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人偶看了看生无可恋的李文, 又看了看兴味十足的死神，忍不住探究问：“你不难过、不生气吗？”
流浪人类出现时，这个外来人偶也出现了。
他们又不傻, 猜到了这人偶与流浪人类之间有某种关系。就像上一个非要将人类当成主人的外来人偶一样。
但他们并不介意。因为这里是人偶之家, 人偶之间理应互相照应，秉持不同观念的人偶也会被包容。
他们只会提醒死神, 小心前车之鉴。
可现在, 人偶们突然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之前那个外来人偶，看到流浪人类被扒光衣服围观, 就不顾一切地要冲过去给他们盖上毯子、重新穿上衣服，还说什么“不能这样羞辱他们”。
拜托，那是人类诶！他们本来就不需要穿衣服，怎么就是羞辱了？
根据学者的研究：
人类，是一种喜欢模仿的动物。他们会对人偶的社会和习性进行模仿, 然后试图建立一个人类至上的世界。
但那是一种拙劣的模仿。
就算模仿人偶穿上了衣服, 他们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脱掉；就算模仿人偶世界建立秩序，仍改变不了混乱、纷争的发生。
学者称之为：人类难以改变的动物性。
唉, 那个外来人偶真的太可怜了。在倒反天罡的环境中生活久了，竟然已经无法适应正常的秩序了。
但这个新来的人偶明显不一样。
骷髅脸的表情不太好辨认, 但那龇着一口牙齿的笑容，很难让人认错。祂看戏看得比其他人偶还认真，仿佛在说：嚯，还是你们人偶之家会玩。
你说祂跟关里面的流浪人类是一伙的？
怎么看都不像吧！
死神奇怪地瞅了跟祂一起来的人偶一眼，“我为啥要难过、生气啊？”
那语气，仿佛在问：身为一只猫，为啥要哭耗子？
因为太有道理，让那几个人偶无言以对。
死神看了会儿热闹, 发现大家就真的只是单纯地围观不穿衣服的李文后，不得不为这些人偶贫瘠的想象力操碎了心。
祂积极地建言，“光这么看也没花头吧？我们可以搞个装置，让他跑跳起来，不然火就会燎到他XX。”
别说是带死神过来的那几个人偶了，其他不认识祂的，听到这话，也纷纷侧目，仿佛看到了活阎王。
这是哪来邪恶人偶啊？！
死神理直气壮地跟他们对视。才一个点子就把你们震惊成这样了？哈哈，那是祂众多点子中不足为奇的一个，其实就是跳火圈的改良版。
“你们想学的话，我还知道很多……”
跟死神一起来的那几个人偶手忙脚乱地将祂拽出了人群，小声地给祂解释，“朋友，爱丽丝庄园不存在虐待。哪怕是面对流浪人类，也是如此。”
死神惊讶道：“假的吧？那什么【杀人剂】，不是你们搞出来的吗？”
祂看他们想拍死乔时的时候，也没手下留情啊？
你们管这叫善待？
“流浪人危害大，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迅速杀掉他们，结束他们的痛苦，也是一种仁慈。当然，如果他们愿意遵守人类守则，也会得到很好的养护。”
说着，有人偶拍拍死神的肩，努力试图传递着爱与安慰。
现在已经没人会觉得死神跟流浪人是一伙的了，说祂跟人类是死仇还差不多。
再看看死神寒碜的模样，合理怀疑，祂在外面遭到了人类凌虐，祂身上的人类味道也由此而来。
可惜，爱丽丝庄园也不崇尚“报复”。
但他们会努力用爱与包容治愈祂心中的创伤！
“朋友，你在外面受苦了。但请放心，这里绝不会有那些压迫与伤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死神：？
祂不知道这些家伙的态度为啥又出现了隐隐的转变。祂只是想说，没有压迫和伤害的地方，绝对糟糕透了！
祂更不知道，自
己在无意中摆脱了“偶奸”的身份。
故意演戏？抱歉，死神没那个演技。
祂提供的建议，都是真心话。
祂当然知道李文、傀儡娃娃都算是祂队友。但那又有啥关系？
就像祂也不会特别着急去看傀儡娃娃一样，反正最后带出去的人还能喘气就行了。
折腾一下李文咋啦？
祂就是顺势而为嘛。
不用怀疑，死神可从来不是啥好东西。你要说祂善良，祂还会觉得你在骂祂。
与此同时。
躲在下水道里的乔时也在忙碌着。
这四通八达的地下网络，是身为流浪人的她最安全的藏身之处，她当然得赶紧将一条条路线给记清楚了！
下水道暂时安全，但也会有被追杀的风险，她得提前摸清跑路的路线。
趁着不少人偶都出门看热闹去了，乔时就从下水管道中摸进这些人的家里，寻找盛放杀人剂的喷壶。
装在喷壶中的杀人剂看起来就像颜色偏蓝的清水，变成水雾喷出来的时候不觉得，但直接这样闻有点刺鼻。乔时甚至感觉到了轻微的头晕。
她立刻屏住呼吸，将这杀人剂喷在各种材料上试了试，包括木板、瓷片、衣服等材料都无明显反应。
这很合理。人偶四处喷洒杀人剂，却也不希望这个美好的家园被杀人剂破坏。
乔时怀疑，这玩意儿应该是对【有生命体】有用。
怀疑归怀疑，她也不可能缺心眼儿地给自己来一下。
她只是默默记下：回头走的时候得多带一点。
按照乔时的推测，杀人剂就不只是对人类有用，对某些异常也会有用。毕竟，这些人偶对人类的定义非常宽泛，眼镜从爱丽丝庄园出来后就把剪刀女等异常当成人类了。
如果有用的话，正好可以丰富一下乔时与异常正面PK的手段。
但那是出去时要做的事情。现在嘛……乔时哼哧哼哧地将这些杀人剂都倒进了某几个下水道入口——她规划出了部分不怎么需要用到的区域，作为销毁这些杀人剂的地点。
再然后，乔时给这些喷壶里灌满了清水，又加了点蓝色颜料兑了兑，看起来就跟原来的杀人剂差不多了。
她琢磨着，最好让死神摸清社区的“配药室”之类的地方，从源头掉包杀人剂，岂不是美滋滋？
在现实中，你不一定能在家家户户找到蓝色颜料。但在这儿，各色颜料都很好找。
人偶们又不用工作，他们可以花大把的时间追求精致与艺术，其中颜料就必不可少。
随着乔时对人偶的住处进行“探索”，她对这个人偶社区的文化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另外，她也顺手薅了一些胶水。
嗯，这里的规则应该限制了人偶之间动手、人类对人偶动手。但布置陷阱怎么能叫动手呢？
只能说你自己不小心踩进了胶水坑里。那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下次她一定会注意的！
这些属于乔时给自己准备的安全保障，但光有安全保障还不够，她的目标又不是一直在这儿苟下去。
在“动手”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她该怎么解决这个界域？
说实话，乔时暂时没有很好的主意。
但突然，她心中一动，主动呼叫起了系统，“统子统子，我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帮助。”
还有谁会比这系统更懂“和平”地解决问题？这算力不嫖白不嫖。
“在你的精心治疗下，我已经学会了用非暴力的方法积极沟通，主动解决问题。但你看到了吧，我一来就差点遭遇围殴，他们的规则就是对我的歧视。我该如何改变这里的规则？”
乔时已经很清楚该如何顺着系统的“心意”表达自己的意图了。
来吧！
来一点强力道具！
比如【别人听了就一定服从的话筒】、【言听计从药剂】什么的。
乔时苍蝇搓手，笑容有点邪恶。
然而，就算乔时拿出了“十级系统语言能力”，也未能让它徇私，“宿主，你所说的那种一下子就可以让人言听计从的东西，并不符合本系统的理念。只有恶意操纵，才会让人如此五迷三道。”
乔时嘴角抽抽：可是你那些“守序善良”的道具用出来，跟恶意操纵也没区别了吧？
狗系统显然一如既往地没有自知之明。
但拒绝了乔时后，系统仍旧拿捏着“为宿主排忧解难”的统设，继续说：
“不过宿主，对于你遇上的麻烦，我可以提供一些建议。想要打破他们的大规则，就从小规则开始。这样你受到的阻力会更小、成功率更高。”
就像它对宿主的治疗，也不是一步到位的，而是让宿主慢慢接受它的存在，并一点点做出改变。
乔时想说，这不是正确的废话么？从一个小规则的崩溃，到彻底撕裂这个界域，这是个好主意。
问题是，人偶们坚定地贯彻着这里的规则，人类在这里的地位要么是宠物，要么是害虫，她有这样的机会么？
等等……乔时忽然想到了在人偶社会中半融不融的死神。
对啊！她怎么忘了！得将这个“偶奸”的身份充分利用起来！只用来打探情报，那也太浪费了！
人类无法改变这里的任何一点规则，那人偶自己“小小”地推动一点社会变化，很合理吧？
死神兴冲冲地回来了。
不知道为啥，后来那些人偶对祂的隐隐监视都没了。
所以祂很自在地找乔时说话，“重大情报！”
李文，祂见了，人还挺精神的。就是祂想靠过去唠几句，被其他人偶拖住了：他们怕祂实施某些邪恶计划。死神只能作罢。
傀儡娃娃，祂也见了，正在重症室疗养中。祂把那家伙晃醒，告诉了她傀儡师已经安全回去，让她别跟这里的规则做对抗。然后死神又被拖出来了。祂被当成了“拔人氧气管”的邪恶人偶。
幸好这里是美好和谐的人偶之家，不然祂早就被人追着打了。
人偶们能咋办？当然是选择原谅祂咯。
死神带回来的信息量很大。换做其他时候，乔时得为忠心耿耿、却差点被误会成噬主的傀儡娃娃感慨一下。
但现在，她有个大计划需要实施，实在顾不上其他。
看她那果断先将李文和傀儡娃娃丢到一旁的态度，就能明白：死神的不做人，可能不只是祂本性如此，多少有点随主人了。
乔时严肃地看着死神，朝祂伸出了手，“你，愿意跟我一起毁灭这个世界吗？”
死神只觉得每根骨头都战栗了起来！
来了！这毁灭世界的大魔王发言！
真·骨节分明的骷髅手一把握住了乔时的手，激动道：“我誓死追随！”
乔时将一块牌子塞给了死神，上面写着大大的几个字：拒绝审美霸凌！
怎么破坏这个人偶社区的和谐稳定？
让死神去喊“尊重人权”“释放流浪人”没用。
系统说得对，要先给这个密不透风的规则戳个小洞。让人偶们明白，这个乌托邦，就是个虚幻的肥皂泡。有了这样的概念，用不了多久，这个小洞会越来越大的。
“你需要演讲！去告诉那些人偶，这里既不美好、也不平等，你遭遇了严重的容貌歧视！凭什么说你现在这样不好看？凭什么让你去整容、换肢？丑陋的是那些不懂艺术、看不见真善美家伙！”
第122章 第 122 章 你的乌托邦要崩塌了……
乔时的计划, 简直说到了死神的心坎上。
祂死神大人的容貌，岂是这些小喽啰可以评头论足的？
要知道，死神当初跟傀儡娃娃打起来, 起因就是傀儡娃娃说祂丑。
祂早就想收拾这几个人偶了！奈何这个界域限制了祂“大展拳脚”的机会……
但此刻, 乔时重新给祂递来了一把叫做“语言”的好刀。
还能这么玩？
还能这么玩！
死神表示祂又学到了。
没有片刻耽搁，祂举着牌子出去了, 同时大声嚷嚷, “外来人偶惨遭迫害！有没有人能主持公道啊！爱丽丝庄园已经堕落至此了么！”
家家户户都探出了脑袋。
很快，死神身后就缀了长长的尾巴。
人偶们很闲, 而且事关“人偶被迫害”，事关爱丽丝庄园的名声，哪有人坐得住？
死神走到了某个广场的高台上，手舞足蹈地说着，“那时, 我初来乍到, 惴惴不安，迎面而来的却是【你很丑】、【你需要整容】的审判, 那一刻，我自卑到了极点……”
祂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包容和平等吗？假的！都是假的！”
其实死神的演技稀烂。一副骷髅架子也没办法演出声泪俱下的模样，反而传递出了一种慷慨激昂过了头的兴奋感。
暗中听着的乔时不由替祂捏了把汗：早知道先给祂练练了。
但好在，甭管死神的情绪表达是否到位，“审美霸凌”与【人偶乌托邦】的理念有冲突是真的。
一开始接待了死神、还提议带祂去做美容的那几个人偶脸色苍白，“不，我们没有……”
乔时当然知道他们没搞审美霸凌。在这个人偶乌托邦里，本来可能都没有这个概念。他们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爱丽丝庄园的创造者林佳音又不爱玩抽象，她做出来的人偶都很精致。包括后面来的傀儡娃娃, 走的也是美型路线。
人偶们哪里见过死神这么抽象的存在？说要带祂整容、换躯体也只是出自善意。
但你是不是善意，还不是看我怎么解读？
乔时从不觉得世界上存在绝对平等。当差异存在时，就会有“比较级”。而被“绝对平等”的概念绑架着，“反比较”就成了一种正确。
人偶们从未出去，平等和谐的概念自然地在他们的认知中。所以他们不会去挑刺：这个不平等、那个不和谐。
但外来的死神可不会跟他们客气。祂本来就不吃他们这一套，现在玩起“以你之矛攻你之盾”，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但凡换一个界域，那些异常哪里轮得到祂来教做人？分分钟就跟祂捋袖子干仗了，“就是歧视你咋了？丑X！”
当然，在那种界域里，死神也不需要动嘴皮子就是了。
可这里是【爱丽丝庄园】。
面对指控，那些人偶先是想要自辩，然后又忍不住顺着死神的话思考：是啊，我凭什么说人家丑呢？我是无意的，就可以否认造成的伤害吗？不能！
“对不起……”
三观遭遇荼毒的显然不只有那几个当面“批判”过死神的人偶。
来听祂演讲的人，比不久前去看流浪人热闹的还要多。合理怀疑，爱丽丝庄园里的大部分人偶都聚到了这里。
当人偶们听到死神对审美歧视的控诉，忍不住心虚了几秒。
刚见到死神时，他们同样在心中惊讶祂的抽象长相。毕竟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
那他们跟其他歧视祂的人偶有什么区别？他们只是还没表达出来。
难道，“不平等”的迫害真的一直存在于他们的世界中，只是之前的他们对此一无所觉？
这么一想，他们整个人偶都不好了！
虽然有些人偶能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但没等他们细想，已经有人偶举起手来，支持“无辜”的死神捍卫自己的权益，“说得好！”
“请相信自己！你不需要整容，这是一种另类的美感！”
“我要换成你这样的身体，这是我对你的支持！”
“……”
整个广场闹哄哄的一片。
越是对平等理念深信不疑，越是容易被死神的遭遇裹挟。
当他们想要证明和维护爱丽丝庄园的“清白”时，就会发现，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支持死神维权，纠正这个世界的小错误。
那为什么不呢？
这应该很符合爱丽丝庄园的理念吧？
有人偶试图劝旁边上头的伙伴先冷静一下。死神的幽幽视线便落在了那家伙身上，“你是希望这样的歧视一直持续下去吗？你不想看到其他人支持我，对吗？”
“不是，我……”那人偶慌了。
这么一大顶帽子，谁接得住啊？
其他人偶也纷纷投来谴责的目光，仿佛没想到“叛徒”就在内部。
秉持着和平理念，他们自然不会唾骂、暴打叛徒，只会想办法让不小心走上歪路的同伴回归：朋友，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可对一直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的人偶而言，光是那种眼神，就够让人窒息的了。
看着人偶那摇摇欲坠的可怜模样，乔时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惨啊！
死神不做人啊！
什么？死神是按她的吩咐办事？
哦，那没事了。
乔时能有啥坏心眼儿呢？她只是帮这些傻白甜人偶感受一下社会的“真实”而已。
换做死神，那点谴责眼神根本无关痛痒。只会反问“你瞅啥？”
磨炼一下脸皮挺好的。现在多做一点适应性训练，以后就可以少一点毒打。
不用客气。
见情况已在死神的掌握中，乔时就溜回了她的“地下世界”，准备趁机去看看李文和傀儡娃娃。
然后，迎面就有一麻袋兜头朝乔时罩了下来！
乔时立刻矮身躲闪，她双手撑住了下水道管壁，反身回击。结果啪叽一下，双手黏在了胶水上。
这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夜路走多了，总会见到鬼的！
这当然不是乔时自己设下的陷阱。但这胶水的粘度，她咋感觉这么熟悉呢？应该就是她顺走的那几瓶胶水的同款。
有人在学她的陷阱对付她？
乔时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但她也没敢犹豫，迅速抬腿飞踹。
那人一声闷哼，就踉跄着倒退了。
有技巧、但没体力？乔时在心中做着判断。
一般情况下，那些小怪也不会这么没力气。
而同时，对面那人也意识到了乔时的难对付，果断地选择了撤退。
乔时怎么可能让这家伙就这么跑掉？
她用脚勾到了一块碎瓷片，又是抬腿一踢，碎瓷片打中了那家伙的膝盖窝。那人扑倒在了地上，又想立刻爬起溜走。
“站住！不配合的话，下一块石头砸的就是你后脑勺。”乔时警告道。
那人终于慢慢站定。
“你是谁？”乔时和对面的人不约而同地问。
乔时就说：“你突然袭击了我，这是我该问的问题吧？”
对面沉默片刻，然后说：“是你先往下水道里倒杀人剂的。”
这下轮到乔时陷入尴尬的沉默了。
啊这，她就是规划出了不怎么需要用到的区域作为销毁杀人剂的地点，但确实没有专门确认过，那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住户”。
再然后，乔时认出了对方：林佳音。人偶们的创造者，爱丽丝庄园的主人。
她就藏身在下水道中，这下面一直是安全的——直到乔时到来。所以，林佳音就努力学了乔时这陷阱的精髓，反过来对付这个“祸害”。
乔时干咳道：“误会，都是误会。可以给我弄点清水么？”
乔时的双手终于摆脱了胶水的束缚，她也向林佳音做了自我介绍。
“我们会救你出去的，不过也请你将你知道的相关信息告诉我们，可以么？这对我们会有很大帮助。”
第一次被卷入界域的普通人，听说官方的人来了，通常会比较激动，恨不得立刻得救，从界域这种鬼地方逃离。
但林佳音明显不是这一挂的。
“谢谢，但你们不必救我。”
她想了想，又说：“听你的口吻，这里应该是个不好对付的麻烦。那直接从这里撤走，封锁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对吗？这里的【规则】不会影响外面。”
林佳音想劝乔时他们直接离开。
不得不说，如果眼镜和傀儡师没出事，
这会是合适的选项之一。
但这个建议由林佳音提出来，是不是有哪里怪怪的？
乔时惊讶地看着她，脑海中浮现的是林佳音的个人资料。
她不喜欢与人交流、交往。
可以称为亲朋好友的人，没有。父母去世时，有亲戚跟她争家产。在那之后，她就不再跟任何亲戚往来。交流最多的，是网店客户、同行。但也是纯业务交流。
毫无疑问，林佳音在人偶身上倾注了大量的感情。但她应该很清楚，这些人偶“变异”了吧？
“可是，你住在下水道里？”乔时忍不住问。
她这个“造世主”，如今也是被迫害的一方。她不觉得很可怕么？
可林佳音却说：“一开始，我确实很害怕。但后来我就发现，这确实就是我自己想要的乌托邦。你知道吗，他们关于【人类】的所有观念，都来自于我。”
她用爱与幻想铸就了她的精神家园。
现实中的所有烦恼，她都会向人偶们倾诉：亲戚的迫害，客户的难缠，同行的倾轧。
她相信，如果人偶可以建立秩序，绝对要比贪婪、虚伪、双标的人类的秩序更好。她只要无忧无虑地被养着就行了。
所以，人偶之家出现了。只要遵守【人类守则】，人类就可以在这里被养得很好。
严控流浪人泛滥成灾，其实体现的就是林佳音不想跟太多人来往，希望这个世界不要有太多人类的心愿。
林佳音自嘲地笑了笑，“当然，我也发现了，在现实中当人的时间久了，反而没办法接受无菌式的宠物生活了。所以我又转到了地下，成为了流浪人。”
但林佳音没准备离开，反倒在下水道世界里建了个小工作室。
现实中她就是死宅。在这里也是死宅。这里离她的乌托邦更近，更让她安心。
如果不是乔时用杀人剂把她逼出来了，可能要等界域覆灭了她们才有机会碰面。
“你觉得，是住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下水道的世界更糟糕，还是住在一个乌托邦的下水道里更糟糕？”
林佳音问了乔时一个很有哲理的问题。
乔时本想认真地思考一下，但仔细一想，好像没那个必要，因为这个问题很快就要不成立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什么……差点忘了说了，你的乌托邦，可能要崩塌了。”
“啊？？？”
林佳音的表情出现了空白。
第123章 第 123 章 造物主无法控制的世界……
林佳音知道自己是个死宅。
以前在现实的时候, 因为太长时间没出门，她会因为翻修的高楼、崭新的马路、陌生的人群而懵逼：我在哪儿来着？
但林佳音也知道，在人偶世界, 她不必担心这种问题。
人偶们的动手能力不错, 他们确实会将这个世界装饰成其他样子。但人偶就是人偶，他们就是她永恒不变的锚点。
但此刻, 林佳音再次思考起了人生哲学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
透过窨井盖的缝隙, 她看到了在外面游荡的各种骷髅架子，有的胸口戴着大蝴蝶结, 有的把自己的骨架打造成了绚丽的颜色……
他们手挽手，还在相互称赞着，“你好漂亮！”
“你也是哦！”
林佳音感觉眼前黑黑的：她是在人偶世界，不是突然穿到了亡者国度对吧？
这还没完。
那些变成了骷髅的人偶，还说着“去探望病人”“劝劝他们也整成这样, 病情就会好起来”之类的怪话。
林佳音不明白：人偶不会生病, 医院不就是个摆设吗？【病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她悄悄跟上去看了看，就发现医院里人满为患。
“生病”的人偶, 症状与傀儡娃娃类似。只是轻重程度不一。无明显外伤，但轻则头晕乏力, 伴随着窒息感，重则昏迷不醒。
当然，傀儡娃娃受到的是世界规则的制裁，但生病的人偶，受到的是自己内心的制裁。
但其实两种伤害的本质是一样的。世界的规则早就已经融入到了人偶们的认知中，成为密不透风的一张网。
这张网本意是对人偶的保护，但他们的认知受到冲击时，这张网也会造成伤害。
人偶们被安排在病床上安静地躺着。
人偶不怕受伤, 大不了换个躯体，这样很方便。但人偶得了心病，也没有特效药，只能靠自己内心的疗愈。
傀儡娃娃都惊了，一觉醒来，旁边都是病友是什么鬼？
收到死神的传信后，傀儡娃娃就尽量不去跟这里的规则做对抗，所以渐渐从最糟糕的状态恢复了。
可这些病情看起来比她还严重的人偶是咋回事？
要知道，因为一开始人偶们对她的态度很好，傀儡娃娃其实挺喜欢他们的。她也试图说服过他们，想改变“流浪人必杀”和“宠物人必须遵守人类守则”的规则。
只要确定这个界域的无害性，清理局也不会赶尽杀绝。
可惜，无论她如何舌绽莲花，也未能说服任何一个人偶。他们永远完美地执行着世界规则。
那他们得是做了什么，才可能“遭天谴”？
总不会是自己的牺牲，感动了人偶吧？他们终于明白，人类与人偶还可以有不一样的羁绊吧？于是人偶们觉醒了，决定改变规则……
嗯，她看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傀儡娃娃的脸上，带着略带得意的傻笑。
而林佳音的脸上，则带着世界崩塌的绝望。
她咔地一下松手，任由井盖重新将外面的光源挡得严严实实，让这个地下世界重新陷入一片漆黑。正如林佳音此刻的内心世界。
“不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说过，你们是今天才来的对吧？”
她不懂、她费解：这些人是怎么在短短时间内，把她的乌托邦祸祸成这样的？
离大谱！
就这么说吧，来到这里后、转入下水道世界前，林佳音也试图调整过这里的规则。但失败了。
在这里，她不是造物主，是人偶的宠物（当然，这份权力其实也是她自己早先放弃的，她不喜欢管理，由人偶代劳，再好不过）。
林佳音当初也没有因为这种失败而沮丧：不会随便被改变、可以稳定运行的世界，才更符合她心中的乌托邦。
结果现实啪啪地给她来了两下：
谁说这是不可改变的？谁说这是一直稳定运行的？
你做不到，别人可以。
不知道的，还以为乔时他们才是爱丽丝庄园的造物主呢。
乔时有点担心林佳音受到太大打击，这里可没有给人看病的医院，她就安慰说：“往好处想，现在生小病，以后反而不会生大病，就当给你的孩子们磨炼免疫力了。”
林佳音没被乔时的歪理带偏思路，木然道：“可问题是，他们本来不会生病！”
这磨炼就不该存在啊！
这算哪门子的“往好处想”啊！
林佳音回想起自己不久前还试图用“这里不好对付”为由，劝乔时他们主动离开，现在一看，这完全是她自作多情：“不好对付”怕不是乔时的谦辞，而自己手上毫无谈判筹码。
这就是【特殊部门】的含金量吗？
但乔时却说：“不，这里确实很难对付。我们是第二批进来的。第一批进来的两位资深清理员状态都不好，一个病床上躺着，另一个已被人类守则洗脑，出现了严重的认知问题。”
如果不是乔时在系统的提醒下，另辟蹊径地想到了让死神“用规则对付规则”，他们现在的局面也会很被动。
他们破坏性的能力被限制使用，李文被抓，乔时躲在下水道里，死神只能无能狂怒……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天崩开局。
“怎么会这样……我从来没想过让别人受伤……”林佳音露出迷茫之色。
眼镜和傀儡师
没跟她打过照面。林佳音自然不知道，在她死宅的日子里，还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
“我能感觉到，你不想伤害别人，也不希望爱丽丝庄园被毁。但很抱歉，除非找到另外的解决认知扭曲的方法，否则我们会继续影响、改变这里的秩序，直至这个界域崩溃。”
乔时就不信了，等人偶们都不再相信这里的规则了，【人类守则】还能继续在眼镜身上发挥作用。
她继续说：“我听你的描述，你应该也当过人偶的家养人类，遵循过一段时间的人类守则，但你没有被污染。或许你可以告诉我，摆脱认知扭曲的其他方法？”
然而，林佳音却是一头雾水，“其实我不太能理解你说的【认知扭曲】。人类守则不就是一些规定吗？我遵守的时候可以成为宠物人，不遵守的时候会被判定为流浪人。这个不是看我自己愿不愿意遵守么？”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人类守则就像是法律条文，犯法的后果都给你写出来了。但犯不犯法，由你自己决定。
而乔时说的，就好像一个人的大脑都被改造了，变成了这些条条框框的载体，没有自我，只会依从。
“这有点像是……”林佳音张了张嘴，却没把话说完。
“人偶。”乔时接了下去。更准确地说，是这里的人偶。毕竟其他地方的人偶可不会动。
林佳音没有否认。
她开始感到了些许恐慌。
人偶遵守爱丽丝庄园里的秩序，林佳音不会觉得人偶是“失去了自我”，毕竟人家能动起来、能思考、能遵守秩序，这已经很强、很有“自我”了好吗！
但要是一个人类变成只能遵守某些秩序的载体，那就是一种退化。
至少林佳音无法想象，自己连思考“我要当宠物人还是流浪人”的权利都没有的情况。
那太恐怖了！
“这就是污染。”乔时摊了摊手。
她给林佳音进行着科普，却也在思考：为什么林佳音和眼镜的情况不一样？
是“造物主”的特权吗？还是别的原因？比如，眼镜被驯养的时间更久？
“对了，我得问一下，你当了多长时间的家养人类？”乔时开始追问细节。
“也就十几天吧。”林佳音随口回答。
“哦……等等？十几天？”
“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乔时觉得问题很大：时间对不上。林佳音在这里面呆了这么久，失踪时间应该更长才对。
她就问：“成为流浪人后，你是不是又跑回现实生活了几天，继续经营店铺，还把小爱给卖了？”
只有这样，时间线才对得上。
“你在说什么？卖掉小爱？这不可能！”林佳音却矢口否认。
她没有回归现实：就像她自己说的，她更宁愿呆在这里面。或许等时间久了，她会考虑回现实看看，但不是现在。
她也没有继续经营店铺：人偶都“活”过来了，她怎么可能把这样的人偶卖给别人？
她更不会卖掉小爱：哪怕人偶没活过来，“小爱”也是非卖品。
林佳音不太擅长起名，所以，人偶们大多没有名字。也正因此，他们从未问过死神的名字，从未向死神介绍过自己的名字。
有名字的人偶有三个：小爱、丽丽、丝丝。
好吧，就是【爱丽丝】三字拆出来起的名。别说林佳音起名敷衍，这三个人偶倾注了她最多的心血，用她们来代表【爱丽丝庄园】再好不过。
林佳音又不差那点钱，咋可能将这三个人偶的任何一个卖掉？
乔时沉默了。
阴暗逼仄的下水道，仿佛忽然被灌进了飕飕冷风，吹得她后背一阵冰凉。
乔时以为自己已经把握了这个界域的关键，可林佳音的话，却将更多的谜团砸了过来。
第二次【买卖小爱】的交易，是由乔时提议、清理局实施的。对清理局来说，接管现实维度的某个网络交易账号没啥难度。
可第一次【买卖小爱】，又是谁干的？
此前，他们都觉得是林佳音本人干的。甚至觉得，搞不好就是这种买卖行为，刺激了界域的生成，导致小爱进入现实、林佳音被卷入界域。
然而，林佳音却说：没有这回事。
她在撒谎？
不。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乔时也看不出任何谎言的痕迹。林佳音喜欢直来直去地说话，就不是那种擅长撒谎的人。而且，她说的那些话，逻辑、时间线都是自洽的。
林佳音看乔时突然陷入沉默，莫名有点慌，忍不住追问，“你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在你进入这个人偶世界后，有【人】在帮你运营着爱丽丝庄园……别看我，我更不知道那个运营店铺的是啥玩意儿。那家伙把小爱卖了。她进入了现实，才会引起我们的注意。”
林佳音说过，这个人偶世界的规则，都与她本人有关。她的情感与思想创造了这里。
但界域是一成不变的吗？当然不是。而且很多时候，它会往失控的方向飞速滑去。
看着一脸震惊的林佳音，乔时轻声道，“林小姐，你可能也没那么了解你创造出来的世界。”
第124章 第 124 章 幽灵店主出现了
现实。
“小爱现在有动静吗？”张薇问道。
“给你。”许弈递了个望远镜过来。
这举动却将张薇吓得倒退了两步, “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想跟乔乔他们进界域，不用特意打晕我。反正我拦不住你，你想干啥就干啥好了。”
跟许弈接触了这么久, 这家伙是什么人, 张薇还能不清楚么？
说他是杀人狂魔，肯定有失偏颇。但他本质上就不是啥热心人, 说一句“冷漠”没毛病。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张薇是真怕他笑眯眯地就给自己来一下。
队里能让许弈“服务周到”的，就只有乔时了。但许弈对乔时的热情, 也绝对目的不纯。
队友们都提醒过乔时要小心。当然，后来发现乔时能拿捏住那家伙，他不敢对她乱来，大家这才作罢。
许弈将望远镜往前送了送，“我想跟你处好关系。也想跟大家处好关系。”
张薇将信将疑地接过望远镜,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这家伙来真的啊？
“你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觉悟？”
许弈说：“因为我发现, 李队不想让我跟乔时组队。”
张薇随口道：“你只要跟他说，你愿意在界域里服从指挥, 不会随意出手搅乱关键信息，他肯定会带你的……等等！”
张薇扭头看向了许弈。
她突然发现了问题。
许弈说的, 不是【李队不让他介入这个界域】，而是【李队不让他跟乔时组队】。
这表达的好像是同一件事，但侧重点完全不同。
“你刚才只是表达的措辞不太准确，对吧？”张薇问道。
许弈平静地与她对视。
李文太敏锐了，有些许弈自己都没想清楚的事情，他已经发现了端倪。
【时间小偷】被解决后，他什么都没说，于是李文也什么都没说。但后续他跟乔时相处时, 李文都会“不经意”地隔开他们。
许弈平时只是没那么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他的而已，他又不傻，自然发现了端倪。
李文在含蓄地表达着自己的立场：接纳你当队友没问题，其他的别想太多……
这时，许弈就感觉问题有点棘手了：仔细一想就发现，乔时周围的人，没一个喜欢他的！李文的态度，其实很有代表性。
他还能像以前那么无所谓么？
许弈想起了乔时的话：有些人，其实不是你的敌人。
决定了！他要开始实施【化敌为友】作战计划！
张薇默默咽下到了嘴边的感叹词，然后果断将望远镜丢了回去，自己从装备箱里摸出一个新的，“咳，我对你没有意见哈，我就是觉得，自己的事情得自己做。”
许弈若有所思：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指的是张薇自己拿望远镜，还是别的什么？
只是没等他深想，张薇就打断了他，“有情况！”
许弈和张薇这组的任务是：查清小爱女士的所有的异常特性。
但自从被清理局抓住后，小爱就不太配合。
许弈进行过武力值胁迫，没用。
张薇和许弈干脆演了一场戏，在审讯过程中透露信息：乔时等人已经去了爱丽丝
庄园，他们会告诉小爱的同伴，她已背叛。小爱无动于衷。
但两人也不急。他们假装转移小爱的途中监管不严，让她有机会跑掉。
其实，两人作为尾巴，一直紧紧跟随着。
知道情况不妙的小爱，肯定会拿出自己压箱底的【能力】，无论是联系爱丽丝庄园也好，还是展现她控制其他人偶的能力极限也好……总之，这就是他们摸清她底细的机会。
但小爱一直安静地坐在清理局押送异常的车上，什么都没做，这就有点出乎许弈和张薇的意料了。
张薇的能力本来就挺擅长感知，许弈的实力也不用多说，两人联合起来，却没感觉到任何异常因子的泄露。
张薇透过望远镜，能看到小爱看着窗外定定地出神，仿佛又变成了一动都不会动的人偶。
真是奇了怪了。
就算怀疑这是陷阱，也得试一试吧？反正这又不亏。如果真的是清理局的疏忽，那可就是血赚啊！
张薇都有点替她着急。
这时，张薇忽然说“有情况”，倒不是小爱终于按捺不住动手了，而是局里出事了。
清理局多出了个【人】。
他很自然地在局里走动，仿佛本来就是那里面的一员，导致其他工作人员都没怀疑：清理局其实衔接着许许多多的部门，可能是其他部门来的生面孔，这很正常。真有问题，他也进不来。
直到他坐上电梯，有人问他，“去几楼？”
他回答：“啊？我不知道啊？我想回家。”
这懵懂的回答，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时，大家才发现，谁都不认识他。
再然后，他们终于从监控中还原了他的身份：他是小爱女士带去攻击客户、乔时的假人模特中的一个（所有相关材料都已被清理局回收，查验后就放在整备室里）。
监控显示：
他与其他塑料假体混在一起躺在整备室内，突然，他一个仰卧起坐就从地上坐了起来，迷茫地环顾着四周。他似乎对自己为什么会呆在整备室里一无所知。
然后，他打开整备室的门走了出来。
因为他本来就在清理局“里面”，【外人混不进来】这一条愣是没能在他身上生效。
这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安全漏洞啊！
好在这个活过来的“人”，就像一开始出现在人类世界的小爱女士一样，有点懵懂，没有直接表现出攻击性。当然，如果他表现出攻击性的话，或许大家会更早发现他的不对劲。
他看起来真的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也不像之前那些假人模特一样，有种明显的不和谐的“塑料感”。
这个假人的活化，仿佛就是个开始。
很快，第三例、第四例……没有身份信息的【人】从整备室走了出来。
局里的分析员认为：
“人偶小爱给这些假人注入了活化因子，活化因子需要时间生效。如果没有充足的时间，那些假人就算短时间内能【苏醒】，也是肢体僵硬、只会服从命令的傀儡。而现在，时间够了。”
其他人都喷了：那些假人模特都被带回来这么久了，之前没发现异常，现在才说他们身上有【活化因子】，是不是有点马后炮啊！
那分析员也不客气地呛回来，“不同异常的特性不一样，这是常识！有些东西没有先例，我们有啥办法！我们也是从无到有地在摸索！”
该研究员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这种【活化因子】，用通俗易懂点的说法就是，灵魂。
这也是他们之前对假人的身体反复进行研究后，却始终没发现问题的重要原因。
他们搞错了重点：小爱没有对假人的身体动手脚，她只是唤醒了他们的灵魂。
“灵魂……人偶还有那玩意儿？”有人惊诧。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他们没有了攻击倾向，看起来又与普通人没啥区别，性格各异，却又有种很单纯、很无害的感觉。
“我可以问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吗？”
“这、是正常的实验吗？这里到底是哪里？你们这样，我有点害怕。”
“……”
与他们作对比，关押着他们的清理局像是在做某种非法实验的反派势力。
关着他们，已经让他们感到了恐慌。那样子看起来怪惨的。可总不能把他们放进正常的社会里吧？
局里焦头烂额，请求张薇、许弈的支援。
但果断被张薇拒绝了，“我们回去有什么用？许弈不会哄孩子，只会进行人道主义处决。哦，可能也没那么人道主义。另外，我也不会。你们自个儿想想办法。”
当然，张薇拒绝得这么快，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一直盯着的小爱终于有动静了。
握着望远镜的张薇清楚地看到，窗边的小爱女士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家伙，知道假人什么时候会“活过来”！
张薇好像明白为什么小爱没上钩了：小爱本来就想好了借假人【复苏】逃脱！
比起别人给的“破绽”，她给自己创造的机会更保险。
事实上，如果不是张薇、许弈想要测试她，把她带了出来，本来小爱呆在清理局里，借机逃走会更容易。
小爱是突然被带出的清理局，她甚至怀疑过，自己的跑路计划是不是被发现了。
好在兜兜转转，小爱的逃脱计划终于付诸了行动。
小爱跳车后，又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若非许弈和张薇的计划就是跟踪她，可能真的会被她甩掉。
没发现跟在身后的尾巴后，小爱便径直前往了市中心。
她上了作为本市的地标之一的钟楼，这里四面都有着极好的视野，同时，也很适合作为一个【信号释放点】。
这里就是个重要商圈，附近有多家商场，不缺各种服装店，甚至是手办店。各种形态的人偶应有尽有。
此时，有人可能会发现，那些人偶动了一下，可能是眨了眨眼睛，也可能是动了一下胳膊和腿。
但这变化的速度太快了，就算看到了，他们也会以为是自己眼花。
熙熙攘攘的商场，无事发生。
然而，许弈和张薇都知道：这不是幻觉。
这就是人偶被活化的过程。
“她在试图活化这附近的人偶！快测她的极限是多少！”
“直线距离，五百米！”张薇举着测试的仪器来回跑，她擦了把汗，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感觉到了恐怖。“至于她能活化的人偶数量上限……目前没有看到。”
只要在距离之内，都有被活化的机会。
这能力也太逆天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活化需要时间。这是一个过程。只要打断了这一过程，问题应该不大。
张薇问：“现在收网吗？”
他们肯定不会让小爱完成活化。
许弈想了想，说：“不，等我再测一下她的能力上限。”
张薇一愣，“那我再去运一点人偶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
许弈的方法是：用他的能力来模拟一个个人偶的存在，承接小爱释放出来的活化信号。
你能活化的人偶数量没有上限？好巧，我也想看看我的能力上限。
张薇无言以对。
好吧，这作风非常的许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无形的波纹正在城市上空震荡逸散开来。
张薇无聊到想刷手机了。
她干脆给忙乱的局里支招：那些【人】明明才活过来，凭啥觉得被关在里面是不正常的？
“你们就给他们灌输观念，他们呆在局里，接受实验，就是正常现象。问问他们有没有生病要住院的概念，问问他们有没有课业没通过要被老师留堂的概念……”
“想回家？可以啊，得先完成【指标】。要让他们形成认知，我们是在害他们吗？那都是为了他们好！”
清理局众人：……
为啥感觉张薇这不做人的套路，乔里乔气的？
张薇翘了翘嘴
角：呵呵，以为她那么多笔记是白记的吗？那不得学几手？
而钟楼上的小爱，心态快要炸裂了：咋回事？这越来越多的人偶是咋回事？不会是正好碰上人偶库存被送过来吧？
她感觉自己今天有点倒霉：逃跑计划差点出了意外。需要唤醒的人偶突然不断增多。
同伴越来越多本来是好事。但莫名其妙地来这么多，小爱也发现自己吃不消了。
不知道为啥，她还觉得这些同伴比人偶还人偶——抱歉，她不该这么形容的——但这就是事实。
她很努力地想要找到“他们”的灵魂共振，却一无所获。
这是啥品种的木头人偶啊！
小爱的脸色渐渐苍白。
“平均信号变弱，她的能力上限出现了。”
而且，由于信号都被许弈截断，那些真·人偶的活化进程反而被打断了。
在无数信号石沉大海，始终无法唤醒人偶之后，小爱终于明白情况不妙。
她转身就想混入人群，但前后的路都被许弈和张薇堵住了。
情势对她来说应该非常糟糕，但小爱的脸上没有惊慌，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的使命结束了。但重建这个世界的秩序并未结束。”
小爱从钟楼上一跃而下，吓得周围的人发出尖叫。结果发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竟是个塑胶人偶。
许弈凑过去检查了一下，只见她那玻璃一样的瞳孔中，闪过两行字：
【交易失败】
【方案调整重启中】
这啥玩意儿？
许弈皱起了眉。
张薇正要跟着凑过来看看，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监控【爱丽丝庄园】的网络账号，一直都由她在进行。而这个本该沉寂的账号，正跟客户聊得火热。
“亲亲，你的眼光很好，【小爱】【丽丽】这两个人偶，是我们店主的得意之作哦，要不要再搭一个【丝丝】？”
“折扣？好吧好吧，看在你很有诚意的份上，给你打个八折……”
这家店铺本来就挺有名，有客户找很正常。但“店主”有反应，那只能说：见了鬼了！
许弈想到了刚才在小爱的眼球上看到的东西，隐约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此前他们一直觉得，关于小爱的那笔买卖是个意外（店主不知道自己交易的人偶会变成异常），小爱算是误入现实。
但如果，这不是个意外，而是一种主动入侵行为呢？
局里早有推论：【爱丽丝庄园】可能无法用一般的形式对现实进行干涉。“交易”，就是人偶小爱进入现实的方式。
许弈的新想法仍然符合这个推论。但从被动的“误入”变成有预谋的“入侵”，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断掉他们的网络，阻断他们的联系！”许弈立刻道，“不要让交易进行下去！”
可清理局这边手动拉闸了，那交易页面仍不受控制地自动跳转，直至客户付款完成。
第125章 第 125 章 最不是人的，最像个人……
人偶之家。
乔时带着林佳音, 快速地在弯弯绕绕的下水道里穿行着。
乔时的想法很简单：这个界域有她、有林佳音都不了解的规则与变化趋势。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部分变数没反应过来前，迅速达成目的！
林佳音紧紧跟着乔时, 没再说什么“不用带我走”“你们直接离开就不会受伤”之类天真的话。
林佳音能那么快接受“活过来”的人偶世界, 那是因为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她期望的。可乔时刚才说的那些，只会让她感觉鬼故事成真, 格外瘆人！
有林佳音这个“造物主”帮忙带路, 乔时抄小路的效率大大提升。
她本来想先去提醒一下死神。可当她们找到祂时，死神正在跟两个人偶聊天。
林佳音立刻将乔时拉了下来, “嘘，他们是社区办公室的人偶。”
“社区办公室？”乔时立刻想到了她刚进这个世界时，在电线杆上看到的针对流浪人的告示。那告示打着的就是社区办公室的名义。
“对。我不是跟你说小爱、丽丽和丝丝是我创造出来的最重要的人偶么？她们就是社区的主要负责人。别误会，这不是她们掌握特权的意思，这个办公室就是为了维护人偶世界的正常运行而存在的。”
这是一个乌托邦, 自然不存在什么权力分层。
但这也是一个刚刚诞生的世界, 总会有需要修复的bug，社区办公室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乔时若有所思。
“难怪……我感觉这里的普通人偶不知道你的存在。在他们看来, 人偶世界一直存在着，这个世界有自己的【历史】, 他们对人类的看法会引用【有学者说】。而作为修bug的小爱，却知道你是他们的创造者。”
林佳音摊了摊手，“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有时候我觉得这样也挺有趣的。可能我随便说的一句话，就成为了这里的学者考试的重点。”
“等等，既然有三个可以修bug的人偶知道你造物主的身份，也知道你厌倦了当宠物人，她们就不能配合你修改一下规则吗？”
总不至于将林佳音迫害成流浪人吧？
林佳音认真地说：“我说过的，她们不是特权者, 她们是规则的维护者。”
乔时有点想吐槽，但看到林佳音认真的表情，她到底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吭声。
理想主义者有啥好嘲笑的呢？有时候操蛋的是这个世界本身。
与此同时。
结束了演讲与应酬的死神有些意犹未尽地感慨：祂都有点喜欢这个人偶世界了。
祂很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状态，很喜欢振臂一挥，追随者众的感觉。
正准备回去跟乔时吹一下自己的战绩，有两个人偶走到了祂的面前。
死神很熟练地收敛了自己的表情（虽然很怀疑祂有没有表情这种东西），摆手道，“抱歉，我不签名。向你的朋友及身边的人宣传我的理念，就是对我最好的支持，谢谢！”
祂已经无师自通地拿捏起了名人的款儿了。
然而，他面前的两个人偶完全没有被他打动的迹象。
他们公事公办地说：“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要签名的。我们来自社区办公室，小爱女士想要见你。”
巧了么不是？
死神想起来，之前乔时还交代过祂，让祂打探一下小爱和丽丽这两个人偶的情况，没想到“情报”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种好事死神怎么可能拒绝？
祂正要让那俩人偶带路，突然又感觉有哪里不太对：等等，找祂的是谁？
小爱女士？
祂没记错的话，那家伙不是在现实里被抓了么？
“你们这里叫小爱的人还挺多哈……”死神顺口道。
两个人偶莫名地看了祂一眼，“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有一位小爱女士。”
死神的动作突然就卡住了。
这种主动送上门的情报，果然大有问题！
此时再看两个面带微笑的人偶，死神只觉得他们笑里藏刀、不怀好意。
祂也顺带批判了一下这里的审美：看起来挺精致，其实假假的。
幸好他们的死神大人来了，可以帮很多有眼光的人偶纠正他们的审美问题，回归“真实自我”！
死神暗搓搓地给自己贴金，同时也得思考：祂应该赴约么？有没有什么办法悄悄给乔时递个消息？
可就在这时，死神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笑盈盈的声音，“你是在别的地方见过我吗？”
死神扭头看去，站在祂身后的，赫然就是祂在清理局见过的小爱。
当然，那时候死神是骷髅挂件的形态，看到的小爱跟现在这个有体型差。但祂看得出来，这就是同一个人偶。
这咋回事啊？
死神的脑子都快打结了。
虽然祂一直觉得自己的智慧吊打除乔时外的所有人，但实际上，思考就不是祂擅长的领域。
不过，祂跟着乔
时混了这么久，那种“心虚但嘴硬”的气质已经学了个十成十。
死神拽拽地回道：“哦，可能见过吧。毕竟你长得有点大众脸。”
小爱：……
其他两个人偶：……
小爱对他们说：“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想跟祂单独聊聊。”
“好的。”两人很顺从地离开了。
然后，小爱就看向了死神，“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死神可不吃这一套，“不是，你来找我的，还要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能不能少整点套路？”
小爱又被噎了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笑容不变，表现出了极好的涵养。
然后，她确实不兜圈子了，直接道：“你在做很危险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停手。”
哦豁，原来不是因为现实的事情，而是因为祂的【审美倡议】来找祂的？
死神感觉自己大略有了数。
乔时原则之一：敌人越不喜欢的事情，越要做。因为这才是“有效攻击”。
死神装傻道：“啊？在这个爱丽丝庄园里，我们不是不能互相伤害吗？哪有什么很危险的事情？难道你说的是我倡议【反对歧视，多元审美】的事情？”
死神的戏不是一般的多，祂立刻将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我很害怕”的模样。
“很多人偶都说这是好事，支持我捍卫自己的权益，除了歧视我的……小爱女士，你不会也在歧视我吧？”
当然，死神表现出来的效果，没啥被欺负的感觉，倒是挺让人害怕的。也就这里面没一个正常人，不然非得吓哭小朋友。
祂这帽子扣得，那也是越来越熟练了。换做一般人偶，肯定得诚惶诚恐地解释了，但小爱仍然面不改色。
“你应该很清楚，这里不存在歧视，他们、不、应该说是我们，对你都没有恶意。只是你心里有这样的概念，所以将这个概念带入了这个世界，错误地引导了他们。”
死神承认，小爱说的很有道理。但，那咋啦？
祂两手一摊，“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你自己去跟他们说啊。你可以坚守你的立场，我也可以坚守我的，对吧？道理都是越辩越明的。”
小爱沉默。
她、或者说，任何人偶，都不可能去跟死神辩论。
这么做，或许可以让一些摇摆者坚定正确的观念，但也会让死神获得一批忠实的拥趸，反而会导致矛盾越来越大，人偶之间的割裂越来越明显。
“停手吧。你就当发发善心，可以吗？”
小爱换了个口吻，“有一部分人偶，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进了医院。这个世界的平和被打破，对你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死神笑了。
善心？不好意思，这种东西，祂正好没有。
世界失衡对人偶们来说肯定不是啥好事。但对祂来说怎么不算好事呢？
“如果我不停手会怎样？你们会杀死我吗？”死神笑嘻嘻地问。
小爱没有回答。
尽管她表情平静，但死神相信，她肯定是在暗暗憋着怒气。哈哈，祂就喜欢别人看祂不爽又杀不了祂的感觉！
死神对人偶世界的喜欢再度+1。
见小爱没别的话要说，祂摆摆手，溜溜达达地走掉了。
然而，死神不知道的是，站在原地的小爱看着祂的背影，轻声道：“为什么不呢？”
夜晚的阴霾爬上了她的脸，精致中又有几分鬼魅。
……
乔时将刚“出院”的傀儡娃娃给拉进了下水道。
傀儡娃娃迷茫地眨眨眼睛：咦？这位也在这儿？那跟乔时有主仆契约的死神是怎么躲过反噬的？
乔时没时间给她一一解惑。
只见乔时将双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将重要的使命交给了她，“人偶们曾努力帮助你，现在他们生了病，是时候向他们伸出援手了！”
“啊？”傀儡娃娃懵了。
有任务给她，傀儡娃娃完全可以理解。但向人偶伸出援手是什么鬼？难不成人偶跟他们是一边的？
乔时耐心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生病么？就是死神的审美扭曲和道德绑架，一会儿你就回去照顾病人，并严词控诉，死神等人偶的做法就是另外一种霸凌。这么多同胞都因为他们受到了伤害，难道不是他们的错吗？”
毫无疑问，这不是在平息事态，而是给事态添一把火。
乔时还不知道，人偶小爱已经看穿了死神搅风搅雨的计划，并拒绝与祂辩论。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乔时想加速规则的破裂，自有其他帮手。
傀儡娃娃目瞪口呆，愣愣点头，“哦哦好的。”
人人都说异常是最危险的，哪怕与人类达成了契约。但傀儡娃娃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家伙比她危险一百倍吧！
她机械地转身，就要去实施乔时的计划，却被乔时一把抓住，“不着急，你先说说你们进来之后的情况，尤其是特别需要关注的东西。我们也顺便去看看李队。”
这个界域正在背离林佳音的初衷。源头是什么？哪部分规则的表现最明显？
乔时希望能从傀儡娃娃这儿得到一些情报。起码与林佳音给的信息有个对比。
她也不太想跟这种变数硬碰硬。但这种时候，就得做个应急准备。
“啊？我也说不好，有什么特别需要关注的东西……”傀儡娃娃有点呆呆的。
别担心，她并未因为这场病留下了啥后遗症，她这个反应，也是出于一种正常且正确的考量：傀儡师那组的重点跟乔时这边完全不一样。傀儡娃娃觉得，她认为特别需要关注的东西，未必是乔时认为的！
这种想法，当她跟着一起见到李文时达到了巅峰。
傀儡娃娃下意识地想给李文找件衣服，就被乔时拦下了，“啥衣服值得你冒着被规则惩罚的危险送啊？”
傀儡娃娃：……
她好像知道为啥死神到现在都安然无恙了。
李文泪流满面：竟然还是最不是人的，最像个人。
两位女士先顺便地瞄了一眼他常年锻炼的身材，然后非常正人君子地抬高了自己的视线，在李文恼羞成怒前，乔时赶紧说：“天黑了，我们啥都没看到。”
李文：我信你个鬼！
但没办法，他现在就是这么狼狈。
李文果断转移了话题，“外面好像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些人偶本来一窝蜂地跑来看我，后来就都走掉了。”
“我知道。”乔时言简意赅地对自己的计划进行了说明，又说了从林佳音这儿得到的疑点，希望李队能给分析分析。
“说到这个……我想到了一件事。”李文也随之严肃了起来，“刚才我好像看到了小爱。我以为我看错了。人偶可能长得很相似。但你这么一说，我感觉那应该就是小爱。”
连【幽灵店主】都出现了，现实中一个【小爱】，界域内一个【小爱】，很稀奇么？
“话说，人偶有克隆技术吗？”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人偶专家”林佳音。
“人偶怎么可能克隆？你们不要用人类的思维揣测人偶。但就像刚才他说的那样……”林佳音指了指李文，“人偶可以长得很像，当然，也可以做得一模一样。但人偶的灵魂，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变数难道是克隆人偶之争？
林佳音不记得她在人偶世界里搞了这样的元素。
又或者说……【小爱】本来就是小爱自己搞出来、并放出
去的另一个身体？
可为什么呢？林佳音更不理解了。
乔时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但站在这儿思考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她果断与李文进行下一步安排，“佳音说了，十二点之后，人偶就会进入睡眠状态，这是你逃出来最佳时机。”
乔时敢趁着人不多，过来跟李文交换信息，却不敢立刻将人带走，那绝对会引来人偶追兵。
起码，得有个【安全时段】。
人偶世界的时间与现实世界同步，也有日夜交替。
当然，这里没有真实的日月，太阳、月亮都是一个概念型的设定，人偶也没进化到研究太阳或登月的程度。
社区办公室的上方，有一个巨大的钟楼，那上面显示的时间，就是人偶世界时间变化的标志。
十二点的钟声一响，人偶们就会进入安眠状态。
虽然讲道理，人偶哪里需要“睡眠”这种东西？但当初林佳音就希望、乃至羡慕他们跟人类不一样，可以有充足的睡眠，这也就形成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可这时，刚才还呆呆的不知道在思考啥的傀儡娃娃突然有了反应，“不对。深夜不会更安全！”
如果深夜是安全营救时间，她当初救走眼镜和傀儡师，也不至于那么狼狈了。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后，人偶们仍然会在外面徘徊，他们说是值夜。我不知道具体规则是什么，也从来没有在那时候出去过，因为直觉告诉我，这么做会死。”
傀儡娃娃给出了与林佳音截然不同的信息。
这关键信息，让所有人立刻意识到，午夜，恐怕就是【变数】发生的时间节点！
“乔时，你还记得么，那个进入现实的小爱就是在午夜十二点突然展现出了自己的人偶形态……”
乔时当然记得。问题是，他们来得及在午夜来临前，将一切搞定么？
第126章 第 126 章 第二次入侵现实
感觉到气氛的凝重, 林佳音其实想说：也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从【人偶进入睡眠】到【一部分人偶进入睡眠，一部分人偶值夜】这一规则变化，不是挺科学、挺合理的么？只能说明这个世界的规则在完善。
但她到底没能将这种强行解释说出来。
因为她自己很清楚：“科学”“合理”跟这个世界就不搭。这是个乌托邦世界, 本来就不会有危险存在, 根本不需要值夜。
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两个多小时。
“娃娃, 记得我刚刚交代你的任务吗？你现在就回医院, 鼓动大家质疑死神等人偶，说他们伤害无辜。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当然, 不要让人感觉你在闹事，你只是在【关心】大家。”
傀儡娃娃老实点头，比傀儡师在的时候都乖，“我知道了。”
“队长，一会儿你自己想办法溜吧。”
“明白。”
李文肯定不能一直被关下去。他能感觉到, 驯化和认知扭曲都已经开始。
乔时知道的人类守则, 都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可李文却发现，那些条款正很自然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不需要任何人为他说明、解释。
现在李文的理智可以与这种污染对抗，但找机会跑路也是必须的。
再说了, 如果午夜的变数真的出现，总有用到他这个团队最强战力的时候。
乔时顺手在玻璃房附近放了几瓶杀人剂。当然，是没有一滴真货的那种。
如果李文的逃跑行动不幸被人看见，那些人偶又正好看到了杀人剂，那第一反应，应该就是给李文喷杀人剂。这么一来，反倒能给李文的逃跑创造时机。
只要假杀人剂够多，人偶们就会发现杀人剂没用, 哪怕后来看到真杀人剂，也不会拿来用了——有那个工夫区分真假，流浪人早跑没影儿了。
“佳音，我们就去找克隆人偶的源头吧。你觉得，谁有这种模仿的本事？”
乔时一边说，一边思考着线索，“我之前有听到他们给死神介绍了几个换肢、整容大师……会不会是其中一个？”
林佳音无奈道：“问题就在这儿。单纯论技艺，每个人偶都做得到。”
每个人偶都继承了她制作人偶的能力，只是继承程度不一。
林佳音的理念是创新，她本人不会做一模一样的人偶，因为她认为，那种流水线产品最低级。这里的人偶创造力各不相同，但【模仿】这种基本功，那是大家都会的。
一个个查过去？那得查到猴年马月去！
那问题就从“谁有能力这么干”变成了“谁会这么干”。理论上讲，人偶们继承了林佳音的理念，不会随便搞仿制。
这问题对乔时来说，反而比较简单了。
她果断拍板，“谁的克隆体出现了，就先查谁！”
小爱就是第一嫌疑人偶。
或者说，乔时觉得，三位拥有姓名的人偶都有嫌疑。毕竟，这个世界产生变化，她们理应最先察觉。
乔时和林佳音很快就摸到了社区办公室的附近，这里距离李文被关着的地方不远。
这个人偶社区的规划就是如此。居民区挨一块儿，社区功能型建筑挨一块儿，包括医院也在附近。
透过窨井盖的缝隙，乔时观察着这栋堪称附近最显眼的建筑。
它像是一座充满童话风的城堡，悬于最高处的时钟指针正在不停走动着。人偶们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时间提示。
乔时观察了好一会儿了，期间一直有人偶进进出出。
根据林佳音的介绍，这是一栋开放型建筑：城堡大厅作为社区办公点，今天突然有不少人偶生病，这里肯定会很忙。塔楼往上，就是供每个感兴趣的人偶浏览参观的地方，平时人就没少过。
这两个因素一叠加，她们很难有潜入的机会。
所以，林佳音更建议从小爱家里查起。
社区办公室是公共空间，小爱、或者小爱她们很难在这里做一些隐瞒其他人偶的事情。真要出了第二个小爱，大家早就发现了。
乔时还没放弃，纯粹是出于“就近原则”。现在是她们距离社区中心最近的时候，等回了居民区，想要再回来调查，那将浪费大把的时间。
她希望能在午夜降临前，掌握更多的线索和主动权。
“这真的是离城堡最近的一个窨井盖？那里面没有其他的下水道通道么？或者暗门之类的？”乔时忍不住追问。
林佳音擦了把冷汗，“呃，没有。这个人偶世界的设计初衷不是用来打地道战的。”
下水道的存在，本身就与人偶们的习性相适配。
哪怕不去找大师换脸、换身体，他们日常也可能会有各种不同的装扮，下水道就是处理这些装扮废料的地方。就比如乔时刚进下水道时就摸到的黏糊漆面。
理论上讲，社区办公室这个功能区域没有类似的废料要处理，没有【下水道】专门通过去很合理。
这也是林佳音觉得，克隆人偶必然不可能在这里诞生的重要原因。
由此，林佳音还提出了一个想法：可以从下水道废料的数量、材质反推哪些人在造人偶，以及人偶的类型，可以大大缩小排查范围。
这个提议就很专业。
可惜她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做这件事。
只有前期的“碰运气”调查全都落空，她们才可能按照这个方案来。
乔时不信邪地在附近区域转悠了两圈，屡屡碰壁，嗯，这是字面意思的碰壁。正如林佳音所说，这里没有直通社区办公室的“路”。
乔时duangduang地敲了两下管壁，泄气道：“咱们走吧。”
林佳音正要跟上她的脚步，却发现她又停下来了。
乔时发现刚才的回声有点不对劲。
“你刚才跟我说了那座城堡地上的结构，可地下结构呢？”
林佳音奇怪地瞅了她一眼，“可这座城堡就没有地下结构。”
乔时又往那个方向敲击了两下，然后走了几步，朝另一区域的管壁敲了敲。前后敲击形成了不同的声音，后者要
比前者的声音瓷实、沉闷得多。
这下林佳音也变了脸色，她同样发现了：城堡的地下方向是中空的！
不需要乔时提醒，林佳音已经去附近哼哧哼哧地搬来了一个电钻，钻出了一个相当勉强的通道，乔时又在旁边踹了几脚，总算可以让人爬过去了。
城堡下面的地下室同样漆黑一片。两人打着手电四处观察。
这里相当宽敞，就是气味没比下水道好到哪里去——都是各种材料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有点呛人。
这就是一个制造人偶的工作室。林佳音对此非常熟悉。
工作台上摆着各种材料、零件和工具。
而它的两侧，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完成品，差点将她们吓了一跳：当她们手电的光打过去的时候，感觉就像人偶正注视她们。
等她们缓过这口气来，就发现这些人偶的目光是死的——它们与外面那些人偶不一样，是没有生命的存在。
“小爱你见过了，这个金发的就是丽丽，短发的是丝丝。”林佳音语气复杂地给乔时介绍。
是的，这地下室里的人偶，全都是那三位人偶的复制品。
林佳音不明白，她们究竟想干什么？
“她们想进入现实。”乔时站在工作台前，回答了林佳音的疑惑。
只见乔时摁亮了一个放在工作台上的平板，平板上显示的就是爱丽丝庄园的网店账号。
“亲亲，你的眼光很好，【小爱】【丽丽】这两个人偶，是我们店主的得意之作哦，要不要再搭一个【丝丝】？”
“……”
一行行与客户的最新对话跳了出来。
新一轮的幽灵交易又出现了！
不管乔时怎么摁，都没办法把订单取消掉。
克隆人偶在这儿，交易账号在这儿，还在社区办公室本不该存在的地下室里……
哪怕乔时的信息未能与现实同步，也不难猜出人偶们的真正目的：这不是被动的交易，是她们主动向现实投射力量。
为什么要投射力量？
最简单的答案就是：她们想反向入侵现实。
可为啥啊？林佳音还是想不明白。
爱丽丝庄园里面不是很好吗？这里可是人偶乌托邦。现实又有啥好的？她宁愿在这里当流浪人都不想出去。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节奏清晰的脚步声。
乔时立刻关掉平板，拉着林佳音钻回下水道。
她还想找点材料堆在洞口遮掩一下，却被林佳音制止了。
林佳音小声说，“丝丝有强迫症。里面东西的位置一变，她就会发现的。”
她拿出了颜色类似的挡板，遮住了洞口——这是她去找电钻时就一起准备好的。
地下室里，小爱三人一起进来了。随着她们入内，地下室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第一轮交易已失败。不过，我也摸清了那边的不少底细。”
“不要引起清理局的注意，尽可能多唤醒同胞。不要让他们过早暴露，等他们真正苏醒，混入人群，就可以做更多事情。”
“准备好进行第二轮交易吧。这回，我们三个一起去怎么样？”
“可以。”
“有时间的话还得多做几具身体……”
她们的眼睛在发光，连带着几个复制体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好像具有了活性。
在本体说话时，复制体也张开了嘴，说出同样的内容，形成了诡异的和声。
林佳音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偶灵魂。但一个人偶，却可以用一模一样的身体作为媒介，将自己一部分灵魂投射到另一个身体里。
【人偶灵魂】什么的，对乔时来说，或许是难以理解的东西。但对林佳音这个创造者来说，却是看一眼就懂的概念。
突然，短发丝丝的目光投向了地下室的一角。
乔时心里一跳，她有种对方正在隔着缝隙与她对视的感觉。
但乔时习惯了各种极限操作，她的手到底是极稳的，愣是抖都没抖一下。
“丝丝，我们该上去了。好像医院那边也出了乱子……”
丝丝终于收回了视线。
外面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她们去处理，三人匆匆离开。
她们离开后，地下室重新回归黑暗的怀抱。
林佳音和乔时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确保她们不会杀个回马枪。
然后，两人又迅速钻回了地下室。
眼看着无法阻止平板上的交易，乔时就将目光转向了那些人偶：卖家发不出货，照样可以导致交易失败的吧？
毁掉这些人偶，是不是就能解决问题？
“电钻借我用一下。”乔时准备先卸个胳膊和腿什么的。
但盯着面前的人偶看的乔时，没发现旁边的人偶的眼珠子往她这边转了转。
没办法，她们的光源只有手电，视野就是比较窄。
有什么东西自旁边递了过来。乔时以为是林佳音将手电递了过来，顺手去接，一双冷冰冰的手用力地握了上来，将她钳制住！
乔时的冷汗冒了出来。
林佳音一扭头，就看到了一人一人偶“友好”握手的画面，电钻差点砸在了自己的脚上。
随着买家完成付款，小爱、丽丽和丝丝将部分灵魂分过来，完成品陈列架上的三个人偶开始真正苏醒！
林佳音握着电钻冲上来，却被人偶一脚踹飞了出去。
乔时则被掐住了脖子，狠狠掼在了墙上。乔时猛踹它的膝盖关节。一阵令人牙酸的喀拉声响起。
掐乔时的力道变小。乔时反向挂在了那人偶的肩上，给另外俩人偶一人一肘击！
乔时占据上风了吗？
乍一看去，好像是如此。
但她心里却有一种违和感：不是她很强，而是对手在变弱。
很快乔时就发现，这不是她的错觉：是三个人偶在【消失】。
她们即将进入现实，完成那笔交易。
无论是乔时，还是林佳音，似乎都无法逆转这个过程。
“给我颜料笔！”乔时大喊一声。
乔时在人偶衣服上挥笔写下一行字：
【家有智障，联系家属张薇：153XXXXXXXX】
写完一个，她又扑过去抓下一个人偶。
林佳音看得一愣，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也挥舞着画笔冲了上来……
此时，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一小时。
现实。
“你确定，这栋别墅戒严后，没有任何人出来过？”
“我确定。不信的话，你们也可以查看警戒带上的信息。”
张薇遗憾地挂了电话，冲许弈摊了摊手，“爱丽丝庄园那边还是没有异动。看来交易后，她们不会用常规的方式进入现实。”
“意料之中。准备好大海捞针吧。”许弈的情绪还挺稳定。
第一个小爱，就是突然出现在城市的某个角落的。
他们已经让守在爱丽丝庄园外面的人严阵以待，同时也在盯着小爱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但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收获。
这意味着，人偶进入现实后的出现地点可能是随机的。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
第一个小爱，是有热心司机报警，才能那么快进入他们的视野。可接下来，他们要做好没那么幸运的准备。
但这时，张薇接到了一个电话。
“啊？哦……好的好的，谢谢你。”张薇刚挂一个，又一个电话响起……
接连三个电话后，张薇的表情有点古怪，“人好像都找到了……”
第127章 第 127 章 入侵现实人偶的特殊用……
爱丽丝庄园。
地下室。
那三个人偶消失后, 林佳音看了看这一地狼藉，果断放弃了复原的想法。
“我们要不要撤？”
这么明显的【案发现场】，瞒不了太久。而且, 苏醒的克隆人偶察觉到她们的存在时, 本体应该也得到了信息同步。
“再等等……请相信我队友搞事，啊不, 拖延时间的能力。”
林佳音：你刚刚说的是搞事对吧？我绝对没听错是吧？
乔时没关注林佳音那想要吐槽的表情, 她在复盘着刚才的战斗，“这种克隆人偶, 好像不受这个世界的规则保护。我反击了也没啥事。”
他们在现实世界拿下【小爱】时，那个小爱同样不受【人偶至上】理念的保护。
林佳音迷茫地眨眨眼，“这意味着啥？意味着我们应该趁机把这几个复制品毁掉？”
她不太懂这些异常相关的规矩。
看着乔时的各种操作，总有种开了眼界的感觉。
她不知道的是，这还真不
能怪她业余。那些懂异常的“专业人士”, 看乔时的操作, 也时不时会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啊不……我就是习惯性地总结一点规律。”乔时摇摇头，“现在先不着急销毁她们了。”
虽然最开始, 卸胳膊卸腿之类的想法确实就是出自于她。
但想到在人偶的背后写张薇的联系方式后，乔时的想法就有了变化：或许, 这会是对外传递信息的方式？
乔时让林佳音帮忙盯着平板，页面有任何变化都要提醒她。
乔时则将张薇的联系方式写在了每个复制品的背上。
一开始，平板上的页面毫无变化。
这平板仿佛自有一个程序在操控着一切，平板本身只能起到一个显示屏的作用。她们既不能对交易进行干涉，也无法作为店主对外传递信息。但对乔时来说，这上面显示的信息同样非常重要。
乔时刚给每个复制品写完联系方式，林佳音就发出了一声惊呼，“它跳出了交易失败的弹窗, 然后又自动跟外面的人聊起来了！”
一行行聊天信息跳了出来。
“这回的交易对象是……小爱和丽丽！”
乔时又找了一块布，写下与张薇联系的暗语。
一则，提供人偶意图入侵现实、这几个是真实人偶复制品的信息。
二则，测试张薇是否收到了她这边的信息。并测试每个交易开启的节点：是不是进入现实的人偶死亡，新交易才开启。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张薇需在逢“五”的时间杀死这俩复制品。比如十一点零五分等等……
在乔时快速写下这些信息时，林佳音将几个小爱和丽丽都摆在了一起。
那三位人偶已经将这里所有的复制品都注入了部分灵魂。按照她们摸索出来的规律：交易后对应的复制品会被随机激活，并进入现实。
乔时和林佳音无法确定哪个小爱或丽丽会被激活，只有摆在一起，一会儿才能方便乔时操作。
“你要是看到她们动了，帮我吸引一下她们的注意力。”
一手提着电钻，一手拿着手电的林佳音紧张地点头。
她就站在小爱们和丽丽们的面前，这个站位适合吸引注意力，但又有着一段安全距离，方便她脱身。
倒是乔时站在人偶们的身后，距离却很近。
忽然，乔时右手边的小爱动了。她的头没有扭动，整条胳膊却以不可思议的弯折角度，一把朝离她最近的乔时抓了过来。
林佳音抱着电钻，晃动着手电，吸引着她的注意，“嘿，你的对手在这里！”
与此同时，乔时已经写完了对应信息，与林佳音配合，吊着那两个人偶，她看似在主动出击，阻击人偶进入现实，实则在将那块布不动声色地缠在人偶身上……
人偶消失。
十一点十五分。
又是一个交易失败的弹窗。
然后【幽灵店主】再次物色起了新的冤大头，交易对象是三个人偶。
乔时再次提出测试要求：交易的人偶全部死亡，则会触发交易失败，并进行下一轮交易。那只死一个呢？
十一点二十五分。
这回跳出来的是【交易异常】提示，幽灵店主没有再寻找客户。
但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小爱的复制品突然又动了起来，并消失在地下室里。
这下乔时知道了，若交易未完全失败，缺少的那个人偶会补上。
乔时继续提出更多测试条件：克隆体得到的信息会同步到本体，那张薇他们抓到人后，能不能给她们提供庞大、可怕的信息量干扰她们的本体呢……
医院。
傀儡娃娃的眼里饱含泪水，“不就是审美差异么？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么过分的事情？你们没有错，该道歉的是他们！”
一开始，她还有点不太适应。
不过正所谓：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嗷嗷讲了两句之后，她寻思着：这好像也没那么难嘛？
这不，傀儡娃娃也渐渐掌握了窍门。
她有死神没有的优势：她比死神更真诚、感情更充沛。
没一会儿，本来就忙乱的医院在她的“煽情演说”下变得更混乱了。
当社区办公室的人偶赶来，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试图寻找最初的那个挑事者时，傀儡娃娃果断把自己缩回了人偶堆里。
跟无所畏惧的死神不一样，傀儡娃娃见识过这个界域的厉害，她谨遵乔时的叮嘱，不当那个出头鸟。
然而，不管她怎么躲，那个叫小爱的人偶，目光很快就锁定了她，并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这些拥有姓名的人偶，在这个人偶世界拥有特别的声望，大家自动为小爱让出一条道来。
“无论你之前做了什么，我们都不计前嫌地接纳了你。反过来说，这些人偶已经生病了，你不该再折腾他们。”小爱盯着傀儡娃娃看。
那眼神让傀儡娃娃很有压力。之前含在眼里的泪珠正好骨碌碌地滚落下来，“对、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忙……”
乔时说的，不要去跟规则硬碰硬，最后一定要落脚在“好心”和“无意”两个词上，把无辜装到底。
效果很好。
周围的人偶本来是任由小爱跟傀儡娃娃沟通的，他们都相信小爱女士。但看到这一幕，他们觉得小爱女士可能对傀儡娃娃有些误会。
“小爱女士，这是怎么了？你别误会，她确实在帮助我们。她胆子比较小，你这样容易吓到她。”
也有人偶向傀儡娃娃解释道：“别紧张，小爱女士只是看起来比较严肃，其实对大家都很好。她就是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傀儡娃娃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摆，“我、我真的没有做错事情吗？如果做错了，请你们告诉我，我都会改的。”
有人偶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真的没有，我们都知道，你是为我们鸣不平。”
众人偶看向了小爱，仿佛在说：你也同意我们的想法的吧？
小爱：……
事情变成了这样，她还能说什么？
难道要说“为你们鸣不平的傀儡娃娃别有居心，你们别信”么？
那搞得好像她是站在死神那边的，觉得这些病人是活该受罪。
之前那个该死的骷髅架子还好说，现在这个“可怜巴巴”的人偶，无疑要更加麻烦。
可她分明记得，这家伙之前不是这个画风的啊？咋突然间变成这样了？
小爱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微笑道：“对，不好意思，我刚才的态度是稍微严肃了些，吓到你了吧？我的意思是，病人们需要休息，马上就是午夜了。”
她将警告融入了微笑中。
“马上就是午夜”，既是陈述人偶们的休息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也是在提醒娃娃：该收手就收手，否则那将会是你完蛋的时间。
只能说，小爱的“社会经验”还是太浅，换做乔时，有机会KO掉对手，是绝对不会明牌的，那不是给人应对的机会么？
反正傀儡娃娃听到威胁后，更不敢将扯来的大旗丢掉了。
只见她怯怯地眨了眨眼，“可、可我觉得，我过来安慰他们之后，他们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人偶们的病本来就是一种自我怀疑、自我折磨的“心病”，现在傀儡娃娃将病因推到别人身上，可不就是会有所好转么？
这法子根本治标不治本，甚至还在撕裂人偶群体。
奈何对生病的人偶来说，有个治标的方法也很好啊！
他们顺着傀儡娃娃的话一感受：诶？对诶！他们是感觉好了不少！
人偶们看向傀儡娃娃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有些人也来安慰他们了，但就是没啥效果，如同空口白话。有些不着调的还想让他们也整成骷髅架子。
这种事情不能对比，一对比，就显出傀儡娃娃的“用心”来了。
他们甚至为她的“专业”找好了理由：她生过病，肯定比他们更懂病情。
小爱女士当然不会害大家，但这方面还真未必有傀儡娃娃的这种造诣。
所以眼看着小爱女士也没别的事情要说了，本来准备
去休息的众人偶重新将傀儡娃娃簇拥起来，与她沟通“治病技巧”。
被挤到外面的小爱：……
她想说点什么、或是做点什么，但突然，她浑身一震，眼里迅速地闪过了奇异的光芒。
小爱立刻扭过头，与丽丽、丝丝隔着人群相望。
是她们另一部分正在苏醒的灵魂传来了重要信息：有人闯入了地下室。
很可惜，另一个她们没能解决掉闯入者，就先进入了现实维度。
——要去处理掉地下室里的老鼠？
——不着急。稳定当前局面最重要。
她们已经在无声中完成了交流。
地下室的闯入者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阻止克隆人偶进入现实。很显然，那两个流浪人类失败了。
虽然克隆体没能直接把人解决掉，让她们有点失望。但那又如何？两个流浪人类躲在地下室里，啥都干不了，不足为虑。
死神、傀儡娃娃这种能动摇人心、直至撼动世界规则才是当前的最大麻烦。
反正马上就要进入午夜了，稳住大家，让大部分人偶进入睡眠。她们会在此期间修复所有问题。明天，这里又会是和谐美好的人偶之家。
听说人类也喜欢在午夜的时候修BUG的呢。可能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时间段吧。
但很快，三人的动作又出现了接二连三的迟滞。
是现实维度的她们自己，在将重要信息同步回来。
【现实身体已遭遇控制】
【交易失败】
【方案调整重启中】
三人有点傻眼：等等，三个克隆体不是才进入现实吗？这才多长时间，就没了？
用人类的话讲，这叫落地成盒？
有时候运气不好是这样的，可能正好撞在了清理局的那些人类手中，他们确实有些手段——第一次，她们还能这么安慰自己。
好在她们早就准备好了好几具身体，不久前全都注入了灵魂，马上就可以进行下一轮的力量投射。
但第二次失败也来得飞快。
【现实身体已遭遇控制】
【交易失败】
【……】
这已经不能用运气差来形容了！地下室里的闯入者绝对动了某种手脚！
丝丝果断抽身出来，决定去将地下室的麻烦解决清理掉。
而紧接着，不管是前往地下室的丝丝，还是小爱和丽丽，都在持续收到各种类似【交易异常】的提示。
然后，她们感觉脑瓜子还是嗡嗡作响。那是克隆体在不断同步她们认为很重要的信息。
可问题是，真的有这么多【重要信息】吗？那些信息密集得，已经影响到她们本体的行动了！
她们的表情有点僵硬，动作也变得木然，一看就是不太聪明的人偶……
第128章 第 128 章 乌托邦白天与午夜崩溃……
十一点四十分。
地下室。
乔时和林佳音再次听到地下室外面传来声音。
两人立刻钻回下水道撤离。
跑出一段距离后, 她们好像甩掉了追兵。也可能没有追兵，因为地下室里的烂摊子会绊住那些人偶。
“接下来咱们咋办？”林佳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
“保护自己。然后, 等待。”
乔时好像讲了句废话, 但其实就是眼下真实的局势：能做的事情她已经做了，她需要时间验证效果。
死神和傀儡娃娃将会在这些人偶心中种下“反规则”的火种。同时, 她也已经跟现实联系上, 暂时破坏了人偶们的入侵计划，并且想出了用克隆体干扰本体的方法。
但这把火能烧到什么程度, 她的方法有几分效果，那就需要时间的发酵和验证了。
乔时也有点遗憾。当初在【大逃杀游戏】那个界域中，规则一被打破，游戏世界的天空就出现了裂纹。游戏世界崩坏到什么程度，一眼可见。但在这里, 人偶们的情绪被煽动起来了, 却还没出现这种迹象。
也许是这个界域的规则由所有人偶共同构建，所以要比游戏世界更稳固。
也可能是人偶们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却还未对规则本身产生怀疑与影响吧……
一边说着，乔时和林佳音从跑路状态变为了快走。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幽静的地下世界内回荡, 有种奇异的和谐感。但乔时却觉得这脚步声有点大了，下意识将脚步放得更轻了一些。
那声音仍然是哒哒哒的。
乔时突然感觉后背发凉！
她的前方，是一无所觉地往前走的林佳音。而她的身后，有个人在以乔时同样的频率落脚，导致脚步声要比正常更响一些。
但因为频率是相同的，在这种管道错落的地方，有点回声也很正常，很容易让人忽略那一点违和感。
与此同时, 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上。
乔时明明没有出声。但这个“背后灵”却意识到了她的【警醒】！
没办法，身为一个正常人，乔时发现自己的处境时，肯定会有气息与小动作的破绽，除非系统提前给她“镇定”过。
那一瞬间，乔时有想过跟身后的人偶搏斗。但她又迅速冷静下来，不对，她不能把这人偶当成克隆体。想想李文的前车之鉴！
“跑！”
这是唯一的选择。
乔时喊出声时，身体也动了。但来不及！根本来不及！
那只手钳制住她的同时，另一只手伸到她的面门之前，一阵水雾朝她喷了过来。
乔时直挺挺地倒下。
林佳音跟着乔时学了很多，但她到底没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听到声音，竟然还回头慌张地张望了一下，这才开始狂奔。
过了一会儿，乔时诈尸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追逐她们的那个人偶是丝丝。乔时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地下室外响起的动静只怕是个陷阱。丝丝恐怕从回来抓捕她们时，就做好埋伏准备了。
没有第一时间动手，是因为丝丝准备跟上来看看她们会去哪里，却被乔时中途发觉，那就只能动手了。
短距离内迅速清除流浪人？没有比杀人剂更好的选择了。
但丝丝没想到的是，她不知道在哪儿顺手拎来的杀人剂，正好是被乔时掉包的其中一瓶。
乔时被水雾喷到的时候懵了一下，幸好她的反应快，又努力发挥出了演技，开始装死。
丝丝就去追林佳音了。
但让乔时感到奇怪的是，丝丝明明不知道那杀人剂是无效的，却没对林佳音用。而且刚才，她还听到丝丝说了一句话：“终于找到你了。”
嗯？这就是造物主的待遇么？
乔时一边想着，一边追了上去，准备给林佳音分担一点压力。
跟人偶对打是不可能对打的。但别忘了，乔时在这片地下世界布有陷阱，只要她给正在跑路的林佳音一些正确指引……
当丝丝第三次把自己的身体从管壁上撕下来，脾气再好的人也烦了。
不是，这都是啥玩意儿啊？
各种拌脚线也就不说了，随时能泼你一身的油漆、胶水更是坑爹：丝丝一开始被泼到的是油漆，那没啥好怕的，结果遇到胶水倒下来时，她也直接伸手格挡，那就遭了老罪了。
这是人想出来的陷阱么？
是，这能坑到人偶，但你人类自己就不怕了吗？
她们曾经的主人也不是这种风格的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答案就是：有人在帮林佳音。可刚才那个流浪人类已经死了啊？
本来丝丝就在因为克隆体不断传回来的信息，脑瓜子嗡嗡的，她只是暂时调整好了状态。结果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她感觉脑壳更疼了。
不，好像哪里有问题！
杀人剂生效得太快了！
就主打一个全是演技，没有一丝真诚呗？
丝丝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杀人剂，第一次产生了被假冒伪劣产品坑的愤怒。
可人偶乌托邦里，怎么可能会有假冒伪劣产品！
流浪人类果
然是秩序的祸害！
就在这时，铛铛铛的时钟声音也传入了地下。正在追击与逃亡的三人不约而同地动作一顿。
午夜十二点到了。
外面的路灯依次熄灭，挂在天上的假月亮似乎也被乌云遮住了光亮。
死神打了个哈欠。
这个时间点，似乎是人偶们的入睡时间。连祂都受此规则的影响，感到了困意。
那就先睡会儿吧。外面要是没人的话，祂的演说也没意义。
祂躺在柔软的床上，瞳孔中的鬼火刚刚熄灭，危机的预兆突然涌上心头。祂直接在床上一滚，本来锯向骷髅架子的锯子滋滋地切向被褥，大片的棉絮飘出，很快就锯到了床板。
床板在这锯子面前，也就像一块豆腐。
但那个人的目的不是切豆腐，而是，切死神！
于是，锯子再次被高高举起，切向了那骷髅！
死神也终于看清了那家伙的面孔——人偶小爱。她的瞳孔在黑暗中，仍泛着漂亮但漠然的冷光。
死神差点因为走神被锯到，有那么一瞬间，祂怀疑自己在做梦。
“说好的不会伤害同胞呢？”
这翻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只要……你不是我的同胞就好了。”小爱的嘴角轻轻一勾，手中的锯子则迅猛地砍向死神的头颅。
你们还有这么灵活的准则？
死神不太信。
如果他们说谁是人偶，谁才能成为人偶的话，那他早就被人拿下了，还需要等到现在？
而且，【说谁是人偶，谁才能成为人偶】这种事情，也不该在一个乌托邦世界存在。因为这会是一个极好的排除异己的理由。
今天我可以因为A理由说你不是“自己人”。明天他就可以一味地B理由说我不是“自己人”。
若是如此，哪里还轮得到乔时或者死神来煽动？
一边胡思乱想着，死神的骷髅手紧紧握住了摁死过来的锯子的边缘。
化生为死的能力仍然无用，不过祂的纯力量应该恢复了不少。所以，祂试图夺过锯子，掌握主动权。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死神的那点挣扎似乎没用。
锯子还在往下压，滋滋地贴近了祂的头骨。
死神敢肯定，祂在外面遇到的那个小爱，绝对没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这强度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曾经的祂，对束缚在这具骷髅身体里是有点不满的。但再怎么不满，祂也不乐意让人毁掉这具身体！
这可不是腐朽国度，在别人的界域里，骷髅被拆散架了会发生什么，祂都不敢想。
死神爆发着，将锯子抬起了一两个厘米，然后又在床上猛然一滑，脱离了小爱的直接攻击范围。
再然后，祂迅速地翻出了居所。
祂也不傻，没必要在这里跟小爱硬碰硬。这种时候，就得看看乔时怎么说了，她的脑子更好使，总会知道这些变化的源头和应对方法的！
可当死神到了外面，祂发现，可能不需要乔时在场，祂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天上没有滚滚乌云，真正将月亮给遮蔽的，是裂痕，横亘整个界域天空的裂痕。
死神自己就是界域之主，祂可太清楚这是啥玩意儿了！
也就是说，哪怕祂啥都没做，这个乌托邦世界都是要碎裂的！
倒不如说，这个世界到现在还能维系着，才叫奇迹。
小爱能灵活将祂判为非人偶、祂的力量逐渐恢复的原因找到了。在这种崩溃边缘的世界里，某些规则的约束变弱，可再正常不过了。
虚无的罡风吹来，无所畏惧的死神，突然打了个哆嗦。
祂看到了不知何时堵在了正前方的小爱。
她握着锯子，背对着死神。而让死神感到恐惧的，自然不是她的神出鬼没，而是，她的后背上有一个大洞，那空洞上的气息，与虚无的裂隙同出一源！
这个疯子，竟然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裂隙的载体，并利用了【虚无】的力量。
难怪哪怕是祂，都没法儿硬扛！
……
“有点麻烦啊！”丽丽看着灯火通明医院，有点发愁。
大部分人偶都已进入睡眠。就连社区办公室都熄了灯。
医院还不熄灯，是因为有不少人偶在傀儡娃娃的撺掇下扛住了困意。
丝丝去解决地下室的问题了，小爱会将那骷髅架子磨成骨粉，那医院这边，就交给了她。
她已经给医院大门上了锁，避免人偶们闯入茫茫夜色里。这倒不是问题。问题是，那傀儡娃娃有点苟，一直跟其他人偶呆在一起，找不到她落单的时候。
或许，早在这个傀儡娃娃变成大麻烦前，她们就该将她处理掉的。
可惜了。
丽丽暗叹一声。
她该去值夜了。否则这些还醒着的人偶，会发现端倪的。
在丽丽盯着傀儡娃娃的时候，傀儡娃娃也在偷偷注意着她。
看着丽丽好像放弃了自己，偷偷走进了一个无人的黑暗房间，傀儡娃娃的好奇心随之升起：这里面会不会藏有她的秘密？
傀儡娃娃决定悄悄跟过去看一眼。
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倒是窗外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她始终不相信，午夜后的爱丽丝庄园是个安全的地方。哪怕是跟这么多人偶在一块儿，她的直觉也没有发生变化。
但现在，她不出去，就是探头瞅一眼，总可以的吧？
她把这房间的灯都打开了。亮光总是容易让人有安全感。
然后，傀儡娃娃看到了丽丽的后背，以及后背上的空洞。那个部位本来是穿着衣服的，但衣服已经被虚无绞成了齑粉。
理论上讲，整个丽丽都该随之变成虚无。可她又诡异地还存在着。
而那空洞，给傀儡娃娃的感觉，与她的危险直觉如出一辙！
傀儡娃娃刷一下关上了窗户！
可她的耳畔，却听到了一个声音，“你看到了，对吗？”
……
“真是见了鬼！”
下水道世界。
乔时和林佳音都抱着这个念头狼狈逃窜。
午夜的钟声响起后，追逐她们的不再是人偶丝丝，因为称之为炮、弹丝丝会更为准确。
弯弯绕绕的通道？丝丝一概视而不见。只要呈直线地轰然撞过去就好了。她撞过的地方，就是最直接的通道！
那速度、那力量……乔时和林佳音之前所有的布置，已经起不到半点作用，简直就像小孩过家家一样！
乔时的嘴巴发苦：人偶还能超人化，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仿佛看到了许弈版本的人偶。
麻烦的是，这个【许弈】不是她这边的。
地下通道的碎石砸在了乔时的脑门上，但这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她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劲风！
这时，前方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拽住了她。
是成功“越狱”的李文。
他亲眼看到了午夜来临的瞬间，这个世界出现的变化。毫无破绽的白天与濒临崩溃的午夜是怎么杂糅到一起的？
李文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界域！
乔时早就说过，有需要他武力值的时候。而这诡异的状况让他更不敢耽搁，立刻来捞人了。
他另一只手上已经提溜着林佳音了——她比乔时更早差点被抓到。捎上乔时后，李文几个起跃，空间与空间的距离被缩短，他迅速
带两人回到了地上。
可紧接着，距离三人的不远处，砰地一声，地面被暴力砸开，丝丝也随之跃出！
第129章 第 129 章 人性形成生命。人性毁……
天上那裂隙孤悬的场景, 镇住了乔时。
她甚至没去管身后的追兵（主要这种时候她也帮不上忙，只能说一句相信队长了）。
不久前，乔时还在感慨, 这个世界只怕要比那个大逃杀游戏世界稳固很多, 被她折腾了这么久，也没看到丝毫破绽。
原来, 稳固什么的全是错觉。都不需要她折腾, 这个世界本来就大有问题！
为啥乔时能确定这不是她搞出来的？
这可不是乔时想甩锅。如果这是第一次出现的【漏洞】，丝丝她们理应惊慌失措地应对突兀的裂隙, 而不是毫无反应地继续追杀他们。那模样看起来，她们已经对裂隙的出现习以为常了。
所以，【世界崩溃中】就是人偶世界变得跟林佳音记忆中不同的原因？可为什么？
“她们疯了！”
死神吱哇乱叫着飞奔过来，与乔时等人会合。
一前一后，小爱与丝丝对他们形成了夹击之势。
死神迅速从李文那里接过了乔时。以前都是祂站在乔时的肩上指点江山, 现在换做祂来扛着乔时了。
死神有种诡异的安心感。
嗯, 面对这些不做人的人偶，果然还是得让同样不做人的乔时来对付。
死神有点激动, 但还是精准提炼出了中心意思：她们的身体连接着空洞，连后背都已被“蛀空”。她们就是在利用虚无的力量, 才会变得这么强。
“也许，不是她们想要拥抱虚无，而是，世界的空洞，就是由她们而起。”
她们自己在否定这里的规则，否定乌托邦的存在！
人偶不会生病，除非与规则相悖。傀儡娃娃根本不是第一个在这里“生病”的人偶。
她们比她更早病了。而且病得更重。毕竟，傀儡娃娃的“病”是单方面受罪, 撼动不了这里的规则，否则，她们也不会留她到现在。
死神和李文能听懂乔时的话，但林佳音却一知半解，“这是什么意思？”
死神的情商跟许弈有的一拼——约等于没有，祂瞅了林佳音一眼，可不管扎不扎心 “意思就是她们监守自盗。”
监守自盗这个词或许不太准确。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本该是规则维护者的她们，成为了规则的破坏者。
林佳音一下子沉默了。
虽然在死神戳破一切前，她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乌托邦世界本没有危险，不需要值夜，午夜的危险就是她们本身。
但她对她的人偶总归是有一层滤镜的，这本来就是她的梦。不到最后，她不想醒来的梦。
没想到比林佳音更受刺激的是小爱和丝丝，“你胡扯！我们永远忠于职守，我们只会维护这个世界！”
两人异口同声，表情悲怆，而动作更是毫不迟疑：她们要先砍了胡言乱语亵渎她们的死神。
李文、林佳音一组受到的攻击大大减轻，倒是死神又开始带着乔时跳来蹦去了。
乔时那叫一个后悔：果然还是队长比较靠谱。
“……你刚才就不能委婉一点吗？”乔时吐槽着。
死神敏捷地躲闪，也没忘记回话，“诶？你不都是这么做的么？我跟你学的。”
论起拉仇恨值，她才是专业的。
乔时感觉风评被害。
如果没有必要，她可不会去平白无故地得罪人！异常也一样——口嗨又不是清理异常或界域的正确方式。
再说了，她还在狗系统的监督之下。哪怕对着异常，她都带着三分笑。
至于有时候莫名其妙拉到自己身上的那些仇恨值，乔时表示她也不想的。
感觉到刀锋从自己的脸上擦过，乔时立刻本着友好交流的原则喊道：“我相信你们！你们不想让林佳音误会对吗？我可以帮你们解释！”
一般的嘴炮对异常无效。除非……能拿捏住她们在意的点！
之前丝丝不愿对林佳音喷杀人剂，后来乔时拉走大部分仇恨值时，丝丝都要先抓林佳音，现在两人又轻易被死神的话刺激得红温。
合理推测，林佳音身为造物主这张牌还有大用！
小爱和丝丝没有停下，但动作稍缓。
乔时心中一动：有门！
“虽然午夜的危险是你们，但值夜者也是你们。你们只是想将危险屏蔽在人偶们的认知之外，对吗？”
她们默认了。
“既然我们都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也许可以谈一谈？把问题的源头解决，是不是比打打杀杀更合适？”
结果，在众人的惊愕中，小爱的手径自指向了林佳音，“问题的源头，是她。”
神明创造了乌托邦。人偶之家有了生命。
人偶们也欢喜地驯养了第一位人类。他们都很喜欢她，她是他们的幸福源泉。人偶们也希望为她带去快乐。
但有一天，这个人类消失了。
大家有些忧伤，但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因为这里是人偶乌托邦，生活在这里的人偶理应是快乐的。
他们照常生活着，讨论着驯养下一个可爱的人类。
但小爱、丽丽和丝丝三位人偶没有振作起来。因为她们知道，她不仅是他们驯养的人类，也是这里的神明。
神抛弃了他们，而人偶们对此一无所知，他们遗忘了她。
她是不是发现了他们的愚蠢才离开，她是不是对他们失望了才离开？
小爱三人忍不住胡思乱想，随后，问题出现了。
她们生了病。但她们又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
她们以为自己的毅力战胜了病情，但实际上，“思想”是无法靠毅力战胜的东西。
她们不想让自己去想，却还是会想。她们努力克制，却在往另一个方向偏移。
某一天，裂痕就出现了。
不，她们不能让这个世界崩溃！
她们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秩序维护者，所以就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堵住漏洞的载体，努力将问题留在了午夜。
这是连死神都不想实施的疯狂计划，因为不是一般的痛苦不说，她们迟早会撑不住的。
她们干脆用这份力量想办法补救。
只要【人类守则】变成无法选择的铁律，这一切错误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不，林佳音认知中的人类守则与后来的人类守则有了区别。
只要她们神明回归，是不是一切都能恢复？她们没想到林佳音还在这里、就在地下，她们以为她回了现实。
那只要现实被同化，她就会回来了吧？于是，入侵现实计划开始了。
人偶，都该得到自由，都该拥有灵魂。这也是她的夙愿，不是吗？
她们觉得自己的计划非常巧妙：
一来，分出部分灵魂，可以减轻自己在午夜时的痛苦。
二来，人偶之家本来与现实井水不犯河水，为了规避这一限制，她们不仅用【交易】欺骗了规则，合理进入现实，一开始还特意限制了那个克隆小爱的记忆。而午夜的痛苦，自然会让她想起自己的使命。
然后，一批又一批的麻烦就出现了。
哦不，准确地说，只有这批算是麻烦。
上一批最多是跑了俩可能驯化的人类有点可惜。
而这一批……甭管乔时怎么甩锅，这裂隙突然变得这么大，跟她这一行人就有脱不开的关系！
当然，小爱她们也已经拥有了成熟的【解决问题】的经验：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让问题以另一种形式“消失”。
就像人类守则，原来的它无法形成约束，那就让它变成能真正形成约束的。
虽然有麻烦，但同样的，她们也有了突破性进展：林佳音再次出现了。
林佳音茫然又震惊地听着这个版本的故事。
一定要形容她的心情的话，大概就是：诶？祸国妖妃竟是我自己？我还有这潜质？
缓了一会儿，林佳音下意识地挣脱了李文，往前走了两步，“不是，你们早说啊……我跟你们走。”
她从未想过让事情变成这样，如果一切的根源都在她身上，如果她出面就可以解开所有的结，那为什么不呢？
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这样正好。
小爱和丝丝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林佳音，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会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她们还没打下现实的江山来着！
随即，她们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喜色，甚至主动收
起了武器，朝林佳音伸出了手。
但这时，乔时一把揪住了林佳音，“你不能过去。”
人偶眯起了眼睛，盯着这个祸害。
林佳音先是有点惊讶，然后对她笑了笑，“没事的。我本来就属于这个世界。不必将这当成一种牺牲，她们说得对，这叫回归。”
“不是，我是想告诉你，就算你过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牺牲林佳音一个，就能解决问题。乔时会同意吗？
那不废话么？问题应该是，乔时有啥资格不同意？林佳音是成年人，乔时又不是她的谁，有啥权力为她做决定？
但如果白白搭人进去，那乔时是不乐意的。
“如果神明的守护，可以让这个世界恢复正常的话，这个世界就不会变成这样。因为你从未离开。问题的根源不在于你，而在于她们身上的人性。”
一般的人偶，只需要【快乐】就可以了。但小爱她们不行。
她们被倾注了太多的人性，除了喜乐，还会有怒与哀。
一般人偶的脑子是机械僵硬的，只会按照特定模式思考。但小爱她们不行，她们会想得更多。
林佳音的“离家出走”，只是让问题提前爆发出来了而已。就算林佳音继续当她的宠物人，她们也会继续形成更多烦恼与问题。
从某种程度而言，乔时让死神和傀儡娃娃煽风点火，也是在给那些人偶注入人性（虽然只是相当片面的人性）。
有了人性，必然与纯粹的乌托邦背离。
乔时对林佳音说：“你再问问她们，你自愿跟她们回去，她们会不会将【人类守则】纠回来？”
不会。
“她们能不能放下所有的疑虑？”
不能。
“如果不能，那界域裂隙又出现了怎么办？”
入侵现实、同化现实。
因为她们还是会想，是不是糟糕的现实给人偶世界带来了不好的影响。那么，还是把现实给解决了吧。
有了人性，又习惯了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那简直是最可怕的。
有点像许弈。不过许弈的问题可能是【没人性】。
唉，沟通真是一门好技能。你不试试，都不知道，事情兜了一圈之后还是会回到原点。
林佳音努力想将这个死结盘活，她看着小爱和丝丝，“那我用【我跟你们走】为条件跟你们交涉呢？”
她不再是直接跟她们走，而是想让她们答应修改【人类守则】的认知问题，以及，不再干涉现实。她根本没有同化全世界的野望。
然而，小爱与丝丝的表情格外平静，“我们不与人类谈判。”
林佳音是造物主，却也只是宠物人，当然也或许只是流浪人。
“有些权利放弃时很轻松，但想再拿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乔时轻声感叹。
心里正百味杂陈的林佳音忍不住瞅了她一眼：她跟乔时接触得不多，但感觉死神说的没错，无论是扎心还是拉仇恨，全都是“家学渊源”。
林佳音小声道：“先别说风凉话了。现在咋办？”
牺牲她没用。但不牺牲她吧……小爱和丝丝的表情已经在变化了。
她们蓄势待发。
情况危急啊朋友！
但乔时反而淡定了下来，“不，我的意思是，有些东西拿回来不容易，但只要你愿意，谁都抢不走。”
林佳音一愣。
“当初有亲戚打你家产主意的时候，你不就抱着哪怕一个子儿都拿不到，也不会便宜他们的想法跟他们斗的么？”
现在也是一样的。
只要林佳音下定决心，接受这个乌托邦的覆灭。
“如果我无法下定决心，你的计划就无法推行吗？”
“呃，那倒不是。我就是怕你受太大打击，想安慰你一下来着。”乔时想证明，她跟死神真心不一样。
从个人喜好、系统限制等各种意义来说，乔时都比较喜欢做名正言顺的事情。
要是走过场失败，那没那么名正言顺也行。
林佳音：“……谢谢。我早就下定决心了。接下来呢？”
认识乔时不久，她就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乔时的一举一动都在说明这一点。
只是现在局势有所转变，看起来像是他们毁灭人偶世界前，人偶会先拆掉他们。乔时哪来的信心？
“队长、死神，去找娃娃！”
小爱她们其实有着聪明的疯狂：一般人哪里想得到将“病情”转为自己的力量？
乔时以前也没想过。但知道了她们变强的路子，现在倒是可以抄抄答案了。
第130章 第 130 章 人偶们的选择
“我在这儿呐！”
傀儡娃娃也在一路狂奔。
她发现丽丽的秘密时, 她所在的那个病房就咔哒一下被上了锁。丽丽堵死了让她跟其他人偶会合的路。没辙，她只能直接撞破窗户，跑了出来。
看到乔时一行人, 傀儡娃娃有种终于回归大部队的激动。虽然大部队也在被单方面追杀, 但咋说呢，可能大家一起上路, 没那么孤单吧。
傀儡娃娃看到, 乔时正在激动地向她挥手。
呜呜呜，这位平时还是很亲切的……她心里感动着, 但这时，乔时的声音也飘了过来，“娃娃，上！干掉她们！”
傀儡娃娃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亲切个鬼啊！大魔王还是那个大魔王！这是要让她去送啊！
脚底与路面用力摩擦，发出吱地一声。她有点不敢靠过去了。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自己还能不知道么？
当然, 停下是不能真的停下的，丽丽的杀意, 越来越近了。稍稍的迟滞，简直就是找死。傀儡娃娃不得不再次提速！
只是她分辨不出, 到底是身后满脸杀气的丽丽更危险，还是前方笑容满面的乔时更危险……
“娃娃，你相信你跟傀儡师之间的羁绊吗！”
傀儡娃娃当然相信。否则，傀儡师和眼镜就没机会逃出去。
但当着乔时的面，她迟疑了。
傀儡娃娃得先考虑一下乔时的意图：这位该不会想让她喊着羁绊啊什么的去冲这三个可怕的人偶吧？
虽然她知道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可电视上也不会有个人在旁边提醒：你这么喊着冲过去就能赢。
这根本就没有那种燃起来的气氛！犯怵的气氛倒是营造得挺好。
傀儡娃娃很谨慎地回答，“你之前提醒过我，不要过度回忆与他的关系。”
这是规避规则惩罚的小窍门之一, 也是为了避免她犯病。谁让娃娃和傀儡师的主仆契约与这里天然犯冲呢。
乔时却说：“现在你不需要回避了。去回想、去违抗！生个病挺好的。”
傀儡娃娃：？？？
“她们跟你一样是病人。想想她们后背上的空洞，再看看天上的裂隙，你能感应到什么不？”
乔时一边险之又险地躲过小爱的锯子，一边朝傀儡娃娃喊着。
傀儡娃娃忽然一愣。
她感觉到了【危险】。
而这份【危险】，也代表了力量。
“病情”，就是一个连接人偶与虚无腐蚀的节点！
对午夜的危险感知，傀儡娃娃早就有了。她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直觉。现在一看，这更像是她身上的【节点】对裂隙的回应。
她之前努力回避着危险，而小爱她们则主动拥抱了这部分力量！
有了乔时的提醒，傀儡娃娃很快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
她要做的，就是模仿小爱她们的路子……
傀儡娃娃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起来就是个极好的攻击目标。
她已经被丽丽手上的钢丝圈在攻击范围内。泛着冷光的钢丝猛然勒向了她的脖子！
傀儡娃娃不是什么血肉之躯，但再好的人偶材料，在这特制钢丝前也就是一堆脆弱的黏土。
可这时，傀儡娃娃突然抬起手拽住了那钢绳。
她的动作透着一股随意，仿佛只是随意地捻住在风中飞舞的蛛丝。丽丽那恐怖的力道与速度好像都消失了，变成了与傀儡娃娃半斤八两的水平。
不。
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丽丽变菜了，而是傀儡娃娃也得到了裂隙力量的加持，变成了与丽丽势均力敌的存在！
傀儡娃娃的身上倒没有像小爱她们那样出现空洞。
因为空洞腐蚀并非从后背开始，而是从“心”开始，由内到外。
小爱她们早就在利用这种力量了，腐蚀程度更深，连带着后背都已被凿穿，才会让众人看到空洞。
傀儡娃娃的嘴角阴恻恻地向上一牵，“刚刚，把我追得像狗一样的就是你么？”
她反客为主，双手用力，将钢丝缠向丽丽！
被侵蚀绝对不是什么美好体验，混乱且破碎的规则就像无数利器，反复切割着她的心。意志稍微弱一些的，肯定已经承受不住了。
可她是谁？她是在人偶的梦幻之乡，都没忘记傀儡师的娃娃！
她已经受过了够多的规则惩罚。所以，这点痛苦能把她击溃么？非但不能，反而让她觉得，她现在强得可怕！
特制钢绳在两人的角力间撑不过一个回合，迅速断裂。
娃娃丢开了钢丝，一把揪住丽丽的衣领，将她拎起又砸向地面。
然后，两人就变成了纯蛮力的对打。
虚无与虚无力量的对轰，那叫一个天崩地裂。路面崩碎出无数碎石，咔咔地四处飞溅。
这很不优雅，不是娃娃的风格。但傀儡师又不在，无所谓！娃娃顺手抹了把脸，把一把灰抹在了脸上。
丽丽明显没讨到什么好处。
正在追杀乔时等人的小爱和丝丝见状，立刻先去支援丽丽了。
没办法，那骷髅架子和人类都太滑不留手，知道打不过她们，就一直吊着距离跟她们玩追击。这种情况下，就不如先集中力量，把傀儡娃娃解决了。
她……竟敢模仿她们！
四人的战斗，不只是地面上飞沙走石，就连天上也出现了奇异的现象：裂隙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彼此撕扯、撞击，形成了阵阵惊雷，又有电弧窜来窜去，照亮半边天空。
正常的界域不会有裂隙。而正常的界域裂隙也就是个虚无的存在，不会有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异象。
会出现这种现象，是因为娃娃与小爱她们的对决。
这不只是力量的对决，也是规则的对决。
虽然她们利用的力量好像是同源的，但本质上正好相反：小爱她们秉持着【人偶至上】的理念，而娃娃则奉人类为“主人”，她是人类这边的。
这也是乔时让娃娃上，而不是让死神上的重要原因之一。
死神和乔时没有真正的主仆契约在，但娃娃跟傀儡师是有的。这种直接的对立，可以更快搅动那本来就在拉扯的规则。
那种层级的战斗，连李文都帮不上太大的忙。
但他们有其他帮忙的方式——
削弱人偶那边的规则！增强娃娃这边的规则力量！
她不需要真正在力量上击败小爱三人，只要属于娃娃这边的规则能“赢”，她就能赢。
只要她赢，那最坏的结果是这个乌托邦崩塌，啥都不剩。而且这会是一种规则上的破碎，与许弈那种蛮力解决界域有区别，如此一来，作用在眼镜身上的认知扭曲就会失效。
最好的结果就是：娃娃可以白得一个界域。
这其实就是一种另类的界域权柄争夺。乔时对这套路熟悉得很。
“死神，去把那些醒着的人偶都喊出来，没醒的也尽量弄醒。”
“队长，你可以在她们的战斗区域周边，设置一个封印吗？能让大伙儿看到画面，听不到声音的那种。”
“佳音，你跟我回地下室，我们得继续给外面传信。”
一行人再次分工。
乔时给外面传信的目的就是：让张薇他们增强一下对三个人偶的干扰。
是的，【用复制体干扰本体】的测试计划一直在进行着。
尽管界域内，小爱三人好像神色如常。但仔细观察她们的神态、动作，就会知道，外面的干扰时不时会有效果。
没有比一直在跟她们交手的乔时等人更清楚这种变化了。
每隔十分钟，外面就会换一种干扰形式，看看哪种更有效。
当然，张薇他们看不到里面的效果，乔时也不清楚外面的具体操作。但她只要把“哪个时间段干扰测试效果最好”的消息传出去，剩下的，外面就知道该咋整了。
这操作就是在给傀儡娃娃减轻压力。
虽然他们没准备让娃娃走纯力量取胜的路线，但也不能让她被单方面摁着打吧？那多委屈啊！
要是让傀儡师知道了，回头不得找乔时算账？
必须狠狠上干扰强度！
等乔时和林佳音传完消息再返回地面，外面已经跟白天一样热闹了。
死神和李文的工作都卓有成效。
熙熙攘攘的人偶在封印圈外，神色茫然又惊恐。
这场面，比很多人偶生病这件事，更让人不安。
别以为人偶们的到来会增强【人偶至上】的概念。他们没有疑虑的时候是可以的。可现在呢？
小爱她们努力将秘密藏于暗夜，是图啥啊？就是知道这种事情被大家知道，对这个世界的维系没好处啊！
更别说现场还有“人偶相残”这种绝不该出现的画面。
死神和娃娃在午夜前留下的那些疑窦，此刻正在生根发芽、野蛮生长。
小爱三人想回头解释情况、疏散人群，但娃娃怎么可能给她们这样的机会？
她再次将人拖回了战场。
而她们不离开封印圈，外面的人是听不到里面的声音的。那解释权，就到了乔时这边。
当然，这种时候，几个人类都不方便露面。但相关重点，乔时已经交代过死神了。
只见那骷髅架子再次站了出来，“各位朋友，大家不要慌！先冷静一下！”
虽然死神没站在C位，但人偶的目光自动向祂聚焦而来，让祂感觉一阵满足。嗐，祂可太享受这种感觉了！
“你们也发现了，我们的世界濒临崩溃。”祂努力克制住了语气中的欢欣雀跃，“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人偶们焦急地接话。
“因为小爱女士她们太疲惫了，她们承受了太多的工作压力，已经在崩溃边缘。”死神指了指她们的身影，让大家仔细看清她们后背的空洞。
唉，死神倒是想顺便泼个脏水、给她们多安几个罪名来着。但乔时不让祂这么干。
按照乔时的说法，乌托邦世界的人偶，更容易接受“善良”的理由。
这理由，也意外的好用。
人偶们忧心忡忡，“原来是这样！都是我们不好，我们应该帮她们分担的……”
死神又指了指傀儡娃娃，“那家伙就是发现了端倪，跟你们抱着一样的想法，想帮她们分担。但你们懂的，小爱她们现在状态不好，误会了那家伙的意图，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有人想上前帮忙结束冲突，却根本过不去。
“这是为了保护大家。失控的三位女士，也不想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
这很有说服力，因为人偶们回想起三位女士天天值夜，努力将他们与外面的危险剥离，这是类似的做法。
“那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帮上忙？”
“请你们解放三位女士！在心中支持娃娃上位！只有这样，她们停下来歇口气，才能慢慢好转！我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结束眼前的纷争！”
为了打消人偶们的怀疑，死神幽幽一叹，“我不太喜欢那家伙，她竟然在医院大放厥词，说我反对审美霸凌是不对的。但我知道，这种时候只有团结起来，我们才能解决问题……”
对啊！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连死神都能放下成见，他们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每个人偶都在心中默默祈愿。
天上的裂隙中，风起云涌，一声惊雷巨响将其他杂音吞没，连带着几团闪电的光芒在其中湮灭。本来那是规则混战，现在却成了大鱼吃小鱼的席卷之势！
林佳音放弃了这个界域的【管理员】权限。所以，她创造出了那么多的人偶异常，她本人却仍是个普通人。但她
也实实在在地将“自由选择”的权利交给了每个人偶。
这不，虽然小爱三人比较特殊，拥有维护权限。可当所有人偶都“选择”了娃娃，世界的天平自然向她倾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