矩的存在么？
破坏了你的烧烤会，还会跟你道歉，“不好意思，我是不小心的，我赔。”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但大家又想到了血月上的信息，与乔时的说辞完全对得上。这让她的话在离谱中，又有一丝丝合理。
难道，那不是乔时留给他们的信息，而是她在跟血月沟通？
张薇若有所思，“我是不是一直搞错我的能力方向了？”
她的能力最适合与异常建立联系。
但这个能力，一般被张薇用来摸清该异常的信息，以及在关键时刻进行短时控制。
她已经觉得这能力挺好用的了，可要是能像乔时这样“以德服人”，跟异常讲道理，岂不是更轻松、更简单？
张薇决定了，她要学这个！
身为队长的李文到底是个靠谱的。他一看张薇的表情，好像兴奋过头了，连忙劝阻，“张薇啊，她的方案咱们听听就好。正常人不兴模仿这个。”
乔时那家伙越强调【正常人的解决方案】，就越不正常。瞅瞅她的用词；食材。那种平静下的疯狂，已经隐隐暴露了啊！
李文是见识过乔时的噩梦的，只是一直在给乔时保守着秘密。此时，他就发现，自己可能是距离“真相”最近的人！
张薇是个好苗子，可千万别误入歧途了啊！
李文将视线投向许弈，许弈是个妥妥的战斗派，肯定不会信乔时这套的，许弈也可以帮他劝两句。
然而，只见许弈一脸若有所思，“有那么多异常，还没对我的损失进行赔偿……那我不是亏麻了？”
是的，许弈确实是个立场坚定的强硬派，对待异常一向都是秋风扫落叶的态度。但强硬派，不代表他傻。
那些异常该死，可是死之前，它们凭啥不给他赔偿？
原来，噩梦里的那个医生让他适应这个世界，用正常人的方法解决问题，是这个意思？
许弈意识到了自己欠缺的地方。
他是个行动派，就问乔时：“我可以借这个影子口袋用一下吗？”
乔时有点奇怪：目之所及的影子都被吃光了，还有啥【食材】么？
不过考虑到许弈的目力可能比自己更强，看得更远，乔时大方地将大食袋给他递过去。
影子口袋入手，轻飘飘的没啥重量，但许弈本来就是跟各种奇诡事务打交道的人，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感觉，也知道该怎么用了。
然后，许弈将巨影高高扬起！在他的可怕力道下，臃肿的袋子被甩成了细细的长绳，无限延伸后，攀住了血月！
许弈的目标食材：血月。
谁说烤月饼不能装进来？
比起直接击碎血月，现在的许弈“心慈手软”了很多：他先把血月拉下来，跟它说道说道。赔偿只赔一个人，是看不起谁呢？
安静地悬于虚空之中的血月像是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竟然像一颗球似的疯狂往远处滚去。
见许弈上物理手段了，张薇也不甘示弱地跟血月建立起了精神联系：你也不想被人这么凶残地追着要赔偿吧？趁我能跟你好好聊……
神棍连忙跟张薇说：“别忘了帮我也要一波。”
张薇很可靠地比了个OK的手势。
但她发现，这沟通不太顺利。血月不断将“绝望”的情绪传达过来，但愣是对赔偿避而不答。
她的沟通技巧可能还需要再提高提高。
李文两眼一闭，完了。
这个队伍，他真的带不动啊！
李文果断找到【污染源头】乔时，“被装进这影子口袋，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也不清楚。”乔时热情邀请，“队长你要不要试试？”
李文：……我跟你应该没仇吧？
仇呢，肯定是没有的。但乔时也有好奇心！可惜她总不好自己钻进去看看。
假如正好有个人想试试，那乔时很乐意满足他。
李文嘴角抽搐，立刻拒绝三连。
他感觉自己也没好奇到这种程度。
这影子看起来已经足够庞大，可相较于乔时制造出来的“无人区”来说，其实不算大。也就是说，里面的那些影子很可能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一起！
那体验，不用进去也能猜到。
他突然提起“体验感”，是在考虑那些沙丁鱼，啊不，那些普通人的人权问题。
被塞进影子口袋就已经挺惨的了。但为了顺利清场，解决界域问题，只能让他们牺牲一下了。
可这还没完。
口袋到了许弈手上，直接被拧成了绳状，很难想象里面的影子的状态。
这绳子又被用来拉扯血月。想想看，把血月跟那些影子塞进同一口袋里，那些人又得是一种啥样的体验！
乔时想了想，肯定地说：“包活的！”
李文：……
许弈正在跟血月拉锯，却也分心注意到了李文在背后蛐蛐自己，立刻道：“他们乌漆嘛黑的一片，我给大家点个灯，这是好事啊！”
一般情况下，许弈根本不管别人怎么说自己的。但现在情况不同，这口袋借的是乔时的，他的目的还没达成，万一乔时听信谗言，把口袋收回去了咋整？
“李队，你也别太紧张。对普通人来说，全世界只剩自己一个活人，和被装进诡异的口袋里，恐怖程度半斤八两。我不这么玩，你得善后，我这么玩，你也得善后。四舍五入一下，你的工作量没有增加。”
李文：……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他忽然觉得，许弈被送到这里，是高层的错误决定。不只是许弈将麻烦带过来的问题，李文更忧虑的是，许弈的状态会不会往更诡异的方向扭曲？
希望到时候局里别找他算账！
李文有点怀念许弈一开始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乔时到底比许弈靠谱，看队长那焦头烂额的样子，她压低了声音，“队长，你别急，其实我已经想好善后的法子了。”
李文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你不是把造梦机留下了么？”乔时歪嘴一笑，“现在大家最需要的，就是心理疗愈。”
让刚刚经历过血月摧残的人们再做噩梦，就跟让他们送死一样。但有一个噩梦是例外：乔时的噩梦最安全，也最符合大家现在的需求。
等大家从“没有怪物”的噩梦中醒来，再回想起血月之夜，就会觉得那只是噩梦之前的噩梦了。
这主意简直天才！
哈哈，乔时没想到，有一天竟然可以让这么多人跟自己“共患难”。
李文眼睛一亮，但又瞅见了乔时那笑歪的脸，不得不提醒，“你现在笑得太像反派了，赶紧收一收！还有，你不怕被大家知道那是你的噩梦了？”
“队长你说什么呢，那不是我的噩梦，是大家的噩梦。”乔时刷地一下把自己的大白牙收了起来，义正辞严地将锅都甩了出去。
她严肃地清了清嗓子，“我不是为自己高兴，我是为大家不会因为界域留下心理阴影而高兴。”
什么叫觉悟？这就是觉悟！
第84章 第 84 章 乔时要挖墙脚
血月坠落, 碎成齑粉。
很遗憾，这血月好像带着个人偏见，除了乔时外, 对于其他人的损失, 宁死不赔。
乔时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这算不算是祸水东引？
她想帮血月劝劝来着：她的能力比较特殊, 才有“赔偿”。更多的, 血月可能已经给不起了。
但张薇等人摆摆手，“乔乔你不懂, 你不逼它一把，它都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没有也行，我们先拿它练练手。下次讨债就会更熟练。”
李文抱着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带的不是清理局，而是最强要债天团。
没办法, 那就只能委屈一下血月了。
乔时没有张薇那种与异常建立联系的能力。但不知道为啥, 在血月坠落时，她竟感觉到它松了一口气, 好像终于迎来了解脱。
血月坠落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陷入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
李文已经取来了造梦机，蓄势待发。但他没有马上使用，而是耐心等待着界域变化。
他们已经拿着大食袋转遍了全城，但无法保证绝对没有拜月会的漏网之鱼。
如果拜月会还有余力进行拜月仪式，就会重新制造一轮血月。
他们必须防着这一手。
但在黑暗中等了一会儿，新的血月没有升起，倒是一道光刺破了天穹。
这说明界域已经出现裂隙，现实的月光顺着裂隙照了进来。
众人都听到了清脆的玻璃碎裂声。由血月形成的影子世界也在消失, 影子与影子之间的不同维度差正在被打破！
结束了。
乔时等人都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拜月会的人有没有全都被收进大食袋不好说，有时候他们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你都无法预料他们会在什么地方重新钻出来。但起码在这个界域里，他们已经无法再动手脚了。
造梦机被启动，发出了沉闷的嗡鸣声。
机器的嗡鸣，既像是竭力工作的呐喊，也像是在欢呼。
差点跟某个魔鬼同归于尽后，造梦机就以为自己玩球了。没想到被带到清理局后，它反而迎来了机生的高光时刻。
是的，它出息了！它开始制造影响全城的人的噩梦了！
虽然这次造梦比较没创意，它不能为每个人“量身定做”，只能按照某个魔鬼的噩梦进行“批量生产”。
但量变也是一种质变，反正它的噩梦就是成功影响全城了！而且它还不用冒任何风险！
要是清理局的人再努力努力，它会不会有机会制造影响全世界的噩梦？
原来，这就是躺赢的感觉啊！
就在这时，一架架直升机的呼啸声由远及近。
一个城市忽然消失，全城的人全都失联，这种事情可能造成的影响，比当初一个训练基地“消失”大多了，早就在第一时间惊动了上面。
其他城市的清理局早已待命，做好了强行突围进入界域救人的准备。
但方案什么的都还没确定，笼罩全城的界域就先崩溃了。正在待命的人自然第一时间冲了进来，了解情况。
刚杀进来，众人便是心中一沉。
太安静了。
而且，“未检测到任何生命迹象。”
界域消失是好事，但如果这意味着这里成为了一座死城，那也会相当麻烦！
直升机飞出一段距离后，忽然，机上装载的生命检测仪开始闪烁，仪表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点！
探照灯打下去之后，看到下方情况的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随着影子世界的消散，乔时的大食袋正在消融，影子们也在回归正常世界，恢复成正常人，然后……就变成了堆叠在一起的人堆。
乍一看去，那场面，触目惊心！
也就仪器提醒他们那下面的人多半还活着，不然他们真会误以为这下面是一个巨型坟场。
也得亏造梦机已经在全力工作，大家在【噩梦】中不会轻易醒来，否则一看自己的处境，大概又是一个噩梦。
那些安安静静的人头姑且不说，某几个正在自由活动的小人头，立刻引起了救援人员的重视与警觉。
探照灯直直打在了他们的身上。
乔时敢肯定，暗中已经有无数武器瞄准了他们。话说他们的反派气质有这么明显吗？隔着老远就让人如临大敌。
“这里是第一救援小组，请报告你们的身份。”喇叭声随着直升机的噪音一同传来。
李文举着双手，大声喊道：“清理局第九分局，队长李文，验证ID：XXXXX，其他人局里的清理员。还有第一分局的许弈。”
喇叭声安静了一会儿。
不过确认身份也是很快的事情。一转眼，有不少人速降下来，一一验证他们的身份。
全副武装的领队大踏步走到李文面前，“李队，不好意思了，走个流程。”
李文跟他握了握手，“理解。”
换做是他，看到这场面，也得震撼一下。
领队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许弈，这才拍拍李文的肩，“也辛苦你了。”
这解决问题的画风，根本不像李文小队干的。那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一口黑锅哐一下砸向许弈的脑门，让许弈往领队方向瞅了眼，但他回头看看乔时，竟也没解释。而是平静地与领队对视，仿佛在问：你瞅啥？
李文自然明白领队的言外之意，眼里瞬间盈满泪水，“你不懂。”
“什么？”
“唉……”李文长长一叹，没有详说这是乔时的锅。
如果一定要有一人风评被害，那就只能委屈许弈扛起这重任了。
嗯，李文突然发现，许弈在他们队里，也挺合适的。他可以发挥出无可替代的作用。
李文就只是说，“其实许弈吧，也没那么糟糕。这次行动，他跟我们队员配合良好。”
那领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拜月会制造的血月把全城的人降格成了不同维度的影子，当时情况比较棘手，我们为了避免界域与现实的融合，不得已通过特殊手段把人聚集在一起，为了消除他们的恐慌记忆，我们动用了造梦机，他们现在正在某个无害噩梦中。”
“等等……”领队不得不出声打断李文的说明，“什么叫无害噩梦？”
造梦机是异常没错吧？由异常制造出来的噩梦，你管这叫无害的？
严重怀疑，近墨者黑，李文受许弈的影响太深了，难怪他会说出“许弈还挺配合”这种话。
“呃，请相信我的判断，这个噩梦与一般噩梦不一样。详细情况，回头我会在任务报告中说明。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李文需要的帮助，那当然是尽可能将人送回去。
送不到家里也没关系。起码别都挤在一个地方。
这都是免费送过来的人手，不用白不用。
每个人醒来的时间不一样，相信他们从那个“噩梦”中醒来时，应该已经得到了“心理疗愈”，不会制造出大范围恐慌。
而且，李文已经想好怎么解释这个事情了：由【超级月亮】引起的集体梦游事件，找几个专家为这种现象的成因和后续影响做一个背书。
然后再对近些年的一些可能存在的【超自然现象】进行一下回顾，给出权威解释的同时，制造一些离谱传说，一看就是瞎编的故事的那种。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和其他新闻了。
那领队又盯着李文看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先按照李文的意思去分派人手了——就这么把人堆着不是办法。
至于李文对噩梦的【无害】判断是否正确，这个人靠不靠谱，那就不是他的工作了。后续自然有调查组跟上。
规模这么大的界域降临，李文要写的报告多着呢。
这时，许弈也随那些救援人员动了起来。不过，那些人是想将人带走，许弈则纯粹在其中翻翻找找。
大家都是一坨坨影子的时候，许弈无法分辨谁是谁。但恢复正常了，他能感知到界内人与普通人的区别。
他很从容地扒拉着人堆，准备找一找“仇人”。
但乔时忽地蹦起来，勒住许弈的脖子，“你想干啥？”
“善后。”许弈平静道。
当然，他的善后，跟李文的善后，肯定不是一个意思。
他的一贯风格就是：没有威胁的，爱咋咋滴。有威胁的，斩草除根。
乔时还是勒着他，没给他动手的机会，“我想跟你聊聊。”
许弈动作一顿，“你也觉得我太残忍了吗？”
“那倒不是。我觉得你不聪明。”
“啊？”许弈是真没想到乔时会来这么一句。
骂他神经病、杀人狂、心理变态的比比皆是，说他“不聪明”的……许弈第一次遇到。
乔时盯着他看，“你最近的治疗记录，我看到了。”
许弈：“哦。”
“是你故意让我看到的，对不对？”
许弈微笑着没有反驳。
乔时懒得吐槽他耍这种心眼，她关注的是治疗记录本身。
医生判断他在好转是有依据的。不只是身体指标好转，还包括他更愿意敞开心扉，聊那些他备受质疑的情况了。
许弈的性格遭人恨，这一点绝没有冤枉他。
他既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别人。他可以“演”出别人喜欢的样子，但很少人值得他表演，要么就是演得不走心。
但要说他罪孽深重，滥杀无辜，那还真没有。
光是“对他没威胁，他才懒得动手”这一条，虽然很不把人放在眼里，但已经将很多人排除在他的视野外了。
他并没有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但他就像是非黑即白的二极管，要么放任不管，要么以杀止杀。
跟许弈一块儿的时候死亡率高？那是真的。
因为许弈爱去的界域难度都不低，他的所作所为很可能会激怒异常，又不会特意护着谁。其他界内人要是没有一点保命的本事的话，很容易被波及、乃至身死。
如果杀死某个人就是解决某个界域的最快方式，他会这么做的。哪怕那个人是被控制的无辜之人。
有人临死之前的最大恐惧是许弈，而非异常。这也是真的。
因为那时候的许弈，在被异常攻击，也正在被自己的能力反噬，肌肤寸寸裂开，形容可怖。但他还是扑上去跟怪物撕咬，比恶鬼还像恶鬼。
许弈说：“医生，如果我喜欢人类，我就会看到他们对我的恐惧，我就会受伤，会痛苦。但只要我不喜欢，就可以无所谓，这样也不行吗？”
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一个清理员的大局观，亦或者考虑到她的个人安危问题，乔时都觉得，这事儿，不能不管了。
“老许同志啊，你这个斩草除根，很不彻底。对你没威胁的就不做理会？你怎么知道以前没威胁的，以后不会产生威胁？等形成威胁了再做出反应，那叫养虎为患！”
许弈一呆，试探地问：“那、你的意思是，甭管有没有威胁的，我都得……”
他比了个嘎人的手势。
乔时点头，但又摇头，“这也还不够。铲除了这些人，还有这些人的亲朋好友，亲朋好友的亲朋好友，还有听说你的恶行的纯正义之士……这些人，也是麻烦！不能留！”
许弈：……
按照乔时这个逻辑，只要是能呼吸的，都得死！
许弈哭笑不得地说：“你有话还是直说吧。”
他算是看明白了，乔时不是跟他交流当大魔头的经验，而是在话里有话地点他。
乔时一摊手，“所以说啊，你坏得又不彻底，这样最痛苦。”
许弈却说：“当好人不彻底，更痛苦。”
乔时认真地想了想，“还好吧？我挺开心的。”
许弈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一个真正开心的人，不会得病的。
谁知道乔时的笑容下面，又藏着多少忧郁呢？
乔时：……
你这样看我，我最忧郁！
该死的系统！
日常骂系统成就√
乔时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时候，许弈却开口了，“你不希望我对他们动手，对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做错了，是我该向他们道歉？”
许弈似乎很清楚乔时的目的。
很多人劝他，也无非是这样。
但这回，许弈很爽快地说，“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可以为你这么做。”
然后，他又继续说：“但你应该知道，这次会动手的人，下次还会继续动手。别有用心者，还会继续兴风作浪。道歉无法宽慰的人，希望我去死。你，希望我去死吗？”
你说许弈疯吧，他又很清醒。
乔时认真地回答，“你搞错我的意思了，我不希望你去死。我也没说，不让你动手。我支持你动手的啊。”
许弈又是一愣。
难道，乔时真的是来找他商议灭世的？
乔时痛心疾首，“你明明都看懂了他们的立场不一样，咋现在又变不聪明了？”
一天之内，哦不，几分钟之内，被评价了两次不聪明。许弈面有菜色。
“下次我给你带七个核桃。”乔时拍拍他的肩，“下面我还是直接说我的计划好了。”
憎恶许弈、反对清理局的这群人，立场不一样。也就是说，他们能被聚集到一起，本来就不应该。可能是许弈太会拉仇恨，也可能是对面有高人擅长煽风点火。
但不管怎么说，对面的本质还是一群乌合之众。从有人给她递消息、拜月会却突然动手这一点，就看得出来了。
对付乌合之众嘛，就得从根源上打散他们的队伍。而不是杀了一批，然后给他们埋下仇恨的种子，让他们更团结。
“从根源上打散？”许弈有点懵逼。
“没错！”乔时打了个响指。
直接搞事的，该杀。像拜月会，理由充分、证据确凿，有啥不好说的？也该让那些界内人知道，他们差点被“自己人”害死了！
咋的？你以为你找许弈报仇，就有正当性了？
有些人不喜欢清理局这种官方组织、想自立为王的……那乔时为啥不能当这个王？
巧了，乔时的【畜牧场】还差人手，可以趁幕后黑手将人聚得这么齐，顺便打打自己的广告。
清理局有自己的事情，畜牧场的照应主要靠那里的异常。如果可以招募一些界内人给自己干活，那也挺好。
简单地说，就是乔时准备挖这个组织的墙脚了。
把根子挖掉了，看你还能组织人手搞我么？
许弈是迷茫的：这、这也行？！
“为啥不行？”乔时反问。
有更好、更强大的去处，那些人又何必跟拜月会混呢？
“至于那些单纯找你复仇的人，我希望你可以正视他们。无论你怎么说，还是会有无法原谅你、相信你的人。但也有些人，只是需要一个真相，需要一个安慰。这些人不是你的仇人。”
第85章 第 85 章 光杆司令？也来给我打工……
被巨影吞噬的时候, 程驰和千里眼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该死的拜月会到底搞出了什么鬼东西……
没等他们抱怨完，意识已经陷入混沌。
但混沌中的意识也能感觉到难受：好像很挤，呼吸困难, 但又给你留了一口气……
这是哪个人才想出的新世纪刑罚！
溺水的感觉忽地褪去, 精神病院的医生微笑着说：“请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然后, 他们就被关进了“舒适”的精神病院。
他们实在不想用舒适这个词来形容精神病院, 但与之前的体验比起来，事实就是如此。好像前尘往事就是一场噩梦, 他们终于迎来了内心的安宁。
千里眼就住在程驰的隔壁，以肉眼可见
的速度胖了一圈。
“哥，界域、怪物、超能力什么的，会不会就是我们一起臆想出来的？我们住隔壁，可能相互交流幻想内容, 就变成了这么个怪诞的梦。”
程驰：……你小子的接受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造梦机是他弄过来坑许弈和清理局的, 制造出来的噩梦属性，他有点熟悉。此刻, 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就是没那么确定。
毕竟, 一个人的噩梦，咋会是一个完全正常的世界，但又被关精神病院呢？
怎么看怎么不合理！
程驰还有很多困惑的点，千里眼却比他更快“出院”了。那家伙还扒拉着铁栅栏，哭喊着：“我不走，我大哥还在这儿！这里的伙食比较好！”
程驰满头黑线。
他不确定，这家伙究竟是因为他不想走，还是因为伙食太好不想走。
可千里眼离开后, 程驰就像被困在这里了，怎么都走不了。他烦躁起来，终于无比肯定：这绝对是一个噩梦！
但越烦躁，他就越走不了。然后他的情绪又被渐渐磨平……
程驰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终于在现实中睁开了眼睛。
他就躺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现实的日光照在他身上，让他有片刻的恍惚。
好像血月降临、巨影吞噬是噩梦，精神病院也是噩梦。噩梦醒来，一切安好，世界照常运转。
“哥，原来你躺这儿啊！我找你老半天了。”千里眼正好赶来。
程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随着意识回笼，他当然清楚这些经历并非噩梦。将这一切“噩梦化”，应该是清理局平息事态的手笔。
“有看到拜月会的人么？”
“全都被清理局的带走了。恐怕……回不来了。”
对此，程驰毫不意外，言简意赅地吩咐道，“那先把其他人召集起来。”
结果，千里眼还是吞吞吐吐，“呃……哥，这可能也有点困难。他们不会来了。”
程驰心里一沉，“是许弈对他们下手了么？”
落到许弈手上，必然惨遭毒手。这很符合程驰的认知。
“不是不是。”千里眼连忙摆手。奈何大家来不了的真正原因，也不比惨遭毒手好多少，“哥，他们叛变了。”
程驰：啥？
“他们说，跟着你混没前途，啥事儿都没干成，还差点挨锤。血月是拜月会搞出来的，造梦机是你搞出来的，内讧不说，全都让自己人遭罪。当初要是知道你这么不靠谱，就不该来。现在他们有了更好的去处，就走了。”
千里眼越说越小声，担心程驰受不了这打击。
要知道，他之前骂拜月会叛徒的时候，人家拜月会的人还是想让程驰当老大的，只是暗搓搓地搞小动作而已。
现在可好，这老大彻底当不了了！
程驰确实是懵逼的。
但不是因为当不了老大。他对当老大没有执念。
他只是不明白，就算是乌合之众，也不至于说散就散吧？
起码，他们有共同的目标。
“他们说的更好的去处，是哪里？”程驰立刻抓住了重点。
另立山头需要时间，对方挖墙脚的时机，也挑得太好了。难道真的有第三方势力搅合进来了？
“好像是一个叫【畜牧场】的界域。”
“界域？”
“对，他们的老大拿下了那个界域，打的就是喂养异常、猎杀异常的旗号。但诡异的是，他们竟然没被异常群起而攻，因为他们的顾客也是异常。这渠道，还真被他们拓展出来了。”
有这个基业在，就算不走清理局的路子，未来发展也差不到哪里去。甚至哪天清理局都得求到他们的头上！
想想看，原本处处管着他们的清理局，以后得看自己的脸色……那感觉比直接解决掉清理局还爽好吗！
有野心、想求一个进身之阶的，那自然是跑路了。
程驰能理解这部分人离开，但其他人呢？
“许弈的血债，他们不准备清算了吗？还是说这个畜牧场还打了杀许弈的旗号？”
“那倒没有。但……”
千里眼偷偷瞄了眼程驰，看他虽然懵逼，但情绪还算稳定，就指了指他手边多出来的一小块东西，说：“你可以看看这个。”
程驰的动作一顿。
很显然，许弈还是将他们这些界内人都辨认了出来，只是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大开杀戒。
这是一张一次性的记忆卡，不过需要用特殊能力激活。
全息屏幕在程驰面前展现。
许弈的脸出现了。
程驰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许弈第一次向他们解释了他在界域里做的事情。
“我说的是真是假，你们可以用各自的手段验证真伪。有人告诉我说，你们中的很多人，都不是我的仇人，其实我不在意。但她说她在意。所以，我出面解释了。”
“我从未道歉，是因为我问心无愧，从未对不起谁。但有人告诉我说，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心怀抱歉，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所以，很抱歉。”
影像消失。
程驰捂住了自己的脸。
“有些人已经放弃找许弈的麻烦了。也有些人，不甘心，但已经溜走了。”千里眼老实地说。
都说许弈状态不好，大家才能聚在一起。可你看他现在那状态，像是不好的样子吗？
那明明比什么时候都好！
这种状态还去寻仇？那跟找死有啥区别？
“知道了。”
千里眼听出了程驰语气中的颓然，立刻道：“哥，那家伙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咱们还没验呢，他就是故意用这种方法搅得我们人心涣散！”
“那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千里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我感觉……不像假的。”
虽然千里眼暗骂许弈狡诈，但人心就是如此。
如果许弈是一个常为自己辩白的人，那他再次站出来澄清，大家也不会信。
但一个从未解释过什么的傲慢家伙突然做出解释，反而会让人觉得可信度挺高。
“悲哀的是，我跟你想的一样。我搞这么大的阵仗，好像就为了他那一句抱歉。我感觉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不甘心。”
如果许弈是原来的许弈，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怨愤。可他一转变，反倒让人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哥，咱们还是继续讨厌他吧。我还是觉得那人很欠抽。”
程驰笑了笑，“你说得对。”
但他们都知道，【讨厌】和【仇恨】不是一个量级的。仇恨的那一口气泄掉之后，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这是个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的问题。
千里眼其实想吐槽：那些叛徒大概将程驰的老大身份和他的铁杆身份都给说出去了，醒来到现在，竟然都没人来招揽他们。
那个畜牧场，没眼光！
但考虑到程驰刚丢了老大的位置，他很有情商地没将这话说出口，免得让程驰意识到他俩被抛弃了，也免得让程驰觉得他想去那个传说中的畜牧场。
“走，我们去喝一杯。”
“好嘞……不是，哥，你说的喝一杯，说的是喝奶茶啊？”
看着熟悉的饮品店招牌，千里眼的表情是微妙的。这种时候不都是一醉解千愁的么？也不怕血糖过高！
饮品店内。
张薇正眼泪汪汪地算账。
许弈筛人的时候，张薇就看到了，然后她就呆住了：这些人，怎么这么眼熟呢？
全是饮品店的“老主顾”！
张薇又不傻，一下子就懂了这饮品店生意兴隆的重要原因。
可问题是，乔时这回把那些人都打散了啊！人家还可能天天到这附近盯梢么？
二楼露台，因为许弈从一开始就跟血月动手了，受到余波干扰，装修被破坏了不少，肯定得重装一下。
虽然这部分保险会赔，但这就影响了正常营业，那就是成本！
要是亏在她亲爹身上，那张薇不心疼。可她亏的是自己的零花钱啊！
“我忽然发现，我可能更适合当咸鱼。”张薇一脸深沉。
乔时很靠谱地说：“你放心，亏不了，回头我把那些人的团建都拉到这里来！喏，来客人了。”
作为来给张薇打杂的帮手，乔时服务相当周到地将饮品送到了程驰和千里眼的座位上，又一屁股在他们边上坐下。
千里眼差点蹭的一下跳起来。
虽然看清理局和许弈的意思，都没准备赶尽杀绝。虽然，乔时在他们这儿的印象都挺好。但在这种
时候，她突然找过来，难免让人不安。
万一，他们俩领头的，就是清理局杀鸡儆猴的对象呢？
程驰将他按了下去，“谢谢。请问你还有什么事情么？”
“话说，你们考虑换一份工作吗？”
乔时已经将程驰组织的剩余价值榨了一遍，自然很清楚这两位的身份。她甚至已经知道了是谁让陈灵帮忙传信。
乔时将一张印着【畜牧场】三个字的名片推到了桌上。
这名片在不懂的人看来有点奇怪。但这两位显然都知道畜牧场的意思了。
这下程驰摁不住千里眼了。
他真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语无伦次道：“你、你不是……”
千里眼感觉自己的脑子成了浆糊。
乔时就是畜牧场的真正主人？可那【畜牧场】打着的旗号，不是要成为界内人的第一组织么？而乔时不是清理局的人么？
程驰冷静很多，只是问乔时，“那些人，知道你的身份吗？”
那些不喜欢清理局、想另立山头的人，要是知道自己变相成为清理局的“走狗”，那还能善罢甘休么？
“当然知道。”乔时露齿一笑，“正因为知道，他们才会觉得跟着我混，比跟着你有前途啊。”
如果【畜牧场】很弱，得跟着清理局的步调走，那才叫清理局的走狗。可【畜牧场】已经打通了不少中高难度界域的关系，你觉得它弱吗？
而这种情况下，乔时在清理局还有一道身份，那叫成功打入敌人内部！有这种老大罩着，安全感拉满好吗？
程驰：……
第86章 第 86 章（捉虫） 戏女：救命，有……
畜牧场的第一单生意上门了！
其实这期间, 与畜牧场联系、试探并开出价码的异常不少。但这第一单，还是由【戏女】率先拿下了。
因为它开出的价码和食用目标，都让人有点难以拒绝。
它想吃掉【无人村】。
【无人村】, 是一个在现实中制造过多起惨案, 却连清理局都没有太多资料的界域。
目前只知道：它喜欢与荒僻的村庄“融合”。融合结束后，只会在原地留下一个无人生还的村庄。然后界域本身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至下一个受害村庄出现。
正常情况下, 界域很少会主动放弃已融合的地盘。影响范围越大的界域，越清楚“搬家”不易。除非实在没别的办法, 不提桶跑路就要被灭了。
而像无人村这种，主动选择打游击的界域，就比较罕见了。
这也导致清理局至今对它束手无策，想要进行清剿，也总是晚了一步。
它的出没规律、界域内的具体规则, 他们一概不知。有清理员碰上过这个界域, 但都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里面，没有任何信息传出。
但戏女却说, 它可以打通【畜牧场】和【无人村】的通道。
“姐姐，你知道, 我是爱它的。”
乔时的面前，坐着一个一身白裙的少女，头发乌黑，刘海遮住了半张脸，皮肤比裙子还白，咧嘴一笑，露出密密麻麻的锯齿状牙齿。
它就是异常【戏女】。
它是一个诞生于戏曲剧目中的异常，爱恨情仇等的强烈情感共鸣催生出了它。
当然, 也有传说，它是一个写稿子写疯了的作者，用自己的皮肤为稿纸，骨血会笔墨，写出了一个诡异故事，因此才有了戏女。
异常的成因本就可能是复杂的，总之，有故事的地方就有它。
它会从无数人追捧的故事中爬出来，让观众、读者沉浸入戏，哭着笑着献出自己的灵魂。
它也会从乏味的故事中走出，吃掉惊惧的创作者：无聊的灵魂不值得浪费笔墨。
当然也有拖更作者被它拖到刀山之上，写不出稿子，便往刀尖下沉一分。
这家伙在现实中也制造过不少血案。而且它还有恃无恐：写在纸上的、演在屏幕里的……它的寄居之所很多。杀掉了这个它，另一个它又会被人唤醒。
这就是一种不太好彻底清理的界域类型。
然后许弈抓到了它，将它锁在某本书页里，疯狂给它喂狗屁不通的烂片、烂书，成功将它给喂吐了。
戏女虽然偶尔会主动瞅两眼文艺糟粕，但这种高强度吃粑粑的感觉，连异常也撑不住啊！
许弈是个狠人。戏女吃那些垃圾的时候，许弈也得同步观看那些垃圾，同时还要受到戏女展开的“沉浸式体验”的规则影响，但他愣是吃得面不改色。
在那之后，戏女就比较少在现实中现身了。在清理局的档案中，它被归为已清理界域。
“我天生喜欢热闹，它却天生喜欢安静。我们本不该在一起。但上天注定，让我们相遇。”
戏女给无人村注入了活力，无人村对它产生了习惯与依恋，它们海誓山盟，决定相伴终生。
但好景不长，爱难长久。无人村终究厌倦了这份热闹，不告而别。
“现在进行的是【它逃，我追】的戏份。我太爱它了。就算它背叛了我，我也只能选择原谅，然后与它融为一体。”
妈耶，现在连界域的爱恨情仇，都要比她的感情史丰富了么？
乔时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原谅的方式就是彻底“吃掉”对方，这玩得是真花啊！
不过吐槽归吐槽，乔时并没有真信戏女的话。
太把异常的话当真，那你就输了。尤其戏女还是异常中最会满嘴跑火车的。话经过它的嘴，能给你演绎出无数个版本的爱恨情仇出来。
而乔时手上，有另一个版本的故事：无人村还未壮大前，借助过戏女的力量。后来将戏女一脚踹开，一家独大。戏女怀恨在心底，想借畜牧场的力量解决掉它。
这是程驰根据戏女的说辞，总结出来的版本。
没错，现在程驰也在给乔时干活了。
说挖墙脚就太见外了。像这种一时失去人生目标的迷茫人士，乔时能有啥坏心眼？她就是给他们一个家。
人呢，只要忙起来，幺蛾子就少了。
其实乔时很想当甩手掌柜。她招兵买马，图的不就是这个么？
奈何程驰似乎看穿了她的偷懒意图，非要说“这是第一单生意，乔时出面大家会比较稳，客户也会比较稳”。
而且，戏女似乎很乐意跟她打交道——或者说，它很乐意，自己的故事多一个听众。
乔时对照着戏女和程驰的说辞，是人都知道哪个版本更靠谱。
但程驰也特意标明：仅供参考。他就是在戏女说辞的基础上，根据异常的习性进行的还原。本来戏女的话就不知几分真假，他还原出来的东西，可能与真相背道而驰。
甚至于说，这也可能是戏女和无人村合力搞的阴谋。
要做异常的“生意”，这方面的风险就肯定存在。
他们会接这一单，自然已经权衡过利弊。
只要畜牧场和无人村的通道打开，他们可以有针对性地安排精锐过去清理，也有退路。想将他们全部坑杀其中，没那么容易。而且，戏女被整怕了，相当于有软肋，主动惹事的概率较小。
只见乔时很有专业精神地附和戏女，“你的爱情，太感人了！你放心，我们必然竭诚为你服务，让你们永远在一起！哦对了，这些条款你确认一下，没问题咱们就可以签字了。”
【建立两个界域之间的通道】只是附加条件，不算戏女给出的报酬。
如果畜牧场真能将无人村作为盛宴让戏女吃下，它将为畜牧场出手十次。包括且不限于打探消息等。
这些都是程驰等人已经跟戏女谈好的。
戏女透过刘海的缝隙，幽幽地盯着乔时。
乔时被看得如芒在背，“你是对条款有什么疑问吗？”
“条款没问题。你有问题。”
乔时：？
“你撒谎。你没有感情。你没有为我的爱情感到共鸣。这让我很伤心。”
乔时：……
应付戏精不易，应付感知力极强的戏精更不易。
乔时努力睁圆了自己真诚的大眼睛，可她眼睛都瞪酸了，室内仍只有令人尴尬的沉默。
乔时果断
决定换一条路线，“虽然我没有为你的爱情感动，但我为你开的条件心动了呀！请相信我，这部分绝对真心诚意。”
戏女撇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找你强调这段往事吗？因为倾注了感情的食物，才能被烹饪出灵魂。嗯，我都是这么听说的。”
乔时：……我做的都是没有灵魂的速食，真是对不起了啊。
在这个问题上，畜牧场的原主人搞不好会跟戏女更有共同话题一些。人家就是精心饲养，直至【食材】的品质达到最佳。
但乔时就不一样了，主打“只要喂不死，就往死里喂”，喜欢搞速成。就像当初的恶神，一晚上就被弄上了餐桌。
这主要也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和异常有差别。要是用乔时那种方式喂养普通人，可能一个能活下来的都没有。
乔时嘴角抽抽，想着怎么把这位需要灵魂的客户给应付过去时，系统突然吱声了。
乔时当即紧张起来，“统子我现在很好，不需要帮助！别说话、千万别说话……”
但系统怎么可能听她的？
“虽然宿主暂时不需要帮助，但宿主的朋友需要帮助！恋爱脑、误终身。强求渣男回头，最后往往伤人伤己。宿主，请想办法为她树立正确恋爱观。”
乔时：……
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重新定义“恋爱脑”。
乔时试图打消系统的算盘，“统子啊，人家小两口的感情，咱就不要掺和了吧？这种事情外人劝不动的，得靠他们自己醒悟。”
再说了，有没有一种可能，对于异常而言，这就是“正确”的恋爱观？
从某种角度来讲，这要比一般人类的感情都要忠贞：你敢背叛，我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系统检测到了乔时对这段感情的认可，就不可能听她忽悠。
“宿主，你说的不掺和，就是指帮助他们重新在一起吗？本系统发布任务的前提就是，宿主已经决定参与其中。”
不不不，乔时没准备参与其中。她都想好了，这事儿就交给程驰他们去干。她本质上就一普通人，现在手底下有人了，她为啥要以身涉险？
但她知道，用这种方式来证明“无关”，系统压根儿不会采信。
啊啊啊，程驰就不该将最后洽谈的工作交给她！坑死她了！
早知道这种事情会触发系统的抽风开关，她就是厚着脸皮也要将甩手掌柜当到底！
“请宿主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劝分党！你将获得丰厚的奖励！任务失败，你将会体验到这段错误感情的同等痛苦与悲伤。”
乔时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你让乔时体验一下“情伤”，她也就接受了。
可问题是，你看这像正经情伤吗？戏女会吃掉无人村，那岂不是说，乔时要体验的是被吞噬的痛苦？
狗系统又嫌她死的不够快了！
“不是，系统，你觉得你这合理吗？甜甜的恋爱别人谈，痛苦的情伤我来尝，这么搞，我的病能好起来吗？”乔时痛斥系统的不专业。
但系统油盐不进，“宿主，你不能还没开始，就先预设了任务失败。这才是你的病情难以好转的根本原因。请放心，本任务的发布目的，也是为宿主考虑。”
一般而言，系统向来以乔时的“身心健康”为主，很少发布其他人私事相关的任务。
像畜牧场的“社畜”，系统不会说：宿主你赶紧去把他们都放了。最多鼓励一下乔时为革新而努力。
管别人的私事的任务，有两回。
一回是扭转许弈在其他人心中的形象。因为系统相信，当乔时看到许弈被接纳，也会更容易达成【自我认同】。
另一回，就是现在了。不用怀疑，这回系统仍是为乔时考虑：宿主的恋爱观，其实不太正常。早先差点就要与室友剪刀女产生情愫了。要是再接受不良熏陶，未来堪忧。
为戏女重塑正确恋爱观，也是乔时自己重塑正确恋爱观。
乔时决定保持微笑。
就是那笑容看着……有点扭曲。
只见乔时一把握住了戏女的手，“妹啊，你知道我为什么无法为你的爱情感动吗？”
戏女懵逼地看着乔时。
“因为虐恋情深、破镜重圆已经过时了啊！现在都是讲复仇虐渣、独自潇洒。看到你还惦记着那渣渣，姐为你感到不值！忘记这份爱情吧，等回头，姐给你介绍一些大小伙子！”
“啊，那倒也不用……”戏女愣愣地说。
它是公认的戏精，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戏比它还多的。
更可怕的是，它对人的情绪感知一向敏锐，它发现乔时是真心诚意地说这些话的！
这家伙的精神真的正常吗？
第87章 第 87 章 热闹的无人村
“你对它做什么了？”程驰的语气十分微妙。
跟异常打交道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哪怕戏女对他们没杀意, 就它那种戏剧化的说话方式和追求“灵魂共鸣”麻烦性格，就够人喝一壶的了。
让大家无比头疼的家伙，却对乔时退避三舍, 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反常吧？
乔时无辜地一摊手, “我就是跟它交流了一下健康恋爱观。”
程驰沉默了。
没被拉上乔时的贼船前，他对乔时有着相当厚的滤镜：她阳光善良, 跟他不一样, 跟许弈不一样，跟大部分神经质的界内人都不太一样。
但上了乔时的贼船后, 程驰突然发现：这家伙绝对不正常！
正常人会跟异常探讨“恋爱观”吗？
不过这个世界已经烂成这样了，他为什么要强求乔时正常？程驰果断转移话题，“前往无人村的人员名单，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看看有什么要改的？”
乔时相信程驰的工作能力，只是说：“把我的名字也加上。不过, 请不要将我当成有效战力。”
她还没能说服戏女放下“恋爱脑”, 只能跟着进界域，再继续规劝了。
但乔时已经打定主意, 这局她就当个系统任务工具人，要躺到最后！
“明白。”程驰若有所思：看来, 乔时准备对这批刚招收进来的人马考验一番。
不过程驰总觉得，乔时看他的眼神好像有点幽怨。应该是错觉吧？他也没得罪她啊？
无人村。
此时，村子里正热热闹闹地办庙会，与界域之名十分不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走错界域了。
而懂行的人都知道，这是无人村又选中了一个现实村庄，准备下手了。这是清理局都没掌握的信息。
【无人村】是界内人对界域的称呼。这个村子有自己的名字：李家村。
顾名思义，在这里聚居的, 以李姓村民居多。
李家村比较偏，去赶集都得走个二里地。在周边一众村落中，也属于比较难帮扶的类型。
村里的青壮大多出去务工谋生，混出头的，就回村里盖起了小别野、小洋楼，还给组织各种活动，比如庙会啦、舞龙啦、流水席啦……
看着某位老人腿脚麻利地赶去戏台前占个好位置，乔时忍不住感慨：这些老爷爷老太太的生活，好像比打工人的充实、精彩多了。
除戏女外，乔时这批进来的一共10人。其中五人是【畜牧场】的异常，剩下的五人都是人类。
本次行动，除了乔时本人，清理局并未参与其中。
乔时既然打着自立门户的旗号，肯定不好立刻让双方人马合作。当然，如有必要，那乔时就不会讲究这些虚的了，双方的资源都得整合起来用。
五个畜牧场的异常进来的身份是流水席厨师、帮工，而乔时他们，则是采风游客。
什么？你问畜牧场出来的异常一看就不是人，不会吓到人吗？
这就不用担心了。除了这五个异常，李家村明显混了不少妖魔鬼怪，但村民们面色如常，似乎对此一无所觉。
当初那些找工作的人被【畜牧场】吸引的时候，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那工作不正常，反而一个个自投罗网。现在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卖炸串的小贩将一条条硕大的虫子丢进油锅，随着
滋啦滋啦的油花四溅，虫子还在油锅里翻滚着、蠕动着肥胖的身体。
小贩面不改色，眼疾手快地将竹签将炸得金黄的虫子串起，肉香四溢，把隔壁家小孩都馋哭了！
“奶奶，我要吃这个……”有个小孩嗷嗷叫着。
乔时看着竹签上还在动的虫子，好险没yue出来。
她知道有的地方有吃虫子的习俗和爱好，但她敢肯定，那些地方的虫子跟这小贩卖的绝对不是一回事！
谁家虫子过了一遍油锅还活蹦乱跳的？那看起来不像是给人吃的，反倒像是迫不及待想钻进人肚子里吃人的。
见那位老太太准备给孙子掏钱了，乔时果断道：“小朋友吃太多油炸的不好，会致癌，脑子会吃坏的。”
老太太立刻收起了零钱包。
在小孩嗷嗷的哭声中，乔时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嗯，小孩的哭声和这热闹的氛围相当契合，没有任何违和感。
至于小贩那愤恨的眼神，乔时就当没看到。
走过一个拐角，变戏法的人正将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引来一阵阵叫好。
摘掉脑袋还能活动自如，把脑袋装上去后又恢复如初，愣是让人看不出他是怎么做到的！真的太牛了！
“以前变戏法的人也来过，表演的质量跟这场没得比！”村民们意犹未尽、啧啧称奇。
乔时看得十分遗憾：
唉，可惜清理局有规定，不能将异常现于人前。她又是守规矩的人。不然的话，她手下的这些异常派出去，不说别的，就表演表演魔术，拍拍短视频，搞不好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看别人用自己不能用的法子赚钱，乔时比自己亏钱还难受。
魔术师笑容满面地冲大家拱手，“感谢各位乡亲们的捧场，接下来，我还要表演一个拿手绝活，大变活人。有没有人愿意配合我一下？”
乔时他们不怀疑魔术师“变戏法”的能力。把人吃掉，不就可以让人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就是到时候“变回来”的人是不是原来的，那就不好说了。
村民们可不会考虑这些。
大变活人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戏法，就是近距离亲眼看到的机会比较少。正起劲的村民纷纷踊跃报名。
但就在这时，乔时振臂一呼，“哥们儿，你的脑袋装反了。”
那魔术师一愣，下意识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正在欢呼、想报名的村民们也愣了一下：一个人，会怀疑自己的脑袋装反了么？
热闹的气氛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突然开始往诡异的方向发展。
对上魔术师那想吃人的视线，乔时哈哈一笑，“我开玩笑的，你不会真信了吧？”
魔术师也是哈哈一笑，“很幽默。我就是配合你玩一下。大家来看看，我的脑袋歪了吗？”
“没有！没有！”村民们也笑。
但报名玩大变活人的村民仍然骤减。不知道为啥，明知道这是玩笑，他们还是感觉有点毛毛的。大白天的阳光落在身上，都不见丝毫暖意。
魔术师努力保持着笑容，“不好意思了，各位乡亲们。这个魔术啊，它是需要氛围的。今天氛围没到，这个绝活儿，咱还是改日再表演。”
一些人失望叹气，一些人却隐隐松了一口气。
这些人中，要属乔时叹气叹得最大声，“好可惜呀。”
魔术师眉心直跳，嘴角抽搐，恨不得直接露出獠牙将这个搅局的家伙给咬死。
要不是你，表演就能顺利进行了。你可惜个屁！
但它得遵守这里的规矩。
魔术师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没必要生气，人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她要是看出了点什么，就不会站在原地不动了，她就是嘴巴比较欠！有机会一定要先吃她！
……
看着走了一路、拉了一路仇恨的乔时，程驰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话说，这么高调，真的没问题么？”
他现在越发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无意中得罪过乔时。否则为啥她说了不出手，却在疯狂给他们上难度？
乔时从容地摆手，“能有啥问题？我就是在融入这个村子！”
按照戏女的介绍，无人村的界域之主，最喜欢的就是一个村子从最繁盛状态转向衰落的景象。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然后呼啦一下，一切成空。那位界域之主就是从中汲取能量、巩固权柄。
也难怪它祸祸完一个村子之后，就会毫不留恋地丢下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盘，然后消失、物色下一个目标。
这位界域之主很少出动出手，它最喜欢的就是撒下一些种子，然后看整个村子陷入疯狂与衰亡，就像旁观者与记录者。
这些外来的异常，就是界域之主撒下的种子之一。
这位BOSS似乎也是个“热情好客”的。
但与畜牧场的前界域之主·现任薪水生产员的那种广邀宾客不同，那位只会邀请位格足够的宾客，但这位却只请连界域都无法形成、在外游荡的小异常。
只要能融入本村的氛围，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这些小异常就有机会饱餐一顿。与此同时，混乱与恐怖也会如界域之主期待的那样，悄无声息地在整个村子里蔓延。
无法融入氛围、破绽太多怎么办？戏女没有详说，只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乔时怀疑，这套规则其实不只是针对异常的，也是针对每个人的。
所以，戏女安排他们进来的时候，才给了他们“合理”的身份。
那些消失在无人村的界内人，搞不好就是因为察觉到“异常”，主动跳出来，反而被认为是村中的“异常”，然后招致规则围杀。
至于那位界域之主在哪里？
那就不好说了。
“它可能是任何一个人，但它也只能是那个人，在同一个村子里，它换不了身体！反正你们得帮我把它找出来，然后帮我把它做成大宴！”这是戏女的原话。
其实有个简单的找人方法：等着。
被界域之主附身的家伙，肯定能活到最后。拖得越久，目标越明确——只要乔时他们也能活到那个时候。
戏女不在意是早点开席还是晚点开席，只要让它吃上就好了。更不会在意李家村的人会死多少。
让那位界域之主献祭掉整个李家村，到时戏女吃到的大餐只会更肥美一些。
但乔时他们在意李家村村民的死活。
不论感情，论利益也是一样的：目前李家村虽已在界域之中，但衰亡还未开始。
也就是说，界域融合还未彻底完成。可死的人越多，这个界域就与无人村越契合，界域之主的实力与掌控力就越强，那他们的行动就会越被动。
尽早将那位界域之主找出来，尽早处理掉这个界域，才符合他们的诉求。
当然，乔时本人还有另外一个诉求：爱情海无边，劝戏女回头是岸。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我就先去找戏女了。”
程驰斜睨了她一眼：这一路下来，要说可疑的人的话，那一定是乔时！
“其他人已经各自就位，他们会摸清这个村子的情况。我还是跟着你吧。”程驰应声道。
程驰是想与乔时多多相处？或是保护乔时？
都不是。
其他人各有分工。他的目标也很明确：盯住戏女。
在不确定戏女的话有几分真假的情况下，盯住它是个性价比很高的选择。
它在策划阴谋，那他们好有所准备；
它真的与无人村的BOSS关系匪浅，那通过它，或许就能找到那位神秘的界域之主。
虽然乔时在程驰心中的形象有往奇怪的方向发展的趋势。但对乔时的能力，他还是忍不住佩服：
不愧是能挖他墙脚的人，嘴上说啥都不管，其实稳稳抓着“核心”！她肯定早就考虑好这些关窍了！
正因为此，程驰更不愿掉链子，让乔时看扁了。
乔时可不知道这家伙的弯弯绕绕这么多。她还挺高兴：这保镖嘎嘎负责，这局她躺定了！
此
时的戏女正如其名，在戏台上表演。
没错，其他人和异常都需要“融入”。戏女也不例外。戏曲本来就是它的专业领域。
小小的村子能人异士齐聚，若不论其中的危险系数，传出消息去，只怕门票都要卖爆。
只见它长袖甩动，身段袅娜，婉转的唱腔引人入胜。
但乔时隐隐感觉到，戏女身上正散发着森森气息。
第88章 第 88 章 谁才是最大的混乱源头？……
虽然戏女的油彩妆很浓, 但以乔时现在加了N个体质点的目力，还是能发现它面部紧绷的肌肉和长袖下捏成拳头状的手。
以戏女的专业，不该让这么出戏的“低级错误”出现才对。
难道, 是戏女的“老情人”出现了？
乔时和程驰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可能。
程驰立刻观察四周, 寻找那个“最特殊”的存在。
但一无所获。
在没有明确特性可以参考的情况下，那就是人人都可疑。但程驰也将正在戏台、观众席附近的面孔一一记下。有更多线索时, 就可以相互印证, 缩小范围，乃至找到某个确定的人。
乔时和程驰的思路就不太一样。
虽然她也怀疑过那位BOSS在附近, 但她的思维比较发散，找界域之主的心情又不如程驰迫切。当乔时看到观众席的时候，已经联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哈哈，她好像知道戏女的心态为啥崩掉了：
戏女的唱段，不能说不好。但欣赏得来的, 多半以老年人居多。论热闹, 完全比不过前面那变戏法的。
戏女最需要的就是观众和共鸣。结果它的倾情演出，完全被它认为的“雕虫小技”、“只有技巧, 没有感情”的玩意儿抢了风头，能不心塞么？
乔时又看了看旁边一脸严肃的程驰, 忽然一拍大腿：劝戏女移情别恋的机会就在眼前！
她郑重其事地按住程驰的肩膀，“咱们的【公司】，应该很注重客户体验，对吧？”
“啥？”
这没头没脑的话把程驰整得一愣。
他们有客户体验这种东西吗？
他们和异常之间的交易，难道不是在双方彼此提防的情况下完成的？
还用户体验呢，没连带着一起解决掉客户，已经算是很好的用户体验了吧？
“问题不大，以前没有, 以后可以有。”乔时就像那些坑爹老板一样，主打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程驰同志，你做好为公司、为人类牺牲的准备了吗？”
程驰没想到乔时突然给他上价值了，恍惚地应道，“做是做好了，但……”
怎么突然就到了【牺牲】这一步了？我是不是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然而，没等他搞清楚状况，乔时就已经说：“你先在此地不要走动，我马上回来。”
乔时一溜烟儿地没了人影。
当她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捧花。
李家村没有花店，乔时这捧花的构成就比较复杂了：路边的野花，摊贩作为装饰的绒花，大红色的飘丝系带……看起来有点土。
“给你。”
看着递到面前的花束，程驰有点恍惚：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有心想接，又忍不住想，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而且，这角色是不是反过来了？
就在程驰迟疑的时候，乔时已经将计划和盘托出，“一会儿你就去给戏女献花。就说那种吞掉了它大半家业、抛妻弃子的陈世美，不值得它一路追到这里。让它忘记负心汉，回头看看你。”
“啊？”突然跳跃的频道，让程驰差点转不过弯来。
等一下，这不是乔时给他送花的意思，是让他去给戏女送花？
没错，乔时说的【牺牲】，自然不是让程驰去送死，而是让他牺牲一下色相。
程驰浓眉大眼的，就是那种偏传统审美的板正长相。
之前颓废的时候胡子拉碴，又给人行动不便的印象，倒是有种丐风，年龄一下子上去十岁。但现在他恢复了正常，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当规劝戏女没用的时候，果然还是要用“新人”替换掉“旧人”在它心中的位置！
“记住，说这些的时候，一定要大声。最好就凑在话筒边上。感情一定要充沛！可以自由发挥一点狗血内容！”
就算戏曲有点过时了，但八卦永不过时！狗血大剧就在他们的眼前上演，想盖过魔术师的风头，那还不容易？
一般的恋爱脑不一定吃这一套。但鬼生如戏的戏女肯定吃的。
它一个高兴，说不定就配合着程驰改了人设。那乔时的任务不就顺利完成了么？
乔时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
“不是，这……”程驰的脑子几乎是宕机的。
但就算是宕机的，他也在本能地拒绝。
如果他有罪，那正确的赎罪方式应该是与某个异常死战，身死罪消。
至于乔时说的这个……他应该罪不至此吧？
可乔时压根儿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立刻道：“这是另一个找到那个界域之主的方法。而且，可以让全村的人帮你找。”
献完花、演完戏，铺垫到位了，村民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程驰再当众痛斥渣男，让那家伙就算只是为了戏女肚子里的孩子，也该主动站出来！
这么一来，都不需要程驰去拜托村民，村民们就会自发地去猜测，谁是那个负心汉。
是你？还是他？
那位特殊存在能招架得住村民们的【怀疑热情】么？
“如果你把故事编得再离奇一点，说不定那位会主动站出来捍卫自己的名誉权。”乔时有理有据地分析。
程驰沉默。
他不知道是该给那位界域之主点蜡，还是该给自己默哀。
这主意够缺德……但又有挺大的可行性。
就是会让人怀疑，想出这主意的到底是不是人！
那位界域之主的名誉没了，他的名誉只怕也要随之陪葬……
程驰两眼一闭，终究还是认命般地接过了花束。
一幕戏结束。
舞台的大红布拉上，演员们退场了。
戏台前的观众们左顾右盼，呼朋引伴，考虑着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瞧瞧，刚才那边变戏法的好像挺热闹的，炸串似乎也是喷香……
但就在这时，一声惊呼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天呐！快看！”
戏女还未走下戏台，俊朗的男士拿着一束花单膝跪地，“亲爱的，给我一个机会吧，那个负心汉不值得！”
那是戏台的边角处，但又正好没被幕布彻底遮住，方便让大家看个正着。而最开始的那一声惊呼，自然是乔时的“友情出演”，主打一个捧场。
有大瓜？大家的屁股顿时挨着长凳不动了。
戏女：……
它当然知道程驰在鬼扯。
但，当它看到其他几处的客人纷纷往这边赶过来的时候，嘴角就要向上扬起，但它又忍住了，眼泪簌簌落下，看着好不可怜。
两人开始你来我往地飙戏……
“谢谢你。程先生，你真的很好，但、但我先遇到了他。他答应过我，会对我负责的！”
“你别相信那个人渣的鬼话，他在骗你！”
程驰狠狠捶了一下戏台。合理怀疑，那戏台被他当成了乔时。也可能被他当成了这操蛋的工作，“你直接说出那个人是谁！我要
问问他，他是怎么忍心对你做出这种事情的！”
戏女再次潸然泪下，“不，我不能说！”
程驰恶狠狠地看向了观众席，“还是个人的话，你就自己站出来，跟她说清楚，别再耽误她了！”
吃瓜群众们纷纷点头，同时也在左顾右盼：话说这姑娘看着就怪可怜的，还有她的孩子……她谈的是谁啊？是他们李家村的人么？这可真缺德啊！
也有人在呐喊：别管什么渣男不渣男的，先珍惜眼前人呐！
这一派中，就数乔时嚷嚷得最大声。
任务啊任务！
就差一点了！给我上！
乔时恨不得以身替之。见戏女和程驰都用危险的目光朝她瞥过来，乔时这才悻悻住嘴。
这场戏终于散了。大家意犹未尽地离开。但很显然，这个故事并未结束，他们会将八卦传播得更远。
【渣男到底是谁】是个比【魔术很好看】【炸串很好吃】更适合作为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
就连本该在李家村各处调查情况的千里眼等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赶紧过来瞅瞅。
程驰分明注意到，千里眼藏不住心事的表情，就像在说：你还好这一口？
程驰心如死灰。
这辈子，可能已经到了尽头了。这个世界，已经没啥值得留恋的了。
抛开个人情感不谈，程驰对这个方案达成的效果挑不出毛病。
根据千里眼等人传回的消息，如那位界域之主期待的那样，李家村里的混乱与恐怖正在看似繁盛的庙会中蔓延。
“前面那边在练习舞龙灯，听说这是晚上的项目。结果有人非要从灯上跨过去，差点被揪住往死里打。”
按照本地的习俗，舞龙灯时只能从灯下钻过，算是讨了个吉利。直接从上面跨过，就是犯忌讳的事情。
但“正好”，有人就是欠打，又是“正好”，动手的家伙手上没个轻重。
“这不是巧合。可能部分村民的情绪受了影响。也可能是所有。我们还不能确定影响的源头在哪里。”
他们偷偷用能力把人放走了，避免了一场血案。
类似的事情还有。人与人之间的，人与异常之间的。
身处其中的人们，觉得处处都很正常。但这种处处正常中透着的不正常，才让人感觉背后发凉。
恶意就像透过毛孔，偷偷钻入他们的四肢百骸。
千里眼他们不敢像乔时那么明目张胆地坏人好事，只能悄摸摸动点手脚。因为他们也知道，把握不好这个度，会死得很惨。
但一个村子里能延伸出无数种关系，那种种“意外”和“事故”，又怎是他们能完全制止的？
别说暗搓搓地动手脚，收效有限。哪怕是他们正儿八经地出面，也未必能控制得住局面。
听说，村头有个小孩肠绞痛死了。明明人刚死，但他家人凑过去一看，竟然有虫子从他嘴巴里爬出来！差点把他家人吓个半死。
小孩的家人认定了是村医开的药有问题，正要纠集人手，上门去闹。
一个处理不好，又会是血案。
听闻这件事的人，也是心中惶惶。
但像程驰这操作，直接成为李家村的焦点，正好盖过了其他谈资，淡化了其他矛盾，效果可能要比他们暗中出手好几次更好。
毫无疑问，这村子的气氛仍然不正常。就是这不正常的方向，未必会如那位界域之主所愿了。
第89章 第 89 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喧闹的人群中, 有一双格格不入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乔时猛然回头，没找到盯着她看的人。
一切如常。
周围的人的视线有扫过她的, 却也没有在她身上过多停留。
但在界域里, 产生这种“被注视感”，总归让人心中不安。
“系统,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看我？”乔时又想白嫖系统算力了。
系统一板一眼地回复：“宿主, 你不是透明人，有人看你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是普通的看, 是那种不怀好意的注视。”
“宿主，我非常理解你在陌生环境中的不安。但别忘了，跟人打交道，切忌预设其他人的好坏与立场哦。”系统温柔抚慰。
乔时：……
薅系统羊毛并非易事。但乔时也没那么容易放弃！
她的厚脸皮和好心态都已经练出来了。
乔时继续讨价还价，“这次真不是我想太多, 是系统你自己认证的, 戏女的前任不是好东西。那家伙要是发现我在搅局，让它痛失对它【死心塌地】的戏女, 那不得找我麻烦？”
但系统的逻辑没有被她带偏，“宿主, 感情的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两个人不合适，不代表其中一方就是坏人。因为存在感情，所以才会有伤害和被伤害。这不代表身为局外人的宿主也会受到人身伤害。”
乔时心里有点麻。好好好，有一天她不仅要给异常生物树立正确恋爱观，还得听一个智械生命给她分析感情的复杂之处。
系统本统倒觉得这没毛病。就算它不能完全演算出人类的思维与情感，它的数据库里的人类常识也远超缺乏正常社会与情感经历的宿主。
“在一方死缠烂打的情况下，另一方感谢你劝人放下的可能性更高。宿主不必过于担心你的个人安危。”
哈哈，那位界域之主还得谢谢我啊！
——乔时差点被系统的逻辑逗笑。
乔时暂且打消了将系统作为突破口的计划。
算了, 本来他们的计划中，就有考虑到被那位界域之主盯上并针对的可能性，只能见招拆招了。
也不知道是乔时这一路拉的仇恨够多，还是那位界域之主暗搓搓下达了指令，乔时遇到的针对来得比想象中更早。
他们这些旅客身份的人，都是借住在村长李富镇家里。
李富镇家有四层小洋楼，其中一层专门用来对外出租，长租的几乎没有，但短租客人还是有一些的。有点像民宿性质。
别说他们这里偏远，有些客人就喜欢来这种原汁原味的乡里搞农家乐。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当搞点额外收入了。
乔时他们是分开行动的。千里眼已经跟村长谈好住宿的事情了。而乔时和程驰就属于先在外面逛了一圈，再过来看看住宿点。
结果刚到村长家门口，哟呵，竟然还是老熟人！
就是乔时之前在炸串铺碰到的那个老太太和她孙子。一个是村长的亲妈，一个就是村长的亲儿子。
那小孩正趴在院子里玩花花草草。可再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是在玩从自己的嘴里掏出的白花花的虫子！
那是炸串铺的同款虫子，只是要小一些。
乔时被这场面恶寒了一下，但又忍不住想：她不是制止了老太太给这小孩买炸串么？可这小孩……明显还是被这诡异的虫子给寄生了。
老太太像是对此毫无所觉，看着孙子的方向，笑得一脸慈和。
小孩察觉到了乔时的视线，忽地扭过头来，眼神充满了森森恶意。然后，他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高高扬起，咧开了一个诡谲的弧度。
小孩扑过去，抱着老太太的大腿哭，“奶奶，我不要她住在这里！呜呜呜，她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乔时眉心一跳。
程驰知道，这是危机四伏的界域，自己绝对不该笑。
队友遭到针对，是什么好事么？那肯定不是！
但程驰还是得说句公道话：这异常化的小孩，看人还挺准的！
“不要不要不要！”小孩还在嗷嗷哭，嗓子都有哭哑了的趋势。
那老太太一看就是很宠孙子的，本来还想劝孙子两句，不能对客人没礼貌。但看小孩这样，也就犹豫了：这一单生意，不是非做不可。
再说了，小孩子在“某些事情”上挺灵的。非要说某个人有问题，那不是八字犯冲，就是这人身上真的有“不好”的东西，还是别让她住进来比较好。
“小姑娘啊，不好意思啊，情况你也看到了……”老太太开口就要跟乔时商量。
乔时的大脑飞快转动起来。
入住村长家不代表绝对安全。但无法入住，肯定会有危险。
因为短时间内，她可
能很难找到下一个落脚点。连个落脚点都没有的“可疑人士”，要么被这里的危机无声吞噬，要么被引导成为“异类”，被这里的规则制裁。
但房子是人家的，愿不愿意出租，乔时管不着。
在这种地方讲商业契约精神，就有点好笑了。
老太太现在还愿意好声好气地“商量”，可一旦乔时的态度强硬一点，她毫不怀疑，对面会直接翻脸。
这种事情闹大了，对乔时这边没有好处。
这刁难看似简单，但一不小心就可以整死乔时。
那咋整？
要不说她可以给小孩辅导功课？
这时，乔时注意到了路人瞄向这边的微妙视线。
更准确地说，是瞄向程驰的微妙视线。差点忘了，程驰现在是李家村的名人了。
起码在这段八卦褪色前，是名人没错。
乔时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她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抹了把红红的眼眶，“阿婆，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不能让你为难，但我放心不下我这个表哥啊！”
与戏女那说来就来的眼泪相比，乔时的演技差了点。但问题不大。演技不够，信息量来凑。
老太太要带孙子，没去戏台那边，还没听说这个震撼李家村的大八卦，懵逼地问：“你表哥咋了？”
无需乔时解释，一旁就有其他村民出声了，“哎哟，你还不知道吧。戏台那边都传遍了……”
叭叭地就将前面听到的八卦说了一遍。
乔时又适时地抹眼睛了，“他非要说找到了那个渣男，就要跟他决斗！唉，当初我就不该将她介绍给我哥认识，我哥也不至于陷得这么深，连家里安排的联姻都拒绝了。”
“联姻？”吃瓜群众们嚯了一声。这好像电视剧里的剧情。
乔时认真点头，“那是在我哥的婚礼上，他一把拉过那个女人的手，跟我叔叔婶婶说，【对不起，我有真心喜欢的人了，这婚我不能结】……”
程驰：……
对于哐哐甩到自己头上的设定，程驰只能选择沉默。但可能是长相原因，也可能是以前的经历带来的气质加成，看起来就有一种苦情感。
这沉默给乔时的话平添三分可信度。
又是劲爆消息！
吃瓜群众们可来劲儿了。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乔时的叙述戛然而止，马上就要天黑了，她得赶紧去找住的地方，没时间闲聊了。
“嗐，那就住我家嘛。就这几个人，完全住得开。我也不收你住宿费！”
“上我家去啊！小姑娘，你给好好讲讲，后来咋样了？”
那村长家的老太太一看这情形，顿时急了，“你们干啥啊，这是我家的客人！”
她也好奇后续的发展来着。
身为村长的老娘，村里的大事小事她有啥不知道的？这回吃瓜却没赶上趟，落后了一拍。可只要乔时住他们家，那她打听到的就是第一手消息，这“地位”不就回来了？
“奶奶，我不要！”那小孩张嘴就要嚎。
有村民便不冷不热地说：“你看，这是你家小孩不让人住，你这不是让人为难嘛。我们也是好心帮忙。”
就连村长都未必是人人喜欢、尊敬，更别说是村长的妈了。
对外，李家村的声音或许能保持一致。但到了内里，那还真别指望是铁板一块。
老太太面皮一抽，“大人做事，小孩懂什么？我还能因为他哭两声，就把自家客人赶走啊？那不能够啊！”
小孩的眼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像是第一次发现：人类比异常还擅长背叛。
老太太看也没看小孩，跟乔时说：“小姑娘，你们的房间都张罗好了，你们就安心在这儿住下。我孙子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乔时露出一个甜甜的无害笑容，“阿婆，谢谢你。不过他是不是上小学了呀？我看他今天都在外面玩，家庭作业写完了吗？”
老太太立刻看向了小孩。
“需不需要我帮忙辅导一下功课啊？我以前大学时做过家教。像你家小孩这么聪明的娃儿，更不能耽误了，让他输在起跑线上。现在大家都卷得很。”
“哎呀，你愿意的话，那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也总说小宝是个聪明孩子，就是年纪小的，心思不在学习上。”老太太几乎换了个面孔。
乔时应和道：“是的。所以学习习惯要培养起来，让他的聪明劲儿用在正处。”
“诶！不愧是专业的，你讲话就是通透。”老太太又马上撺掇小孩，“小宝，赶紧把你的课本作业本拿出来给老师瞧瞧，有什么不懂的问问老师。”
“奶奶，我不——”小孩还想哭闹。
但老太太已经打断了他，“哭啥哭，老师夸你聪明呢，赶紧的！”
人家这么厉害的，还免费给自家孙子辅导，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小孩一脸天塌了的死人样。他一抬头，就瞅见乔时冲他咧开嘴角，露出了他不久前针对乔时的同款笑容。
第90章 第 90 章 战胜邪恶的，是更邪恶……
“奶奶, 她真的不是好人！”小孩哭腔明显。
这回不是陷害乔时，是真心话。
但老太太硬是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掰了下来，“小宝, 这说的啥话！不懂事！给老师道歉！”
乔时笑得很温柔, “没关系的，孩子跟我不太熟, 有抵触心理很正常。我跟他交流交流就好了。”
在老太太欣慰的目光中, 乔时眼疾手快地将小孩给提溜了起来，弄到一边去了。
那小孩正在剧烈挣扎, 力道恐怕比正常成年人都要大。
但乔时好歹是经过正儿八经的体能训练，又加了不少体质点的人，制服一个“小鬼”，只能说是手拿把掐。
乍一看去，就像是小孩乖乖地跟乔时走了一样, 让人十分放心。
关节被制住、如提线木偶般的小孩内心是绝望的。
说好的人类重视亲情呢？说好的奶奶最疼爱孙子呢？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乔时可不管这小鬼的世界观是否崩塌, 她现在最需要注意的，就是从小孩的七窍中钻出来的虫子。
就算她已经在界域里见过了诸多奇诡的存在, 对这种东西的抵触心理仍在。想想虫子爬到自己身上的触感……乔时恨不得拿一瓶杀虫剂过来！
不过一瓶显然不够。
乔时压低了声音，“你最好收一收你的鬼东西, 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在杀虫剂里泡个澡。”
小鬼的脸色变了又变，咬着牙不吭声，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该死的人类玩意儿，别得意得太早！它还有后招！
乔时呵呵一声，“你是想舍弃这个身体，然后把害死孩子的事情栽赃给我？”
小孩浑身一僵。
是的，它就是这么打算的。
虫子在小孩的身体里扎根成功的时候, 原来的小孩就已经死了。它只要放弃对这个身体的控制，就地一躺，乔时就会成为凶手。
这就是个天衣无缝的碰瓷计划。
可乔时一语道破它的算盘，让人没由来地心里一凉。
很快，它的预感就成了真。
只见乔时笑眯眯地说，“你猜，在你放弃这具身体的时候，我会不会用自己的方法控制这具身体？这算不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魔鬼！这绝对是个魔鬼！
小鬼在心中尖叫。
情况顿时尴尬了起来。
它不想留，但也不能走！
一旦离开了这具身体，相当于它将操纵这具身体的主动权交给了乔时，那反过来搞碰瓷的就会是乔时！
到时候，“小孩”走到炸串铺前一倒，那真就说不清了！
“你到底想怎样！”小孩咬牙切齿地开了口，终于表现出了愿意交流的态度。
乔时优哉游哉地说：“当然是给你补课，看看你人类的课业是否过关。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连小学一二年级的文化程度都没有吧？”
小孩的脸都绿了。
异常是否强大，又
不看学历！咋的，看不起丈育吗！
身为一个异常，还得给一个小屁孩补作业，说出去还有天理吗？
“逼我写作业，你又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小孩的每句话，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乔时诧异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能得到快乐啊！”
小孩沉默片刻，再次开始剧烈挣扎：放我下来，这里真的有魔鬼！救命！
乔时盯着它的眼睛，“这不是你们异常的喜好么？能杀但又不马上杀，而是看着他们备受煎熬、倍感痛苦，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直至自寻死路。你说呢？无人村的界域之主。”
小孩一愣，然后马上说：“你找错人了！我就是炸串铺老板！我只会寄生，没有折磨人的喜好。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正主啊！”
“只会寄生？可这小孩当时没吃炸串。”
后来小孩哭着被奶奶拉走，也没看到折返回来。
那寄生是怎么完成的？
寄生很可怕。但根据乔时推测，这八成需要吃下虫子这一直接媒介，才能完成寄生。
要是呼吸空气、喝口水都能被寄生，那还有无人村什么事儿？干脆叫寄生村得了。小贩的权柄有这么厉害，那它才是这里的界域之主！
“他嘴馋，跟其他小孩要了一串。”小孩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但注意到了乔时的视线，它的笑容又是一收。该死，最后倒霉的成了它！
乔时观察着它的表情变化，继续盘问：“就算你不是，你也得到了那家伙的授意，它让你针对我！说，那家伙是谁！”
小孩哭丧着脸，“那、那位大人的指令直接传到了我们的意识中，可我真没见过它。”
“看来真的是它出手了……”乔时若有所思。
乔时原本当然不确定，小贩是出于个人恩怨，还是被指使着对她出手的。
因为小贩这个人选很巧妙，乔时坏过它的好事，没人指使，它也很可能对乔时下手。
刚才乔时直接追问界域之主的身份，就用了一点谈判技巧：听起来就像她完全确定，小贩就是受界域之主指使的。
乔时的魔鬼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小贩下意识地认为，乔时已然知情，便顺着她说了下去。
而听到乔时的低语，小孩反应过来了，脸色大变，“你诈我！”
“对啊，那咋了？”乔时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你给它传个话，告诉它，像它这种对感情不负责的家伙，迟早要受到制裁。不如老实点出来，跟戏女说清楚，断个干净！”
小孩便秘脸，“我们这些小鬼，哪有资格反向传话？这只有单向联系。”
而且，它有一种感觉，当它主动暴露那位的“命令”存在之后，这种单向联系就已经被切断了。
那位大人放弃了它！
它的本体和寄生体都在别人的地盘上，这个认知足以让它心中惴惴。
乔时从它的话里挑不出毛病，却也分析出了一些东西：那位界域之主或许只会附身一人，但它的“眼睛”和“手脚”都不止一双。
比如这些来它地盘里的小怪，不属于无人村，但又天然依附于无人村。
那位界域之主对村子的掌控，没有戏女介绍的那么弱。
如果对方是个糊涂鬼，首先针对的应该是跟戏女一起演戏的程驰，而非直接找到乔时这个出主意的。
好在，他们本来也没太采信戏女的说辞。
在乔时思忖的时候，小鬼像是已经接受了被大人放弃的事实，忍不住开口了，“话说，那、那家伙真干了这缺德事儿了？”
刚才它也在一旁听到了八卦来着！一般小孩不一定听得懂，它能听不懂么？
当时它毫不怀疑：这是乔时对大人的污蔑。
但到了放狠话的环节，乔时不说“一定会杀了你”之类的，竟然揪着这件事不放，难免让人觉得：这话很可能有几分可信。
乔时无语片刻。
不是，你们异常也这么八卦的？
乔时放的“狠话”，那自然都是瞎扯。
因为她不信狠话对那位有任何威慑力。
既然这样，不如继续狠狠诋毁那家伙的名誉！如果它有这种东西的话。
就主打一个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不在意就拉倒。在意的话……气死它正好！
想得美一点，那位不堪其扰，主动站出来澄清呢？
结果现在可好，那位的心态如何不好说，这小鬼的好奇心倒是先被勾了起来。
注意到乔时那无语的表情，小孩讪讪一笑，“嗐，反正我已经被放弃了……闲着也是闲着……”
乔时肚子里的坏水又冒起了泡泡。
只见她义正辞严地拍着小孩的肩，认真道：“真的！它干的这事儿都传遍了，我还能骗你不成？你说，这种异常中的败类，我们是不是该帮戏女讨回一个公道？”
这小鬼八卦归八卦，脑子却很清醒。
它暗搓搓地将乔时搭在它肩上的手扒拉下来，“是你们，不包括我哈……”
【讨公道】什么的，对异常来说，那就更好笑了。
但乔时就是摁着它没动，“包不包括你，你说了不算。那位说了算。在你被放弃的时候，你就已经被它归为我这边的人了。”
小孩仍然紧紧地闭着嘴。
它现在只是因为“无能”被放弃。两边神仙打架，不一定顾得上它。真给乔时做事，那这里的主人第一个收拾的就是它！
这区别，它能不知道么？
乔时微笑着看它，“我还会安排人手保护你，不能让你被那位害了。”
小孩：……！
乔时这么搞，它不是叛徒，也是叛徒！
“我我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对你们、对普通人出手也不行吗？界域一开，我就离开！绝不回头！我很弱的，真的找不到那家伙，做打手也不够格，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小孩差点哭出来了。
“别哭！”乔时厉声一斥。
它这真心诚意地哭，眼眶就往外冒虫子，乔时会感觉自己的精神受到很大冲击。
小孩被吓得哽咽了一下。
“放心，我怎么可能让你对付界域之主？你要做的很简单，跟你的那些【同行】，好好宣扬一下这位界域之主的八卦。”
“啊？”小鬼一愣，没想到乔时让它做的这么简单。
她不会以为，宣传这个就会让人倒戈吧？
那是不可能的。
异常可能会好奇、可能会八卦，但它们并不会真正有伦理道德的观念，只会信奉弱肉强食。
乔时呵呵一笑，“是啊，弱肉强食。不过你猜，这位界域之主的强大，体现在了哪里？”
这位界域之主，并不像死神、恶神那样，表现出生杀予夺的力量。
它好像不存在，但又无处不在。
它的力量就体现在无形之中，对整个界域的掌控力。所有的混乱与衰亡，都在它的掌握之中。
舆论，就是传播混乱的重要渠道。如果村民之间完全切断信息联系，还可能乱起来么？
当小鬼将这些小道消息传到其他异常的耳中，敏锐者就会发现：那位界域之主没有那么强大，对李家村的掌控力也没那么强。
因为想也知道，“那位是个感情骗子”这种消息绝对不是界域之主本人的意愿。
想明白了这件事，那外来的异常们，还可能保持“忠诚”么？
这一招太、太狠了啊！
小孩冷汗涔涔。它也突然发现，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其实还是变相的找死。
哪怕界域之主不在乎这种谣言，为了证明自己的掌控力，也得将它给灭口了！
“我说过什么来着？我会安排人手保护你的。你是标杆一样的存在，我要让其他异常看看，挑衅了那位照样能好好活着。你这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位置。怎么样？”
它还能怎么样？当然只有答应啊！
“很好，我很看好你！”乔时拍肩作为鼓励。
小孩条件反射般地随之一抖。
看把这孩子吓的。
乔时安慰道：“你别怕，咱们代表的是正义！没听说过么，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小孩埋头不吭声。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怕的是你？
正义战胜邪恶它不懂。但它看懂了：战胜邪恶的，是更邪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