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的局面被打破, 傀儡娃娃要赢了。
小爱她们的气息迅速衰弱下去，倒是娃娃像开了无敌挂，越战越猛。
之前丽丽崩断的钢绳被她捡了回来, 将三人严严实实地捆在了一起。
外围观战的人偶们稍稍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么……
可没等他们的那口气彻底喘匀，天上再次风云突变：平静下来的虚无裂隙并未消失, 而是以极快的速度侵蚀周围正常的空域！
没有惊雷, 没有电弧，但就在这无声无息中, 夜晚的天幕迅速被无边虚无取代。
娃娃与小爱她们的战斗平息了，但人偶们却能感觉到，地面仍在震颤。那不是战斗的余波，而是世界崩塌的征兆！
“这、这是什么情况？”人偶们再次陷入慌乱。
还能是啥情况？当然是因为他们支持的娃娃就是本世界的最大“反派”。【人偶至上】的世界支柱随着娃娃的上位轰然崩盘。
这就是邪恶战胜正义，导致世界毁灭的典型案例。
死神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叉着腰, “嘿,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死神将这些人偶当成了给娃娃充电的一次性电池。充上电之后，祂就想把大家赶回去继续睡觉。
人偶不知道娃娃的本质, 祂还能不知道么？祂是故意模糊了重点，才给娃娃拉来的“选票”。
死神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个情况。人偶们回去睡觉不会让情况好转, 但不用亲眼看着世界崩溃，还可能在睡梦中结束一切烦恼。这多好啊？
奈何人偶们没接受这份“好意”劝说。都这个时候了，他们哪里还睡得着？
他们总要看着小爱女士她们好起来，才能放心。这不，他们就只能在恐慌中，看着世界终结之日的到来了。
这个界域的幕布像是被一只大手扯开、撕烂，露出外面世界的轮廓——就是林佳音的家。
刚才表情动作都格外生动、真实的人偶们，渐渐变得呆滞、木讷, 有点像外面那些刚被小爱注入灵魂的塑料模特。
“不要——”小爱她们绝望地看着这一幕。可她们能做什么呢？她们的灵魂也要干涸枯竭了。人偶化的那些症状，同样在她们身上出现。
林佳音默默撇过了自己的目光，隐去眼里的泪意。
她知道，她们在很努力地守护着这片乌托邦。
她知道，这里所有的概念与规则都源自于她自己。
但这个乌托邦已经变成了一辆失控的列车。是时候结束这段奇妙的旅程了。
或许，她就不该用逃避的方式寻找乌托邦。同样的事情可能会出现在现实，也可能会出现在人偶世界，除非，它们是没有生命的死物。放弃所有的权利和义务真的会很轻松，但某一天，就成了刺向自己的那把刀。
她突然想回归现实了。
就在林佳音恍惚地思考着的时候，世界崩塌的进程突然卡顿了一下，吞噬一切的虚无开始退去，新的天幕正在形成。
包括小爱三人在内的人偶竟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们机械地起身，各自散去。平静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林佳音懵逼地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她倒不害怕这种“鬼片现场”，让她觉得奇怪的是，人偶变回“人偶”的进程明显停止了！
“如你所见，他们在回去睡觉。”李文为她答疑解惑。
林佳音：……谢谢，我还没瞎。
倒是死神诧异地看了眼天幕，嘀嘀咕咕：“这家伙运气还挺好。”
祂说的“这家伙”，当然就是娃娃。
他们的操作会让这个界域走向两个结局：一个是界域彻底崩溃；一个是娃娃白嫖一个界域。
看来，他们打出了好结局。
在这个界域彻底消散前，娃娃用新规则迅速地稳固了这里，重建了秩序。
为了避免人偶产生认知冲突，出现其他意外，娃娃安排他们去睡觉了。睡梦会帮他们平稳度过今晚的波折。
人偶们醒来之后，将会迎来新的一天，也会迎来一个新的世界。
“他们对我挺好的。”娃娃突然出现在了乔时他们身边，很认真地说。
她无法背叛傀儡师，但也没忘记在这期间，他们对她的照顾。
林佳音忽然有点感动，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曾经的乌托邦并非只带来了灾难，它也有留下一点美好的东西？
还是那句话：如果人偶们不会去入侵现实、伤害别人之类的，她肯定希望能将这里的一切保留。
林佳音想跟娃娃说声谢谢。
这时，死神已经以界域之主“老前辈”的身份，把傀儡娃娃拉到一边，传授经营界域的经验去了。
这两只以前的关系不咋样，但今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样子，倒是挺和谐。
正好凑过来的林佳音听到了他们聊天的内容。
“人偶不工作，跟咸鱼有什么区别？这太罪恶了！”死神又补充一句，“我听乔时就是这么说的。”
娃娃瞪圆了眼睛，“人偶还需要工作的么？”
“当然需要！你不也在工作吗？你想想看，连你都在工作，其他人又怎能怠惰？”
“好有道理！”
“这么多人偶，天天无所事事，就容易胡思乱想！他们不是都很擅长做人偶以及各种手作么？你就帮他们把生产线搭建起来……”
“嗯嗯！”娃娃一脸严肃地记着重点。
林佳音：……
傀儡娃娃扭头朝她看了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本想道谢的林佳音卡了壳。
她忍不住思考一件事：让这个人偶之家继续存在，真的是个“好结局”吗？有没有一种可能，世界终结才算是人偶们的解脱？
她仿佛脑补到了人偶们日出而作、日落而加班的苦逼生活。
像是从林佳音的表情中读懂了她的未尽之意，傀儡娃娃耐心地解释，“我们会付工钱的。”
这听起来更可悲了啊！
死神无所谓地把娃娃的头扭回来，“不用管她，她说不上话的。”
“哦。”
两人继续探讨起了不做人计划——反正他们就不是人。
林佳音的沉默震耳欲聋。
……
界域：【人偶之家】
难度：高级
已知信息：失控的人偶乌托邦世界。为了避免该界域的崩溃，三位守护者将【人偶至上】理念极端化，使得【人类守则】具有极强的污染性，并实施了入侵现实、唤醒更多人偶计划（人偶的灵魂特性具有较高研究价值，该项目正在进行中）。
清理情况：本界域已由傀儡师契约者傀儡娃娃掌握，界域规则已更改，污染性已消除。清理后该界域危险评级为低级。档案封存。
……
哐哐哐！哐哐哐！
乔时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在爱丽丝庄园里停留的时间不算长，但期间体力和脑力的消耗都不小。局面控制住后，她就撤了。后续的收场李队、娃娃他们会完成的，连报告都用不着她写。
乔时就美美地补了个觉。
幸好系统知道她在“加班”，没有强制她入睡。白天也没强制她早起。
不管被乔时吐槽多少次，系统永远是那个科学严谨的系统。在不破坏作息规律的前提下让宿主获得充足的睡眠，是它的原则。
难得系统不作妖，又是谁来找她啊？
乔时打了个没睡饱的哈欠，从猫眼里看到了同样一脸倦容的傀儡师。没有了规则相斥，他也就醒了，不过距离完全恢复，还需要调养调养。
乔时打开门，“嗐，你也太客气了，刚醒就好好休息吧，咱们这么熟，不用特意上门道谢的。”
睡眼惺忪的乔时敏感度直线下降，没发现傀儡娃娃就在傀儡师的手上，被他用一根手指头勾着衣角，那可是相当不妙的姿势——正常情况下，他都是好好揣着娃娃的。
傀儡娃娃安静如鸡，却不断地悄悄给乔时使眼色：危！危！危！
可惜，乔时啥都没接收到。
“谢、必须当面谢！”傀儡师的嘴角向上一翘，成功形成了皮笑肉不笑的效果，与常见的异常的微笑高度吻合。
这微笑让迷迷糊糊的乔时一个激灵，忽然清醒了不少，脑子重新开始运转。
这时，张薇也匆匆赶回来，就在傀儡师的身后，给乔时比着手势、做着口型。
乔时突然扶住了门框，整个人摇摇欲坠，一副透支过度的模样。
张薇立刻接了上来，语气担忧而焦急，“乔乔，你怎么样？你都透支得这么严重了，就该在床上好好躺着啊！”
“没事的。”乔时摆摆手，又对傀儡师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你能醒来真的太好了。只要能救你，这点付出是值得的。”
就连语气都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
傀儡师：……
他感觉自己被演了。
没搞错的话，开门那会儿，乔时看起来有点困，但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可两人一唱一和的，傀儡师那一肚子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毕竟，万一是真的呢？
就算是假的，人家也说得明明白白了，我为了救你们牺牲了太多。如此真挚的队友情，要是掺杂了“兴师问罪”，怎么着都不合适吧？
张薇扶着乔时，又抹了把眼角不存在的泪花，“乔，咱别说了，先好好休息！”
傀儡师：“……啊，对，你先好好休息。”
宿舍血案顺利化解。
过了一会儿，乔时小声问：“走了吗？”
张薇悄悄从猫眼往外看，“走了走了！”
呼……两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啥情况啊？”乔时终于有机会问了。
不管怎么想，她都没得罪过傀儡师吧？乔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感觉情况不太妙，就按张薇说的演了下去。
事情要从傀儡师与傀儡娃娃团聚那会儿说起。
回归现实的傀儡娃娃，已经恢复了原先的大小。她就很开心地在傀儡师病床旁边的桌子上蹦跶着，描述她是如何在人偶之家大展拳脚的。
一个认真听，一个认真说，这个主仆组合就像以前一样和谐。
虽然某些仰头叉腰的浮夸姿势，很容易让傀儡师幻视到某个小骷髅身上。
没关系，她高兴就好。
他耐心地听着娃娃吹牛：从今天起，她就是拥有“拳打人偶，脚踢许弈”实力的娃娃了！
没想到这时候，娃娃就在病房门口看到了许弈的脸。
当时娃娃就怂了。
与裂隙力量连接时，娃娃或许有教许弈做人的实力。但她又不是小爱那些狠人，怎么可能一直任由虚无侵蚀自己？界域稳定后，她就赶紧与那恐怖的虚无做了切割。
就算掌握了人偶之家，她也没有那种【无敌时刻】的实力。
所以，娃娃就脱口而出：刚才是我主人在说话哦，你不要听错了。
脚踢许弈什么的，绝对不是她说哒！
傀儡师：？？？
他感觉有哪里不太对。但那是他的娃娃，他能咋办？当然是硬着头皮认了。
许弈倒是没说啥，就像一个普通的来探病的人，让傀儡师有点受宠若惊。
等许弈走了，傀儡师才对娃娃说：“这个界域辛苦你了。是我拖累了你。”
没想到，娃娃认真地点点头，“嗯嗯！下次不会了。”
傀儡师：？
“啥叫下次不会了？”
“大魔王说了，先卖一波队友不叫卖。必要时先保留有生力量，不要做不必要的牺牲。放心吧，最后我会把你带回来的。要是凉了就带你去找死神……”
带他找死神干什么？把他炼成傀儡娃娃的傀儡吗？
注意到了傀儡师懵逼的表情，傀儡娃娃还以为他不知道大魔王是谁，特意解释了一句，“我说的是乔时呀。”
傀儡师盯着娃娃看。
娃娃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了一个乔里乔气的乖巧微笑。
那一瞬间，傀儡师感觉到了绝望。
界域造成的污染可以被清理。乔时形成的污染怎么清理？
本来死神那会儿也在清理局，祂刚跟娃娃聊到一块儿去，感觉还有不少可以探讨的东西。但感觉到气氛不妙，祂就先溜回腐朽国度了。
乔时：“……我要是跟傀儡师说，这跟我没关系，责任全在死神，他会信吗？”
张薇向乔时摊了摊手：你觉得呢？
第132章 第 132 章 许弈的心机
人偶之家造成的认知扭曲已被纠正, 眼镜就恢复了正常。只是最近清理局里，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自称需要一点时间闭关研究代码，等有事了再找他。但大家都懂：他需要一点时间淡忘这期间的社死经历。
在这一点上, 李队的心理素质就比他强多了。
虽然他也在人偶世界里经历了被扒光、被围观, 但出来之后，就跟无事发生一样。
让人不由感慨, 队长就是队长。脸皮不够厚, 这个位置就坐不稳。
李文那么自觉地接过【人偶之家】所有的文书工作，其中部分原因就是他有保护自我形象的需求。
当然, 他本人表示，这主要是为了给乔时减负，他个人的原因只占亿点点。
他也不是篡改报告内容，而是一份报告里，不可能什么都往里塞。他被关起来的那点小插曲, 在清理界域的完整过程中, 完全不是重点，略过了也很正常。
听说李文与小骷髅也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久, 似乎达成了什么封口协议——为了与乔时分享精彩瞬间，小骷髅专门对此进行了记录。
那可不是什么一般的记录。祂掌握着部分时间权柄, 回溯一下画面没问题。
真让小骷髅回溯画面，那就不是社死了，而是社死后还要被反复鞭尸！
幸好李文警觉地将危险扼杀在了摇篮里。
至于乔时，她是真的有点羡慕消失的眼镜。
前辈，你闭关时就该带带我啊！
为什么乔时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死不瞑目的傀儡师阴魂未散（bushi）。
那天在张薇的协助下，乔时成功将傀儡师忽悠走了。
但当天晚上，傀儡师就亲自抬着担架来找乔时了：乔时那么虚弱，只在家里休养怎么行？病床床位他都给安排好了！
走着吧您嘞！
恩将仇报的事情, 傀儡师必须不能干。
那他干啥来了？那当然是报恩。
乔时救了他和眼镜，连娃娃都在她的指点下大有长进。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乔时，直至她痊愈！
“啊这，我感觉我好像也没那么严重……”乔时当场就要推拒。
“没那么严重？我之前过来的时候你都快晕过去了！”傀儡师一脸严肃，“小伤不重视，是会落下病根的。”
傀儡师说到做到，对乔时的照顾那叫一个无微不至。
但乔时自己心里犯怵啊！
想想看，一个浑身散发着怨念的家伙就在你身旁，却对你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劝你喝药，谁看了不怂？
药倒是没毒，全都是好材料，但贼苦。这让乔时十分怀疑，傀儡师是
不是找哪位能力者加持了苦味。
黑化版的傀儡师，着实有几分可怕。
在傀儡师的虎视眈眈下，乔时很难有机会把药倒掉。难得找到那么一两次机会，也会惨遭系统制止：宿主，不能浪费。
系统不怕乔时浪费药材，但会担心乔时浪费别人的好意。
她正在稳步与周围的人建立起良好健康的关系，虽然有时病情会反复，但与一开始那个会“欺负室友”“逃避职场”的宿主已经大有不同了。
身为可靠的系统，它肯定不能让宿主再次陷入“怀疑药有毒，怀疑朋友要对自己不利”的被害妄想与应激反应中，那会导致乔时的状态倒退回原点！
“宿主，学会接受别人的好意，也是对自己的一种疗愈哦。”
受傀儡师和系统的双重折磨，乔时看起来比呆在界域里还要忧郁。毕竟在界域里，很多时候是她折磨异常……
当然，乔时也有一套斗争经验：装死。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乔时立刻轻手轻脚地将平板往旁边一搁，然后倒头就睡。这套流程她非常熟练，只需三秒即可完成。
紧闭着双眼的乔时闻到了一股火锅味，红油裹挟着辣椒、花椒的香味，霸道地冲入鼻子，那里面应该还有滑好的牛肉片……
她的鼻子动了动，但眼睛还是坚决地不睁开。
呵呵，乔姐那是见过世面的，怎么可能会被这种小手段套路？
等她睁开眼睛，傀儡师就会将火锅端走，将药剂端上。
“你要是再不吃，傀儡师就真的要来了。”这是许弈的声音。
乔时偷偷睁开了一条眼睛缝。
咦，真的只有许弈诶！
乔时马上就支楞起来了，将桌上的东西往旁边一倒，给这顿外卖火锅腾出空间。
乔时感动得热泪盈眶。（也可能是辣的），“啊！就是这个味儿！”
局里的餐食绝对营养丰富，奈何这种重油重盐重辣的东西就在她最近的食谱之外。李文和张薇都不敢给她带，因为傀儡师随时准备着怨念十足地站在他们身后当背后灵。
一边吃着，乔时还一边警觉地朝病房外张望，唯恐傀儡师随时杀出。
“安心吃吧，我在这里，他不会过来的。你要是怕他，这几天跟我呆一块儿就好了。”许弈就说。
“为啥啊？”乔时有点惊讶，最近的许弈还有这种震慑力吗？
“因为他背后说我坏话，被我听到了。”许弈微微一笑。
虽然自称要爆锤他的是傀儡娃娃，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乔时不好意思面对傀儡师，傀儡师对他也一样。
乔时的眼睛冒出了光，有点像是星星眼，“真的？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许弈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在背后说他的人那么多，他从不在意，为什么那天却要凑上去呢？
许弈只能说：有些路，是自己铺出来的。
【人偶之家】的相关案子终结后，李文这一队人马都清闲了不少。
其实论属地原则，就连人偶之家都不是李队这边的案子。只是傀儡师和眼镜正好去帮忙，又折进去了，李文这才主动将其接了过来。
往上一追溯，【时间小偷】这个案子也不专属于他们队里，牵涉其中的分局有好几个，只是正好被他们队给解决了。
他们这边，竟有一种世界和平、岁月静好的感觉。
一般清理员可不会说这么具有“标志性”的话。这简直就是生怕麻烦不找上门来！
可乔时他们这么形容，似乎没毛病。
“这才是正常的。”
现在不只是乔时这个专抢界域权柄的诡异人类大大扬名，连带着【公司】都已经打出了名气。
据说它现在的口号是，没有他们吃不下的案子，只有他们不想吃的案子。美食畜牧场——你想知道自己是啥口味的吗？
异常的脑子不一定好使，但真的少有主动找死的存在。身为小鬼，为啥非要想不开地在阎王眼皮底下蹦哒？躲开点不好吗？
所以，你可以相信乔时及其影响力辐射范围内的【干净】程度。
不过，没过两天，许弈就告诉乔时：他要回去了。
他本人隶属于第一分局，这段时间能呆在这边，是因为停职调查，以及需要接受治疗。
随着状态好转，以及局里针对他的各种警报解除，许弈就该回去工作了——其他分局可未必有这么轻松的局势。
许弈与李文不同，身上没有任何队长之类的管理性质的职务，也不跟其他小队一起厮混，但他本人是第一分局的王牌没错。
许弈看着乔时，心中翻滚着难言的情绪。
他一直都想回去的。像他这样的人，不是只有在界域里，才能找到一点存在的价值么？
一开始接近乔时，也是别有目的：他觉得那是他的同类，而且还是比他更高明、可以骗过检查的同类。只要学到一两手，他就可以回去工作了。
讲道理，许弈现在算是得偿所愿，但他竟然觉得，自己慢点好也是可以的。
就这样让他回去，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
合理怀疑：这是不是李文看他最近跟乔时走得太近，所以加速了一下他的回归流程？
许弈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有点喜欢【现实】了。
他在这一侧，有了留恋的东西。
“那个、你要不要去我那边玩两天？反正这里没什么事……”许弈鬼使神差般地开口。
“好啊！”乔时答应得很快。
因为她觉得，正好给傀儡师一点时间适应一下娃娃的新版本。
李文哪能不知道这家伙的【险恶】用心？
他立刻将乔时拉到了一边，语重心长道：“乔啊，你别被他骗了。他哪里是喊你去玩的？他是想骗你去打白工。”
许弈：……
“你看看他那样，他知道哪儿好玩吗？”
许弈还真不知道。
但他背对着乔时的双手迅速在手机上点啊点。
然后，许弈说：“我们那最近有个很火的美术展，要去看看吗？”
李文的嘴角一抽。
乔时想出去溜达溜达，李文就不可能拦着。可他们大部队也不可能地跟着去第一分局，这边的地盘难道能丢着不管么？
可李文能让许弈得逞么？
高铁站出口。
千里眼隔着大老远就在给乔时招手了，“姐，这里！这里！”
程驰站在他旁边，看着就比他稳重可靠。但看向乔时的目光同样盈满了笑意。
两人的状态与之前疯狂找许弈寻仇时，有了很大的差别。但对于站在乔时身边的许弈，他们愣是一点眼角的余光都没给。
没错，乔时那些清理局的队友们不一定能抽空过来，但【公司】却相对自由，咋可能让她落单？
眼看着那俩人就要将乔时接走，许弈有点傻眼了，“等等，我们不是约好了去美术展吗？”
乔时随意地摆手，“嗐，你工作要紧，不用特意陪我逛。你看，我在这边也有熟人。”
乔时没觉得她跟许弈达成了“一起去”的约定，只认为那是许弈的一种【推荐】：这里比较有意思，推荐你去。
可能出于东道主的责任感，他会主动请缨带她转一转。不过不需要这么麻烦，乔时很清楚他的工作性质，不一定会有时间。她这边自己玩也是一样的。
“拜拜！”乔时面向许弈倒退着走，愉快地跟他告别，“有时间再聚！”
程驰和千里眼都会清楚地记住这一天。因为许弈的脸绿得让他们很安心。
第133章 第 133 章 恐怖自画像
“许弈, 你回来了。”第一分局的清理员看到许弈，纷纷给他让出通道，又跟他打了个招呼。
“嗯。”许弈冲他们点点头, “好久不见。”
同事们的动作僵住了, 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他们跟许弈打招呼是他们的事情，不管怎么说, 他们对他总有一份敬畏在的。没有他, 这边就不可能这么安稳。但反过来说，许弈的“热情”, 通常不是啥好事。
但那种略带尴尬的呆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们听说，许弈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这是好事啊！他们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
为了适应许弈的新状态，大家很积极地想找话题跟他聊一聊。但一时半会儿的，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因为他们不知
道他对什么感兴趣。
许弈一向能看出他们的意图, 一直以来的问题都是：他愿不愿意配合。
于是今天，他主动挑起了话题, “你们听说过那个很火的美术展么？”
聊这个，不只是出于社交需求, 还因为他很关心乔时的游玩体验，尽管她把他半路撇下了。
那个美术展，他们都知道……此时听到许弈提起，众人立刻肃容，“要马上封锁那里吗？”
有人甚至准备去拿装备了。
许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里作为一个【景点】怎么样？你们去过吗？我一搜它就跳出来了，所以我推荐我朋友去了。”
大家的表情再次出现了空白。
许弈的话，信息量很大。他们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他们关注到这个美术展, 不是因为它特别火，而是因为区域磁场检测时，那一片区域不太稳定。
当然，这只是一种大概的排查手段。并不意味着那里就一定有界域或异常出现，有时候只是单纯的电磁扰动；也可能已经出现了异常，却没有对现实侧形成干涉。
这种【可疑地点】其实挺多，因为大范围监测手段本来就没那么准。如果清理局有空余的人手，那可能会去排查一下。
但这段时间，许弈这个最强王牌不在，局里的人手捉襟见肘，自然没时间搞这种排查。
展览期间一直没出啥事，就算有异常，那也是危险系数极低的类型，不一定非要去清理干净——那把他们累死也不一定做得到。
直到许弈突然提起，大家以为来了“大活”，差点就抄家伙了。
但听许弈的话，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可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许哥……我可以问问，你那个朋友是谁么？真的是朋友？”
“嗯……其实不只是朋友。”许弈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但他也怕别人误会，主动说，“她也是清理员，正好休假来玩一下。”
当然，许弈有点想太多了。他以为的那种误会，是不可能有的。
大家倒是成功被他拐到另一个角度去了：哦豁，懂了，那个可怜的清理员被骗来加班了。
“怎么？不合适吗？”那微妙的沉默让许弈察觉了些许不对。
“没有。合适、太合适了！”众人立刻回答。
唉，那清理员应该是得罪许弈了。
他刚才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是有所好转，但不至于有那么大的转变：那种笑容，肯定是别有深意的笑。
不然，怎么没见许弈推荐那个清理员去其他景点？
“许哥你这地方选得特别精准！”
应该不会特别危险，但不会让人没活干。
咳，这算不算他们第一分局白嫖了一个劳动力？
听着众人的恭维，许弈也有点高兴：推荐对了就好。他可不想被乔时认为自己是个无趣的人。
……
车辆驶过长长的银杏大道。
此时正是银杏最有风味的季节。料峭的冷风中，上了年纪的银杏树不为所动，默然树立，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倒是有经了足够风霜的金黄叶片簌簌落下，与城市街景融为一体。
今天不是休息日，但还是有不少游客行人在拍照。
乔时打开车窗，伸手抓了片落叶。其实不必到特定的某个景点去玩，乔时觉得，欣赏欣赏这种闲适的街头景象也很不错。
这时，程驰朝她伸出了手。他手上有一把银杏叶，“给你。”
见乔时懵逼地看着自己，程驰很耿直地补充了一句，“我看你喜欢。”
乔时还是接过了这份好意。但郑重强调：下次不用了。
外面的银杏叶在正常飘落，又不是在下叶片雨，为啥程驰手上能接到这么多叶子？那肯定是因为他用了能力，将叶子都吸到手上来了。
乔时是在看风景，但如果那些叶片打着旋儿往这辆车上飘，那他们自己就成风景了……哦不，是成异象了！
乔时不想成为新型【银杏树怪谈】！
正在开车的千里眼差点没乐出声。但在后视镜中与程驰对上了视线，他赶紧将自己的表情一收，将墨镜一戴，成为了没有感情的工具人司机。
车轮从满地的银杏叶上碾过，形成有点沉闷的碎裂声响，但又有点好听。
“你想去的那个美术馆，拐过街角就到了。不过今天有点晚了，我们先送你去酒店休息，然后预约明天的参观？”程驰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乔时当然没意见。
被许弈推荐后，她也专门去了解了一下这个美术展。
连许弈这种对一般“景点”不感兴趣的人都知道这个展览，那肯定有它的独特之处。
乔时一搜就发现，这个展真的挺火。为期三十天的临展，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期间热搜都上了好几个。
一般来说，这应该是特定人群，比如美术、艺术的爱好者会去的地方，不是大众游客的选择。但它却意外地出圈了。
网上搜不到具体的展品，承展的美术馆只放了一个简约的临展宣传图，上面连作者信息都没有。参观期间不允许拍摄，奇怪的是，竟然连盗摄图都没流出一张。
“真的很震撼，推荐大家亲自去看看！”
“不是很懂艺术，以前也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但我在这里感受到了美！”
“听说每个人看到的画不一样……”
好评多到让人怀疑这是水军，但这个美术展又不收门票钱，只需要预约。要说用这种噱头炒作画家的名气的话，只能说，艺术家的身价不是这么抬的，这么做意义不大。
网上有不小争议。但某些不信邪的评论表示要亲自去看看之后，回来也成了好评。
反正关于这个展览，各种传言都有。
乔时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
这时，车子突然一个急刹。
车上三人迅速稳住了身形，倒是车前的俩小孩像是被吓到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俩小孩是突然蹿出来的，刚才可能被树挡住了。幸好千里眼反应快，不然就是一场事故。
千里眼就说：“我去看看他们有没有事。”
“没事的话，也给他们送回到美术馆里，交给他们的老师。他们在逃学。”乔时成功达成日行一善的成就。
不远处就停着几辆大巴，车头还摆着XX小学的牌子，这多半是学校组织来参观学习的。
虽然乔时不确定俩小孩的校服跟这个小学对不对得上。但这本来就不是学校放学的点，他们身上沾着灰、沾着草叶，怕不是刚刚翻墙逃出来。躲躲藏藏，四处乱窜，很可能就是怕被大巴上的司机看到。
千里眼默默瞅了这专治各种熊孩子的大魔王一眼，给这俩白忙活的小孩点蜡：小鬼，你们踢到铁板咯！
如果是他自己看出端倪，可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他小时候没少抗拒上学，看这俩逃学小孩还有点亲切。
可谁让他们运气不好呢？
千里眼下了车，粗声粗气道：“小朋友，你们没事儿吧？下次注意安全，不要突然跑到大马路上，过马路前先看看有没有车。”
两个小不点惊恐地后退。
没办法。认识千里眼的，知道他是一口一个哥、一口一个姐的没啥心眼的家伙。但不认识他的，一看他这颇具压迫力的块头，一看他那不像好人戴的墨镜，很容易让人怀疑他的职业。
他弯腰说话，是想展现亲切来着。但看小孩的反应就知道，这么做只有反效果。
乔时扶额。她跟着下了车，温和地说：“小朋友，这位叔叔不是在凶你们，别怕。他想知道，你们没有受伤对吗？”
“姐姐，我们没事。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撞上来的，给你们添麻烦了。”小女孩声音清脆地说，倒是挺有礼貌。
俩小孩的神情都放松了不少，就是还一直牵着手。小男孩一直没吭声，好像比较内向腼腆。
“没事就好。那这位叔叔陪你们回美术馆找老师，可以吗？”
两个小孩再次用看坏人的眼神看向了千里眼，并不断往乔时这边缩，仿佛能从这位姐姐的身上感觉到一点安全感。
千里眼：……不是，你们也听到是乔时提的带你们回去了吧？怎么我又成坏人了？
呵，现在的小鬼，一点看人的眼光都没有！
“姐姐，我们来秋游，本来就可以自由活动的。不用回去。”小女孩很机灵地说。
千里眼呵呵一笑，“小朋友，撒谎的话鼻子会变长哦。”
小女孩脆生生地说：“叔叔，我们是一年级，不是傻子。怎么没见你鼻子变长啊？”
千里眼：……现在的小孩这么精的吗！
小女孩见“自由活动”这个理由骗不过人，就可怜兮兮地看向了乔时，换了个理由，“姐姐，我们不能回去……”
说着，她压低了声音，“小晨说，里面有鬼！没办法，我们只能逃出来了！”
“嘿，你还越编越离谱了是吧？”千里眼也是存了跟这人小鬼大的小孩较劲的意思，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的心理年龄。
成熟的小朋友是不会跟他计较的，只会淡淡的来一句，“我没撒谎。我就知道无聊的大人不会信这种话，所以之前只能撒谎。”
然后她摊摊手，好像在说：你看，我说真话果然没人信吧？
千里眼感觉胃有点疼。
说不过、完全说不过。
乔时倒是注意到，那个小男孩在她提到鬼的时候，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又埋下头去，好像真的在畏惧什么，但还是一声不吭。
她心中一动，就对那小女孩说：“我们也可以相信你，但需要你们来说服我们哦。”
“说服？”
“对。比如说，你得告诉我，那个鬼长什么样？什么时候见到的？只要你们说服了我们，那这里就有三个大人就可以帮你们撑腰哦。”
听到前面，小女孩有点意动。但听到后面半句，她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用的！那里面也有很多大人。可大家都不知道！”
这就是他们不去找老师，而是独自跑出来的原因吗？
乔时耐心说：“你刚刚不是很怕这位叔叔吗？说不定连鬼也怕他哦。这个世界上，也有坏人喜欢冒充鬼，这位叔叔也会帮你们揍坏人。”
千里眼适时地秀了秀肌肉。
很好，他这吓哭小孩的模样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这下，连那个小男孩都愿意抬头观察一下他们了。
“鬼，就藏在画里。小晨看展的时候发现的。”
画里？
千里眼和乔时面面相觑。
这信息太模糊，他们啥都没法儿确定。不过程驰也跟着下了车。
“这是小晨见过、你没有见过的意思吗？”乔时追问。
“不，我也见到了。小晨画给我看了。”小女孩从小男孩的书包里拿出了一块画板。
上面有一幅铺满深红色血迹的画。与其说那是一幅画，不如说那是某个人用沾满血的手在上面随便抹了两下。
当然，那是颜料，不是血。乔时他们都闻得出来。可光是用画面让他们感觉那是血，已经很了不得了。他们可都是见过各种真实血腥场面的人。
“小晨画画很厉害的，他也很喜欢美术馆，可今天他都不敢呆在里面了，他很害怕。”
狂乱的色调、抽象的内容下，再仔细一看，这是小男孩的自画像。
第134章 第 134 章 新时代指鹿为马
按照小女孩的说法, 小晨的这张画仿的就是某幅展品。可正常的展品，怎么可能会有血腥版的小男孩的自画像？
老师和其他同学对恐怖自画像毫无所觉，再联系一下网上关于这个美术展的一水儿的好评……
几乎可以断言, 这里面有异常作祟。
程驰呵了一声, 美术展都进行了有一段时间了，也没见清理局有啥行动。
果然, 清理局就是……程驰的话到了嘴边, 但看了看同为清理员的乔时，又将无差别攻击换成了精准攻击, “第一分局就是废物。”
嗯，很好，将许弈也骂进去了。
程驰靠近了乔时，小声道：“我刚刚问了戏女这玩意儿的来历，戏女说它之前没听说过, 应该是刚冒出来的。它让我们带它进去会会那家伙。”
戏女主宰的是【故事】, 而不是画画，但文艺作品总是有共通之处的。
与乔时这边的合作, 让戏女尝到了甜头。后续乔时虽然当了甩手掌柜，但【公司】与戏女的合作却没断过。
它现在颇有自封“文艺类异常”的老大的意思（虽然一般没有这种分类）。现在冒出了个“新人”, 没找它拜码头，还差点让它在重要合作方这儿丢了面子，戏女当然得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有程驰、千里眼带上戏女，那就不怎么需要乔时操心了，她乐得偷懒。
虽然少了个可参观的景点，有点遗憾，但休假就该有休假的样子！
乔时就对俩小孩说：“那你们先跟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可以吗？两位叔叔会进去驱鬼，他们很厉害的, 会将危险解决，这样你们以后又可以安心进美术馆了。”
既然猜到异常真的存在，那就没必要非要将俩被吓到的小孩赶回现场围观了。
就是程驰对“叔叔”这个称呼有点意见。千里眼被归为叔叔也就算了，他怎么也成叔叔了？
程驰幽幽地瞅了乔时一眼，但他到底不是千里眼那个幼稚鬼，不可能在小朋友面前跟乔时计较称呼问题。
乔时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因为跟程驰一样抠字眼儿的还有一个系统。
就在刚刚，它又积极地冒了出来，“宿主，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你的言行将会影响下一代的世界观。请对他们进行正确引导。”
乔时：……
她根本不会跟狗系统争辩“有没有鬼”这种问题，很干脆地表示：“系统你说得对。”
但该狡辩的部分，她还是要狡辩的。
只见乔时振振有词地说：“【鬼】只是一个他们能理解的概念。指代的可能是装神弄鬼的坏人。顺着他们的话说，小朋友才能感觉被信任，这样我们也可以帮他们解决麻烦。”
为啥乔时能这么流畅地跟俩小孩交流？
那只能说，被这狗系统锻炼过后，任谁都能掌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巧。
跟油盐不进的系统相比，跟小孩打交道只能算小麻烦。
乔时的那套说辞，还是没能将系统敷衍过去，“宿主，你愿意倾听他们的声音，这很好。但与孩子交流，一味顺从他们的观点，不一定是好事。”
乔时没脾气，“行行行。我现在就告诉他们，这个世界没有鬼。”
但系统任务哪有这么简单？只是换个词汇，可没法儿满足要求。
系统再次强调本次的任务需求：“请宿主带领他们参观美术馆，对他们进行正确引导。”
乔时嘴角一抽：指着有鬼的地方告诉小孩这里没鬼，算不算新时代指鹿为马？
她还想再争取一下，“系统，你看人小孩都对这个地方有阴影了，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跟我回去？这对他们来说是不是也有点残忍？”
强烈建议狗系统开启未成年防护！
系统耐心解释，“错误认知才会形成阴影，逃避才会让阴影延续。宿主，请相信自己，你可以帮到他们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有效治疗，宿主不会时不时惊惧地喊“有鬼有鬼”的
了。但系统知道，她心中的恐惧还未完全消解。
宿主会下意识地相信小孩说的“有鬼”的话，并想帮他们“逃避”。
根据系统推演的治疗模型，这反映的就是乔时对脆弱的【自己】的一种潜在保护心理。
如此一来，乔时说服俩小孩时，也会完成一次自我疗愈。
还是老样子：专业的系统，从不发布与宿主的病情无关的任务！
乔时没感觉到它的专业，只感觉到了它的造孽，“统子啊，我们这里有种说法，小孩更容易看到脏东西。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真的见鬼了？”
系统回以沉默。但一切尽在不言中：看，宿主的反应，是不是跟它预演的模型一模一样？
一人一统相对无言了一会儿。
乔时能咋办？她只能祈祷：希望俩小孩一会儿不要哭得太大声……
然后，她果断抛开了那点心理负担，变成了最擅长出尔反尔的可耻的大人模样。
什么“跟我一起在这里等”？不好意思，不存在这个选项。
乔时微笑着说：“小朋友，其实我呢，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也没见过，所以准备去见识一下。”
程驰和千里眼表情微妙地看着她睁着眼睛说瞎话。
乔时朝俩小孩伸出了手，“你们是想跟这两个叔叔一起走，还是愿意跟我一起去破除一下迷信？”
俩小孩好像有的选。但本质上又没得选。
阴险狡诈的大人啊！
俩小孩搭上乔时的手，走向了美术馆，表情还带着点茫然：怎么绕来绕去，他们又往美术馆走了？
跟在乔时身后的程驰和千里眼下意识与她拉开了点距离，仿佛想要证明：他们跟这种忽悠小孩的家伙不是一路人！
千里眼也是奇了怪了，在乔时给出那种选择后，为啥那俩小孩还愿意跟她走？那小姑娘精得很，不是应该发现乔时的危险属性，然后赶紧做出“正确”选择么？
千里眼不懂，但程驰和乔时倒是看得挺明白的：俩小孩在害怕程驰手上拿的那本书。
戏女当然没有大大咧咧地突然现身，就暂时寄居在这本故事书上。
两个小孩没有看穿戏女的存在，也没对着书本嚷嚷着有鬼，但他们似乎真有种敏锐直觉，让他们远离有【异常】特性的东西。
从某种程度而言，还是普通人的乔时，确实是最“干净”的那个。
当然，干净是否意味着安全，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刚想进美术馆，他们就遇到了第一重阻碍：今天已经没票了。
程驰和千里眼本想直接混进去。有戏女在，搞个障眼法太简单了。
但有两个小孩两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乔时到底没好意思让他们示范“错误”的进入方式（她更怕不小心又把系统给激活了）。
乔时出示了一下证件，表示需要进行安全调查，终于获得了准入许可。
看到这一幕，俩小孩的眼睛突然变得贼亮。
说实话，这一路过来，就算乔时一直牵着他们的手，他们仍在不安。就算被忽悠回来了，也还想着怎么从乔时手上跑路。但现在，他们发现，这几位好心人似乎是专业的！
“姐姐，你们是道士吗？”
乔时顺口答道：“不是哦，我们是做美食的。”
千里眼差点喷了。
乔时却觉得自己归纳得没毛病。不信问问戏女，这是妥妥的回头客认证！
看小孩们没那么紧张了，乔时也问了一下他们的所在班级和带队老师，跟他们的老师打了个招呼，免得对方找不到人，着急上火。
“好的好的，谢谢你。”对方道着谢，却迫不及待地挂掉了电话。
这态度，有点值得玩味：
乔时对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出示了证件，但隔着手机，她可没有对老师出示证件。
结果那老师轻易地接受了她的身份，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两个小孩。
与其说这老师不负责，不如说他已经受到了某种【影响】：比起关注班里的孩子，他更着急继续看展。那一幅幅展品，好像有着神奇魔力……
乔时他们过来后，能看到有一些未预约的游客在大门外徘徊，却没看到展馆里面有任何人出来。
千里眼将墨镜往下拉了拉，仔细地观察着整个临展展馆，瞳孔中有金色流转。
“有污染痕迹，但界域还未形成。看起来像是那种在酝酿初期的界域。难怪也没看到新闻说这个美术展出啥事。”
等到界域形成，那就真的是进去容易、出来难了。
小女孩听不懂千里眼在说什么，但她有自己能观察的东西，“嚯，叔叔你是孙悟空吗？”
小男孩还是没说话，但也同样好奇地看向千里眼。他们都没那么怕他了。
谁会害怕有火眼金睛的大圣啊？
千里眼有些嘚瑟，正想吹两句牛，乔时就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这位叔叔有眼疾。”
小朋友一愣，“眼疾，是什么意思？”
“就是眼睛生病了。有的人的眼睛会因为生病变得白白的，有的人的眼睛则会变成金色。不过，不要因为别人生病就用异样的目光看他哦。”
乔时兢兢业业地完成着系统任务。
主打的就是一个科学！
什么超能力、神话人物、妖魔鬼怪……通通不存在！
听到乔时的“科普”，千里眼的大块头在风中摇摇晃晃，愣是让人看出了三分可怜。
他看向了程驰：哥，你给说句公道话啊哥！不能任由我的形象就这么被毁啊！
程驰于心不忍，默默挪开视线：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做不了这位的主！
谁让你非要将自己的特殊能力表现得这么明显？
程驰大概能猜到，千里眼是不服输，有点想在俩小孩面前嘚瑟一下。
但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乔时的意图：她似乎有意地给俩小孩用【正常】解释【异常】。一开始她还会顺着他们说“驱鬼”啊之类的，但后来就改口说“没见过鬼”了。
为什么？程驰不太明白。如果问乔时，应该可以得到“为了照顾小朋友的身心健康”之类的鬼扯。
但……这重要吗？这不重要！身为打工仔，他当然听老板的咯。
小女孩接受了乔时的解释。她很懂事地点头，安慰地拍了拍千里眼的手背，“我知道的。别人也喜欢说小晨生病了，不想跟他玩。但那是他们没眼光。”
千里眼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感到安慰。
乔时的目光格外坚定。
她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一脑门的唯物知识，就等着给小朋友们编了！
她冲四人挥挥手，“我们也进去吧。”
展馆内一片漆黑。
午后的阳光照进来，就像遇到了一个吸收阳光的太阳能板，将所有能量吸收殆尽。往里走，就只剩下幽深的黑暗。
展馆内没开灯，连应急指示灯都没亮。别说是正常画展没这样的，就算是怕被氧化的珍贵壁画，也不可能在完全黑暗中参观吧？
问题来了，乔时该如何在这种环境中，继续编她的唯物小知识呢？
第135章 第 135 章 走近科学美术馆
哒哒哒。
黑暗的环境仿佛会将声音放大, 让一行人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但这种听觉上的增强不能给人带来任何安全感，反而更容易让人胡思乱想，觉得那脚步声似乎不只是五个人的。
那会是谁的脚步混了进来？
说实话, 这对乔时三个“专业人士”来说, 只能算是小场面。但对两个小孩来说，这已经够恐怖的了！
“姐姐, 我们之前进来的时候, 不是这样的……”
他们紧紧拽着乔时，手心冒汗, 不想再往前一步。
进展馆前营造出来的轻松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唉，狗系统真的是造孽啊！乔时又是一声感慨。
行叭。她跟不做人的狗系统到底不一样。乔时默默将【帮小孩消除恐惧】这件事从【系统强制任务】提为了自己的【责任】。
谁让小孩是她重新带回来的呢？
这样想着，乔时没有立刻带着他们往深处走，她停下脚步，握着他们的手稍微用了点力, 像是在给他们提供力量。
同时, 乔时自己也蹲了下来，“好了, 科普小课堂开课了。你们知道，这里面为什么会这么黑、又这么安静吗？”
还能是为啥, 当然是闹鬼了呗！
如果不是受环境限制，那机灵的小女孩估计都想给乔时翻白眼了。可正因为在这里面，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将“鬼”这个字说出来。
乔时就像个导游，没人接话，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把问题回答了，“因为展馆
里面跳闸了！跳闸就会让这里的电力突然断开, 电灯亮不了，再加上展馆建筑的设计，挡住了外面的光线，我们又是从亮光处走进来的，还没适应这种黑暗，就会感觉特别黑。”
俩小孩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她说得很认真，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样子！
以他们的知识储备和阅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乔时。
小女孩追问，“你还没说为什么这么安静？”
好像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都消失了。哪怕其他参观者离入口处有点远，也不至于一点声音都传不过来吧？
“因为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保持安静和秩序是最好的选择。”
乔时循循善诱：
“你们想啊，如果大家都乱了阵脚，你推我，我推你，是不是很容易发生事故？如果大家都大喊大叫，那有人出了事，需要帮助，是不是喊什么都没人听到了？”
俩小孩若有所思地点头：是这样的。
程驰和千里眼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主要是在黑暗中，他们似乎也不怎么需要表情管理。
你说乔时的话是错的吗？倒也没错。
只是跟事实不符而已：就算里面有人在维持秩序，咋可能每个参观者都能做到如此镇静？
这么安静，只能说明，里面肯定有问题。
乔时这熟练的忽悠小孩的模样，让两人忍不住深思：她平时是不是也是这么忽悠他们的？
乔时可不管这两位的心理活动，毕竟她的任务对象又不包括这两位。
眼看着俩小朋友已经被她的“科学理念”吸引了注意力，乔时再接再厉，“现在呢，这位程叔叔就要去找工作人员检查电闸电路了，一会儿灯就会亮起来。”
一边说着，乔时一边将手摁在了那本蠢蠢欲动的书上，把戏女摁了回去。
它感应到了同类的存在，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现身了。
乔时不介意让它帮忙镇压一下美术馆里作祟的异常，却不能让它就这么出现：这太影响小孩的身心健康了。
修电闸去吧你！
乔时摁书本的力道不算重，毕竟连一点超凡力量都没有。可戏女跟她打过交道啊！这位是啥凶人，它再清楚不过了。
刚刚还想哗啦啦翻页的书本，顿时安静如鸡，如同最普通的一本故事书。
程驰带上戏女“修电闸”去了。
而乔时也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现在还害怕吗？”
好像……还真没那么害怕了。那种瘆人的鬼魅气氛，都被打断了一下。
不过小女孩很细心，她还有问题，“可是那个叔叔手上为什么要拿着一本书？”
她早就想问了，就是之前没找到机会、也有点害怕。现在就趁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因为书本就是我们人类最好的伙伴。”乔时认真地解释，“如果是简单的跳闸，那还好说，但如果是更复杂的电路问题，程叔叔就不一定能解决了，就得翻翻书。”
乔时在胡扯吗？
不，每一句话，她都可以跟客观事实对上号：
如果藏在展馆里的异常菜的一批，连戏女都不需要出手，程驰就随手把它摁死了；
如果那异常有点麻烦，可能就需要戏女出面“沟通沟通”了，那不就有了翻书的必要么？
小女孩恍然，“我知道了，那位叔叔是不是成绩不好？我妈妈说，这叫【临时抱佛脚】，让我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诶！聪明！”千里眼憋着笑，给她予以大大的肯定。
嘿，谁让程驰在展馆前对他的形象漠不关心？
好了，现在轮到你了！我有眼疾，你是差生，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这时，程驰离开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叮铃哐啷的声响。
……
书页哗哗地翻动。戏女从中走出，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比起在乔时的眼皮底下干活，它其实挺乐意来“修电闸”的。
脱离了乔时的视线，感觉空气都变清新了不少……等等，它应该真的脱离了乔时的视线了吧？
戏女轻松的表情一收，不安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唯恐下一秒就听到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是在找我吗？”
幸好幸好，这种鬼故事没有发生。
一双双不善的视线落在了它身上。
但对戏女来说，这毫无威胁。
戏女的视线四处游弋，黑暗对它没啥影响，它缓缓露出了笑容。朝它看过来的，是一幅幅画作。身为故事化身的它，对这类存在不要太熟悉好么？
“一分钟，咱们的【电闸】就可以修好。”戏女随意地对程驰说。
程驰开始读秒。
戏女：……
不是，我就是装个逼，你真把时间掐算起来，就会导致我很没逼格诶？
但人家开始卡时间了，戏女不敢再耽搁，不然超时更没面子。
它的手哐啷一声砸在了画框上。画框剧烈震颤着，戏女再往画中一扯。它扯着的不是那张画纸，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画上的颜色褪去，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扯了出来！
“朋友，有老前辈过来做客，不迎接一下就算了，还熄灯。这也太抠门了吧？赶紧的！”戏女一边将那虚影揉吧揉吧，一边打了个响指，“亮灯！”
它一出手就显了把实力，想要借此震住这“新人”。
身为戏女，它当然很擅长给自己加戏。要是能在它打响指、喊亮灯的时候亮灯，那场面想想都很酷炫吧？
奈何这新人一点儿都不上道。
它没被戏女摆的谱震住，反倒有被激怒的架势。
所有的画框上都浮现了戏女的身影。画中的戏女，正在体验各种不同的死法。与这些血腥残忍的画面比起来，小男孩的自画像都算得上“温和”了。
这种威胁让戏女有点乐了，有没有一种可能，对于文艺作品来说，【死亡】也是一种重要的能量？
它根本不会在意这种【死亡】好么？
但戏女又有点乐不出来：一分钟的时间到。
它有点尴尬地对程驰说：“稍等一下，这种年轻鬼物不懂事，我再教教它。”
……
就在戏女与画中的异常掰扯“江湖规矩”时，乔时这边，小孩的啜泣声突兀地响起。
是那个小男孩在哭。
他第一次说话了，“有、有一只手在摸我的脸，跟、跟我说，欢迎回来。”
那声音细细的，他的嗓子紧绷着，饱含恐惧。
他本来就不是哑巴，只是没那么爱与人交流。被吓到之后，就更不会吭声了。可现在，出于更大的恐惧，他说话了。
恐惧和哭泣都是会传染的。
小女孩再怎么人小鬼大，她也只是个小孩。听着小伙伴的描述，她也会害怕、也会想哭。
乔时一手搂着小女孩，一手摸向了小男孩的脸。他的脸上自然没有另一只手，就是冷冰冰的，像是覆了一层霜。但形容得更准确一点，那更像是脸上被一层薄膜包裹着。
乔时撕吧撕吧地，将那层膜给撕了下来。
虽然到最后，她手上什么都没剩下——
这是正常人的视角。
若是以千里眼的视角，就会“看到”小男孩的脸上的薄膜真实存在着。而薄膜，来自展馆内无处不在的空气！被乔时揉碎打散后，那又成了最正常的空气。
千里眼知道，应该是戏女惊动了那个异常，它在试图展开报复行动。
那个异常的本体不在这儿，不然千里眼早就动手了。那家伙只是在调动展馆内的各种介质“回报”他们这些外来者。小男孩与画的【联系】比较深，所以第一个被波及。
千里眼总不能干看着不帮忙，于是他兴致勃勃地提议：“姐，我要不放一把火？”
这种游祟是最容易清理的。对此，他也有丰富经验。
俩小孩的啜泣戛然而止。
如果此处光线正常，大概还能看到他们惊恐地看向千里眼的画面。
火烧美术馆什么的，哪怕是一年级小朋友，也知道这很不正常！
乔时嘴角抽抽。
这家伙……刚刚应该让他去修电闸的！
程驰应该已经看出她在
将所有问题“合理化”了。但千里眼不一样。他只看出乔时在鬼扯。
如果不提前通个气，他随时可能拆台，让乔时的科普变得没那么合理。
乔时果断决定，现在将他打发走也不晚！
“你也去给程驰帮忙吧，这样快一点。哦对了，一会儿看到了【人】，帮我跟它问声好。问问它，它喜欢什么口味的美食。我都会满足它的。”
乔时在【人】字上加了重音，她指的是那个不给面子的新生异常。
涉及到了“公司特色”，那千里眼必须听懂了！
他甚至听懂了乔时不是准备请它吃“美食”，而是准备将它做成对应口味的“美食”。
千里眼嘿嘿一笑，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将千里眼这个“可疑人士”支走，乔时干咳了一声，又重新切换到任务（忽悠）模式。
其实也不能说千里眼没用。他刚刚将小孩吓到了，成功止住了他们的哭声，也免去了乔时的安抚过程，可以直接进入正题。
乔时温声说：“你们知道吗？人就是怕黑的。因为我们有想象力。我们会在黑暗中想象出很多很多可怕的东西。我们的祖先也一样。但以前没有电灯这么方便的东西，祖先们该怎么办？”
“火？”
“哈哈，没错，就是刚才那位叔叔特意提到的火。他们用火克服了对黑暗的恐惧，所以很久以前，古人还有过火焰崇拜。至于我们嘛，有了灯光——”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整个展馆的灯整整齐齐地亮了起来，如同言出法随。
俩小孩有点想惊呼，也有点不太适应突然亮起的世界。
他们左顾右盼，看着亮如白昼的整个展馆。哦不对，现在就是白昼。
其实就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就有其他参观者。只是刚才，那些人都在他们的感知之外。
而那些参观者，对展馆变暗、变亮毫无感觉，仿佛展馆环境从未有过变化，只顾着痴迷地看着他们面前的画。
当然，两个小朋友没想那么多，他们就是觉得，乔时姐姐说的没错呢，大家在黑暗中也保持了秩序，这才没出事故。灯光一亮，大家又能继续参观了。
“当你在黑暗中感受到恐怖的东西，这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你可以夸自己一句，这是因为你的想象力比别人厉害。”
所以，不存在除乔时之外的“手”摸他的脸，那只是黑暗中诞生的恐惧与想象！
小女孩渐渐镇定下来，“是哦，小晨想象力很丰富的，所以他很擅长画画。”
但小男孩还没被说服，他的声音仍然小小的，“可、可是，我还听到了声音……”
那个跟他说“欢迎回来”的声音。
脸上的触感可以是错觉，难道声音也是吗？
乔时很淡定地说：“哦，这个是很正常的啦。你去有些便利店，是不是可以听到【欢迎光临】的提示音？美术馆也有美术馆的提示音，这是美术馆欢迎你再来参观。”
是、是这样吗？
第136章 第 136 章 不懂物理的艺术家不是……
“哥, 你行不行啊？这样下去，一年级的小朋友都要把你当成业务不熟练的电工了。”
程驰幽幽地瞅了眼幸灾乐祸的千里眼，这家伙大概是觉得换了“顶头上司”, 越来越能毫无顾忌地调侃他了。
程驰懒得跟他计较, 那会将自己的心智水平拉到千里眼的同一档次去，太吃亏。
再说了, 千里眼过来, 确实也代表了乔时的意思：该加快速度了。
这个画中鬼的强度，他们之前就有过评估：成长期, 但很弱。
没能干脆利落地将它解决掉，不是他们的评估错了，而是它跟戏女有着相似特性：
对戏女来说，有故事的地方就有它，每一个故事都是它；
它还没发展到戏女那个程度, 不可能与世上的画都形成关联, 但这个展馆里，每一幅画都是它。
本体多了, 处理起来自然就慢。
所以，程驰本来也没准备将每一幅画打穿, 那太浪费时间了。他只是让戏女揪住了一个分体，借此威慑整个展馆的画。
可惜，【异常】这种存在，就是很难有畏惧心理。尤其是它还在自己的地盘上。它觉得它能反杀戏女一行人，从而壮大自己，让这个界域彻底形成。
第一轮交涉失败。
程驰冷静吩咐，“那就走快速销毁的路子好了。千里眼，你帮戏女看着点, 别有漏网之鱼。”
可惜了，后续的参观者应该看不到任何震撼人心的作品了，只能看到【废墟】。嗯，往好处想，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艺术。
“得嘞！”千里眼语气轻快地应了一声。
难得有机会虐菜，他能不积极么？
最开始“找许弈复仇”那种事情的难度就不用说了。后来跟着乔时混，排面是上来了，但要应对的同样是“硬菜”，一般的界域上不了他们的桌。
能遇到画中鬼这种小可爱，千里眼真的挺感动：谢谢你，帮我重铸信心！
程驰刷刷地撕下故事书的书页，随手一抛，书页纷纷扬扬，戏女的身影在其中闪烁，竟有种分裂出了无数个戏女的感觉。
它咧嘴一笑，无数个身影也在笑。
觅食时刻到了。
这种时候美术馆里乌漆嘛黑，可能不只是一种恐怖，更是一种保护。非要让大家看清真实发生着的事情，也怪残忍的。
这时，千里眼突然比了个打断一下的手势，“等等，让我再走个流程！乔姐说了，咱得自报个家门，让它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千里眼报上了【公司】大名，还额外加了句广告词：异常供应商，美食畜牧场。
当然，这部分不是重点。他把重头戏放在了自己身上。
只见千里眼嘴巴一歪，也不知私底下看了多少个歪嘴龙王短视频。他抚摸着并不存在的刀，狂狷邪魅地说：“能死在爷的大刀之下，你的鬼生也算圆满了。”
程驰扶额。
他觉得，以后得减少与戏女的合作频率。不知是耳濡目染还是本性暴露，感觉千里眼的戏也是越来越多了。
谁都没想到的是，千里眼话音刚落，躁动的展馆竟忽然一滞，好像他那不着调的装逼有了效果。
被戏女扯出来捏住的那部分画鬼不再挣扎，那僵直的状态，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恐惧。
戏女和程驰都懵了：不是，千里眼还有这威慑力？
包括千里眼自己也在震惊：我以前是不是低估了自己？
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画鬼畏惧的对象另有其人。
它磕磕绊绊地发出声音，“你、你说的乔姐是谁？”
“嗯？在这个领域，还有其他【乔姐】么？”千里眼觉得它这个问题很多余。
只有一个：乔时。
那一幅幅画又开始颤抖了。不是之前那种愤怒、张狂的抖动，而是惊惧的颤抖。
很显然，它知道这个名字。
一般而言，异常不会在意人类的名字，因为那毫无意义。就像人类也不会在意今天吃的鸡是叫大黄还是二毛，最多知道那是肯打基。
但如果出现了一个【名字】被疯狂传播，那你觉得，那个人类，真的只是人类吗？
嘘，别让她看到你！
它可以不买这些能力者的账，它敢反向啃向戏女这位老前辈……但那一位，不行！
她是死神。
但这个死神，指的不只是腐朽国度的
界域之主，而是决定你这个界域能继续保留还是原地完蛋的主宰！
在常人听不到的维度中，它听到了太多有关她的窃窃私语。关于她的恐怖，不知道衍生出了多少个版本。
它的形成过程，就伴随着乔时的阴影！
乔时自己或许没意识到、也可能不在意：她的周边，是有不少界域或异常试图隐匿或逃跑的。画鬼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它才会跑到这里来啊！
所以！这个城市才会突然有个神秘临展啊！
听说，这里曾经也有个叫许弈的可怕存在。但他已经有段时间不在了。而且，它对许弈的可怕不怎么了解，应该就那样吧。只要在乔时的势力辐射范围外，那就是安全的！
可就像那些鬼故事描述的那样：阴影终将如期而至。不管你躲到哪里。
“你们怎么不早说！”它的声音中似乎还能听出一丝哭腔。
“不是，你刚刚都操纵着雾障跟她打过照面了，也没见你停手啊？”千里眼耿直道。
画鬼顿时一呆，身上散发出了淡淡的死感：完球啦，最不能得罪的人，被它得罪死啦！
是的，这里面有个严重问题：它听过乔时的大名，却不认得她。
不同版本的故事中，她的形象就不太一样。三头六臂、青面獠牙都是些常见的形容。
画鬼倒是很清楚，这些形容不能当真。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信的：乔时应该是个有着恐怖气息的存在，可以让百鬼退避的那种。
结果，啥都没有。
在它的感知中，那是个普通人。
所以它肆无忌惮地撞上去了。
再然后，它就听到了那个让它想要死一死的名字。
发现乔时是个【普通人】，不能给它带来任何安心感。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绝对不是普通人。
看起来越普通，她本质上就越恐怖。一切都跟传说对上了号。
戏女咧咧嘴，“既然你不想活了，那就让我把你吃掉吧。”
它也是助人为乐的好异常。
画鬼强烈抗拒。
它要是真不怕消亡，也不会如此畏惧乔时。
画鬼表现出了强烈的投诚意愿。
就是想开饭的戏女和想虐菜的千里眼都没那么开心，“真投啊？要不你再挣扎一下呢？说不定她就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家伙呢？”
他们还是比较喜欢它之前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可画鬼不听他们的忽悠。
它打定了主意要洗心革面当个好异常。
啪嗒一下，灯亮了，令人安心的光线在馆内流动。
【这是个普通的美术馆。】
【这是个老实的美术馆。】
画鬼努力传达着这个意思。
乔时正在跟俩小孩解释，“美术馆也有美术馆的提示音，这是美术馆欢迎你再来参观。”
他们的表情带着三分理解、三分懵圈。
感觉她说得很合理，因为他们可以很轻松地理解。但合理中又带着离谱。这对小朋友的CPU来说有点超纲了。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当一个人开始思考，刚刚说话的是便利店那样的播报器，还是鬼怪的时候，恐怖的氛围就已经维系不下去了。
乔时对自己取得的阶段性科普成果还挺满意。
小女孩咕哝着说：“可我没有听到那个声音啊？难道它只欢迎画画厉害的人吗？”
“有时候可能是我们没听到，也有可能是感应没那么灵敏。”
是这样吗？
小女孩很有探索精神。她吧嗒吧嗒地在几块大理石砖上走来走去，忽然，当她踩在某块砖块上时，一个声音响起，“欢迎回来。”
是刚刚那个小男孩听到的同款声音。
不过与之前那阴恻恻的声音相比，现在这个声音带着一丝谄媚。
但小朋友发现不了这种区别。发现了也无所谓，正好印证了乔时之前的理论：黑暗中，我们很容易想象出坏的事情，这个声音明明很热情嘛！
小女孩的眼睛亮闪闪的，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她又踩一下、又踩一下，甚至还将小男孩一起拉过来踩了几下，那“欢迎回来”的声音就不厌其烦地响起，如同一个声控的电子欢迎器。
“嚯！姐姐，你说的都是真的诶！踩这块砖块更容易被感应到！”
小女孩有点激动。但这里是不能大声喧哗的美术馆，她又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过她的表情可以说明她的心情。
小男孩没吭声，脸上挂着同款表情。
其实不管是电子欢迎器还是声控设备都没啥好稀奇的，但今天不一样，这涉及到了他们的重要冒险！
乔时微笑着看向他们，“那当然。我从来不骗小孩的。”
给小朋友塑造科学世界观这种事情，能叫骗么？
乔时对他们招了招手，“好了，我们该去进行一下美术鉴赏了。”
说到这里，她心里是有点虚的。
她不懂美术，不知道那些流派、手法、意义……
自己欣赏一下好不好看是没问题。可要给俩小孩讲解，真的不会误人子弟么？
尤其其中一个小孩虽然年纪小，但好像早早就在接受专业培训了。
嗯，一会儿就专注于破除他们对那些画的恐惧好了。乔时打定了主意。
“我们会将我们不理解的现象归为鬼怪。但当我们知道了它出现的原因，就会发现它的存在很正常、也很好解决。”
她的表情四平八稳，就像一个可靠的成年人。
乔时以普通人的身份对上那些异常都没露怯，此刻更不会在俩小孩面前流露心虚。
“嗯嗯！”俩小孩乖乖点头。
有了前面的铺垫，他们对她的信任可太充足了。
他们已经对“画里有鬼”的想法产生了动摇。现在不仅愿意主动跟上乔时的脚步，还开始接受其他解释了，“姐姐，如果画里没有鬼，那小晨看到的是什么？”
“不知道。所以我们要用自己的双眼确认一下。”
俩小孩仰头看她，眼神充满信任和喜欢：乔时姐姐跟其他大人真的不一样！
其他大人可能不把他们的话当回事，可能张嘴就是忽悠。但姐姐会用亲眼见证事实，然后告诉他们真相！
乔时脸不红心不跳地将潜台词隐去：她得亲眼看看，才知道怎么编，也得看看这个异常准备怎么演。
压力给到了画鬼。
它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画鬼有着与戏女相似的特性，不只是“本体寄居在不同作品上”这一点相似。它们都靠人与作品的【共鸣】壮大自己，也都擅长操纵情感。
无名画展。没有名字，就是最好的名字。
因为每个人在画里看到的都是自己：自己最渴望的东西，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自己的秘密……
有的人会想哭，有的人想笑……不管是哪种，那都会是酣畅淋漓的体验。
虽然参观过程无法留下任何照片，离开展馆后，他们也会渐渐忘记：我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来着？但他们会记得那种体验感。
而这些情绪对画鬼来说，就是最好的充能材料。
那这是不是说明它本身就是无害的异常？
当然不是。
都说了，它没展开界域，是因为还太弱，最好的方法就是少量多次地多吸一点能量。随着它的壮大，与它产生太多共鸣与联系的人就很容易遭殃。
比如沉浸在幻象中，无法回归现实。
比如像小晨这样，一不小心就看到恐怖画面。
小晨能画下那幅画，本来就有它的“允许”。否则，他再有天赋，也很难三两下完成一幅艺术。哪怕只是复刻版本的艺术。
那个时候，他差点就变成了它。
这种允许也不是啥好意。小晨复刻着那幅画，又融入了全新的恐惧，只会加深他与它之间的联系。
必要时，哪怕小孩跑掉了，它也能找到他。
但现在这不是问题了，因为小孩很贴心地用这幅画帮它招来了魔鬼。
小男孩有点紧张地对乔时指了指右前方的一幅画，表示那就是他看到的恐怖自画像。
再多的心理建设，在靠近阴影源头时，仍会失效。
乔时凑近一看，乐了。
她不着急将踟蹰不敢上前的小男孩给拉过来，先对小女孩招招手。
小女孩眯着一条眼睛缝，好像不敢睁得太大，怕跟鬼来个面对面。
瞬间，她吓得紧紧拉住了乔时的衣角！
因为，哪怕只是眼睛缝看到的画面，她也看到了血红血红的一片。
乔
时将小女孩抱了起来，“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现在你睁开眼睛看看？”
扎实的信任基础，让她完全睁开了眼睛。
很快，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的恐惧褪去。
她主动从乔时身上下来，又用自己的身高的角度确认了一遍。然后，她扭过头，很认真地告诉小男孩，“小晨，真的没有鬼诶！”
小男孩摇头：你们只是跟其他人一样看不见。
但这回，小女孩却说：“不是的，我看见了，但那不是鬼。”
小男孩慢吞吞地挪过来，就能看到最新版本的自画像——
不管是谁在在画前，画中都会映出对应的形象，背景就是大片大片的玫瑰花田。
但受小孩的身高、光线的折射等的影响，角度不对，画面就会糊掉，乍一看去，就会有血糊糊的效果。
“光学，是物理学中的重要分支哦。这里的灯都很有艺术特点，玻璃又会对光线进行折射、散射……所以，这个玻璃展柜与灯光结合，正好可以形成各种奇妙的反应，就出现了各个角度看都不太一样的情况。”
乔时拉着他们再换个角度，还出现了白茫茫一片，啥都看不清的情形。
“这个画家很厉害，它在利用光线作画。但展品摆放也是一门学问，他们可能没有考虑你们这些小朋友也会来参观，所以忽略了你们的参观感受。回头我们可以向意见箱投递一些建议。”
“嗯嗯，要提建议！”小女孩认真点头，希望不要吓到其他参观者。
小男孩却还在挠头。他看了看自己临摹出来的画，又看了看“原版”画作，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经过认真的思考，他终于明白了：问题应该出在他没学过“物理”！
第137章 第 137 章 论科学驱鬼的可行性……
“不只是展柜需要考虑小朋友的参观, 展品内容也一样，应该积极阳光一点，这样才能起到正确引导的作用。”
乔时摸着下巴, 发表她的艺术暴论。
没错, 她在将系统给她的压力转嫁到画鬼身上。
乔时只需要编就好了。但画鬼需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给小孩提供积极引导, 也是艺术品应尽的责任与义务！
但凡换个人说这番话, 小晨肯定拉上小伙伴转身就走：这家伙是完全不懂艺术啊。
绘画本来就是不该有束缚的艺术。它可以自由地表现思想、情感，而不是提前考虑谁会来看我的画：这个不能画, 太露骨了；那个不能画，太血腥……
真有这些条条框框的限制，还看什么美术展啊？他们自己在家里看绘本不好吗？
可说这话的人是乔时。
小晨别说是扭头就走了，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们都能感觉到，她对艺术有着独到的见解。
小晨忍不住想：他下意识地想反驳乔时姐姐的艺术理念, 会不会就是因为他年纪太小, 学的东西还太少呢？
所以，小晨很明智地先保留自己的意见。
是的, 他已经抛开了对“画里有鬼”的恐惧，重新考虑起了艺术层面的问题。
俩小孩与乔时一起顺着艺术长廊往前走, 很快，他们的眼睛又开始瞪圆了。
不是看不懂展品，不是过于高深和抽象的画面难以理解，而是，他们看得太懂了！包括不是专业学美术的小女孩也一样。
那圆润的线条笔触，那亮色温暖的背景，那卡通的形象……毫无疑问，这就是一幅幅绘本图展！
这下好了, 不需要乔时帮忙“鉴赏”了。
乔时满意点头，“不错不错，看来这位创作者考虑得很全面，它用了老少皆宜的表达方式。”
当然，比起摆在书店里的绘本，这些【原画】无疑要更加精致，构图、线条、上色等等都更有艺术性。
但它仍然是绘本图。
小男孩有点恍惚。
绘本图展当然也有，不过，这个临展的主题是这个吗？他怎么没听说过？
“姐姐，刚刚这幅画是不是闪了一下？”小男孩小声问。
是的，那幅画就是动了。
因为听到乔时的夸奖太过激动，画鬼有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身形。
乔时微微一笑，就像一个恶趣味的大人，她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面有只鬼在扮演画面，但一直保持不动很累，它的脚有点麻了，所以控制不住地动了一下？”
“哈哈哈！”谁都没有被吓到。小女孩还被逗乐了。她觉得鬼也会腿麻，这就很搞笑，“姐姐，这骗不到我们的！”
她主动拉着小男孩探索起了“画会动”的奥秘：是小晨看错了，还是别有原因呢？
“嚯，姐姐，画真的会动诶！”俩小孩经过一番观察，得出了结论，“是因为这幅画应用了光线效果对不对？”
画的载体是画纸又不是屏幕，就不该存在【动图】。但随着角度和光线的变化，有些线条隐去，有些线条出现，一晃眼就容易产生画会动的感觉。
“是的，你们都很聪明。”乔时予以肯定。
自己发现的“真相”，当然要比她费尽心思的说服更让人印象深刻、且深信不疑。
小女孩兴致勃勃地说：“我喜欢这个！”
她可不是艺术爱好者，学校组织参观，来接受艺术“熏陶”，那她也没办法。回头说不定还得写参观感想呢！
唉，当小朋友可太难了！不像当个大人，只要给小孩布置任务就好了。
但今天的美术馆不一样，她看得懂，还很有趣！就像游乐园一样！
小晨看了看小伙伴的笑脸，也抿着嘴笑了起来。
他忽然就丢下了老师之前教他的“艺术理念”，也丢下了种种疑虑。他觉得乔时说得对，谁说艺术不用考虑受众了？
事实已经证明，乔时就是比他更理解创作者的意图，她的艺术的造诣远在他之上……
前方的展区，喧哗声渐大。
沉浸式看展的人们正在接二连三地“苏醒”。
没办法，画鬼可不敢在乔时的眼皮底下搞“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种把戏。如此一来，所有人就都看到了同一套充满童趣的“绘本”。
你不能说这些绘图不好看，但跟之前那种震撼人心的感觉根本不是一码事。
可我刚才看了啥来着？我在为什么触动？
回过神来的参观者更迷茫了。
如果这里只有绘本图，那理论上讲，能震撼他们的只有这些画啊？
也许，我比想象中的更有童心？
可怎么突然地，就找不到刚才的那种感觉了？
倒退着将前面的展品再看一遍，不仅找不回刚才的感觉，还有种陌生感。仿佛他们刚刚踏入这个陌生的展馆……
这种违和与落差，难免形成了小幅扩散的讨论。
小男孩一边听着前方那嘈嘈切切的议论，一边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乔时。
“艺术这种东西，就是常看常新。当你明明看过了，却又觉得自己没看过，那么恭喜你，你又有了一层新的领悟。”
乔时现在有种越编越自信的从容，她轻声解释道：
“但反过来说，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人也不可能看到两次同样的画。因为这次和上次看到的画，观赏者的经历会变，心态会变，欣赏到的东西也会变。这是某个哲学家的观点，我就是引用一下。”
小男孩似懂非懂点头：原来如此，他欠缺的不只是物理知识，还有哲学！
这时，某个带队老师忙急忙慌地朝乔时冲了过来，他是来接两个小朋友的。
“对不起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刚才我也是昏了头了……”那老师连声道。
中途有同学走散，他应该第一时间把人找回来才对。结果好心人都联系他了，他竟然还在不慌不忙地看展。
哪怕真坏人不可能主动联系他，哪怕乔时主动表明了官方人员的身份，让他不用着急，这也是不该出现的失误！
老师都不敢将之前那种鬼迷心窍想法说出来：这
都是小事，不能耽误了看展。当他回过神来，冷汗就跟着冒了出来。
“没关系，能跟他们一起看展，我很高兴。”乔时跟系统确认了一下，任务圆满完成，就放心地将俩小孩还了回去。
“姐姐，我们也很开心。谢谢你哦，拜拜~”俩小孩一边跟乔时挥手，一边被老师拉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让人非常怀疑，只要乔时出声挽留一句，他们就会屁颠屁颠地跑回来。
千里眼看着这一幕，有种迷之悲愤，“不是，为啥啊？为啥她忽悠小孩，小孩还那么喜欢她？为啥我就是怪蜀黍啊？”
俩小孩似乎压根儿没想过跟两个“修电闸”叔叔道个别。
程驰斜了他一眼，“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也是被忽悠得心甘情愿的【小孩】。”
千里眼突然就闭嘴了。
好半晌后，他才挤出一句话，“幸好她是个好人。”
不然她能制造多大的破坏……他都不敢想。
程驰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
“哥，你这眼神啥意思啊？她是好人吧？我没说错吧？”问到后面，他忽然就没那么有信心了。
程驰却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任由他自个儿琢磨去。
“走咯，该跟她会合了。”
其实“修完电闸”后，两人就不远不近地跟在乔时身后，静静地看着画鬼演。还别说，这样的画展，体验挺特别的。
没有马上回来会合，是因为程驰知道乔时在搞科普（瞎编）工作。他担心千里眼一个没忍住，当场就笑场穿帮了。
至于乔时忽悠小孩图啥？程驰不知道。那本来也不重要。
或许理由很简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以为乔时就没有恶趣味的吗？
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乔时可能会很尴尬。总之，他配合就完事儿了。
“这个画鬼怎么处理？”
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到了，展馆内的画框不由再次轻颤起来。
此时参观者们并未处于【沉浸】状态，它搞出这种异象，很容易惊动普通人。
有人已经想喊工作人员了：画是不是没挂稳啊？好像要掉了？
乔时瞄了一眼过去。所有的画顿时安安稳稳地呆在原位。
“你们在这里建立个观测节点，确认它的情况。如果稳定可控的话，先留着它吧。”
“没问题。”
乔时又问：“你带来的那本书呢？”
“呃，书页散架后戏女好像没法附身回上面，它已经先走了。”
当时为了对付画鬼的多个身体，程驰就用撕书页的方式简单粗暴地将戏女拆分成了多份。后来没打起来，戏女这诡异的形象也不方便出现在人前，本该回归书本。
但奇怪的是，书页好好地复原了，如同未曾被撕碎过，但戏女却没法寄存回书上。它就直接消散了。回头需要联系，得重新找本新书。
理论上，不该出现这种情况。
程驰怀疑，是戏女畏惧乔时，不想跟她打照面找的借口。就是这借口过于蹩脚。
“咳，我找的就是那本书，不是戏女。”乔时干咳了一声。她倒是很清楚，那不是戏女的借口。
戏女无法继续寄居上面的原因是：它不再是一本故事书，它被系统改造成了科普读物，并当成任务奖励发放了。
“宿主，恭喜你，其实你已经形成了正确概念，知道恐惧来自于未知。特此奖励科普读物*1，它会帮助你继续破除迷障，了解真相。”
乔时想说，这种科普读物的存在就不科学！
但甭管科不科学，有没有用，先收着再说。
乔时不信狗系统能靠谱，但她信它大有来头。它的那些奖励不知道啥时候就可能派上用场。不然乔时也不会老想着从它身上薅点羊毛下来了。
程驰有点懵：戏女走了，那本书就是随手买的霸总文学，乔时要书干啥？他都准备丢掉了。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将书递了过去。
乔时立刻打开书确认了一下。
扉页上有一句话：无知就得多读书！
乔时啪的一下合上了书，感觉被嘲讽了一脸。
等程驰和千里眼与画鬼交涉完毕，再扭头看乔时，就见她紧紧抱着那本书。
咦，原来她喜欢这一口？
程驰默默记下。
当然，他有注意到，乔时不知何时给那本书的粉嫩封面换了个严肃向封皮。但毫无疑问，那是同一本书。
程驰默默提醒自己：不能笑。她都特意换个封皮了！要当什么都没发现。
乔时打了个喷嚏。
奇怪，是因为换季有点着凉了吗？
……
某小区。
晚饭时间到了，各家各户的油烟机嗡嗡作响，也无法完全阻隔饭菜的香味弥散在空气中。
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妈妈，你们不知道，今天学校组织参观活动，超级有意思！”小女孩开心地说。
小男孩也在用力点头。
“你们去哪儿参观了？”
家长们有点好奇：虽然俩小孩天天在一起玩儿，但其实感兴趣的方向不太一样。一个只喜欢画画。一个精力旺盛、好奇心重。什么参观活动能让两人都满意？
“美术馆！”
听到这个地点，四个家长顿时一僵。
没错，他们都是清理局第一分局的人。负责的具体工作不同，有清理员、研究员、联络员，但无疑都知道异常与界域的存在。
两家的家长一起被某界域卷入过，后来又都加入了清理局，关系还特别好：界域里建立起来的信任投射到现实关系中，往往更牢固。要“出差”时，也需要彼此帮忙照看一下小孩。
但他们不会对小孩提起具体的工作。
与界域的【联系】越少，小孩就越安全。了解也是建立联系的一种形式。
现在，小女孩却突然说美术馆“有意思”，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
那就不是她会感兴趣的地方！
听说，美术馆的磁场检测有问题……
这时，小男孩竟也表示，“我不想去上美术班了。”
要知道，画画是他最感兴趣的事情！
几个家长不着痕迹地交换视线，却又暗自摇头：他们身上很干净，没有被污染、附身的迹象。
“哦？你们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家长尽量按捺住自己的情绪问。
“嗯嗯。我们差点以为遇到鬼了！”
小女孩的爸爸跳了起来。
“爸爸，你要淡定一点。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小女孩老神在在，“你的胆子太小啦！”
然后，【考考家长】环节就到了。
“房间里突然变黑该怎么办？”
家长们知道，但不能说。
“笨，当然是跳闸了，要去修电闸啊！”虽然具体怎么搞，小女孩也不懂，但这不妨碍她学乔时的话。
“你知道怎样才可以让一幅画动起来吗？”
家长们知道，但同样不能说。
“这就是光线的奥秘！”小男孩今天的话也多了起来。
四位家长陷入沉默。
这些问题很眼熟，但答案与他们的认知背道而驰，正常得好像他们才是不正常的人。
小男孩说出了放弃学画的理由，“我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东西。学不好物理和哲学，就学不会真正的画画。”
啊这，这些学科真的有关联吗？
不过他能对画画之外的东西感兴趣，也是一件好事，对吧？
小女孩也积极举手，“我我我也要
好好学习！姐姐说了，世界上没有鬼，我们只是把我们不懂的东西叫做鬼。只要我多学知识，就没啥好怕的了！”
家长们更迟疑了：我们还是怕“鬼”，难道是因为我们太没文化？
毕竟，听着俩小孩的描述，他们就感觉美术馆有异常出没。而【恐怖】真就在离谱的科普中消弭了，让人不得不信一波这种操作的可行性。
第138章 第 138 章 悲观主义者的猜想……
酒店大门口。
许弈就站在台阶下。
挺拔的身材很容易让人多看两眼。但也就两眼。刚刚结束工作的他, 身上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凶戾之气，自动将周围屏蔽成了真空。
乔时走到门口，忽然心中一动, 将【科普读物】对准了许弈, 翻看了一下。
她现在已经搞清楚了科普读物的使用方法：将它对准某样东西，书里就会浮现该事物的对应资料。
听着是不是很万能？
但万能中又透着鸡肋：你想要了解的是一棵树, 但它可能只将某片树叶作为重点, 叭叭地告诉你这片叶子的生长史，每个叶片细胞的工作情况, 并提醒你给它浇水。
这非常符合系统不靠谱的调调。
不过，如果放弃将这本科普读物当成大杀器，那就无所谓靠不靠谱了。
作为“玩具”，它确实挺有意思，让乔时看到啥都下意识地想“扫”一下。
姓名：许弈
（乔时自觉跳过中间诸多对许弈面部的描述, 其中包括整容学、古典面相算学知识等等。）
状态：工作的疲惫, 身体、精神不适的累积，轻度焦躁与压抑。
注意事项：微笑传递善意, 试着对他笑一笑。
涉及到面相的专业学科，乔时姑且就不说了, 毕竟她不懂。哪怕系统给她整一堆胡言乱语上去，她也分辨不出来。
但那个注意事项，绝对是胡扯吧？绝对是吧！
一般情况下，微笑是可以传递善意。但许弈是那种会被一个微笑打动的人吗？系统保持了它的一贯风格，将一些正确的废话往科普读物上搬。
乔时再次将这科普读物的不靠谱等级往上提了提。
乔时果断合上书，若无其事地走上前。
可能是受了科普读物的影响，也可能是习惯，乔时还是扬起了一个笑容, “嗨！你怎么过来了？”
许弈扭头看到乔时，紧绷的身体与表情都随之松弛下来，好像从不存在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乔时瞪大了眼睛。
不是，科普读物上说的竟然是真的？！
那看起来就不怎么靠谱的注意事项真的管用？！
许弈在她面前挥挥手，感觉有点奇怪，“看到我有这么值得震惊吗？”
“咳咳，不是，这不叫震惊，叫惊喜，对，是惊喜。”回过神来的乔时赶紧找补。
她总不能告诉许弈，我刚刚看到了关于你的面相的绝密资料，还发现你这个人特好哄吧？
乔时忙着消化震惊的情绪，没发现一听到她的话，许弈的表情就变得更明朗了一些。
“那个，我听说了美术馆的事情……”许弈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用以掩饰那微妙的不好意思。
“嗯？你这么快就知道了？不会是来催我交报告的吧？”乔时立刻警觉。
美术馆的剩余工作，她交给程驰这边处理了。不过乔时回头还是会交一份报告到清理局，以便留档。
推荐她去美术馆碰到异常是巧合，但如果许弈是过来催她交报告的，那乔时就得怀疑了：这家伙是不是把她骗过来当牛马的？
按照乔时的计划，她准备先玩两天再写报告来着。
许弈沉默。但又有点沉不住气地问：“为什么我在你心里是这种形象？”
乔时无辜地眨眨眼。
“好吧，我不是来催你的。”许弈自己妥协了，“我就是听局里的人报告了这件事。你遇到的那两个小孩，他们家人正好在局里工作。”
别人不知道那是乔时，许弈还能不知道吗？
“我过来就是想跟你说，如果你还需要其他的推荐的话……”
他已经重新做过功课了！
绝对不会再犯那种低级错误！
在这个新攻略里，他会亲自连夜踩点，将污染扼杀在摇篮里。
乔时摆手：“不用啦，我知道去哪里玩的。”
本来她也不可能只去美术馆。那只是行程之一。
那毫不犹豫的拒绝，让许弈的心态有点崩。
他真没想过给乔时推荐好玩的地方，会不小心推荐成【工作地点】。
他在极力避免被乔时当成【无趣的人】。实际效果格外突出：他快要被乔时当成【骗人休假时做额外工作的万恶同事】了！
这回，不需要特意上网搜，许弈也知道这通常会是个BE的故事。
看着许弈突然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乔时有些不解：不去他推荐的地方，他为什么这么失落？该不会其他地方也有【工作】等着她吧？
不不不，许弈不是这样的人。乔时赶紧打住。
“那请你吃宵夜？你难得过来，我也得尽一下地主之谊。”许弈振作起来。
今天他快刀斩乱麻地咔咔搞定了一些异常和界域，凶厉程度远超从前，那都是有原因的：时间，得靠自己争取；机会，要靠自己创造。
然而，许弈再怎么无师自通，那也得另一位配合才行。
乔时再次遗憾摆手，“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刚刚吃了好多烤串。呼……我感觉我呼出来的气都有一股孜然味。”
许弈：……
好在乔时的情商也没那么低，她联想到了刚才书上看到的许弈的状态，就说：
“不过你是不是还没有吃晚饭？要进来喝杯茶吗？这里也有餐食。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外面也怪冷的。”
“好！”许弈答应得飞快，好像就等乔时这句话了。
吃什么不重要，跟谁吃很重要。就算乔时已经吃过了，也还陪着他，怎么不算达成所愿呢？
乔时见他主动迈开长腿往里走，顿时一拍额头，跟了上去。
诶，她怎么疏忽了呢？早就该喊他进去吃点东西的。人在饥饿时，就是容易心情不好、状态不佳。
他应该是很饿了，但又不好意思主动提，就跟她在门口冷风中寒暄。
酒店的自助晚餐时间还没过，乔时给他点了一份，又将一份热饮递过去。
“美术馆里的画鬼看着没什么问题。但它提供了一些线索，既然你在这里，一会儿跟你对一下？”
“可以。”许弈答应得很痛快，这回，笑容就像焊在了他脸上。
能一起去玩很好。能一起吃饭很好。能一起讨论案情也很好。
许弈的底线就很低。
没过一会儿，有人拉开他旁边的座椅坐了下来。
是程驰。
许弈当然认得他，只是不明白他突然冒出来是想干什么。
直觉告诉许弈，不是啥好事。
但他看了看乔时，又面不改色地看向了程驰，客客气气地问候道，“你好？”
许弈的笑容好像一丝弧度都没变，相当标准，实际上笑意已经完全消失，就差把“你有事儿吗”写脸上了，堪称变脸绝活。
乔时主动接过了话茬，“程驰比我了解情况，让他来跟你对一下线索。不过你不用急，慢慢吃。我先走了哈~”
今晚的许弈，承受了太多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大起大落。
许弈手上的筷子，也承受了太多身为筷子不该承受的压力。
许弈甚至忍不住想：只要乔时在，哪怕多个程驰这样的电灯泡，他都不介意的！
但……
乔时很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那个电灯泡，扭头就撤了。
不是，剧情不该这么发展的啊！
许弈味同嚼蜡地吃了一口餐食，又灌了一大口暖甜的热饮，希望修复一下自己的心态。
“哦，这个是我刚刚给你点的。你喜欢喝的话，下次再请你。”程驰的声音幽幽传来。
许弈差点被呛到。
心态修复失败。反倒崩得更严重了。
程驰却笑吟吟的，又看了眼许弈的餐盘，“这点够不够吃？我去再给你拿点？”
曾经的程驰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能在许弈没变成尸体的情况下，在他面前笑出来，还会关心他吃得饱不饱。
程驰保证，他是真的开心，也是真的关心——他都没考虑在许弈的食物里下毒。
在外人看来，两位男士彬彬有礼地坐在座位上，轻声细
语，场面看着很和谐。但和谐中，又透着一种旁人不敢靠近的气场，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彼此厮杀。
周围的位置相当的空。
许弈闭了闭眼，干脆将餐盘挪到了一边，“我们还是先聊正事吧。”
程驰也摆正了神色。
乔时让程驰来对接，可不是拿正事开玩笑。
震慑住画鬼的虽然是她，但其他事情她基本上丢给程驰他们处理的，那些细节，他当然比她了解。
乔时没准备介入第一分局的工作，现在也是休假期的纯玩心态。
当然，如果程驰还是介意面对许弈，那乔时不会为难他。但程驰都说了，交给他没问题。
至于许弈，乔时知道他从不在意这种事情（她不知道他有别的在意的点），这才有了这个局。
“画鬼说，前几天，它曾收到过某个强大异常的邀请，让它成为麾下一员，一起统领这个城市。如若不从，到时会将它一并抹去。”
“有说是哪个异常吗？”
“不知道。那家伙没现身，只送了信。那封信就是一种污染载体，打两下就消散的那种。那邀请的口吻又有点嚣张，画鬼看了很生气，早就给揉成了渣。”
像画鬼这种，自己有机会成为界域之主的，凭啥给一个连面都没露的家伙当小弟？
当戏女现身的时候，画鬼还以为它就是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过来完成之前的“警告”的，所以反应也格外激烈。
直到乔时的名字报出，画鬼才发现不是同一拨人。
“鉴于那异常没露面，我无法排除这是某个异常虚张声势的可能。”程驰说。
说不定那异常只是吹吹牛，死神不也天天嚷嚷着主宰世界么？
说不定对方代表的只是个不弱也不强的界域，如果画鬼真信了，还能白捡一个潜力挺大的小弟，或是可以想办法将画鬼一并吞掉。
然后，程驰看了眼陷入沉思的许弈，“但如果真的有某个可怕的界域主导控场，联合其他界域，那会是个大麻烦。”
如果这个阴谋真的存在，那很可能出手就是城市级的灾难——邀请也说得很清楚了，它们会主宰这个城市。
界域造成的城市级灾难可以参考之前拜月会搞出来的血月事件。但那次血月事件其实并不成功，界域与现实的融合得不完全。
拜月会的本意也是用城市级的混乱作为献祭，推动融合完成，但失败了。
而如果让这边联合成功……
“我想知道，你这里有什么消息？”程驰问。
“我……不太确定。”许弈沉吟着说，“回来之后，我处理掉了一些小鬼，但没有遇到那种可以被称为高阶的界域。”
有两种可能：
一种，许弈之前将附近区域清理得太干净，因此现在也只有较弱的异常冒出；
一种，则是王者隐匿自身，派小鬼探路，混淆试听。
可惜许弈的清理风格向来与乔时不太一样，他处理那些异常的时候可不会特意去问一嘴：你们有没有啥情报要给我，给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
一向都是斩草除根了完事儿的人，他能知道个啥？
程驰有种严重的话不投机的感觉：这家伙就是来白嫖情报的呗？
当然，许弈虽然莽，但感知很敏锐，“你觉得，这些事情会波及到乔时身上？”
如果程驰只是来提供线索的，那丢下线索他就可以走了，但很显然，他想反向从许弈这儿得到些情报——程驰很在意这件事。
“对。”
“这片区域不在她的主管范围内。”
真出事了，首当其冲的是第一分局。
“我知道。但我在思考一件事，那些界域凭什么联合起来？”
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规则、权柄、利益等等的冲突，让界域之间彼此独立，很难联合。
你看戏女嚷嚷着跟无人村“关系好”，实际上就是想吃掉无人村。
画鬼再怎么弱小，也不想给其他界域当小弟，这才是人之常情，准确地说，是异常之常情。
可如果这个阴谋存在且成立，是怎么做到的？
程驰有点怀疑：这跟乔时有关。
界域之间彼此独立，侵蚀现实，界内人反过来清理界域。这是某种平衡。
可能会有某些个界内人强一点，比如许弈。但也会有某些界域比较可怕。这仍是一种平衡。
人类不该成为界域之主，人类不该反过来把那些界域联合起来。乔时却这么做了。她在打破这种平衡。
反噬就会出现。
“很有意思的理论。”许弈诧异地看了程驰一眼。现在他终于愿意承认，以前是他低估了这家伙。
他的能力好像一般般，但脑子还可以。
但许弈又说：“但我不是很信反噬、因果报应之类命理的那一套。”
虽然当他发现自己喜欢乔时却毫无进展时，他时不时能感觉到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但他本质上是不信这个的。
而且他知道，乔时也不信。
程驰平静道：“我说的不是玄学上的反噬，是概率上的报复。乔时变成了太大的威胁，可能会招致某些异常不顾一切的反扑，形成不该有的联合。”
为什么他们没在乔时的地盘上搞事？因为那里实在搞不起来啊！它们只能另外找根据地。
程驰没将这个假设告诉乔时。这只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的猜想罢了。也从未有过先例。他需要证据。
“我明白了，我会去找几个异常谈谈，看看他们有没有消息。局里的其他人，我也会让他们帮忙留意相关消息。”
但这时，他们的耳畔突然传来了咔哒、咔哒的声响，如同某种机括转动。
第139章 第 139 章 城市失格
程驰和许弈的位置附近有点空, 开始聊正事后，两人也有意识地隔绝了声音。
同一个餐厅的距离，却像被无限拉远。外部的噪音变得相当微弱, 同样的, 就算有人无意从他们身边经过，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那咔哒声不受任何影响。它清晰地传入了他们的耳朵。好像声音的发出节点就在他们脚下、就在他们面前。
两人立刻抬起了头。
他们看到, 有其他客人也在抬头张望, 表情困惑。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声音。起码这个餐厅里是如此。
有人没找到声音的源头，就低头继续与其他人谈笑、用餐。
但也有人像是看到了什么, 表情渐渐惊恐。而他们面露惊恐的方向，正是许弈和程驰这儿！
两人立刻扭头。
他们的位置比较偏，本来旁边除了两把桌椅外就是落地窗，没有其他人坐在这边。可现在，他们再看——
落地窗消失了。
不是眼神不好, 看不到那面玻璃的存在, 而是，它真就不见了。一起消失的还有一套桌椅。
当然, 与其说那是窗户和桌椅的突兀消失，不如说, 是酒店的一角被削掉了，削掉的部分包括了那套桌椅和窗户。
他们无暇思考为啥酒店会被削掉这一小块。因为窗外，既有无边夜色，也有躁动猪群。
是的，乍一眼看去，起码有几百只猪在朝这边涌过来。
它们好像出于不安，但也像是纯粹地奔向自由……
许弈在懵逼中，默默捏紧筷子和餐盘。杀惯了异常的他, 可能需要适应一下杀猪匠的工作。
但猪群没有撞进来，它们撞在了无形的屏障上。
再然后，又是咔哒声响起。奔腾的猪群突兀消失，外面变成了直连大马路的景象，一辆车横冲直撞地开过来，车灯刺得人眼睛疼。
咔哒。
外面的景象又换了，变成了一堵墙。
“这是什么鬼？”
“哈哈，假的吧……酒店开发了全息影像？”
此刻的餐厅里，喧哗声一片。
那些一开始听到咔哒杂音却没放在心上的人，现在也不得不将
注意力放在了正在“切换”的周围环境上。
因为危险并未直接出现，有些人还没意识到这种“切换”大有问题，以为只是酒店在做某些测试之类。
可酒店却很清楚，他们没有任何相关安排，经理已经手忙脚乱地安排人去确认情况了。
用不了多久，那点侥幸心理就会被彻底击穿。他们会发现：这不是酒店布景，也不是有人恶搞，是他们生活的世界发生了可怕异变。
在混乱蔓延前，他们有一小段的控场时间！
程驰先站了出来，“各位，请听我说。”
他言简意赅地借助小说和影视剧的概念，对界域的存在进行了说明。
现场没有出现有人嚷嚷着胡扯要去作大死的降智情况。关系到到自己的小命，人们总是格外谨慎。
网络没了、手机信号没了、甚至酒店的其他方向，也出现了【场景切换】的现象（只是离餐厅这边比较远，没有第一时间被发现）……种种蛛丝马迹都表明，程驰说的是真的。
也不知是现在的人心态都比较好，还是暂时的平和没让人感觉到威胁，竟然还有人问：“我听说这种生存游戏完成任务，奖励都很丰厚的，是真的吗？”
程驰诧异地看向了那个年轻人。
嗯，好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活着】就是最为丰厚的奖励呢？
但他果断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是真的。你可能觉醒超能力，可能获得一些价值不菲的特殊物品，还有可能获得丰厚的报酬。”
他一顿，又接着说：“哦对了，如果有大学生的话，还加学分。”
人群中传来轻笑声。
紧张焦虑的气氛稍缓。
他们需要一些理由去对抗恐惧。程驰就给出了理由。
他当初能拉起一批人马来对抗许弈和清理局，那必然是有他的能耐的。
这时，一阵滋滋电流音响起，餐厅广播响了——虽然大家感觉，那声音未必是从喇叭中传来的。
“欢迎来到棋盘城市。本市旨在成为世界标杆城市，这里有着最精彩的节目、最有趣的生活方式！觉得人生疲惫枯燥吗？快快踊跃参与，努力成为本市市民吧！”
欢快的广告语让众人面面相觑。
但很快，那声音的调子一转，变成了没有感情的提示，“你们的初始分区为，13区。初始分区颜色为，红色。”
话音刚落，地面上就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红光。
那不祥的颜色让人下意识想要躲避。但无处可躲。
但随着更多规则的揭露，大家发现：在这场游戏中，红色似乎是个安全的颜色。
区块有红白灰三色。
没有外来者入侵，只有初始人类在的区域，就是红色安全区。
不同区块会进行随机轮动。如果红色区完全被其他色块包围，那么五分钟内，该红色区将变成灰色区：即无人生还的灾难区。
如果运气好，可能抹杀没开始，区块先轮动，说不定可以逃过了一劫。或者，也可以在抹杀开始前逃往其他区块。
人们可以在相邻区块中走动。
任何人都可以进入红色区。但进入其他颜色区域需要钥匙：每个人在自己的初始区块都有一份钥匙。
就如现在，程驰等人每人都有了一把13区的钥匙。其他区块的人，也有他们自己对应的钥匙。
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难嘛。
众人松了一口气。
抛开钥匙不钥匙的不谈，将复杂的规则缩减为最简单的道理就是：只要大家不乱动，那就是安全的！
毕竟，理论上讲，大家一开始不都是在初始区域么？也就是说，大家都是红色区。
有人已经有理有据地分析了起来，“我建议将这片区域的人都做个登记。我们不能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乱跑的憨憨，或是自己不想活拉大家下水的疯子。”
这么一来，有外来者出现，他们能第一时间发现并阻挡在外。
规则不阻拦外来者，但没说区块里面的人不能阻挡外来者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积极响应。
只是程驰没有这么乐观：
如果只需要考虑【人】的变量，那是这个道理没错；
但如果有不少界域与异常参与了进来，它们可能会允许那么多的红色区块存在么？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任由他们去安排、处置。
没必要在别人心存希望的时候泼冷水。哪怕所做的事情收效甚微，也比什么都不做强。
程驰走出餐厅，去跟许弈会合。
在他出面说明情况、安抚众人的时候，许弈也没闲着，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摸清这个界域的情况。
“广播的规则听到了吗？”
“听到了。”许弈回道。很显然，广播声不会漏掉每个区域的任一角落。
他顺便将刚画下来的一张平面图递给了程驰。
“跟广播中说的一样，它真把这个城市做成了正正方方的棋盘状，9*9的规格，每一格都是规整的正方格，就像有强迫症。”
每个正方格，当然也就代表着一个区块。
酒店那一角被削掉，是因为酒店正好就在正方格的边缘，那里已经被归入另一个区块去了。
棋格的轮动，也可以当成一个平面魔方的转动。每一声咔哒声，都是轮动的声响。
区块里的人感觉是周围的区块在变，但也有可能只是自己所在区块在变。或者轮动在同时进行。
在许弈的标注中，只有五十多个区块是红色的。剩下的都是白色区块。暂时没有灰色区块出现。
这好像已经很多了，红色占了一半多呢！
但想想大家对“都是红色”的期望，就能知道，这已经是个稀烂的开局了。
白色区块表示该区块遭遇了【外来者】入侵。
根据他们的猜测，目前这些【外来者】，多半是不同的异常。不过用不了多久，遭遇危机的人类也会想办法往外跑的。
白色和灰色将会蔓延……
“这些区块之间，都有一层结界。就像一个大棋盘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独立界域。”
这种套娃现象，他们是第一次见。这应该与该界域是集众异常之力形成的有关。
许弈感觉自己能捏碎区块与区块之间的结界，但他并未轻举妄动，因为他有件更重要的事情，“乔时和千里眼不在。”
正在研究那张平面图的程驰一愣，然后脸色骤变。
“怎么会？！”
一个区块的面积其实挺大。除了某个边角，酒店范围都在13区内。甚至酒店前面还有一大块面积也是13区。
这节骨眼儿上，本该在酒店里的乔时却突然不见踪影，很容易让人有不好的联想……
情况的发展越来越像程驰想的“阴谋论”，那按照他的预计，它们的目标会是乔时！
程驰更担心的是，这一切与他意识到、又说出这个阴谋有关。它们发现自己即将暴露，就不顾一切地先把人留下！
许弈看着这个因为过于慌乱、脑子差点掉线的家伙，眼睛微微眯起。
但现在不是想七想八的时候，他提醒道：“我的意思是，你试试联系他们。”
他们还有【折纸】这种队内语音。
“哦对！”程驰一拍额头。
就在程驰准备催动折纸时，他手中的折纸已经自个儿抖了抖，主动飘了起来。
“哥，我跟乔姐在20区。我们没事儿，跟你们报个平安。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这个界域是棋盘状的，目前红色区域有五十四个。”
千里眼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的能力在观察“棋盘”变化这方面会很管用，所以及时地给程驰这边汇报着消息。
不过，可能是受“界域中的界域”的干扰，这队内语音明显不太稳定，带着持续的沙沙杂音。
“我们在13区。”程驰松了一口气，“都没事就好
……不过你们怎么出去了？”
“呃，我看酒店外面有个烤红薯的摊儿，感觉这天捧个红薯怪合适的，就拉乔姐过来了。”
“我看你像个红薯！”听到这理由，程驰绷不住了。
他、他刚刚、连最糟糕的可能都考虑过了。
乔时的声音飘了进来，“咳咳，你别怪他。我自己愿意过来的。”
这不是感觉许弈又冷又饿有点惨么？
所以千里眼邀她一起来买烤红薯，乔时就答应了。可以让许弈回去时揣一个，好吃又暖手。
这不，意外就出现了。
说话的是乔时，程驰就没吭声了。唯有千里眼在那儿嘀嘀咕咕“这不公平”“终究是我扛下了所有”，如此之类。
“你们先处理你们的问题，想想法子。”乔时又有点匆忙地说：“我这里可能也有一些发现。但我不确定。回头再联系。”
程驰本想提醒乔时注意安全，但在界域里说这种话就像废话一样，异常的联合也已经从阴谋变成了阳谋……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恢复了平日的状态，干脆地应道：“我知道了。”
他们确实有近在眼前的麻烦：13区有两个相邻区块，即左面和前面，都是白色区块。
折纸落在他手心。通讯结束。
程驰不知道的是：他觉得是自己道破阴谋，才导致【棋盘城市】突然形成；乔时也觉得，好像是她不小心惊动了这个界域。
此刻，乔时正招呼着千里眼，“快过来帮把手……”
第140章 第 140 章 路况维修！注意安全！……
十几分钟前。
酒店对面穿过一条街, 就是个小公园，公园门口摆着一排摊位。没有变成成规模的夜市，但人流量还不错。
“大爷, 来四个红薯, 帮我们把皮烤焦一点。”
“好嘞！”
在等烤红薯出炉的时候，乔时就拿着她那本科普读物, 漫无目的地随便“扫”。
扫到了隔壁摊位淀粉肠, 那注意事项是：你也不想一口咬下去，变成元素周期表吧？
乔时立刻挪开了书, 让它对着无关紧要的马路和路边风景。
我都来吃小吃摊了，还在乎这个？当然，被当着面提醒，还是会影响食欲和食用心情。所以乔时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书上的内容因为她调转角度在反复刷新，最后定格在了马路上。
关于那些化工方向的成分说明, 乔时一眼跳过, 却瞄到了一个令她意外的注意事项：路面维修中。请注意安全，小心踏空。
乔时再次抬头确认了一下书本正对着的落点。然后, 她顿时来劲儿了，“系统, 你的科普读物出bug了！”
乔时一向喜欢给系统挑毛病，以证明它存在问题。
这回终于被她抓到了机会！
那路面平平整整，没有任何维修迹象或提示。科普读物给出的注意事项明显出错了！
系统一板一眼地回复，“宿主，本系统不存在bug。系统提供的奖励也不存在bug。”
乔时怎么可能因为系统的两句辩白就偃旗息鼓？
她凑到了科普读物扫到的那块路面边上，蹲下来用手比划给系统看：你瞅瞅，完好无损。死鸭子嘴硬是没用的！
如果科普读物只是提示“路面有破损”，那乔时没法儿这么笃定。毕竟有个小坑也可能被系统认证成为“破损”。
但书上的提示是“维修”, 那乔时就有信心了：是不是在维修，她的双眼能看不见么？系统没有诡辩的余地。
这时，乔时的手在地面上撑了一下，然后……一把陷了下去。
这不是水泥路面上该出现的形容词，倒像是沼泽地。
但事实就是如此：她像是一掌撑进了深不见底的沼泽泥淖！
乔时没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重心一个不稳，差点整个人都跟着扑倒、栽了进去！
好在她及时稳住，将身体重心重新落回到脚后跟上，立刻将手拔了出来。
路面还是那平平整整、普普通通的水泥路面，既没有留下任何手掌印，也不像是能把人陷进去的样子。
而乔时手上沾着些许灰尘——这可不是陷进沼泽地会留下的痕迹。
刚才的经历，仿佛就是乔时的幻觉：
如果路面真的会陷人，为什么乔时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为什么其他人什么感觉都没有？
哈哈，蹲下来的时候，大脑供血不足，容易出现头晕目眩的症状，这太正常了……个鬼啊！
乔时以及其他人站着的地方都没出现陷落的原因，与其说是她的手感知出了错，不如说，是这背后的异常本来就没准备玩“把人陷进去坑杀”的局！
它似乎没准备暴露自己，谨慎地控制着影响范围。是乔时“不小心”摸到了这个节点。
其他人如果不像乔时这样精准地摸过来，就算“踩中红心”，也就是一个趔趄的事情。
很少有人会因为一个平地摔，去怀疑是不是有鬼绊了自己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乔时的错觉，虽然路面纹丝不动、没有变化，但她好像能感觉到那个异常的懵逼。
人家躲得好好的，突然来了个爱玩泥巴的大人（乔时对该形容表示抗议），破坏了完美的隐藏，它能不懵么？
其实乔时本人也挺懵。
从手感上来讲，那个节点更像是一个【边界】。
因为乔时的手陷进去时，没有探明它的长度尽头，但有摸到它的两端，那是真实的水泥路面的手感。她的手突然塞进去，甚至有点挤。那就是边界的宽度。
可为什么要搞个边界出来呢？
乔时又想到了科普读物上显示的内容。好吧，事实证明，系统没出bug。也就是说，上面说的【路面维修】也是真的？
难道有这么一个异常，它隐姓埋名，就为了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给这个世界的路政事业做贡献？
跟异常打过太多交道的乔时当然不信。
要真有这种异常，那也别躲了，清理局愿意给它送锦旗。
随即，乔时的下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不正常的隐忍隐藏，必有阴谋！
她虽然没听过程驰的“假设”，但画鬼提供的原始情报，她也是听过一嘴的，此时很自然地可以将两者联系起来。
重点来了：她现在该如何应对？
直接戳破这个“阴谋”？
继续假装成一把年纪还爱玩泥巴的脑子不太正常的人，先稳住它，回去摇人？
但它没给乔时选择的机会。
虽然暴露得猝不及防，但它反应过来了，【边界】开始扭曲起来。
摊牌了，不装了是吧。
乔时也没有任何犹豫，朝千里眼喊道：“丢个铲子过来！快！”
小吃摊上最不缺的就是这类东西。千里眼立刻丢了一把过来。
他本人没能第一时间过来帮忙。没跟老板商量就拿铲子的行为，让他差点被揍。
当然，千里眼本来就没准备白嫖，只是刚才顾不上慢悠悠商量价格而已。东西送到乔时手中，他当即就喊，“我买！老板你报个价！”
这冤大头作风，让其他摊贩纷纷表示：他们那边也有多的！
然后又暗暗咋舌：听说那些有钱大哥都是给姑娘买花买包买车，这位一掷千金给人买铲子……这是啥爱好啊？
乔时没空管千里眼的处境，她拎起铲子，对准了那边界！
嘿，既然不是真水泥，那我就挖出来看看你是啥玩意儿好了！
咔哒。
棋格的轮转开启。
乔时找到的边界，就是棋格之间的界限。它的存在，才保障了棋格的“自由轮动”。
与许弈那边在区块轮转时只听到声音、几乎没有其他感觉不同，乔时这个区块在轮转时，就像一辆颠簸的公交，恨不得将车上的人甩到外面去。
小吃摊那边有人摔倒了，这晃动的幅度让人以为是地震。只是很快他们就发现，眼前的场面比地震还要
让人震惊：地标建筑都给震到面前来了。
下一秒，在咔哒声中，视野又出现了切换……
乔时没摔倒，但她脑瓜子也是嗡嗡的，所以铲边界的动作都顿住了。
不只是晃得头晕，系统也在叨叨：它在阻止乔时破坏路政工程。
乍一看，宿主只是做点缺德事而已。但系统知道，破坏公共设施到危害公共安全，就只有一步之遥！
这一步，宿主可千万不能踏出啊！
乔时一边在心里跟系统掐架，一边听完了这个【棋盘城市】的规则。
千里眼不像程驰那么擅长“引导”，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到底还是将场面给稳住了。
然后，他就赶紧过来找乔时，“我们不需要整合一下这些人吗？”
他知道在这方面，乔时有不逊色于程驰的能力。
但乔时似乎没有出面的意思。
“先不急。”
乔时不是啥时候都会傻乎乎地冒头的。
领导力这种东西，要么出于信任，要么出于威慑。这些人都不认识她，凭啥听她的啊？
这时候推千里眼这个大块头到台前，都比乔时自己出面管用。
乔时不会在性价比这么低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那不如先让他们各自管好各自的了。
乔时敲敲地面，接着说：“我怀疑……它们认得我。”
“嗯？”千里眼懵逼脸，他没跟上乔时的思路。
“你看看周围。”
第一波的随机轮动已经结束了。
他们所在的20号区块是红色区，但前后左右，那四块相邻区块，全都透着白光！
按照规则：如果红色区完全被其他色块包围，那么五分钟内，该红色区将变成灰色区，区块内的生命将被规则完全抹杀！
这针对得也太明显了一点。
乔时能想到，当前的【白色区块】，不是有人乱跑，而是该区块有异常进去作祟了。
那些被“团结”起来的异常，就是这么用的。
但前后左右都有异常过去，她这里没有。这就有点微妙了。
就好像……它们知道她是谁，并且畏惧她，觉得单个的异常或界域对付不了她，干脆先用最难解的规则将她制裁：
你牛逼咋啦？我们就不直接跟你动手，就将你围困，看着你被规则制裁！
有本事，你直接改规则啊！
要知道，前往非红色区，需要对应区块的【钥匙】。但他们手上也没有。
“卧槽！”没啥文化的千里眼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复杂的感想。就在刚刚，他也试着推了推面前的无形结界，奈何纹丝未动——他们过不去。
乔时却还挺淡定，“对了，你给程驰他们报个平安、通个气。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出来了。”
“呃，报平安？不是报危险么？”千里眼耿直地问。
他一向比较怵许弈，自然是因为太了解那家伙的实力。
虽然许弈不是空间系的能力者，但暴力破开这结界应该能做到。
乔时瞅了他一眼，千里眼立刻收起了疑问，乖巧道：“保证完成任务！”
比起质疑，他还是更擅长执行。
乔时也不是非要自己硬撑，如果许弈他们同样在这儿，那她会考虑这个方法。
可他们不在。棋格轮动的特性，可能让许弈的“靠近”成为无用功。
这种波及范围广的界域就是如此，每个人所在的棋格都可能有需要处理的麻烦。舍近求远不是个好主意。
与系统的掐架中，乔时已经有了点思路。
已知信息：她找到的【边界】，就是棋格化的节点。系统将其认定为一种合理存在的“公共路政设施”，所以不让她搞破坏。
那么问题来了，它的存在的“合理性”，系统是如何认定的？
推翻其合理性，是不是可以将系统争取到自己这边？
所以，乔时还在跟狗系统斗智斗勇。
她用笃定的语气告诉系统，“我不是破坏公共设施，我是在帮忙清理违章设施。”
就主打一个做公益！
乔时紧接着就说：“系统，你有查到该建设工程的相关公示吗？这是我们人类世界的必要流程，你知道的吧？没有，那就有问题！”
系统沉默了。
一直在跟它打交道的乔时知道，这是它认可了乔时这个说法的合理性。
但很快，它就说：“经确认，该工程由棋盘城市的主导者推行，不属于违章设施。不同城市的具体规则不同，这很正常，下次宿主需要先认真确认哦。”
宿主是热心公益，而不是有暴力破坏倾向，这值得肯定。
但太过莽撞，就容易好心办坏事。这也是系统极力避免的事情。因为这只会给宿主带去负反馈。
系统没有否认【棋盘城市】的规则：在这里，领导者推行的，即可被认定为合理的存在。
这很符合系统的风格。它向来是劝导乔时适应世界、接受现实的。
乔时的切入点又被否认，似乎是个糟糕的消息？
不。乔时就等着它这个反应呢。
她真正想问的是：
“那这个棋盘城市的领导者的合理性和合法性又是如何确定的？它好像从未经过民主选举，从未有过民意认可。那是不是说，我觉得我是棋盘城市的主导者，我就是了？”
滋滋——
系统卡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