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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第18章 我其实天生力气大准头好

    有人在山坳的另一边骂骂咧咧, 没等傅明泽出声,沈茉儿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傅明泽挑了挑眉, 倒是真的没吭声, 甚至还学着沈茉儿的样子,往山石后面隐了隐。

    沈茉儿悄悄探头看了眼, 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不禁惊讶地眨了眨眼。

    难怪她隐约觉得这人声音有些耳熟, 却原来是那天在供销社见过的柳吟霜。那天沾了柳吟霜的光,她还买到了十尺瑕疵布给她爹做了件衬衫呢。

    当然,沈茉儿也还记得,这人那天看见她还说了一堆什么不是死了吗什么鬼啊的胡话。

    说是胡话, 可因为自己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 沈茉儿其实还是有几分在意的。只是那天柳吟霜说完就跑了, 而且她是松树大队的,沈茉儿平时也碰不到,这些日子忙着起新房的事,沈茉儿都快把这人忘记了。

    现在听她嘟囔什么重生、上辈子的, 莫非这人是死而复生的?

    沈茉儿竖起了耳朵, 巴不得柳吟霜能再说多些。

    大概松树大队的人是真的不怎么往这边来,柳吟霜一点不怕她叨叨的这些被人听见, 安静不过一分钟,就又开始碎碎念。

    “难不成是这辈子变了?倒也不是没可能, 就说杨柳大队的沈茉儿, 上辈子这时候她早死了,听说是饿坏了又染了重感冒,夜里发了高热, 等她爹发现,人就已经差不多没气儿了。她爹也惨,没多久也死了。这辈子他俩都还没死,不但没死,他们家好像还要起新房了……”

    “啊啊啊啊啊!”柳吟霜突然尖叫起来,砰砰砰打了几下自己的头,“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都变了,野山参到底在哪里啊啊啊!”

    她突然发疯,尖叫声响彻山林,哪怕离得远,杨柳大队的人也听见了,几个孩子立马被吓得尖叫:“啊啊啊,不会是有野兽吧!”

    老太太们离得更远一些,也没搞清楚什么个情况,就跟着往外“撤离”了。

    一群人往外撤了一段,乱糟糟的,竟一时也没人发现沈茉儿和傅明泽不在。

    那边的声音柳吟霜也听见了一些,不过她是知道这附近山林虽然茂密,但应该是没什么猛兽的,毕竟她上辈子活了那么些年,直到后来也没听说这片山上有什么猛兽。

    柳吟霜其实更怕有人。

    她刚刚自言自语了不少,要真被人听见,不被人当妖怪烧,也要被人当神经病。

    “谁在那里!”

    柳吟霜突然大喊了声,紧接着就挥舞手里的木棍胡乱打着柴草。

    她其实是想诈一诈,要是有人躲着,猝不及防没准就被她诈出来了。偏偏躲着的那两个都不是蠢笨没城府的,早看出她的意图,哪里能被她诈住?

    俩人没出声,只是下意识地又都往山石后头躲了躲,然后,一不小心两人就撞到了一起。

    感受到了另一个人温热的体温,沈茉儿倏然一惊,下意识抬起头,而傅明泽也恰在这一刻侧头看过来,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沈茉儿甚至能看见他微微下敛的密密长长的睫羽,鼻息间似乎也有清冽而微温的气息……饶是沈茉儿向来胆大,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傅明泽怔愣了几秒,才仿佛猛然反应过来,快速扭头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

    沈茉儿原本是有点尴尬的,尤其是她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响,莫名担心这么近的距离,会不会被对方听见。

    可傅明泽一转过头,看见他耳根的那一片殷红,不知怎么的,沈茉儿就不尴尬了,还弯了弯唇。

    傅知青平常看着八风不动的,其实还挺容易害羞,被老太太们夸会害羞,这种时候也是……还挺可爱的。

    柳吟霜拿棍子没头没脑地在山林里打了一阵,发现并没有人,顿时暗暗松了一口气,于是又叨叨上了:“出人头地,这辈子我一定要出人头地!等我有钱了,我买两碗豆浆,喝一碗我倒一碗,我买一笼包子,吃不掉我就喂狗,东西吃烂了我也不给那些个重男轻女的混蛋!”

    “对了,我要学高中课本,过几年就恢复高考了,我要考大学,没错,我要考大学,考到首都或者沪市去,然后攒钱买房,买一堆房子当包租婆,哈哈哈!”

    柳吟霜越说越高兴,叉腰嘎嘎大笑起来。

    深山密林,状若疯癫的女子嘎嘎大笑,结合她说的这些前世今生神神叨叨的话语——

    还真别说,要不是身旁有个傅明泽,沈茉儿是真的觉得有点惊恐瘆人。

    哪怕她自己也不是正常的这个世界的人。

    因为柳吟霜说到原主上辈子是饿坏了又感染了风寒死的,跟真实情况很接近了,所以沈茉儿其实有七八分信了她的话,也因此,听到她说什么恢复高考,什么攒钱买房,沈茉儿都非常认真地记下了。

    柳吟霜碎碎念着又在山林里找了一会儿,不过一直没找到她想要的野山参,倒是找到了几棵三七和黄芪,柳吟霜倒是都认识,马上就给挖了。

    虽然没找到野山参,但这几株草药也能值点钱的,拿去收购站至少能卖一二十,也算是个不错的收获了。

    柳吟霜不太甘心,不过并没有继续找下去,而是骂骂咧咧地背着筐子走了。

    等人渐渐走远,声音都不怎么听得见了,沈茉儿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小腿,这躲起来不动弹其实还挺累的。

    傅明泽侧眸看她一眼,莫名有点好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躲在这里听个疯姑娘絮絮叨叨这么久。

    傅明泽稍稍舒展了一下身体,问:“那位女同志你认识?”

    如果是陌生人,实在没必要躲着对方,何况那人絮絮叨叨的时候提到了沈茉儿,傅明泽猜测沈茉儿与对方认识,躲起来许是不想跟对方打照面。

    “她是松树大队的柳吟霜。”

    柳吟霜同志的事迹广为流传,尤其为附近几个大队的社员所津津乐道,据说她时不时就会作一些惊人之举、说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话,是近来的热门话题。

    沈茉儿觉得傅明泽应该不至于一点没听说。

    果然,傅明泽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原来是她。”

    “我和她算是认识,不过不太熟。我们初中时是上下届,因为村子在同一个方向,有时候上下学会遇见。”

    沈茉儿解释说:“上次在供销社碰见她,她见了我就说什么应该死了什么鬼的,我还奇怪呢,今天才知道原来她是以为……又是上辈子,又是未来的……”

    她试探问:“傅知青,她刚才说的那些你信吗?”

    傅明泽当然不信,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胡话,他摇头:“你不用介意她说的,我看她的精神似乎有点问题,条件允许的话,其实应该去医院好好检查、治疗一下。”

    说着,他又幽幽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她说的是真的,过几年就能恢复高考。”

    这个话题有些敏感,傅明泽点到即止,并没有多说。

    见傅明泽并没有太在意柳吟霜说的那些,沈茉儿暗暗松了口气,毕竟柳吟霜提到了她,甚至某种程度上她说的其实就是真相,原主父女确实已经在这世界消失了。

    也不知道柳吟霜说的那些将来是否会真的发生,听傅知青的语气,应该是很在意高考。

    读书人想要求取功名也是人之常情,就像大凉时学子们皆以科举入仕、建功立业为目标。

    想到高考,傅明泽微微有些出神,直到听见远处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在喊他们,这才回过神:“是不是陈奶奶他们在喊我们?”

    沈茉儿也听见了:“我们快点过去找他们吧。”

    深山密林,他们两个年轻男女单独一块儿,别人不知道他们只是凑巧碰到一起,没准要说闲话。

    傅明泽点头。

    不过,就在两人收拾收拾准备往回走的时候,旁边草丛中突然蹿出几个灰影,嗖嗖的,从他们前面往另一边蹿了出去。

    没等傅明泽反应过来,沈茉儿已经把手里挖野菜的短锄头扔了出去,并且,迅雷不及掩耳地,夺过傅明泽手中的镰刀也给一把扔了出去。

    嘭地一下。

    歘地又一下。

    灰影被砸中了,傅明泽快走几步过去,顿时目瞪口呆,地上躺了几只兔子。

    是的,好几只。

    有被锄头砸到脑袋的,有被锄头柄砸到身子的,还有被镰刀钉住的,并没有什么鲜血淋漓的场面,但是这一二三四……四只兔子都躺那儿跑不了了。

    死命挣扎,但跑不了。

    “你……”傅明泽回头看向沈茉儿,欲言又止,“你还挺厉害的。”

    如果只是一只兔子,还能说是巧合,一下子四只兔子,那绝对是实力了。

    沈茉儿也有些无奈,她其实纯粹就是条件反射。毕竟她从八岁起就骑着小马参加大凉一年一度的秋猎,十来年根深蒂固的习惯,进了山林看到猎物就会出手。

    尤其来了这世界以后,吃肉的机会极少,看到兔子,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冒出来了,手可不比脑子更快?

    也就是手上没有弓箭,不然留下来的就不止是四只兔子,而是一窝兔子了。

    事已至此,沈茉儿扯了一把草利落地将兔子绑了,把其中三只扔进了傅明泽的背筐,一只提着耳朵拎在手里,这才解释了一句:“我其实天生力气大准头好。”

    这话傅明泽无法反驳。要不是准头好,能随手一扔就扔中飞奔中的兔子?要不是力气大,能用一把锄头砸晕三只兔子?

    更何况,她绑兔子的手法也非常娴熟。

    要不是亲眼看见,傅明泽都不敢相信有人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打到野兔。

    但同时,傅明泽心里也浮起一丝疑惑,比如,既然有这样的能力,之前怎么会差点饿死?只是交浅言深,他并没有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咦,这是……山参?!”

    收拾完野兔后,沈茉儿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野兔们光荣负伤奄奄一息的地方,有几株植物被砸得东倒西歪,其中一株分明就是野山参。

    看叶片序列,年份倒不是特别久,可他们这边已经相对靠南,山参这种东西本来就极为罕见,更何况是有些年份的山参?

    这不会就是柳吟霜之前一直在找的那棵野山参吧?

    想到这里,沈茉儿简直头皮发麻,之前半信半疑是一回事,现在发现柳吟霜说的事情真的成真,死而复生的事愈发铁板钉钉,心头到底还是有些发寒。

    虽然她自己也经历了一些神奇的事情,但她到底并没有经历过生死,对于鬼神,除了敬畏,其实难免还有些恐惧。

    傅明泽显然也想到了一层,不过,唯物主义者的信念坚不可摧,他的声音依旧冷静平和:“应该只是巧合。”

    没想到就算真的发现了野山参,傅明泽还是不信柳吟霜的话,沈茉儿扭头看他一眼,见他清俊的面容上波澜不惊,知道他是真的这么想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又无比佩服。

    傅知青可真是个意志坚定的人。

    大概是被傅明泽平静的态度影响,沈茉儿倒是没那么害怕了,很快稳定了情绪,撸起袖子迅速把那棵野山参挖了出来。

    既然都被他们发现了,总不能就扔这儿吧。

    其实别说这种十几二十年的野山参,就是数十年、上百年最好的人参,她家宝库里也是有的,只不过那些东西他们根本不敢拿出来。

    反倒是这种山林里偶然碰上、年份也不算太久的山参,不算太扎眼,是能直接拿去收购站换钱的。

    沈茉儿把挖出来的野山参也扔进了傅明泽背的竹筐里,又就地割了几把野菜放在上面,勉勉强强把竹筐里的东西给遮掩了。

    然后大喇喇地拎起那只特意留在外面的兔子:“走吧。”

    她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傅明泽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挑了挑眉,他发现,自己从前对沈茉儿同志因为道听途说而产生的印象,好像跟她本人差距非常大。

    俩人走出没多久就碰见了回来找的陈大妈他们,陈大妈满脸焦急:“哎哟,你们跑哪儿去了,真让人急死了。”

    蔡大妈家的孙子大壮眼尖,一眼看见沈茉儿手里拎着的兔子:“啊,兔子,兔子!”

    他一说,其他几个孩子也发现了。

    “哇,真的是兔子!”

    “茉儿姐姐,这兔子是你逮住的吗,你也太厉害了吧?!”

    “这个兔看起来好好吃啊,吸溜。”

    沈茉儿拎起兔子瞅了瞅,理直气壮说:“不是我逮住的,是傅知青逮住的。”

    孩子们崇拜的眼神顿时都投向了傅明泽,清澈而愚蠢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对兔子的渴望。

    傅明泽:“……”

    他这时候反驳说兔子其实是沈茉儿抓的,似乎、好像也没有人会相信?

    傅明泽无语地看向沈茉儿,沈茉儿狡黠一笑,扭头就心安理得和陈大妈商量起兔子怎么处理的问题。

    要是按规定,山里的猎物其实都应该交公的,毕竟山林都是集体的,山林里的一草一木乃至一兔,自然也是集体所有。

    但其实各个大队都不会管得这么严格,不然社员挖棵野菜采个菌子是不是都得交公?那就乱套了。

    他们这边山里没什么猛兽,野猪是有的,但一般都躲在深山里,几乎没人亲眼见过,山鸡野兔也有,但是附近几个大队都没有猎户,能猎到山鸡野兔的,也是很少的。

    偶尔瞎猫碰见死耗子,只要不大张旗鼓地声张,拿去黑市卖掉或是自家人悄悄吃掉,其实也没人会管的。

    也就是说,这只兔子他们其实也完全可以自己处理的。

    沈茉儿和陈大妈商量了一下,决定由陈大妈把兔子拿回家烧了,回头请今天在场的所有人一起吃。

    一只兔子没几斤肉,一个人分不到几块,但对于一年到头都难以吃到肉的农村人来说,这就是莫大的惊喜了。

    别说几个孩子立马高兴地欢呼起来,就是几个老太太也是笑容满面。

    心里惦记着吃肉,一群人

    见沈茉儿篮子里没几个菌子,以为她是忙着追兔子,没来得及采菌子,直接你采几个我采一把,没多久就帮沈茉儿把竹篮给装满了。

    甚至原先计划的竹笋也不去挖了,直接打道回府。

    等到下山进了村子,一群人分散开各自回家,说好先回家煮饭,到时候各自带着饭去陈大妈家吃菜。

    单单做菜已经要贴不少了,柴火、调和还有炖兔子的蔬菜,细算起来其实都是钱,可没人这么没数,还想让人贴粮食的。

    陈大妈也高兴,拐去自留地又拔了一些空心菜,准备炖一个菌子兔肉,炒一个空心菜,再凉拌一个野菜。这在农村来说,就算是请客吃饭,也很体面了。

    临分开前,陈大妈抓着傅明泽叮嘱:“傅知青你可不能不来,这兔子是你逮的,你不来,我们可没脸吃兔肉。”她怕小年轻面子薄不好意思上门。

    傅明泽:“……”

    可兔子真不是他逮的。

    老太太热情得不得了,不答应就拽着他的手不肯放,傅明泽推辞不了,只好答应下来。

    因为背着的竹筐是沈茉儿家的,傅明泽和沈茉儿一起先把竹筐背回家。

    竹筐底下还有一些傅明泽采的菌子和野菜,不过都压在几只兔子底下了,东西不多,傅明泽也就不想费事拿了,于是放下竹筐就准备走人。

    才刚转身,就被沈茉儿一把拉住了:“傅知青,咱们还没有分赃呢!”

    第19章 第19章 大妈们战斗力堪比原子弹……

    傅明泽微微一愣, 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臂,沈茉儿其实稍稍拉了下就放开了,但是傅明泽总觉得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温热柔软的触感, 他怔了下, 说:“那些菌子和野菜没多少,你放着吧。”

    以为沈茉儿说的是他采的那些菌子和野菜。

    沈茉儿把房门半阖上, 从竹筐里拿出三只奄奄一息的兔子和野山参,又把底下的菌子、野菜跟竹篮里的倒在一起, 然后才一样一样说:

    “野山参让我爹明天去公社的时候拿去收购站卖了,到时候钱咱们一人一半。兔子还有三只,咱们也一人一半,这个我不打算卖, 准备自己红烧半只, 另外一只做成肉干放着满满吃, 要么你留半只我给你一起红烧了?还有这些野菜和菌子,菌子我多分一点,晒干了可以留着慢慢吃,野菜你多分一点, 你们知青点人多, 可以趁鲜嫩多吃点。”

    沈茉儿仰头看傅明泽,问:“这样分你看行吗?”

    傅明泽没想到她是所有东西都要跟他对半分, 错愕之下忙说:“兔子是你抓的,野山参也是你发现的, 跟我没关系, 你不用分给我。”

    想了想,他说:“不然我拿一点野菜回去。”

    估计沈茉儿同志是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分给他,傅明泽想到她家就父女俩, 而野菜是这些东西里面最不好存放的,就主动选择了野菜。

    沈茉儿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下。

    傅知青瞧着冷冷清清的,其实人品真的很不错,明明自己穷得衣裳都快被补丁摞满了,给人写信挣两个鸡蛋才能换几个包子打打牙祭,可是面对这些明显能换不少钱的东西,却是一点都不贪心。

    不过,他什么都不要肯定不行的。

    沈茉儿虽然相信傅明泽的人品,但是一码归一码,见者有份的道理沈茉儿还是懂的,不然她吃肉也吃得不安心不是?

    “东西是咱们一起发现的,你不分一点,我怎么敢要?”沈茉儿直接说。

    她这么说,傅明泽马上懂了,有点哭笑不得,却也理解。这年头山上的东西都是集体的,两个人一起发现的东西,如果他一点不拿,人家还真得担心他是不是要去告密举报。

    在这个血脉亲人都能相互举报的年月,有这种顾虑完全很正常。

    傅明泽想了想,妥协说:“那我拿一只兔子和一些野菜,兔子是你抓到的,你应该多分一点,其他的也不用给我。”

    他认真道:“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沈茉儿估计多的他也不会要,于是干脆地点头:“行,那别的不说,兔子我烧好了再给你半只。”

    傅明泽不好再推辞只能应下,稍稍迟疑了下,询问沈茉儿能不能帮他把另一只兔子也一起烧了。

    一只兔子是烧,两只兔子也是烧,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沈茉儿还是建议跟她一样,半只红烧,一只做成肉干,红烧的今天就吃了,肉干可以放着慢慢吃。

    其实沈茉儿有点好奇,傅知青怎么不拿这只兔子去换点钱,攒一攒回头买双新鞋也好呀,他脚上这双鞋都补得不成样子了。

    不过想想,这年头饭都吃不饱,衣服鞋子确实也没那么重要,能穿就行了。

    沈茉儿不知道的是,其实傅明泽也在奇怪,她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拿兔子去换钱。毕竟她家穷得很,哪怕拿回了三百块钱,可起一间青砖大瓦房再加一个她想要的卫生间,三百块钱怕是剩不了多少,而且家徒四壁的,到时候添置东西怕是也要不少钱。

    不过想想,她之前饿得昏倒在地里,或许对食物的渴求远远高于钱。

    俩人不约而同地,为自己眼中贫穷的对方找到了理由。

    事情谈妥,傅明泽本来还想帮沈茉儿收拾一下兔子,后来发现她一把菜刀使得飞快,杀起兔子来娴熟得不得了,自己完全难以望其项背,就借了篮子拿了些野菜走了。

    中午,之前一起上山的几家,老太太们都带着孩子一起去了陈大妈家。大家也没空着手,各自捧着饭碗,还捎了些自家种的蔬菜。

    农村人吃饭捧着饭碗到处溜达不是什么稀奇事,有些爱凑热闹的,捧着一碗饭能把整个村子逛一圈。

    沈茉儿再大而化之,也是受了十几年皇室教育的郡主,让她捧着饭碗穿过半个村子去陈大妈家吃饭,她心里还是有障碍的。

    所幸她爹前两天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点面粉,自然不是她从前吃的很精细的面粉,而是粉质较粗掺杂了麸皮的混合面粉。不过,哪怕是这种被称为95面的质量较差的面粉,在这个年月也是很难得的。

    沈茉儿舀了一点点面粉,加清水打成很稀的浆,再把之前大妈们给的一直没吃的嫩南瓜细细地切成丝,搅拌进面浆里。然后用从处理好的兔子身上割下来的一丁点的肥肉熬了一点油,下葱白去腥,把南瓜丝搅拌而成的面浆用铲子摊进锅里,摊了六个巴掌大的饼。

    等煎到两面金黄就差不多了。

    起锅后沈茉儿撕了一点点尝了下味道,面粉的香气裹着南瓜的清甜,味道还不错。

    沈茉儿拿碗装了饼,这才剁了一只兔子下锅,下葱段姜片八角桂皮花椒,再下酱油料酒,大火烧开后,撤了两根柴火,只留一根特别粗壮的木柴在灶洞里小火慢炖。

    幸亏她爹去了窑厂,那位徐卫国科长对她爹还不错,只要把活儿干好,其他在能力范围内基本有求必应。她爹也不是什么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的,没干几天就从徐卫国那里弄了不少票,什么酱油啦醋啦大料啦花椒啦,都买回了一些,平常做菜总算不再清汤寡水只能放一点点盐。

    料酒不是买的,说是料酒,其实是宝库里存着的女儿红,将近二十年的陈酿,被沈茉儿拿个小罐子装了一点做料酒用。

    听着有点暴殄天物,可没办法,酒太难买了。

    任凭锅里烧着,沈茉儿把盛放南瓜饼的碗放进个草编篮子里,锁上门就往陈大妈家走。

    家里就一个竹筐、一个竹篮,篮子被傅明泽借走了,她总不能用竹筐背着饼去陈大妈家。

    幸好原主她爹会编篮子,没有竹子,用草编了几个小篮子,原主原先就经常拿这小篮子给她爹送饭,拎点食物没有一点问题。

    沈茉儿因为要拾掇兔子,来得有点晚,没想到在门口就碰见傅明泽了。

    傅明泽手里也拎着个篮子,嗯,她家的篮子,篮子里放了一口碗,碗里是大半碗粥,估计他们知青点中午就吃这个。

    有了一起偷听、抓兔子、挖野山参的经历,傅明泽自然不可能再对沈茉儿视而不见,他主动打招呼:“沈茉儿同志。”

    沈茉儿顿住脚步,示意傅明泽靠近些,傅明泽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走近了些,沈茉儿就掀开自己盖在碗上的一片菜叶子,用菜叶子包了两片南瓜饼放进傅明泽的篮子里。

    “南瓜做的,尝尝好不好吃。”

    她动作语气都自然得不得了,好像她给的不是两片饼,而是两把不值钱的草,傅明泽想要拒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这么一迟疑,蔡大妈带着孙子大壮过来了。

    蔡大妈:“茉儿,傅知青,你们怎么站门口啊?小年轻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上门吃饭是吧,嗨,这有什么,别说那个东西是你们弄的,就算不是,老陈喊了就不要客气。”

    她可是洞庭湖的老麻雀,在外面肯定不会提兔子,只说那个东西,大家心知肚明。

    蔡大妈笑呵呵地又说:“你们陈大妈家自留地伺候得精细,粮食供不起,菜还供不起?走走走,咱们赶紧进去。”

    大壮也吸溜着口水:“走走走,茉儿姐姐,傅知青,快走!”

    站在门口都能闻见香味了。

    肉啊!

    这可是吃肉啊!

    吃肉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祖孙俩说着就嗖嗖地进去了,沈茉儿也赶紧跟上,傅明泽看看篮子里裹着饼的菜叶子,只能也跟上了。

    陈大妈不但是个热心人,她还是个讲究人。按理兔子在她家烧,她家其他人多多少少也能蹭着吃两口吧,但是等人齐了以后,她直接就着一个大搪瓷缸子给每个人分肉,只分给早上一起上山的人,自家其他人一块肉都没分。

    还是后面多出几块,她想分给贡献最大的沈茉儿和傅明泽,被两人劝了,她才把这几块肉分给了自家没跟着上山的几个孩子。

    不过,她家其他人虽说没吃上肉,但是吃到了跟兔肉一起炖的土豆和菌子,也是相当的满足了。

    平时烧土豆炒菌子可都是不见一点油星的,这跟兔子一起炖,不但沾了肉味,还泛着油光呢,也是难得的好菜了。

    人太多,也不讲究坐哪儿了,反正就是各人一口碗,随便找个地方蹲着就吃。

    几位大妈都不是那种不讲究的,喝水不忘挖井人,吃着肉还要把沈茉儿和傅明泽夸一遍。

    夸他们机灵,兔子可是跑得很快的,平常来说哪怕遇上了也很难找到的,能抓到就是非常厉害了。

    夸他们大方,兔子是他俩抓到的,那时候他们也没跟其他人一起,要不想别人知道,往竹筐里一放就得了,拿出来大家一起吃,可不是大方吗?

    孩子们也叽叽呱呱地跟着说好话,能不说好话吗,这可是两个带着他们吃肉的人!

    这些孩子原本跟沈茉儿还有傅明泽都不熟,这也正常,毕竟之前他们都是除了上工基本不怎么跟其他人接触的,而且,两个人看上去都很难接近,小孩子就算是在路上遇见他们,也不敢跟他们说话的。

    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在这群孩子眼里,他们是能在山上抓到兔子、还能带他们一起吃肉的超级超级厉害的人。

    孩子们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沈茉儿和傅明泽。

    沈茉儿倒是还好,抓兔子嘛,她确实很厉害的,孩子们崇拜她很正常。

    傅明泽就有些汗颜了,毕竟兔子真不是他抓的,他甚至连兔子的毛都没碰到。

    所幸他向来没什么表情,别人倒是不太能看出他的尴尬。

    “肉吃进肚子里就行了,出去可不能乱说。”陈大妈提醒道,重点敲打了自家几个小的,“别人问就说咱们家今天做的是山上采的菌子。”

    她没说其他家的孩子,但是几个大妈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纷纷告诫自家的孩子。

    孩子们自然也是懂的,这年月哪家不得偷偷弄点好吃的,溪里捞个鱼树上抓个鸟的,但凡偷摸吃了好东西,都是要把嘴巴擦干净了才能出门的,更不可能跑外头去嚷嚷。

    虽然每个人分到的肉不多,但是肉里放了不少土豆和菌子,大家吃得还是很满足的。

    还别说,哪怕傍晚被周满仓叫到晒谷场开全村大会的时候,都还有人在回味中午吃的“大餐”呢。

    周满仓把大家叫到一起,自然是为了说知青点丢了肥皂和沈老七家被人撬门的事情。

    “咱们杨柳大队在整个柳桥公社那是数一数二的大队,风气也一向都是很好的,哪怕那三年,最最困难的时候,有的大队变相的鬻儿卖女,有的大队为了点吃的打得你死我活,或者是明抢暗偷,但是咱们杨柳大队从来没有这些事情!”

    周满仓面沉如水,严厉的眼神扫过在场每一个社员,声音里淬了明显的火气:“我看是这两年日子好过了,多多少少能吃饱饭不挨饿了,倒是有人开始蹦跶折腾了。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不管是知青还是社员,不管是惦记别人的肥皂还是别的什么,从现在开始,我奉劝那些打歪主意的人,都好好地把心思收回去!”

    他冷冷说:“不然,但凡是被大队里面抓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我们都立刻报公安让抓走蹲班房!”

    知青点丢肥皂的事情,村里已经传了一阵儿了,大部分人都是知道的,沈老七家被撬门的事情,除了周满仓,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说。

    周满仓在上面说,不少人就在下面窃窃私语了。

    知青点丢肥皂,想也知道,多半是知青内部干的。

    撬沈老七家门就不一样了,不少人心里琢磨着,这个跟顺手牵羊掰点肥皂可不是一回事,知青怕是没这么大的胆量,这事儿,多半是社员干的。

    这就很不妙了。

    今天敢撬沈老七家的门,没准明天就敢撬别人家的门,这件事可是攸关全体社员的生命财产安全。

    他们社员中出了这样的坏分子,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受害者。

    大队长说的对,他们大队以前可没有这样的事情,这个坏分子隐藏得很深啊,说不准就在他们身边呢?

    左右看看,不禁都对身边的人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陈大妈就跟沈茉儿站在一块儿,忍不住拍了沈茉儿一下:“哎哟,你这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说呢?是昨天夜里的事情吗,你瞧见那人了,吓坏了吧?”

    沈茉儿点头:“隐隐约约瞧见一点,是个瘦高个儿,男的。”

    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社员互相看看,矮个儿的男人们顿时挺起了胸膛。

    听见没有,是瘦高个儿,跟他们矮个儿的没关系!

    难得的,因为个子矮而感到了骄傲。

    陈大妈啐了一口,骂道:“不知道是哪个狗屁倒灶不要脸的,这年月,虽说大家都不富裕,可好歹也不至于饿死吧,哪里就至于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了!”

    她又安抚地拍了拍沈茉儿:“你不一样,你上回饿昏是有些人不做人。哎哟,你说你这孩子,也真是多灾多难,亲戚亲戚没一个好的,还有那狼心狗肺的在暗处盯着你家。不过没事,茉儿你别怕,你看大队长不是在安排民兵巡逻的事情了吗,回头我跟你一起,再去跟庆国好好说说,让巡逻队多去你家那附近走走。”

    民兵队长叫周庆国。

    沈茉儿知道陈大妈是真的关心她,也是真心在为她打算,心里不禁暖暖的,笑眯眯地嗯了一声。

    “切,三岁小孩儿都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还不就是穷人乍富瞎得瑟招人眼了呗,真是,没的给民兵队添麻烦。”有人阴阳怪气地说。

    沈茉儿扭头看了眼。

    哦,原来是曹梅。

    要不是亲

    眼看见是她,听她说的那话,沈茉儿差点以为是大伯母刘慧华或者是二伯母田芳呢,毕竟钱可是这两家拿出来的。

    只能说,果然是曹梅,她是真的没脑子,明明跟她关系不大的事情,她却要跳出来拉仇恨。

    沈茉儿懒得理她,跟这种没脑子的人多说一句话,她都怕自己要跟着变傻。

    她不说话,别人会说呀。

    既然陈大妈在这里,其他几个跟她要好的大妈自然也站得不远,中午才一起吃过肉呢,现在肯定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曹梅欺负沈茉儿。

    “曹梅你可真是狗拿耗子,这里头有你什么事儿呢,钱是大房二房给的,要酸也是大房二房酸。再说,两间青砖大瓦房给三百块钱,他们也不亏,也没啥好酸的。”

    “谁说不是,起码大房二房住了这么些年是事实吧,这要是按租房算,也要不少钱吧?你们这些做哥哥做嫂子的,这些年可没少占沈老七便宜,他年纪小的时候,还天天帮你们几家砍柴呢,你们不记他的好,也不能就这么欺负他们父女吧?”

    “大队出了撬门的小偷,那就是有人心思歪了想要不劳而获,你这还阴阳怪气上茉儿这个苦主了,敢情家里有几个钱就活该被人惦记被人偷是吧,那咱们整个大队该被偷的人可多了去了。就说你家吧,你家沈老三,还有你儿子沈建辉,帮着修水库挣了不少工分吧,能换不少钱呢,你家是不是也活该被小偷盯上?!”

    “你可真行,民兵队本来就要训练要巡逻的,大队出了小偷,他们加强一下巡逻怎么了,怎么就成添麻烦了。”

    ……

    大妈们战斗力堪比原子弹,直接就把曹梅给炸沉默了。

    没办法,双拳不敌四手,她一张嘴说不过这么多张嘴呀,曹梅气得脸色通红,只能狠狠瞪了儿媳张桂琴和小女儿沈春芬一眼,这两个没用的东西,也不知道帮腔。

    沈春芬缩了缩肩膀,她哪敢抻头,这几个可都是村里最厉害的老太太,她妈说不过,她就更说不过了。

    张桂琴可不像曹梅这样没心眼,她是个精明人,见这么多人帮着沈茉儿说话,哪里还肯插嘴。

    反正丢脸的是她婆婆,不是她。

    她婆婆也不是第一次丢脸,一回生二回熟,习惯了就好。

    张桂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不过心里暗暗奇怪,怎么一下子沈茉儿人缘儿变得这么好了,这么多人都维护着她?

    安排了民兵巡逻的事情后,周满仓又严肃地敲打了几句,让社员互相监督,有线索及时报告大队,这才宣布散会。

    沈茉儿跟一群老太太一起走,村里不少人都向她投来了目光,毕竟沈绍元不在,只有沈茉儿这个苦主,大家免不了都要好奇地打量她两眼。

    不过也有不少人生出了和张桂琴一样的疑惑。

    沈老七这闺女,原先不是跟谁都不热络的吗,什么时候跟这一帮老太太关系这么好了?

    “茉儿。”

    身后有人喊,沈茉儿顿住脚步,回过头看到是田芳,不禁微微挑了下眉,田芳主动找她,真稀奇。

    田芳走过来,先是叹了口气,一副忧心不已的模样,说:“那小偷也太可恶了,怎么就胆子这么大,还敢撬门,幸好你们警醒,不然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沈茉儿猜不到她想做什么,点点头,静观其变。

    田芳见她不接招,只能自己接着说下去:“其实单单你们父女两个住在那里确实不太安全,这万一有什么事,想喊人帮忙都没办法。”

    她语重心长:“茉儿啊,你也不小了,其实起房子不是最要紧的,找个婆家才是要紧。嫁到婆家,有丈夫护着,有婆家人照看着,哪个小毛贼敢盯上你?你别觉得给你爹一个人扔在这里不好,你爹不是在公社上班了吗,每天来来回回地折腾也麻烦,还不如在公社租个房住公社去,你说对不对?他自己有工资,你偶尔去瞧瞧他,就算尽孝了,这样对你对他都好。”

    “你可别觉得我是在打什么歪主意,我这纯粹就是不落忍,为你们考虑。”

    陈大妈在一旁听了,觉得田芳这几句话说得挺有道理,这年头招女婿太难,一个不好招个没良心吃绝户的,沈茉儿将来日子可不好过,还不如找个人嫁了,回头再想法子安置沈老七。

    总归沈老七就这么一个闺女,他自己又是能挣钱的,但凡女婿是个脑子厘清的,都不会不管他的。

    她拍拍沈茉儿的手:“你二伯母说的没错,招女婿难,不如找个婆家简单,只要男人人品过硬,以后就不愁他不给你爹养老,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回头帮你寻摸寻摸……”

    见陈大妈也说招女婿不稳妥,田芳笑了笑,不过听见陈大妈要大包大揽沈茉儿相看对象的事,田芳忙打断她,说:“大嫂子,这事就不用劳烦你了,自从茉儿说要招女婿,我这日夜都为她悬着心呢,这阵一直记挂着这事儿,附近几个大队年岁相当的,我都打听了个遍,这不,精挑细选地,终于选中了一个。”

    陈大妈没想到田芳已经连人都选好了,不禁愣了下:“你已经选好人了?”

    田芳笑着说:“可不是,顶顶好的一个小伙儿,人都已经过来了。”

    陈大妈更惊讶了,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人都已经过来了?!”

    田芳点头:“这小伙子家庭条件、人品相貌都非常好,这种条件好的小伙儿都是很抢手的,不赶紧相看没准就被别人相看走了,可不是就得抓紧时间?”

    陈大妈觉得田芳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可总觉得怪怪的,哪有女方都不知道,就把男方带过来了的?

    田芳催促:“茉儿,我们走吧,他就在村口等着呢。”

    她可不怕沈茉儿或者沈绍元为这事找她麻烦,她都说得清清楚楚了,她是替他们父女俩考虑,女大当嫁,总不能说她做伯母的帮着操心帮着寻摸对象不对吧?

    沈茉儿冷眼看着田芳唱念做打地演了一出好戏,这时才淡淡地出声:“二伯母,这个所谓顶顶好的小伙儿,是你哪门子的亲戚呢?”

    第20章 第20章 我找对象,最主要是长得好看……

    田芳一向都以温柔贤惠的形象示人, 很注意维持自己好名声。她之前跟曹梅关系不错,曹梅脑子简单,经常被她当马前卒, 田芳自己不好出手的事情, 都会怂恿曹梅去干。俩人妯娌这么多年,简直屡试不爽。

    当然, 村子里嘛,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以曹梅的脑子也反应不过来。

    他们家,老三沈红兵和曹梅两口子,都是没脑子的,曹梅是整日被田芳忽悠, 沈红兵是从小就被沈胜利、沈永军忽悠, 俩人也算是绝配了。

    下面三个小的, 大儿子沈建辉也是没脑子的,这也正常,两个没脑子也生不出什么精明人,二女儿沈春芳是个实心眼, 嫁去了隔壁公社, 三女儿沈春芬是个胆小如鼠的,成天畏畏缩缩, 在田芳看来,也不是什么有出息的。

    他们家只有儿媳张桂琴是个精明人, 不过曹梅怕拿捏不住张桂琴, 被儿媳夺了掌家权,加上田芳时不时在旁挑拨两句,所以曹梅向来喜欢跟儿媳唱反调。

    但这次抢粮的事, 曹梅是真吃了大亏,没捞到半点好处不说,名声都臭了,现在村里谁背后不说她这个做伯母的恶毒,差点害从小没娘的侄女儿活生生饿死?

    曹梅觉得不解,明明当初田芳说这年月就是去山上挖点野菜剥点树皮吃也不至于就真饿坏了,而且大队秋收前肯定会分一次粮,不能让大家饿着肚皮抢收的,所以怎么的都不会出问题。

    哪知道沈茉儿那倒霉催的臭丫头就在地里昏倒了。

    当然,曹梅更觉得冤的是,事情明明是田芳挑头的,粮食也是

    两人一起分了的,怎么就所有人都骂她不骂田芳?

    所以这回曹梅是真生气了,气得这段时间都没跟田芳说话。

    而田芳呢,自从先后被沈老七家拿回了粮食和钱,她一口气堵在那里一直出不来。

    别说什么七十五块钱换半间青砖大瓦房合算,本来她家是一分钱都不用花的。

    田芳算计了一辈子,自觉还是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想到沈老七家如今拽在手里的三百块钱,她夜里都睡不着觉。

    哪想沈老七居然又去公社窑厂上班,当了工人了。

    田芳这心里啊,天天火烧火燎的,这往日看不上的可以随意欺负的人,居然眼看日子都要过得比自家还好了,她心里能舒服吗?

    可她能怎么办,她也不能去把那三百块钱给抢过来,不能去把沈老七的工作给抢过来不是。

    田芳倒是想,可现在的沈老七已经不是从前的沈老七了。

    然后,田芳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想到了一个法子。

    她娘家是兄弟姐妹四个,兄弟两个,还有个跟她年纪差得不大的妹妹,叫田翠,嫁在了娘家附近的大队。姐妹俩一样的精明,不过因为都是很能做面子的性格,加上互相之间算计来算计去,谁也没有特别占便宜,所以感情倒是还不错。

    田翠一连生了三个闺女以后才生了个儿子王金宝,老王家人包括田翠可真是拿这王金宝当个宝贝。

    王金宝今年二十四了,这岁数在农村来说,一般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但是王金宝还是光棍儿一个。

    主要是被家里捧着长大的王金宝,非常的没有避暑,明明自己其貌不扬,却想找个天仙,明明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生产小队长,整个生产队还都是他们老王家的三亲六眷,却觉得普通农村姑娘配不上他,一心想找个工人甚至干部。

    就这,他能找得到对象才怪了!

    田芳觉得这个外甥简直一言难尽,但是这回她倒是想起王金宝来了。她特意去了一趟老王家,跟田翠两个叽叽咕咕商量了一通,定下了章程。

    简单来说,就是田芳撮合沈茉儿和王金宝结婚,再想办法帮王金宝把沈绍元的工作给顶了,事成之后,王金宝或者给她一百块钱,或者把沈茉儿他们现在住的那间房给她,算作答谢。

    这事听起来好像是老王家吃亏,不过田翠是知道自己这个姐姐的,无利不起早,想要她办事,那肯定是要给好处的,而且,不论是房子还是钱,都是沈老七出,也不影响他们家什么。

    虽然有点心疼,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田翠还是答应了。

    王金宝其实还有点不愿意,但想想自己能进厂子里当工人,还是勉强点头表示先看看。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要跟曹梅关系还好,田芳肯定不会自己出面,现在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

    但是田芳没想到,任凭她说得天花乱坠,沈茉儿一下就问到了点子上。

    她表情一僵,勉强笑了笑,说:“确实是娘家的亲戚,不是亲戚我也不敢介绍给你不是,亲戚才知根知底。你放心,他家条件可好,家里就这一个宝贝,你要嫁了他,那就是掉进福窝儿了。”

    要换了从前,田芳是很有把握能忽悠住沈茉儿的,可自从饿昏过一次,这人就跟突然开了窍似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尤其旁边几个大妈好奇看着,田芳内心莫名有些忐忑,生怕被沈茉儿拒绝。

    此时此刻,田芳也不禁产生了沈茉儿这么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怎么跟这群老太太混一起了的疑惑。

    所幸沈茉儿想了想就点头了:“反正我家就在村口,去看看呗。”

    田芳刚舒了口气,就听见沈茉儿又说:“陈大妈,蔡大妈,杨大妈,你们要没事陪我去看看?我也从来没相过亲,不知道该注意些什么,还有就是一个人去见个陌生人,有点害怕。”

    田芳听得一梗,合着她不算人?

    但是她现在想忽悠沈茉儿去相看,只能当没听见,心里暗暗希望陈大妈几个不要瞎掺和,有点眼色赶紧的走人。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陈大妈可向来都是很热心的,她心里也觉得田芳这冒冒失失地就把人领村里来,事情办得忒不靠谱,加上沈茉儿还说一个人害怕,那她肯定得陪着的!

    另外两位大妈当然也得陪着。

    她们最近都跟沈茉儿处得不错,肯定要照应着,何况,她们也好奇啊,刚刚她们都听见了,田芳说得天花乱坠的,她们也想去瞧瞧,究竟是条件多么好的小伙儿。

    几个老太太义不容辞,拍着胸脯让沈茉儿放心,铁定帮她好好地掌掌眼。

    田芳不太乐意,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干笑着跟上。

    一群人往村口走去,远远地就见有个人在沈茉儿家门口转悠来转悠去,嘿,转悠着看了会儿还不够,他居然还扒上门缝了。

    “这什么人啊,这不会就是昨晚那个贼吧?!”杨大妈立马说,大队长刚说了要互相监督提高警惕呢,她现在警惕性可是非常高的。

    田芳早看清楚那是她的好外甥王金宝了,心里暗骂王金宝个傻缺,但又不得不替他说话:“不是不是,那就是来相亲的小伙儿,可能就是想看看家里有没有人。”

    说着,赶忙放开声音喊:“金宝——”

    王金宝站直了转过身,田芳快步走过去,有意提醒:“你是想看看人在不在家吧,嗨,我们全村开大会呢,刚回来。来来来,茉儿跟我一起回来的,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王金宝人长得挺壮实,在这个人人都瘦得跟麻杆儿似的的年月,简直都能称得上胖了。

    可见老王家在这个宝贝蛋儿身上真是没少花钱。

    不过长相真的只能算一般般,小眼睛,塌鼻子,门牙有个豁口,说话都有点漏风,而且一开口就是嫌弃:“这房子也太差了。”

    “……”

    几个看他身材壮实觉得勉勉强强可以的老太太顿时满脸无语。

    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换了柳吟霜在这里她就会知道,这叫槽多无口,槽点实在太多,直接把人给整无语了。

    田芳更是遭受了迎头痛击,沈老七家房子差是为什么,还不是他们当初忽悠着把人好房子换走了?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田芳脸上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了,干巴巴地打圆场:“这不是准备起新房了嘛。”

    她快速转移话题:“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沈茉儿,她的情况金宝我都跟你说过了,这是王金宝,砂山大队的,现在在队里当生产小队长,干活一把好手。”

    沈茉儿看一眼王金宝,心说也不知道田芳从哪里弄来这么个活宝,看着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王金宝打量沈茉儿几眼,倒是觉得还算满意。

    沈茉儿这阵子养得不错,身体没那么瘦了,气色也好了很多,她本来眉眼就长得好,气色好了自然看着更好看。

    “还行吧,可惜就不是工人,也不是干部,以后生了孩子还是得当农民。”王金宝一副其实我也不是很看得上但是勉勉强强也还过得去的样子,“算了,我看你这人还可以,我也不是不能牺牲一下的,你要记着我的好,结婚以后好好伺候我什么都听我的。”

    “……”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无语地沉默了。

    几个大妈差点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耳背,刚刚田芳是说这人是生产小队长吧,就这,他还想找工人找干部当对象,还觉得自己找沈茉儿是牺牲?

    陈大妈其实很想骂人,但是顾虑到这不是自家孩子相亲,自己不能越俎代庖替人做决定,到底忍住脾气,扯扯沈茉儿的衣裳,问:“茉儿,你怎么看?”

    沈茉儿笑笑,心平气和说:“大妈,我找对象,别的要求倒是没什么,最主要是长得好看,这位同志长得歪瓜裂枣獐头鼠目,不是我喜好

    的类型。”

    陈大妈心说,也没听说有喜欢歪瓜裂枣獐头鼠目这种类型的。

    不过身为过来人,陈大妈还是觉得有必要劝一劝沈茉儿:“你们这些小姑娘都喜欢长得好看的,等结了婚就知道了,其实居家过日子,能干人品好才是最重要的,长相真没那么重要,不当吃不当喝的……”

    蔡大妈和杨大妈也连连点头附和:“可不是,长得再好看,年纪大了都一样,过日子可不看这些……”

    “可不是,咱们不找歪瓜裂枣獐头鼠目的,可也没必要找太俊的……”

    话没说完,三人不经意抬眼,就见傅明泽从村道上慢慢走了过来。

    身姿挺拔的青年穿着打着补丁的衬衣黑裤,也不知道怎么晾的衣服,衣服看着展展的,衬得本来就高挑的身材更加的修长笔挺,一张眉眼标致、神清骨秀的脸,更是简直就跟画的一样。

    几个老太太:“……”

    该说不说,其实长得好看,也还是挺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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