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教谕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生怕顾清衍跟上来。
“马教谕,您这是怎么了?”孙训导一脸疑惑。
着急忙慌的,就跟见鬼了似得。
马教谕张了张嘴, 脸色难看, 却也根本没法说。
孙训导瞧着他的脸色,心中有了揣测。
语重心长的劝说:“马教谕, 咱们共事这么多年, 老夫托大再劝你一回, 顾清衍是个尊师重教的好孩子,你何必一直针对他。”
“你呀,下马威差不多就得了, 这都一个多月了, 你还没完了。”
他伸手拍了拍马教谕的肩膀:“洪县令明摆着要抬举他, 咱们在县学, 也没必要跟县令大人对着干, 你说是不是?”
马教谕脸色更加古怪。
他嘴唇哆嗦了几下,压着声音说:“老孙,那顾清衍邪门的很。”
“哎, 你看你。”孙训导认定他有偏见, “那孩子笑得多喜庆。”
马教谕想到顾清衍的笑容,浑身不自在:“他, 他说爱慕我。”
“啥?”
孙训导都被整的无语了,拧着眉头看马教谕那张老脸。
长得是真丑吗, 平时还喜欢拉着脸跟老马似得,满脸的褶子。
他以前这么没发现,马教谕自我感觉这么好,人英俊潇洒一孩子, 凭啥喜欢他。
“他爱慕你什么,爱慕你针对他,还是爱慕你挑刺,亦或者爱慕你阴阳怪气?”
马教谕恼羞成怒:“我哪儿知道他到底爱慕我什么,反正他看我的眼神,哎,我都没嘴说。”
孙训导都听不下去了:“马教谕,你是不是最近没睡好,要不请大夫看看?”
马教谕气得直跳脚:“你才疯了。”
说完也不再搭理孙训导,甩着袖子就跑。
“哎,我好心劝你咋还骂人了。”孙训导觉得自己一片好心,结果被当驴肝肺。
他摇了摇头,打算去学堂看看。
刚到门口,孙训导就瞧见顾清衍被围在人群中,少年笑容明媚,带着一股子灵动朝气。
他抚摸了一下胡须,心想,果然是老马自作多情。
顾清衍在县学里如鱼得水,他素来是个爱说爱笑的性格,没几天就跟同窗们打成一团。
因为以前白主簿一派的学生很是霸道,经常仗势欺人,顾清衍一来,就受到了同窗们接纳。
又有顾清衍入学那一日,从容应对马教谕的为难,用才华让同窗们各个服气。
章程几个更是把他当做偶像看待,恨不得鞍前马后。
除了马教谕,顾清衍觉得,自己在县学里那叫一个人见人爱。
厨房打饭的阿姨,看见他都要多给两块肉。
顾清衍觉得,马教谕这狗脾气,指不定得为难他三五个月,更甚者三五年。
哪知道将将一个月,马教谕就鸣鼓收兵了,不再一味针对他。
不但没针对,反倒是有些怕他的意思,看见他掉头就走,一句话都不多说。
章程等人看了,私底下还为他鸣不平:“马教谕太过分了,每次看见顾兄,就跟看到脏东西似得,转身就跑,哪里有为人师表的德行。”
顾清衍笑眯眯的帮马教谕说话:“人都有喜恶,教谕喜欢我,是我的荣幸,不喜欢,也是我没那个福气,好坏我都安心受着,诸位不必为我鸣不平。”
“顾兄,你这脾气也太好了,这番胸襟值得我们学习。”章程感叹道。
顾清衍笑而不语。
休息时间默默打开系统课程。
课程中,出现的老师赫然就是马教谕。
他依旧是严肃脸,却一丝不苟,呕心沥血,超越绝大部分现实世界的老师。
顾清衍努力学习,下课之前,伸手拍了拍马教谕的肩头。
【老马,你辛苦了,我一定会好好读书,考上功名,为你争光。】
系统马教谕面无表情。
顾清衍伸了个懒腰,一睁眼,正瞧见马教谕走进教室上课。
两人的视线撞上,顾清衍真诚微笑,感激不已。
马教谕一个哆嗦,觉得自己大概真的病了!
上完课,马教谕一刻都不想多留,脚步飞快的离开。
章程抱怨道:“先生上课越来越不上心了,哎,过段时间就是中秋节,要不我们凑一凑,送一份厚礼吧。”
“你们想送就送,我就不必了。”
顾清衍收拾好东西起身:“反正就算送了,先生也不会喜欢我。”
喜欢不喜欢也无所谓,该学的都学到了,顾清衍心底美滋滋。
看着他的背影,一群同窗不禁感慨:“顾兄可真沉得住气,这样一来他在县学可学不到什么,白白浪费时间。”
顾清衍离开县学,径直去了附近的书斋。
这些时候他发现,家里头两个妹妹都只认得自己的名字,问就是以前顾童生只教顾风眠读书,觉得女儿认得几个字就可以,没必要读书。
现在顾清衍来了,当然不会放任这样的情况下去。
姐妹俩没法上学,但可以买书回家自己教。
“两份文房四宝,普通的就可以。”
“好嘞,文房四宝两份,普通的三两银子一套,共计六两银子。”
顾清衍挑眉,在古代读书奢侈费钱,样样都需要花钱,普通人家根本供不起。
顾童生能供顾风眠读十年书,是因为他家底厚,身为童生还能开私塾挣钱,就这样,顾家的日子也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要不是有签到系统,顾清衍被赶出李家,连基本的束脩都拿不出来。
“纸张再来一份。”顾清衍说道。
他顺势在书斋看了看,显眼的地方放着的都是跟科举相关的书,另一侧有话本诗集之类的。
自打从县太爷口中知道鸿兴之战,顾清衍就觉得自己对历史了解的太少。
“有史学方面的书吗?”
掌柜的笑起来:“当然有,客人这边请。”
他从后头拿出厚厚的一摞书,上头都积攒了灰尘。
掌柜连忙擦了擦,解释道:“史书卖得贵,这批还是年前进的,寻常不敢放在外头,怕被人翻坏了亏本。”
顾清衍一看就知道,这堆书肯定是卖不出去,等着他这个冤大头。
他伸出手:“那我能先看看吗?”
“当然可以,别弄坏就成。”掌柜热情的招呼,“客人,这可是从府城进来的史书,读了肯定对科举有利,你说那些官老爷哪个不看几本史书。”
“您要是买回去,翻熟了,知道的就比人家多,考上的几率就比人家大。”
天知道当初他去青州府进书,被人灌了一肚子迷魂汤,神志不清就买了这套史书。
价格昂贵,在陵川县压根卖不出去,几十两银子都砸在手里了。
顾清衍手指落到史书上。
【检测到史书一套,是否收录?】
顾清衍眨巴眨巴眼睛。
收录?系统还有这功能,以前怎么没发现?
顾清衍猛然想起来,当初老祖宗们一心让他读书,文房四宝科举书目都给他配齐了,顾童生也留下了许多书。
所以他抵达陵川县后,读书用的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还没自己花钱买过。
【怎么收录?】
【宿主:顾清衍】
【年龄:15】
【积分:32】
【职业:童子(职业相关书籍可通过系统收录,系统数据无实体,可重复阅读。)】
【宿主伸手触摸书籍,即可将书籍收录系统。】
顾清衍眼睛亮了。
这不妥妥的随身图书馆。
【收录。】
【消耗1积分,收录成功。】
顾清衍来不及心疼,就发现系统出现了一个书柜,上头孤零零的放着那套史书。
“掌柜,这套史书多少银子?”顾清衍抬头问。
掌柜比了比手势:“五十两银子。”
“您要是诚心要,我给你个成本价,四十九两银子就拿走。”
顾清衍默默放下手,啧,他这一伸手,就省了五十两银子。
古代的书也太贵了,但是,他喜欢这种省钱的感觉。
银子是不可能花的,但对两个妹妹顾清衍很大方,两套文房四宝都包了起来。
眼看他要走,掌柜连声喊道:“别走别走,再给你便宜点,四十两银子拿走,这已经是亏本价了。”
这都好几年了,头一回有人问价,瞧这小公子花钱不眨眼,肯定不差钱。
掌柜一门心思想留住这门生意。
顾清衍婉拒,但毕竟得了人家好处,没有这一趟,他还不知道系统还有收录书籍的功能。
即使将来能知道,那时候都不知道错过多少。
见掌柜一脸颓丧,顾清衍开口建议:“这价格太贵了,在陵川县是卖不出去的,倒不如直接开放租赁,每次收到的钱虽然少,但积少成多,总能将本钱赚回来。”
掌柜竖起耳朵:“还能这么办?”
顾清衍又说:“不只是史书,别的书也能这么办,若是那些每天都来看的,可以开月卡,价格比单独来一次的便宜点。”
“你想啊,陵川县有心读书的人肯定不少,只是许多家贫,拿不出买书的钱。”
“买书的钱没有,但看书的钱还是有的,一个月花一笔钱,就能在书店里看书,肯定很多人愿意。”
“一个人身上收不到多少钱,可人多了,钱也就多了,掌柜你还能得一个好名声,往后他们谁要是有余钱,要买东西,肯定也会从你这儿买。”
掌柜的越听越觉得这法子好,顿时来了精神。
顾清衍也不藏着掖着,将书店会员那套运作方式说了一遍。
掌柜连连点头,恨不得现在就试试。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哥你有这样的见识,以后肯定能一举高中。”
掌柜觉得不能白拿人家这主意,想了想又拿出两刀纸:“还请不要推辞。”
顾清衍笑着收下了。
掌柜给的纸张成色好,用来练字太浪费,留着写信倒是不错。
说起来上次他给裴玄写了好厚一份信,广州府距离陵川县太远,也不知道他收到没有。
顾清衍思念了一秒,拎着一大包东西回家去了。
广州府,夏柳紧赶慢赶,终于在中秋节之前回到了营地。
刚回来,人还没歇一口气,裴玄就出现了。
“大人。”夏柳连忙起身行礼。
裴玄开口问:“他过得可好?”
夏柳忙回答:“小公子受伤了。”
“什么!”
裴玄脸色微沉。
他军务在身,无法在陵川县停留,可离开之前是留了名帖的,顾清衍怎么会受伤。
莫不是当地人见他一个人年幼,身边只有个妇人,仗势欺人。
“不过已经好了。”夏柳又说。
裴玄拧起眉头:“发生了什么,一口气说完。”
夏柳见他脸色不好,这次不敢大喘气,将自己抵达陵川县后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属下一到陵川县就察觉不对劲,百姓虽不知太平教作祟,却对山中传闻议论纷纷。顾小公子孤身犯险,深入虎穴,周围人都在夸。”
“幸好小公子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属下见到他的时候,瞧着脸色红润,精神头十足,已经好了大半。”
“属下怕惊扰小公子,便擅自做主去见了陵川县令洪崖,从他口中得知了事情真相。”
“皇城司已经接管山洞,属下不敢深入,只在周围查探,并未发现异常。”
裴玄脸色阴沉:“你做的很好。”
眼中闪过冷厉。
夏柳又说:“小公子准备了许多礼物,还有一封信。”
他从怀中掏出那封沉甸甸的厚信。
裴玄接过去,立刻想打开。
“你下去休息吧。”
等夏柳离开,裴玄这次小心翼翼的撕开封口。
一看内容,冷峻的脸上便露出几分笑意。
顾清衍那手字龙飞凤舞的,看着信,就仿佛那少年就在跟前,眉飞色舞的同他说话。
裴玄往后看,耳朵根却微微发烫。
这么厚的一封信,除了前两张简略提了提当地的生活,后头六大张居然都是滔滔不绝的夸赞。
【忍不住思念裴大哥你敏捷如豹的身姿,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尤其是使用武器的时候,展现出惊人的协调性和力量,真是令人佩服。】
【别人眼中不可能完成的动作,对我裴大哥而言,都是轻而易举,仿佛做过千万遍,是那么的游刃有余。】
【裴大哥……身姿……风采……让人过目不忘……实在佩服……向裴大哥学习……天天都在想念裴大哥……身手不凡……】
顾清衍写这封信的时候,刚使用过怀王请上身的技能。
当时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英姿拍成电影记录下来,六大张的表扬,哪里是夸裴玄,根本是在夸他自己。
多肉麻的话,对象是自己的话也不过分,顾清衍写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一气呵成。
无人知道顾清衍是个小自恋,裴玄也不会知道这个真相。
裴玄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人,也没看过这般直接的夸奖。
脸颊也在发烫,裴玄暗道这孩子说话太夸张了,油嘴滑舌。
却忍不住又看了一遍,再看了一遍,不知不觉就看了好几遍。
“大人,夏柳说怀王墓出现了?”
张怀民猛地闯进来。
裴玄连忙收好信纸,除了红彤彤的耳朵根,冰冷的眼神压根看不出分毫。
“那啥,属下有错。”
张怀民被那杀人的眼神钉在地上,连忙出去,重新请见:“大人,张怀民求见。”
“进来。”
等张怀民再进来,偷偷抬头,却见裴玄已经恢复了正常,脸上哪里还有赫然。
那张脸冷冰冰的,张怀民怀疑自己太激动,看错眼了。
“大人,怀王墓出现,我们要不要回去争一争?”张怀民激动道,“要是别人,怀王墓或许又是假的,可太平教那群人冒了头,指不定就是真的。”
“而且夏柳说,太平教左护法出现了,那疯子有些真本事,说不定真的找到了怀王墓。”
“他娘的,找了好几年的怀王玉印,可不能落到那群疯子手中。”
裴玄眉头拧起:“皇城司守着,你能进得去?”
张怀民立刻不吭声了。
“那群狼犬鼻子倒是灵敏。”
裴玄淡淡道:“怀王墓已经消失,守着也没有用,不必多事。”
张怀民一想也是,怀王墓消失,下一次都不知道出现在哪里,现在去了也是白费时间。
他立刻又高兴起来,笑呵呵的说:“也是,就让他们白费功夫。”
“不过倒是没想到,顾小公子看着白白嫩嫩的,一副小少爷的做派,胆子居然这么大,也是他运气好,竟在太平教手里活下来。”
裴玄眉头拧得更紧:“经此一事,太平教定会记恨,你派几个人暗中保护他。”
“是。”张怀民连声答应。
“别靠得太近。”裴玄叮嘱,“清衍很是敏锐,别被他发现,平添困扰。”
“是。”张怀民暗道,大人啥时候这么细心了。
嘻嘻笑着,他又开口:“大人,我瞧顾小公子送来许多土产,兄弟们正嘴馋呢,要不让他们分一分?”
裴玄挑眉看他。
张怀民打了一下自己嘴巴:“瞧我,东西都在外头,大人您先吃。”
“行了,每样给我留一些,其余的你们拿去分了。”
裴玄心想,顾清衍在信里头都写了,让他将土产分一分,可以收买人心。
咳,他倒是不用收买人心,不过小孩儿一番心意,总不能辜负。
张怀民麻溜的去办事儿。
裴玄忍不住又把那封信翻出来看了一遍。
“大人。”张怀民再次闯进来。
裴玄眉头一皱,就瞧见他将土产扛进来:“小公子可真是有心,里头有个小包袱,是单独给你的。”
张怀民故意没走,等着看里头到底是什么。
“还不走?”
“嘿嘿,大人,方才我捏了捏,好像有药丸子,您打开看看呗,指不定兄弟们也能用上。”
张怀民满口夸道:“上次四联药瓶救了好多兄弟,这次……”
他搓着手,要多猥琐就多猥琐。
裴玄知道这位属下的德行,索性当着他的面打开小包袱。
一打开,他倒是吃惊。
蹭!
拔出铁剑,裴玄伸手一摸:“虽不是削铁如泥,也是少见的利器。”
“小公子对大人可真用心,这么好的铁剑,肯定需要花费许多时间捶打,指不定大人前脚刚走,后脚小公子就找人铸剑,所以这次才能送来。”张怀民一个劲拍马屁。
要是顾清衍听见这话,肯定会说他想太多。
他哪儿有那么惦记裴玄,铁剑就是系统给的奖励。
可裴玄不知道,心底一阵阵熨烫,他再次认识到顾清衍对自己的用心。
“呦,还真有一瓶药。”
张怀民伸手就要去拿,被一巴掌拍开。
“是解毒丹。”
裴玄更是惊讶,看了眼旁边的纸条,不禁皱眉:“这般良药,不知道他从哪儿寻来的,恐怕花费不少。”
如果药效真如纸上所写,比他从太医院求来的解毒丹还更好一些。
张怀民更是挪不开眼睛,大声夸赞:“顾小公子神了,他怎么知道我们最缺这个。”
“他娘的,广东府这地方就是毒物多,出门办事儿一不小心就被咬,有了这解毒丸,兄弟们的性命又有了一层保证。”
裴玄冷眼看他。
张怀民又说:“哎,失策失策,早知道小公子这般大方,咱们应该多送一些,之前那些土产值什么钱,早知如此,就该送珊瑚珍珠,让小公子扔着玩儿。”
裴玄冷哼一声,到底是打开瓶子,倒出来一大半。
张怀民麻溜的收起来:“就知道大人关爱属下,能在大人手底下当差,是我上辈子求来的福分。”
裴玄只觉得呱噪。
张怀民也见好就收,抓起一把红枣一边吃,一边往外走:“大人,那我办差去了,小公子送来这红枣可真甜。”
“等等。”
张怀民停下,疑惑的看向他。
裴玄脸上闪过一分不自在。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开口问:“若是有人给你写信,信上大半内容都是夸你,这是为什么?”
张怀民立刻说:“那肯定是有所图谋,有事儿想求我呢。”
“那无事相求呢?”
裴玄一口否决。
顾清衍连自己留下的名帖都不使用,宁愿自己孤身犯险,也不想给他添麻烦,夸他怎么可能是想求他。
张怀民摸着脑瓜子:“没事儿他夸我干嘛,怪肉麻的,要是个姑娘夸我,那肯定是爱慕我,想跟我好,要是个男人的话,老子给他一脚,让他滚远点。”
裴玄脸色一沉,嫌弃:“粗俗,滚吧你。”
张怀民麻溜的滚了,到了外头觉得奇怪。
“不是,我怎么粗俗了?”越想越觉得奇怪,“大人啥时候娘们唧唧的问这些,难道有人写信夸他?咱家大人这是要红鸾心动了。”
屋里头,裴玄拧紧眉头,将那封信翻来覆去的看。
爱慕?
顾清衍爱慕他?
难道是那次山匪拦截,自己身手矫健,让那孩子上了心。
怪不得一封信里头,大半都在夸他,再看一遍信,裴玄惊奇的想,原来自己在顾清衍心底,是这样神俊无双的模样?
这个年纪的少年,确实很容易对年长者心生爱慕。
看着铁剑、解毒丹和满满当当的土特产,裴玄陷入挣扎。
该怎么告诉那孩子,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罢了罢了,年少时期的爱慕,总是来得快,走得也快,天长日久相隔两地,那孩子很快就会忘了自己。
裴玄脸色踌躇的想。
第32章 藏书阁 捉虫
“阿嚏!”
“阿嚏!阿嚏!阿嚏!”
顾清衍连着打了一串喷嚏。
刘妈妈忙道:“是不是着凉了, 秋天早晚天亮,得多加一件衣裳。”
说着还进屋切生姜,打算做姜汤。
顾清衍最不耐烦喝姜汤, 连忙劝:“娘, 我没着凉,就是鼻子发痒, 指不定谁在想我。”
“鼻子痒就是快着凉了, 很快就好, 多给你放点红糖,保管不辣。”
顾清衍脸都苦了。
果然,一会儿功夫, 刘妈妈就端着满满当当一大碗姜汤出来:“快喝了发发汗。”
顾清衍捏着鼻子喝下去, 又甜又辣, 那味道简直了。
“哥, 吃蜜饯。”顾舒颜递过来一颗金丝枣。
顾清衍连忙塞进嘴里头。
刘妈妈看得好笑:“这么大人了还怕喝姜汤。”
“我就不喜欢生姜味。”顾清衍含着金丝枣, 含糊不清的说。
刘妈妈笑着摇头,又跟姐妹俩吐槽:“衍哥儿自小就不喜欢姜味,每次让他喝姜汤都得三催四请的。”
“那最后哥哥都喝了吗?有没有生病?”小姑娘问。
刘妈妈笑容淡了一些:“喝了, 但还是生了病。”
顾清衍不喜欢姜汤味, 刘妈妈总是愿意哄着骗着他喝,可许氏却没那么多耐心。
有一次见他不肯, 直接让人灌下去,刘妈妈吓坏了, 再也不敢当着许氏的面让他喝。
“说来也奇怪,以前在李府金尊玉贵的养着,但衍哥儿三天两头就生病,连学堂都没法好好去, 自打离开李家,身体反倒是好了。”
提起李家,姐妹俩对视一眼。
顾清衍不在意的说:“可见人不能总是窝在家里,窝着就容易生病,现在我到处跑,反倒是活蹦乱跳的。”
“到处跑还有理了。”刘妈妈笑骂道。
心底却觉得,大概衍哥儿真的跟李家相克,要不然为什么一离开身体就好了。
顾清衍轻咳一声:“望晴,舒颜,过来。”
他提出两个大礼包:“这是新买的文房四宝,你们一人一套,读书写字的时候刚好用上。”
姐妹俩面露惊讶。
顾望晴连忙道:“哥,我们跟着认几个字就好了,不必专门学,哪儿用得上这么精贵的东西。”
“是啊是啊,这些东西可贵了,哥你留着自己用。”顾舒颜也说。
她还记得,以前大哥买一套纸笔就得花好多银子,家里总为了这个发愁。
顾清衍直接塞进她们手中:“我书房里有,够用了,而且买都买了,反正是不能退的。”
两姐妹捧着文房四宝,一时不知所措。
顾清衍笑着摸了摸她们的头发:“哥有钱,你们好好读书,这花销就值得。”
“可是……女孩子读书是没有用的。”顾望晴低声说。
顾清衍挑眉:“谁说没有用。”
“爹说的,以前……那个谁也这么说。”顾舒颜抿了抿嘴角。
她牢牢抱着文房四宝,嘀咕道:“他们都说女孩子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识得几个字,能算的清楚家里花销就好。”
顾清衍摇头:“他们说的不对。”
“你们想,读书若是无用,那男人读什么书,为什么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爹,那谁为什么卖房卖地都要读书。”
姐妹连面面相觑:“可我们是女孩子。”
“生为女孩子确实是吃亏了一些,私塾学院一般都不肯收,不过我听说京城那边有女子学院,专门教导女子读书。”
顾清衍表示:“等我考中举人,进京赶考就打听打听,若是真的,到时候想办法送你们读书。”
顾舒颜惊讶的张大嘴。
这世界上还有让女子读书的地方?
爹和那个谁说的都是错的?
刘妈妈也好奇的问:“衍哥儿,真有这样的地方,还让女子进去读书?”
顾清衍点头:“肯定有,我听别人提起过。”
不过能进女子学院的,家世非富则贵,他想送妹妹去读书的话,还得加油努力。
顾清衍笑呵呵的表示:“所以你们好好读书,争取多学会一些,这样将来万一要入学考试,也不必担心。”
顾舒颜立刻喊道:“大哥,我一定会用功读书的。”
“我也会。”顾望晴跟着点头。
顾清衍很满意,并且表示:“以后每天傍晚,哥哥先教你们半个时辰,你们再练字半个时辰,其余时间得靠你们自觉读背。”
“会不会耽误哥哥读书?”顾望晴有些担心。
顾清衍道:“不会,我教你们,自己还能复习,一举两得。”
想了想,顾清衍进屋,将顾童生留下的三字经取出来。
顾童生开私塾的时候,会自己抄写三字经,发给前来拜师的学生。
李敬亭当年启蒙的时候,也是用顾童生的手抄本,手把手教他认字写字。
他死的匆忙,书房还放着几本手抄本,那是为下一年的新生准备的。
“这是爹以前的手抄本,你们现在用正好。”
姐妹俩愣住了,红了眼眶。
顾清衍忙问:“怎么了,不想用手抄本吗?那我明天买两本三字经回来,也不贵。”
“不。”
顾望晴一把接过去:“我喜欢这本。”
她吸了吸鼻子,低着头说:“对不起,我只是想到了爹爹。”
爹还在的时候,不喜欢她们进书房,后来爹不在了,书房就成了顾风眠的地盘。
这些书姐妹俩从未接触过。
顾清衍看不到女孩儿的心思,误以为手抄本让她们想念父亲。
只能安慰:“那你们好好珍惜这本书,爹在九泉之下见到了,也会高兴的。”
“嗯。”顾望晴用力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姐妹俩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顾舒颜忍不住偷偷爬起来,打开自己的那一份文房四宝。
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毛笔,又摸了摸砚台,生怕自己弄坏了,动作特别轻。
“嘿嘿。”她忍不住笑出声。
顾望晴想装睡都不行,开口提醒:“行啦,以后就是你的,你能用到腻。”
“我才不会腻。”
顾舒颜回到床上,黑夜里眼睛依旧是亮晶晶的:“姐,我觉得现在真好,每天都过得好开心,跟做梦一样。”
甚至比爹娘在的时候,还要更开心。
每每这样想,顾舒颜总觉得有些愧疚,毕竟爹娘不在了,她却那么高兴。
许久,顾望晴开口道:“颜颜,我也很高兴,大哥真的很好,他真心对我们,我们也要好好对他。”
“那当然,他是我唯一的哥哥。”顾舒颜哼哼道。
第二天早晨,顾清衍刚起身,就听见外头有声音。
出去一看,是两姐妹。
“大哥,早。”顾舒颜大声道。
顾清衍揉了揉眼睛:“怎么这么早,天都还没亮呢。”
“我醒了就起来了,哥,你看我背的对不对?”
顾舒颜清了一下嗓子:“人之初、性本善……”
她一口背完了自己会的部分。
顾清衍点头:“全对,看来我妹妹有读书的天赋。”
顾舒颜绽开笑容,笑得更开心了。
“哥,你可别夸她了,昨晚上烙了一晚上饼,再夸晚上都不肯睡了。”顾望晴戳穿妹妹。
顾舒颜小脸一垮。
顾清衍忍着笑:“这读书的劲头不错,不过读书贵在坚持,好好休息才能天长日久。”
“知道啦。”顾舒颜答应下来。
吃过早饭,顾清衍就要去县学读书。
姐妹俩依依不舍的送他出门,一直跟到了村口大树下。
顾清衍无奈:“我走了,赶紧回去吧。”
姐妹俩还是舍不得走,眼巴巴的看着远走的牛车,一直到看不到踪影了,才手拉着手往回走。
“晴晴,颜颜,又来送你们哥哥去上学呀。”
顾舒颜抬起下巴:“是啊,哥哥还说以后教我们识字,还给我们买了文房四宝呢。”
“呦,这可得不少钱,你哥可真舍得花钱。”
顾舒颜美滋滋的说:“我哥最好了。”
小姑娘有几分嘚瑟的意思,顾望晴拦都拦不住,只能看着妹妹一家家嘚瑟过去。
幸好,遇上的亲戚邻居打趣几句,也都为他们高兴。
大伯母听了,还特意过来叮嘱:“自打你大哥回来,出钱出力的,对你们俩也用心,这份恩情可得牢牢记住,往后对他好一些,不能让他寒心。”
“对那位刘干娘也好一些,嘴甜手勤快,这样才讨人喜欢。”
她也是真心为姐妹俩着想。
毕竟顾清衍虽说是亲儿子,但毕竟在李家十五年,跟姐妹俩没啥感情。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把姐妹俩养得白白胖胖不说,还让她们认字,实在是个好人。
姐妹俩赶紧答应了。
顾清衍一路到了县城,迫不及待的往书店去。
昨天他太激动了,忘记书店里可不只是那一套史书,柜台上放着许许多多。
“小公子,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可要什么东西?”掌柜刚开门,看见是他惊讶的问。
顾清衍笑道:“起早了,县学都还没开门,想着来书店打发打发时间。”
掌柜哈哈一笑:“小公子昨天一番话,小老儿想了一夜,连夜定出个规矩来,既然公子来了,再帮我看看呗。”
“往后公子只管来看书,我一文钱都不会收。”
顾清衍也没拒绝。
这一看,他倒是心生佩服。
掌柜的思虑的很周全,将书店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只能对外出售,另一部分则能租赁,租赁又分成能带走,和不能带走,只能在书店里看的。
顾清衍赞叹道:“已经很全面了,其他疏漏,还得等实施后看看情况,再行补充。”
“那就好,小公子,到时候给您送一张年卡,你可一定要赏脸。”
顾清衍笑而不语。
他走向柜台,伸手翻阅其他的书。
【发现诗集一本,是否收录?】
顾清衍翻了眼,直接放下,那就是自己花钱出的诗集,没名气没文采,他才不会浪费那一个积分。
柜台上书不少,但大部分都水的很,小部分还是话本。
顾清衍挑挑拣拣,也只收录了两本游记,其中一本还是广州府的游记。
也许可以多看看,到时候写信给裴玄也有话可说。
转了一圈,顾清衍大为失望。
陵川县太小,书店里大部分都是科举必须的书,这些他家中就有,没必要花积分。
剩下那部分多是打发时间的话本,顾清衍可舍不得花积分买才子佳人。
掌柜也看出来他意兴阑珊,开口问:“小公子这是没瞧上的?不如再看看昨天那套史书?”
“小公子若是真心喜欢,二十两银子拿去。”
那套书进价就得二十五两银子,掌柜的说二十两,是亏本买卖。
顾清衍没要,转而问道:“掌柜,您知道哪儿有更多更全的书吗?”
掌柜的哈哈一笑:“小公子是县学的学生,怎么反倒是问起我来。”
顾清衍疑惑。
“县学里有藏书阁,生员们得到允许,就可以进去读书,听说那里头的书可比书店多多了,还有朝廷理念的邸报。”
一听这话,顾清衍愣住。
他还真不知道县学还有藏书阁。
匆忙告辞,顾清衍直奔县学。
章程几个都已经在教室了,看见他笑着打招呼。
顾清衍进去就问:“咱县学有藏书阁吗?”
章程几人面露无奈。
“顾兄,不是我们故意隐瞒,而是就算你知道了,也去不了。”
顾清衍疑惑:“为什么?”
“县学的藏书阁,不就是给生员们读书学习的地方吗,我也是学生,为什么不能去,难道只有生员能去?”
这还差别待遇了。
章程见先生们都还没来,压低声音。
“不是这样,以前每个月有几天,大家都能进去看书,只需注意整洁,别把书籍弄脏便好,其余没限制。”
“但是后来马教谕说,我们连基础知识都没学好,这些年一个举人都没有,可见是杂书看多了乱了心智,就不许我们随意进去。”
“现在只有考中秀才,马教谕才会网开一面,让你进去看书。”
顾清衍顿时垮脸。
中秀才,那至少都得等到明年院试后,一年多的时间白白浪费。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不能干等着。
藏书阁就在眼前,顾清衍当然不会放弃。
既然是马教谕的命令,看来还得从他身上下手。
左等右等,马教谕终于出现,顾清衍打起精神来。
马教谕迈着步子进门,如芒在背,猛地回头,一双眼睛火辣辣的盯着他。
这小子又想干什么?
马教谕心底有不妙的预感,果然下一刻,顾清衍站了起来。
“上课了,坐下。”马教谕故作镇定。
顾清衍先行礼,再朗声开口:“教谕,学生有一事不解。”
马教谕拧起眉头:“先上课,待会儿再说。”
“不行,学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顾清衍盯着他,接着说:“教谕,您是知道我的,最是仰慕你的教诲,对您的话从来是放在心头,一刻都不敢忘记。”
“你到底想说什么?”马教谕不耐烦的问。
顾清衍眨巴了一下眼睛:“学生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没考上秀才,就不能进藏书阁,难道不该多看多学多练,才能增加考中的几率吗?”
马教谕冷哼:“院试多考功底,功底不扎实,贪多嚼不烂,老夫是为了你们着想。”
“原来如此。”
顾清衍揉了揉眼角:“原来马教谕是一番苦心,先生这般为我着想,学生心中感激涕零。先生待我,亦父亦兄,亦师亦友,从今往后便是我心中第一重要人。”
“教谕,请受学生一拜。”
说着便要站出来鞠躬。
马教谕被吓得后退两步。
他狐疑的看着顾清衍,严重怀疑这小子就是找着借口跟自己套近乎。
什么亦父亦兄亦师亦友,呸,恶心人。
偏偏赶也赶不走,县太爷镇真他也不敢太过分,一口恶气全自己忍着。
马教谕心思一动,冷冷道:“不过那是针对生员的,你是旁听生,不在此列。”
“什么,不行啊教谕,您一心一意为生员着想,怎么能单单撇开我,难道从今往后,我已不是您最疼爱的学生了吗?”
顾清衍大声喊道。
这话可把马教谕恶心的不行,什么最疼爱的学生,他啥时候说过。
再看其他生员,一个个都脸色扭曲,那都是憋着笑呢。
马教谕气得翘胡子:“你爱去不去,赶紧闭嘴,课堂之上不许胡言乱语。”
顾清衍见好就收,默默坐了下来。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过没想到马教谕这么好对付,这家伙听不得别人说肉麻话。
一说,老夫子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跟炸毛似得,特好玩。
这一天的课堂上,顾清衍都没捣乱,倒是让马教谕松了口气。
一下课,他就忙不迭跑了,生怕顾清衍再拉着他说爱慕。
章程佩服的看向顾清衍:“顾兄,高,实在是高。”
“一般一般,我先去藏书阁,你们要不要一起?”顾清衍问。
章程连忙摇头:“算了,我可不敢去。”
顾清衍不怕马教谕穿小鞋,被马教谕冷落也丝毫不着急,他明年就要下场,可是万万不敢得罪马教谕的。
见他们都摇头,顾清衍也没坚持,麻溜起身走人。
“你们若有想看的书,大可以告诉我,到时候我抄一本出来。”
藏书阁就在县学的东厢房,说是藏书阁,其实就是个小二楼的屋子。
看得出来当初建造的时候花了心思,光线极好。
看门老头一看见他,就摆手:“现在不许进。”
“老先生,马教谕认为我才华出众,已经能稳中秀才,特许我提前入藏书阁看书。”
顾清衍往自己脸上疯狂贴金。
老头惊讶的看向他:“真的假的,你若是敢扯谎,到时候可是会挨罚的。”
“当然是真的,老先生不信,大可以去问马教谕。”顾清衍理直气壮。
老头一听,信了几分:“你叫什么?”
“顾清衍。”
老头顿时激动起来:“原来你就是顾清衍,你可是咱们陵川县的大恩人,怪不得马教谕特许你进藏书阁,若是你的话,明年肯定能高中榜首。”
顾清衍谦虚的笑了,他对自己的信心,都没老人家这么多。
老头也不阻拦,迅速打开门锁:“快进去,你爱看多久都可以,看好了喊一声,我来锁门。”
顾清衍走进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差点被灰尘呛着。
因为长久没有人进来,藏书阁的味道并不好闻。
他捂住鼻子挥了挥手,打算先转一圈,从价值高的书开始收录。
家里有的先排除,剩下的也得挑一挑,最好选那种比较稀有的,又没办法带出去的书收录,这样积分花的才够值。
顾清衍一边看,一边索性拿出帕子,擦洗起来。
来都来了,总不能闲着。
老头往里头一看,正瞧见顾清衍洒扫,顿时感慨。
“不愧是陵川县的大恩人,旁人来藏书阁都是看书,他来却洒扫整理,这觉悟,将来肯定能考状元。”
诗集,又是诗集,还是诗集,怎么这么多诗集,许多还是陵川县本地人发行的。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陵川县是什么出产诗人的地方。
经史子集,顾清衍先看经部,可惜的发现大部分经书他都有。
史书倒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但数量不多,顾清衍全部先收录了。
让顾清衍惊讶的是,子部居然占据了三大排。
天文地理军事算法医学都有,甚至还有农学和艺术哲学的。
顾清衍不得不做筛选,觉得自己的积分不够用。
蓦的,他的脚步停下。
《寻怀王墓》
怀王墓,这不会就是山里头那群太平教邪教徒在找的墓穴吧。
顾清衍来不及收录,直接抽出来翻开。
【今奉上命,寻怀王墓,以求怀王玉印,号令群鬼……】
“你们是什么人?”
外头一阵喧哗,顾清衍抬头,就瞧见一群身着黑色箭袖中衣的男子闯进藏书阁。
【收录。】
顾清衍赶紧将手中的书塞在最下面,最不起眼的角落,换上一本陵川县游记。
“皇城司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为首的男子冷声喝道。
看门老头意识到他们不同寻常的身份,不敢阻拦。
顾清衍连忙往外走。
“站住,手里头拿着什么,交出来。”
顾清衍送出那本游记:“只是一本游记。”
有人接过去一看,点头。
“搜身。”
顾清衍眉头一皱,两个男人上来就一阵摸索,连关键部位都不放过,他只能先忍着。
随后,搜身的人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
“赶紧走。”
顾清衍忙不迭的出门,老头还在外头等他,见他出来才松了口气。
“孩子,你没事儿吧,那群人可真霸道,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正说着话,洪县令匆匆忙忙的赶来。
看见顾清衍在场也吓了一跳,连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藏书阁看书。”顾清衍解释。
洪县令眉头一皱,暗道不巧,叮嘱:“赶紧离开,好好在教室待着,不要乱跑。”
顾清衍点头离开。
走出老远,他依稀能听见藏书阁里搜查的声音,连箱柜都被翻倒。
“找到了!”这是顾清衍最后听见的声音。
第33章 祭祖 祭祖
顾清衍神情自若的回到学堂。
同窗们正在窃窃私语, 看见他回来就问:“顾兄,方才你可瞧见那群黑箭袖?”
顾清衍点头:“正好撞上,直接把我赶出来了。”
“还好只是把你赶出来, 看他们凶神恶煞的, 万一动手打你,挨打那也是白挨, 顾兄你运气真好。”
“听说是皇城司的人, 牛气的很。”
“皇城司不待在山里头查案, 来我们县学做什么?”
“径直去了藏书阁,也不知道要找什么。”
顾清衍没听出什么有用信息,同窗们纷纷八卦, 但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信息。
一会儿功夫, 孙训导来了。
“县学有事, 放假十日, 你们收拾东西回家去, 十日后再来。”
学生们一脸震惊。
平日逢年过节,顶多休沐三天,这一口气放了十天。
顾清衍忙问:“先生,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问, 赶紧回家,正好马上就是中秋, 回去好好陪陪家人。”
说完也不管他们惊讶的神色,脸色匆匆转身离开了。
一群学生面面相觑, 只能开始收拾东西。
“这也太霸道了,他们一来,直接把咱们赶走。”
但也只敢私底下嘀咕,大声一点都不敢, 那可是皇城司的人,比县太爷官职都大。
顾清衍顺势收拾好东西,提着书包回家去。
学生们前脚出门,后脚县学大门就关上了。
顾清衍忍着好奇心,没在路上打开系统。
“哥,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刚到门口,顾舒颜就发现了。
顾清衍解释:“先生有事,提前给我们放假十天。”
“太好了,那咱们能好好过个中秋了。”小姑娘倒是很高兴。
顾清衍一笑:“赶来赶去累了,我进屋歇一会儿,娘和晴晴问起来帮我说一声。”
得到妹妹的答复,顾清衍一头扎进房间。
往床上一靠,就翻开那本《寻怀王墓》。
【怀王远离世俗,入雾灵山学道法,得异人传授秘诀,于是得道成仙,可驱使鬼神。】
【得道后,怀王不屑于高官显贵为伍,隐居深山,专修道法,求长生不老之法,求世间神通,求羽化登仙。】
【终得飞升,留怀王玉印,得之可驱鬼魂,变神通。】
顾清衍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啥玩意,这是神怪小说吗?
这个怀王到底是什么人,还羽化成仙,怎么不说长生不死。
顾清衍是经历过科学世界观捶打的人,坚决不相信有人能成仙,这种记载都是以讹传讹,后人脑补太多艺术加工的。
顾清衍将书从头至尾翻了两遍。
书名是《寻怀王墓》,但内容跟寻找压根没关系,记录的是怀王的生平,用大篇幅描写了他神异的传说。
顾清衍自己总结了一下。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叫怀王的人很擅长装神弄鬼,会一些江湖把戏,骗过了许多人。
因为怕被戳穿,所以每次骗人后,就躲在深山里不出来,免得次数太多被发现。
等他快死的时候,就把自己藏起来,没让人发现尸体。
还留了一封信,说留下了一个玉印,能够驱使鬼神。
看太平教和皇城司的态度,信的人还不少,真以为怀王玉印能召唤鬼神。
“这不妥妥神经病。”顾清衍如此评价。
螭虎印落在他手中,自打离开山匪窝,顾清衍就养成了盘螭虎印的习惯。
有事儿没事儿就盘一盘,手感越来越好。
大概是握着的时间久,螭虎印微微发热。
“你也觉得是对吧?”顾清衍吐槽道,“一群变态,就为了一个传说害死了那么多人,天底下真有鬼神的话,他们统统得下十八层地狱。”
“哎,可惜小世界成型了,要不然牛头马面能帮个忙,送他们去低下找怀王。”
相比起一群神神叨叨的邪教,顾清衍更相信牛头马面,当前小世界被封印,不存在神神鬼鬼。
还弄什么人牲,真是一群畜生。
顾清衍骂了个痛快,忽然脑中闪过什么。
他低头看着螭虎印,眯起眼睛来:“他们这么大费周章的找怀王墓,寻怀王玉印,找不到就会一直找,肯定会惹出别的乱子来。”
“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彻底断了念头。”
只是怎么样才能让这群变态停下,顾清衍也想不出来。
“衍哥儿,别睡太久,不然晚上会睡不着。”刘妈妈在外头提醒。
想不通,顾清衍索性翻身起来。
“不睡了。”
走到院子里一看,刘妈妈三人弄了好多东西。
“你们在做什么?”
刘妈妈笑道:“这不是快中秋节了,我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做点月饼,到时候自家吃,拿出去送人都是好的。”
顾舒颜兴奋的说:“干娘好厉害,她连月饼都会做。”
“你们看着学,待会儿也就学会了,以后能自己做,自家做还干净。”刘妈妈笑道。
“做月饼?”
顾清衍顿时来劲了:“我也来帮忙。”
撩起袖子就要动手。
刘妈妈赶紧拦着:“你哪儿会这个,坐旁边看着吧。”
“不会学一学就会了。”顾清衍坚持道。
刘妈妈无奈,捏了个面团子让他玩儿,又说:“那你去旁边玩儿。”
顾清衍无语,这是把他当小孩儿了。
姐妹俩忍不住偷笑起来。
顾望晴笑着问:“哥哥,你爱吃什么馅儿的,回头多做一些。”
“我爱吃红豆沙的。”顾清衍表示,专心致志的揉面团,还挺好玩。
“我也爱吃,哥,我们俩口味一样。”顾舒颜笑嘻嘻说。
顾望晴戳穿她:“你啥口味不爱吃,红豆爱吃,绿豆爱吃,芸豆也爱吃。”
“就做甜的吗,咸口的要不要做几个尝尝鲜?”顾清衍提议。
刘妈妈打开一个篮子:“准备着呢,咸蛋黄的,这个你也爱吃。”
顾清衍一看,一个个蛋黄颜色鲜亮,看着就好吃。
他捏了一会儿面团子,终于承认自己没有做月饼的天赋。
姐妹俩小手一捏,面团子就能变成月饼,馅料塞得满满当当,照旧裹的好好的。
顾清衍就不行了,捏的奇形怪状的,馅料还老是漏出来。
他摸了摸鼻子,放下了自己的那块面团,估计烤一下也只能当切糕吃,融合在一起了。
想了想,顾清衍进屋将裴玄送来的果干拿出来:“还可以放点这些,都是甜的,味道肯定也好。”
“那你剥一些出来,待会儿我看着放进去。”刘妈妈觉得也行。
平时月饼里很少有这些干货,主要是干货价格贵,不舍得。
顾清衍终于知道适合自己的活儿,坐在旁边剥果干。
“三妹,尝一颗甜不甜。”顾清衍剥好荔枝干,直接塞进妹妹口中。
顾舒颜眉眼都完成了小月牙:“真甜。”
“二妹也尝一颗。”顾清衍雨露均沾,刘妈妈也吃到一口。
刘妈妈夸道:“这荔枝桂圆又大又甜,比杂货铺卖得强多了。”
“裴大哥肯定是用心挑选过的,哎,可惜他离得太远,吃不到我亲手做的月饼。”顾清衍笑道。
顾舒颜取笑道:“得亏没吃到,不然他肯定想,衍哥儿给我送的到底是什么,长得可真奇怪。”
“好啊,竟敢笑话你哥哥。”顾清衍又塞了她一口,“罚你再吃一颗。”
刘妈妈含笑看着这一幕,心想离开李家也好,梅岭村虽然穷了一些,可胜在有人情味。
以前衍哥儿哪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
顾清衍头一次看别人做月饼,才知道有这么多步骤。
顾家原本是没有烤炉的,还是刘妈妈来了后,专门找人搭了个。
月饼的香味弥漫开来,顾舒颜都舍不得走开,就蹲在烤炉跟前,也不怕热。
刚烤出来,刘妈妈就拿了三块,一个孩子一块。
“尝尝味道成不成,有点烫,慢慢吃。”
顾清衍接过自己那块,果然还烫手。
他吹了吹,一口咬下去。
金黄的外皮已经烤的焦脆,里头是甜度正好的红豆馅,一口下去就是享受。
他一个劲点头:“好吃,娘你手艺真好。”
“真好吃,干娘太厉害了。”
“干娘,你也尝一口。”姐妹俩也爱吃。
“剩下的放凉了能吃一段时间。”刘妈妈脸上都是笑容。
正吃得高兴呢,门被敲响了,村长大伯拎着个油纸包走进来。
一看他们的架势愣住了:“你们自家做了月饼?”
“大伯,你尝一口我娘的手艺。”顾清衍自然的递给他一个。
老村长哭笑不得,咬了一口也夸:“好吃,衍哥儿干娘的手艺真不错,哎,我这月饼白买了,还不如你做的好吃。”
原来他是赶早来送月饼的。
月饼价格昂贵,普通人家也就是过节买一块两块分着吃。
老村长心疼侄子,怕他们忘记买,提前买了送来,足足买了六块。
“谢谢大伯,正好能换着口味吃。”顾清衍笑着收下。
刘妈妈拿着篮子,直接装了十块进去:“他大伯,这些你带回去慢慢吃,自家做的不值钱。”
“瞧我,来一趟还连吃带拿的。”村长大伯笑着摇头。
但也没推辞,方才他都看到了,烤炉里好些个,桌上还放着一些没烤好的,肯定是做了他们家的份儿。
心底感慨孩子孝顺,忍不住更喜欢了一些。
村长大伯叮嘱:“中秋会开祠堂祭拜祖宗,县学不知道给不给假,不给假得请一天。”
顾清衍忙说县学已经放假。
村长不知道县学的规矩,听了就放心了,叮嘱中秋那天早起祭祖。
等月饼都烤好了,顾清衍果然带着姐妹俩,给顾家长辈们送了月饼。
梅岭村对这孩子交口称赞且不提,很快就到了中秋祭祖这一日。
顾清衍早早就被叫醒了。
他昨晚上在系统课堂卷了一晚上,起来还有些迷迷糊糊。
顾望晴将冷帕子往他脸上盖:“哥,快起来,不然待会儿大伯要上门催了。”
“怎么这么早?”
“祭祖都这样,中秋还算晚的,过年半夜就得去。”顾望晴解释。
顾清衍只得穿戴整齐出门。
走出门,他察觉不对劲:“你俩怎么不跟上?”
刘妈妈是外姓人,跟顾家完全没关系,不去也正常,姐妹俩正经姓顾,怎么也不去?
顾望晴笑着解释:“我们是女孩,女孩不能进祠堂。”
顾清衍眉头一皱,想说什么。
刘妈妈却挡在两个姑娘身前,推着他往外走:“赶紧去吧,这是梅岭村的规矩,你刚来,多看多做少说话。”
顾清衍明白她的意思。
虽然他是顾家人,可初来乍到,不好直接挑战村里的传统。
顾清衍心想,不急,等他考中功名,妹妹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到时候想祭祖就祭祖,想进祠堂就进祠堂。
“衍哥儿来了,站在大伯身后。”
村长一看到他就招呼,让他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顾大山往旁边让开,周围的人看了都默认这排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祠堂大门还没开,顾清衍抬头,看到上头金色的倒三角。
【发现梅岭村顾家祠堂签到点,是否消耗1积分签到?】
顾清衍早就发现了祠堂能签到,不过得进祠堂内,祠堂平时都不打开,他就暂时没动。
今天倒是能名正言顺的走进去。
要是签到能出怀王玉印就好了,他倒是想看看怀王玉印到底是啥玩意。
当然,顾清衍也只是想想。
顾家祖宗八代贫农,哪儿来的怀王玉印。
“待会儿跟着大伯走,大伯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做错也别怕,你是顾家子孙,祖宗们不会跟你计较的。”
老村长见他傻乎乎的往里头看,不放心的叮嘱。
顾清衍连忙点头。
吱呀一声,顾家祠堂大门终于打开。
顾清衍跟着大伯往里头走,好奇的打量起来。
在梅岭村大部分都住泥瓦房的情况下,顾家祠堂却是青砖大瓦房,虽然面积能不算大,但用料极好,尤其是两扇大门又沉又重,得好几个人才能推开。
一进单院式的祠堂,院子还算宽敞,没有雕梁画栋,但给人庄严肃穆的感觉。
神龛上放着牌位,下面已经摆好了烛台和贡品。
除了顾清衍,每个族人严肃安静,态度虔诚。这让他也不得不收起好奇,认真起来。
“我族子孙,齐集祠前,致祭于先祖之神位前。请先祖庇佑,令我族子孙,安居乐业,人才辈出,愿先祖在天之灵,永佑我族,子孙兴旺,家道昌隆。”
“铭记先祖之恩德,恪守家训,光宗耀祖,不负先祖之期望。”
悠长庄严的祭祀祷告开始,顾清衍能从中感受到祈愿祝福的认真。
他心底叹了口气,要不是自己横插一杠,顾家再过几年就会整个湮灭。
顾家祖坟各个冒黑烟,祖宗在地底下敲棺材板,也愣是没拦住。
“今有三弟嫡长子顾清衍,认祖归宗,请列祖列宗看清楚,别保佑错人。”
一想到顾风眠拜了十几年祖宗,翻脸不认人,在场的人心底都不是滋味。
老村长话锋一转:“衍哥儿,你来给列祖列宗上一炷香,让他们认认人。”
顾清衍上前,举起三炷香。
啪嗒!
他还没低头,上面的牌位倒下。
最高处的祖宗牌位往下落,直接砸到了第二排,这下可好,连锁反应多米诺骨牌了。
噼里啪啦一阵响,顾清衍还没磕头,祖宗牌位全倒了。
“这,这哪儿来的邪风。”
老村长拧眉,觉得是不是时辰没选好,牌位咋就被风吹倒了。
反正不可能是衍哥儿的问题。
衍哥儿这么好的孩子,村里人各个都说好,各个都当宝,这么孝顺贴心的孩子,祖宗不可能不喜欢。
顾清衍手脚麻利的将三炷香往香炉里一插,帮忙收拾牌位,他手脚灵活,一会儿就干好了。
“大伯,这样行吗?”
老村长点头:“行,都摆对了,衍哥儿记性真好,这么一会儿功夫都记住了。”
“上过香就行,在祠堂祭过祖先,老祖宗肯定会保佑你。”
顾清衍让开自己的位置,让后头的人继续上香。
牌位没再出现排排倒的场景。
顾清衍有些疑惑的看着祠堂,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忽然想起来,上次他去祖坟祭拜的时候,大晴天光打雷不下雨。
上次他磕头,祖宗被雷劈,这次他还没磕头,牌位都倒了。
难道是——老祖宗觉得对不起他。
肯定是这样,先头十五年,这么多老祖宗都眼瞎认错人,保佑错了人,这会儿认识到真相,没脸见他这个真正的顾家子孙了。
害,不愧是姓顾的老祖宗,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顾清衍一晒,心道:【老祖宗们,咱别这么客气,虽然你们眼瞎,但毕竟是死人了,活人的事情怪不到你们头上。】
【以前保佑错人这事儿,错在你们,但我气量大,不怪你们。】
【往后你们擦亮眼睛看准对象,也不用保佑我,我自带金手指,用不上你们,保佑保佑我二妹三妹堂兄妹们就成。】
“呼呼呼——”
一阵邪风呼啸而过。
老村长眉头一拧,骂道:“都给我认真点,别在心底嘀咕,老祖宗能听见。”
正在祭拜的堂兄弟倒了霉,白挨了一顿骂,还得跪下来砰砰砰三个响头认错。
不知为何,顾清衍有些没由来的心虚。
一直到祭祀结束,老村长将祭祀的东西都分了,祖宗也没显灵。
顾清衍先松了口气,暗道世界上果真没有鬼,要有的话,祖宗见他这么聪明伶俐,能不出来唠嗑唠嗑。
又有些失望,要是真的有,他这么大的金手指,那还不得来个飞升成仙。
“衍哥儿,拿着,吃了贡品,祖宗会保佑你。”老村长偏心,最好的肉都给大侄子。
顾清衍接过去,闻了闻觉得一股香火味,味道肯定不咋地。
但大伯一番好意,他肯定是要带回去吃的。
离开之前,顾清衍大大方方的走到签到点。
【您在梅岭村顾家祠堂签到成功,获得玉印一枚。】
等等,啥?玉印!
顾清衍整个热血沸腾,不会是老祖宗真的显灵保佑,把他需要的怀王玉印送来了吧!
签到系统干得棒,老祖宗干得超棒!
顾清衍咧开嘴,笑得合不拢嘴。
“瞧这孩子,一块肉就这么高兴。”老村长笑着摇头。
顾清衍大声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肉,是带着老祖宗保佑,能让我心想事成的肉。”
一听这话,周围的顾家人都笑了起来。
“衍哥儿这话说得好,老祖宗肯定会保佑我们心想事成。”
“今年地里头收成就很不错,肯定是祖宗保佑。”
“衍哥儿肉够不够,不够叔这块也给你。”
顾清衍忙道:“够了够了,诸位叔叔伯伯带回家自己吃,老祖宗能保佑咱们一个村。”
说完麻溜的走人,生怕又被塞一块。
老村长忍不住笑起来,说:“这孩子就是实诚,哎,脾气又好,人还实诚,偏偏手又松快的很,真怕他出门在外被欺负。”
“谁敢欺负我们顾家人,我们可不答应。”顾家人纷纷说道。
顾清衍来了才小半年,已经收服了所有长辈的心,认定他是顾家人。
顾大山更是拍着胸脯保证:“谁敢欺负堂弟,得从我的尸体上塌过去。”
老村长气得骂人:“瞎说什么呢,你就不能盼着点好的。”
“嘿嘿嘿。”顾大山傻笑。
一群人这才慢慢散开,各回各家吃团圆饭。
老村长原本还打算喊顾清衍过去一起吃,但顾清衍想着刘妈妈要是跟着去肯定不自在,不去的话,她一个人在家太孤单,就婉拒了。
提着肉,顾清衍飞快的跑回家。
祭祀耗时久,这会儿天色已经大亮,家家户户都透出饭香味。
顾家的香味最浓郁,昨天顾清衍就说了,团圆饭肯定要吃顿好的,刘妈妈拿出浑身本事来。
“哥,你回来了,祠堂热不热闹?”顾舒颜在门口等着呢。
“热闹,这是大伯给的。”顾清衍提起那块肉。
“哇,好肥,比往年给咱家的都肥。”顾望晴过来接过去,直接拎着进厨房。
“今天就炖了吃,吃了祭祀肉,祖宗就会保佑咱们家。”
顾清衍点头,还说:“刚才磕头的时候我都说了,让他们多保佑两位妹妹,等过年祭祀我再说一遍,保证老祖宗能记住。”
这话把两个小姑娘逗得哈哈大笑。
刘妈妈也无奈:“小孩子家家嘴上没把门,快洗个手吃饭,早晨咱们吃的简单点,晚上再吃好的。”
又忍不住想起,往年在李家,因为是偏房所出庶子,身体又弱,衍哥儿都没能参加过祭祖。
“好,这就来。”
顾清衍惦记着玉印,但看她们都没吃,一直等着自己回来,暂时将这事情放下。
天大地大,没有吃饱肚子最大。
吃完一抹嘴,顾清衍就迫不及待的打开系统,取出玉印。
第34章 皇城司 皇城司
“大慈大悲?”
顾清衍拿出玉印, 翻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
更奇怪的是,玉印反转, 另一头不是空的, 也镌刻着四个字:“平安得志。”
“怎么两头都刻字?”
玉印通体雪白,只勾勒出一座桥, 两只鸟。
顾清衍来回看了个遍:“这玉质怎么这么眼熟。”
他取出螭虎印, 两个玉印放到一起, 果然材质一模一样,就像是从一块玉石里挖出来的。
“哎,看来不是怀王玉印。”
顾清衍先是失望, 随记又觉得正常。
怀王墓打卡签到都能爆10积分的技能, 真要是怀王玉印的话, 不得值个十几二十分。
在自家老祖宗祠堂里签到, 只花了1积分就到手的东西, 八成就是普通玉印。
再看两块玉印材质一模一样,顾清衍更确定了。
螭虎印是在野坟坡出的,跟怀王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顾清衍也没失望太久, 好歹是药浴, 螭虎印能解毒,这块两面都有字的玉印指不定也可以。
一块写游方之人, 一块写大慈大悲,八成原主是个出家人。
“顾小公子可在家?”
外头传到一道声音。
顾清衍疑惑出门, 三妹已经把人请进来。
“哥,是上次那位大哥。”
顾清衍还以为是刘彦池,结果一看,竟是只见过一面的夏柳。
“夏大哥, 怎么会是你?”
夏柳离开至今,前后也就一个多月,怎么又来了。
夏柳憨憨一笑:“这不是中秋了,大人让我送些节礼过来。”
顾清衍一看又笑了。
外头拉着满满当当两大车。
“裴大哥上次送来的,我们还没吃完呢。”
“大人吩咐,我只负责送。”夏柳已经动手往家里头搬。
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小公子,这次大人有写信。”
顾清衍也顾不上客气,打开一看,里头就一张纸,纸上就两个字。
【勿念】
顾清衍忍不住问:“就这个,不会漏装了吧?”
“不会,大人封好了才给我。”夏柳解释。
顾清衍都无语了,暗道裴玄平时话那么少,跟机器人似得,写信也这么惜字如金。
难道这就是高手的风范,那啥叶孤城西门吹雪似乎都走着路数。
他习武进度缓慢,莫非是因为话太多影响了发挥?
正胡思乱想呢,夏柳已经将两大车的东西都塞进院子,看得出来,比上次东西还多。
“小公子,东西送到,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顾清衍连忙喊道:“等等,不如在我家住两天,我也好准备节礼。”
“大人还有吩咐,我得赶紧办事儿,这次没法多留。”夏柳为难道。
顾清衍皱眉:“这么急?”
夏柳不知想到什么,憨憨一笑:“不过公子可以写一封信,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那好吧。”
顾清衍点头,转身喊道:“娘,每个口味的月饼包一些,家里要有好吃,放的住的,也包一些。”
刘妈妈应声,带着姐妹俩赶紧装东西。
顾清衍进屋,提笔就刷刷刷写起来,不过距离上次也就一个多月,无事发生,实在是没什么好写的。
咬着笔杆儿,顾清衍把在县学的事情写了写,表扬一下自己勤奋苦读。
再看裴玄送来,简单到只有两个字的勿念,心想裴玄肯定是喜欢拍马屁的。
要不然上次只是送礼,这次还有信。
哎,谁能不喜欢被夸夸呢?
顾清衍毫不犹豫,继续夸夸夸,从诗词歌赋夸到人生哲学,硬是凑了十大张,信封都快塞不下了。
塞好厚厚的信封,顾清衍皱眉。
除了月饼,家里也没啥东西能当节礼。
蓦的,他瞄上玉印。
螭虎印他有用,新到手的大慈大悲却没什么用。
卖也不值几个钱,他也没那么缺银子。
倒不如直接送给裴玄,上次他半道儿晕在路上,多危险,带着玉印以防万一也好。
毕竟这么大的金大腿,以后怀王请上身还得找他,投资一下也值得。
想好了,顾清衍找出木盒子,将玉印放进去。
怕摔坏了,还找了个帕子包裹起来。
屋外,夏柳正在喝茶吃月饼。
他胃口好,巴掌大的月饼,两口就能干掉一个。
顾望晴拿了一大叠出来,夏柳一会儿就吃了个干干净净,两个小姑娘都看傻了。
“您饿了吗,我去下碗面。”顾望晴说着就进了厨房。
夏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大声喊道:“不饿,我真不饿,就是习惯吃得快,不要麻烦了。”
“不麻烦,马上就好。”顾望晴喊道。
顾清衍写完信出来的时候,就瞧见顾舒颜正站在门口。
瞧见他就招手:“哥哥你快来,夏柳大哥好厉害。”
过去一看,桌上放着好几个空碗,夏柳正捧着一大碗鸡蛋面呼噜噜吃,一口气把面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刘妈妈满口夸:“这孩子胃口可真好,这样身体才长得壮,衍哥儿什么都好,就是挑嘴,不爱吃饭,所以总是瘦巴巴的。”
还叮嘱顾清衍:“衍哥儿,你可得跟夏小哥好好学学。”
夏柳吃完最后一碗面,桌上的饭菜都一扫而空。
“小公子,信写完了吗,我马上就得走了。”
顾清衍点头:“写完了,夏大哥,要不你再吃点。”
夏柳拍了拍肚子:“这次真的吃不下了。”
“嘿,你家的饭菜真香,我可好久没吃这么痛快了。”
顾清衍也高兴,笑着说:“那等你下次有空再来,到时候多住几天,吃个够再走。”
“说起来裴大哥也没吃过,他什么时候能办完差事,到时候还从陵川县过吗,能过来看我妈?”
夏柳看起来憨憨,嘴上却口风不漏:“这我也不知道,不过大人记挂小公子,若是有空肯定回来。”
“那夏大哥一定要一起来。”顾清衍笑道。
刘妈妈将月饼都用油纸包好了,塞进了竹篮里,方便携带。
又将为中秋节准备的糕点吃食都拿出来,拉着夏柳的手叮嘱:“这些放不住,你带着路上吃,可千万别饿肚子。”
倒是把一个糙汉子都弄得脸红耳赤。
最后将东西一背,重要的往怀中一揣,上马走人。
顾舒颜很是依依不舍:“夏柳大哥吃得可真香,哎,看着他吃,我觉得月饼更好吃了。”
刘妈妈苦笑不得。
顾清衍笑起来:“那咱们继续吃。”
夏柳骑马离开,迅速掠出梅岭村,并未进城,反倒是从岔路口一路往南。
蓦的,他拉停骏马往后看去。
正有一队人骑着马,往梅岭村的方向而去。
洪县令是个文官,根本不会骑马,此时面如土色的坐在一位士兵身后。
等到了地方,洪县令忍住呕吐的欲望,低声道:“大人,顾清衍就住在这里,他年方十五,身世清白,并不会与太平教有所牵连。”
“有没有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叩门。”鲁金冷声催促。
洪县令只能忍着恼怒,打算敲门。
屋内的顾清衍听见马蹄声,还以为夏柳回来了,开门就问:“夏大哥,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一群人推开大门,直接闯入。
“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顾清衍脸色一沉。
洪县令抢先一步,按住他的肩膀:“别冲动。”
“这位是皇城司监察所鲁金鲁大人,有些事情想问你,你老实回答就好。”
顾清衍脸色不好看,就算是皇城司的人,直接闯入民宅,未免也太霸道了一些。
“娘,二妹三妹,没事的,不如你们去大伯家待一会儿。”
怕吓着她们,顾清衍压住脾气。
“不,我们不去,我们就在这儿。”刘妈妈怎么肯自己走。
姐妹俩也站到他身上,虽然害怕,却不肯离开。
鲁金扫了一眼院子,目光落到还未收拾好的东西上。
“这些东西哪儿来的?”
“旧友所赠年礼,还未整理。”顾清衍回答。
鲁金冷哼:“旧友?搜一遍。”
立刻有两位下属开始搜查,不止院子里的东西,连屋子里也没落下。
顾清衍抿紧嘴角。
洪县令怕他冲动,低声劝道:“这是皇城司的规矩,县衙他们也都搜过,只是走一遍流程,搜过就好了。”
顾清衍心底冷笑,这算哪门子规矩。
形势比人强,连洪县令都无法阻止,顾清衍只能忍着。
“大人,什么都没有。”
鲁金点了点头,看向顾清衍:“你就是顾清衍,本官要带你回去问话。”
顾清衍迎着他的目光:“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什么态度,皇城司办事儿,哪有你质疑的份儿。”
洪县令忙道:“大人,不是说好有什么问题,就由下官来问,这大过节的,把人带走未免不妥。”
“顾小公子以身犯险,于民有功,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鲁金却丝毫不给他面子:“带走。”
“你们放开我哥哥。”顾舒颜扑上去捶打。
顾望晴与刘妈妈都死死的挡着:“为什么要带走我家衍哥儿,他做了好事救了人,凭什么带走他。”
“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鲁金冷喝道。
顾清衍脸色铁青,不明白皇城司怎么就找上了他。
他跟太平教真的毫无关系。
“娘,二妹三妹,你们让开,我跟他们走。”
顾清衍怕她们受伤:“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住手!”
一声厉喝传来:“皇城司好大的威风,你们罗大人可知道下属这般蛮横无理,肆意捉拿良民。”
鲁金看向来人,目光落到他所骑骏马上,微微一顿。
“你又是何人?”
“不值一提,不过是在裴大人手下打杂的小兵。”
夏柳翻身下马,等瞧见屋子里的乱象,庆幸自己不放心回来看了一眼。
否则裴大人心疼的小兄弟,就这么被这群鹰犬欺负了。
鲁金冷哼:“此人与太平教案有关,本官觉得案卷不清,需重新审理,合情合理。”
“哪里不清?既要捉拿,可有缉拿令?”夏柳质问。
两人一时僵持。
半晌,鲁金轻笑一声:“顾清衍自愿跟我们回去接受审查,何须缉拿令。顾清衍,你说是也不是?”
顾清衍拧起眉头。
皇城司这话明显是威胁,他可以不去,但不去的后果,看看洪县令一直在给他使眼色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候,夏柳开口。
“顾小公子,大人给的名帖,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名帖?”
鲁金一惊。
穷乡僻壤的,他原以为顾清衍只是认识裴家手底下的人,听这话另有千秋。
顾清衍也很诧异。
名帖这么有用?裴玄难道是什么大人物?皇城司都得给他名帖面子?
他忙从怀中拿出名帖:“是这个吗?”
夏柳接过去,送到鲁金手中。
“鲁大人既然穿着红袍,应该认得此信物。”
鲁金低头一看,果然大吃一惊。
夏柳继续说道:“我家大人可为顾小公子作保,他与太平教绝无关联,鲁大人查案,为了交差自当用心,可也不能错怪好人,大人,您说呢?”
鲁金脸色变幻不定。
好几次,顾清衍都以为他要发作了。
但最后,这位大人将名帖还了回来:“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若早知道是裴大人旧友,我们也不敢冒然得罪。”
“离京之前,太子殿下几次叮嘱,说裴大人就在广州府办公,让我们有幸遇上的话,定要替他问候,可惜我们几个滞留在陵川县,倒是无福去见裴大人。”
“看小哥的架势,是要回广州府复命,到时候可一定要替太子殿下问裴大人安好。”
夏柳点头:“谨遵太子之命。”
鲁金带着人就要离开。
顾舒颜忍不住嘀咕:“他们把我们家都弄乱了,你看,荔枝干撒的到处都是。”
顾望晴连忙拉住妹妹,她觉得那些官兵吓人极了,生怕得罪。
鲁金脚步一顿。
洪县令额头都冒出冷汗,生怕这位大人发怒。
他可太知道皇城司的德行了,三个字难伺候。
顾清衍轻咳一声:“收拾收拾就好了,捡起来还能吃。”
他仗着裴玄的面子,将皇城司的人吓走,已经占了好大便宜,总不能再让人下不了台。
鲁金转身,一巴掌扇倒身边的人:“没听见吗,去把东西捡起来。”
挨打的人闷不吭声,转身就进去捡。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就好了。”刘妈妈也吓坏了。
鲁金淡淡道:“手下人不会办事儿,吓到小公子了,还请小公子不要计较。”
“自然。”
顾清衍点头,心底却越发戒备。
皇城司这些人前后转变太大,仿佛一群鬣狗,只要你露出弱点就会一拥而上。
收拾完院子,皇城司的人才带着洪县令离开。
夏柳松了口气:“幸好我不放心,回来看了眼。”
顾清衍也松了口气,刚才那架势实在是吓人。
“夏大哥,多谢。”
“谢我做怎么,要谢也是谢大人,皇城司是给大人面子,又不是给我面子。”
夏柳憨憨笑起来,又提醒:“小公子,下次再遇上这样的事情,你二话不说先把名帖拿出来。”
他暗示道:“皇城司办事很是粗鲁蛮横,若真的被抓进去,少不得要吃一些苦头。”
甚至有时候为了交差,严刑拷打也是常见。
顾清衍连连点头。
他实在是没想起来,也没想到裴玄的面子这么好用,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贴身将名帖放好,他保证:“要再有下次,我肯定把名帖挂脑门上。”
“这就对了,挂脑门上,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大人的人,给他们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随意动你。”夏柳哈哈笑。
他没多留,确定顾家无事,立刻就上马离开。
顾清衍按着名帖,若有所思。
“娘,二妹三妹,没吓着吧?”
三人都摇头,刘妈妈还有些担心:“那些人会不会再来,衍哥儿,要不你找个地方躲一躲?”
“既然今天走了,那就不会再来。”
顾清衍笑着拍了拍名帖:“再来我就真挂在脑门上。”
三人这才安心一些。
刘妈妈忍不住问:“裴小哥到底是什么人,皇城司那人见了名帖,态度立刻就变了。”
“我也没问过,等有机会再问问,但肯定不是普通人。”
顾清衍心想,自打遇上裴玄,光遇上好事儿了,移动签到点,怀王请上身,还有名帖,一样样都是金手指。
当初救下裴玄,他可真赚大发了。
另一头,夏柳飞快追上了皇城司的人。
鲁金等人走的很慢,显然也在等他。
“怪不得我们差了这么久,一无所得,原来裴大人早有准备。”鲁金阴阳怪气道。
夏柳一板一眼回答:“大人身在广州府办差,是圣上亲派,鲁大人若是不信,不如随我去广州府看看,我们大人有没有玩忽职守。”
“哼,你心里知道我在说什么。”鲁金冷哼道。
夏柳奇怪:“我不知道,请鲁大人说明白点。”
“你……”
鲁金不知想到什么,收敛了怒气:“也罢,等裴大人回京,自有功夫去太子殿下跟前说明白。”
“走。”
两行人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洪县令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假装自己不存在。
鲁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个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该清楚。”
“下官遵命。”洪县令连声回答。
鲁金一刻不停,调遣人马就要离开陵川县。
下属不解:“大人,我们忙活了一个多月,就这么走了?”
“是啊大人,现在离开,岂不是一个月功夫都白费了。”
鲁金冷笑:“裴玄到过的地方,再留一个月也是白费。”
“真没想到他心机如此深,发现陵川县异常后,早早留下棋子,若有东西,那也早就被拿走了。”
“大人的意思是那个顾清衍?那为何不把他带走严刑逼供?”
鲁金瞪了他一眼:“裴玄的人你也敢动,到时候提着剑直接杀到你家门口。”
“急什么,我们何必动手,等他回京,自有太子殿下与他较量。”
骂骂咧咧中,皇城司直接离开了陵川县,不再到处搜查。
洪县令得到消息时,人都已经走远了,倒是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皇城司都快要把陵川县翻了个底朝天。
“咳咳。”
青州府一家客栈中,依靠在床头的男子不停的咳嗽。
许久,咳嗽稍停:“裴玄?”
“是,属下一路追查,终于找到顾清衍与裴玄的联系。”
男子神色不明。
“属下查到,当初就是裴玄亲自护送顾清衍抵达陵川县,后来裴玄离开后,还几次三番送信回来,且将自己的名帖送给了这个顾清衍。”
“昨日皇城司上门搜查,正遇上裴玄派来的人,看不清是谁,但身手极好,我们的人都没跟上。”
“据皇城司鲁金说,名帖上有蛟龙纹,应是裴玄亲自给的。”
男子轻笑起来:“裴玄亲自给的蛟龙纹名帖,这可真有意思。”
“大人,怪不得那顾清衍能摸到怀王墓,八成就是裴玄在背后捣鬼。”
他狞笑起来:“可要属下动手,直接把他杀了。”
男子摇头:“杀了他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杀了裴玄。”
一听这话,属下不吱声了。
要是能杀得了裴玄,他们哪里会无能狂怒。
男子继续说:“怪不得那日在山洞里,我见他身手招式极为眼熟,如今想来,是跟裴玄一脉相承,倒像是师出同门。”
“师出同门,这怎么可能?”
男子眯起眼睛:“是啊,这怎么可能。”
“可偏偏就是如此,本尊输给他,倒也不冤枉。”
下属低下头:“若非大人有伤在身,怎么会输给一个黄毛小子。”
男子轻声嗤笑:“他那身手,非同一般,你去了也是送死。”
看到下属眼底不服气,左护法也没多说什么。
“既然这次失败了,那就继续找,怀王墓再能跑,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他轻咳一声,又问:“鸳鸯印可有下落?”
“也未发现。”下属回答。
左护法微微叹气:“若能找到鸳鸯印,就能定位怀王墓,进入怀王墓轻而易举,倒不必每次大费周章,惹来官司。”
“属下定会竭尽所能,找到鸳鸯印,打开怀王墓,将怀王玉印献给尊主。”
左护法点头,看似累了。
下属连忙告退。
等人离开了,屋中响起一声轻笑。
“裴玄?有趣,真是有趣。”
“天煞孤星的弃子,竟敢一次次坏我好事,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玩一玩。”
顾清衍正在吃月饼。
自家做的红豆馅很扎实,又不会太甜,是他最喜欢的口感。
他可不知道一张名帖,让裴玄背了一次又一次的黑锅。
第35章 怀王我夫 怀王我夫
夏柳回到广州府, 中秋节早就过了。
“哎,夏柳,过来过来。”
刚要进去禀告, 半道儿上被张梦怀给拦住了。
“你怎么才回来, 路上耽搁了?顾小公子过得咋样?”
夏柳板着脸看这位老上司,抿着嘴不回答。
“得, 我不问了成了吧。”
却拽着他不放手, 低声问:“上次那封信, 是不是顾小公子给咱大人写的?”
夏柳挣开手:“您要想知道,直接问大人去。”
“嘿,给你脸了。”骂了一声, 张梦怀又说,
“我这不是作为下属, 关心咱家大人的交友情况, 你也知道大人的名声, 这些年来连个亲近好友都没有,忽然冒出个顾小公子,我关心几句怎么了?”
“那您就直接问大人。”
夏柳直接走进去。
张梦怀也拿他没办法, 谁让当初选夏柳, 就是因为他的嘴最紧,属螺丝壳的。
一会儿, 夏柳再出来的时候,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还提着个小包袱,边走边吃。
“这哪儿来的?大人赏你的?”张梦怀惊讶。
裴玄对下属一贯大方,从来不吝啬赏赐,但顾小公子送来的就不一样了。
上次他偷吃了最后几颗红枣, 被大人拎到校场上狠狠收拾了一顿。
夏柳回答:“不是,小公子给我准备的。”
“是小公子亲手做的月饼,味道很不错,大人,您想吃的话去问大人要,大人那边还有很多。”
说完麻溜走人,生怕被抢。
张梦怀摸着脑袋:“跑什么,我能馋你一口月饼,太小瞧人了。”
下一刻就钻进门:“大人,顾小公子是不是往咱们这儿送月饼了,正好中秋节没能吃上,赏我几个呗。”
裴玄正在看信,头也不抬:“你这是怪我不近人情?”
“属下哪儿敢。”
张梦怀笑呵呵道:“差事没办完,谁都没法回去,大家伙儿体谅的很。”
“就是吧,属下想尝一尝顾小公子亲手做的月饼,跟外头卖得月饼有什么不同。”
裴玄一顿。
“他原就有准备你们的份儿,把大的那包拿出去分了吧。”
“得嘞,这顾小公子可真会照顾人,竟然还特意准备了我们的份儿,回头我可得多弄些土产给他送去。”
张梦怀提着沉甸甸的月饼,扯东扯西的,就是不肯走。
裴玄拧起眉头:“还想要什么?”
“那啥,小公子不是还单独给了一包礼物。”
张梦怀竖起大拇指:“顾小公子上次给的解毒丸,效果杠杠的,兄弟们感激不尽,就是东西太少了都不够分,不知道这次……”
说着还拿小眼睛往小包袱看,挤眉弄眼的。
裴玄沉下脸。
若是别人,瞧见他这张冷脸肯定不敢再问,但张梦怀是谁,脸厚那是铜墙铁壁滚刀肉,愣是不走。
“大人,你说小公子怎么就这么贴心,肯定知道广州府毒物多,我们正好都能用上,您看看这次还有没有呗。”
裴玄瞥了他一眼,到底没拒绝。
跟着他来到广州府,这地方瘴气横生,夏季炎热,不少兄弟到了就水土不服。
在北方跑马三天三夜都不喊累的汉子,上吐下泻到两脚发软爬不起来。
裴玄看在眼中,心底也有亏欠。
正因为如此,才容忍张梦怀胡闹。
可惜,张梦怀这次注定要失望。
打开小包袱,里头是一个木盒子,木盒子里放着一块帕子,里头只有一块玉印。
裴玄拿出玉印,在手中摩挲。
“怎么会是一块玉印。”张梦怀大感失望。
裴玄眼神不善。
张梦怀立刻改口:“哎,顾小公子这是惦记着大人您,瞧这玉印成色多好,陵川县那种小地方,小公子得花多少心思才能买到。”
果然,一听这话,裴玄的神色缓和许多。
他目光落到那封信上,心底微微叹气。
中秋送节礼,为了避免那孩子误会,他特意叮嘱,不许送昂贵的东西,将珍珠珊瑚都扣下了。
连送过去的信都只有勿念两字。
这般冷淡,想必顾清衍也会知道他的心思,天长日久就对他淡下来。
哪知道……
竟还送了亲手做的月饼。
少年单纯的心意,让裴玄无所适从,却又不忍拒绝。
玉印在手指尖摩挲,带来凉意,裴玄心底只觉难办。
“等等,这玉印不太对。”
张梦怀凑过去看:“大人,这玉印怎么两面都有字?”
裴玄拧起眉头去看。
“大慈大悲。”
“平安得志。”
张梦怀咂摸:“这玉印咋这么奇怪,两边刻的字天差地别,毫无干系。”
“要你多嘴。”裴玄冷声道。
眼看没有解毒丸,张梦怀拎着月饼就往外走,留下裴玄一人若有所思。
张梦怀一边发月饼,一边还为顾清衍刷存在感。
“这可是大人好友,顾清衍顾小公子亲手做的月饼,你们都尝尝味道,吃了就得记人家的好,回头多收点珍珠宝石什么的,过年给小公子送去。”
一群好汉嘻嘻哈哈的吃月饼,纷纷喊道:“我们哪儿有你吃的多,你该多送点。”
“那我必须要送啊,上次是大人不准我送,要不然我早就送一匣子过去了。”
蓦的,一道声音传来:“在发什么,这般热闹。”
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张梦怀看向来人,讪笑道:“就发几个月饼,不值什么。”
“中秋都过了,哪儿来的月饼?”来人挑眉问道。
张梦怀只说:“你管我哪儿来的,我爱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说完直接咬开一个,吃得香喷喷。
来人也不生气,反倒是好声好气的说:“中秋佳节,诸位只能在广州府孤单渡过,确实是我的不是,既然爱吃月饼,本官这就差人多买一些回来,张大人想吃多少都有。”
张梦怀食难下咽,冷哼道:“可别,吃了上官大人的月饼,我怕肚子里长虫。”
说完又催地上的人:“走走走,赖在这儿干嘛,赶紧起来办差去,没办好仔细有人告状。”
一群人立马散了。
上官凌脸色不变,淡淡道:“张大人,这几日怎么不见夏柳?”
“他自有差事,怎么,我使唤个下属还得上官大人同意,既然如此,你可有调令?”张梦怀话中带刺。
上官凌看了他一眼:“张大人何必意气用事,此来广州府,我们该是一路的。”
“谁跟你一路。”张梦怀转身就走。
上官凌拧紧眉头,几个月下来,这群人依旧对他戒备极深,难以融入。
他叹了口气,转身求见裴玄。
裴玄将书信收起来,才开口让他进门。
“裴大人,广州府民乱已经平息的差不多了,最多再一个月时间处理善后,便能回京复命。”
裴玄微微点头:“善后一事就交给上官大人。”
上官凌笑着应下,忽然,目光落到屋中那袋子月饼上。
“方才见张大人在分发月饼,看着味道不错,不知道是从哪儿采买的。”
裴玄淡淡回答:“你去问他便是。”
上官凌笑了笑:“张大人一贯对我深恶痛绝,每次见了我掉头就走,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
“那你该好好反省自己。”裴玄毫不留情。
上官凌的笑容僵住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大人教训的是。”
心知没必要继续聊下去,上官凌正要离开,忽然,目光扫过一样东西。
他拧起眉头,看向裴玄的手,其中正握着一块玉印。
因为玉印的特殊,只能看到上门大慈大悲四个字,以及露出来的一小截,上面飞翔着两只鸟。
上官凌脸色微变。
裴玄眉头一皱,将整个玉印握进掌中。
“大人,你找到怀王玉印了?”上官凌一脸激动。
裴玄眉头皱得更紧:“你说这个?”
“正是。”
上官凌不顾身份的上前几步:“也不对,不是真正的怀王玉印,而是怀王送给王妃顾氏的鸳鸯印。”
“大人请看,这枚玉印两面有字,一面为大慈大悲,怀王虽修道,但王妃却信佛,怀王宠爱王妃,故而违背教义刻下大慈大悲四字,寄希望神佛能庇佑王妃一生。”
“若是属下没猜错,另一头刻的应该是平安得志四个字。”
“这并非是一句话,而是取自平生不二色,相思得志。传说王妃在收到玉印后,很是喜欢,以此刻字来彰显夫妻情深,从一而终。”
“相传怀王夫妻和睦,极为恩爱,只可惜夫妻缘浅,王妃早亡,两人只做了三年夫妻。”
裴玄垂眸看向玉印,眼底情绪翻滚。
怀王的鸳鸯印?怎么会在顾清衍手中,顾清衍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又为什么送给了自己?
“你怎么能确定这就是怀王的鸳鸯印?”裴玄沉声问道。
上官凌忙道:“怀王鸳鸯印很有名,后世经常有人仿制,但属下曾在古书中看过,王妃病逝时手握鸳鸯印,掉落在地,将鹊桥摔成了两截。”
“大人只需查看玉印上的鹊桥,是否有裂痕,就能确定真伪。”
裴玄拧眉,仔细查看起玉印。
许久,他松了口气,淡淡开口:“只是个仿品。”
幸好是仿品,否则顾清衍贸贸然送出这枚玉印,很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那孩子运气差得很,半路上遇到山匪,到了陵川县又遇上截杀,好不容易逃出来,还立了功,偏偏被皇城司为难。
虽有夏柳解围,但他与皇城司关系复杂,也不知道会不会反而带给他麻烦。
“怎么可能!”
上官凌不信这话,上前想抢过玉印,却裴玄的眼神钉在原地。
裴玄冷冷刹住他的脚步,这才将玉印放在桌面上。
上官凌迫不及待的靠近去看,这一看顿感失望。
鸳鸯印确实是鸳鸯印,但鹊桥好好的,没有丝毫开裂痕迹,不可能是怀王留下的那一枚。
“方才看成色字样,还以为是真的,太可惜了。”
上官凌掩饰不住眼底的失望:“若是真的鸳鸯印,用它可以寻到怀王墓,一举找到怀王玉印。”
裴玄将玉印收回手中:“怀王玉印不过传说,当不得真。”
上官凌还要再说什么,裴玄已经下了逐客令。
拧着眉头离开,上官凌口中念念有词:“怎么会是假的,看起来完全给记载一模一样,可是上头分明没有裂痕。”
他只能说服自己,这枚玉印仿造者功力深厚,所以才做得那么逼真。
也是,不够逼真,谁会拿来送给裴玄。
只是不知,这到底是何人送来的,图谋什么?
上官凌很想去打听清楚,但想到张梦怀等人的态度,还是按耐住心思,为了一枚玉印惹来他们厌恶,不值得。
屋内,裴玄看着玉印陷入沉思。
玉印是假的,他松了口气。
但随后却拧紧眉头,微微失神,顾清衍为什么送这枚仿制品给他?
怀王鸳鸯印,代表着怀王夫妻情深,传闻中,怀王娶的是男妻。
裴玄心底咯噔一下,这,这孩子难道是在示爱?
脸颊轰的涨红,连着耳朵尖都是赤红一片,陷入沉思。
这,这可如何是好?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顾清衍一脸打了好多个喷嚏,吓得刘妈妈连忙转身,端出来一大碗姜汤。
“娘,我真的没着凉,就是、阿嚏——”
刘妈妈催道:“赶紧喝,这些日子眼看着天凉了,让你多穿又不肯。”
“哥哥,今天一定得披上大氅,你看,是兔毛的,你穿着刚好。”顾望晴直接将厚厚的大氅拿出来。
顾清衍很是无奈:“这才刚入冬,也没那么冷。”
“怎么不冷,我觉得陵川县比青州府冷好多。”刘妈妈不认同。
顾舒颜也补充:“是很冷,外头都下霜了,大伯说我们在山里头,山里头比县城冷,冬天下雪都比县城厚一些。”
在一家人的围攻下,顾清衍没办法,只能将厚厚的兔毛大氅披上了。
结果等出门,刘妈妈又不放心了:“现在天这么冷,你每天来来回回的多累,不如就住县城吧,省得来回奔波,娘去照顾你。”
“别,我觉得住家里挺好的。”
顾清衍解释:“而且县学过年会放长假,再过一个月也就放假了。”
“那若是下雪,你就住那边别冒雪回来,厚被子娘都给你铺好了。”刘妈妈叮嘱。
顾清衍一一应了,这才离开。
皇城司离开后,陵川县恢复了宁静,因为没了山匪,百姓们反倒是活得更安逸了。
顾清衍哈了哈手,大清早真的有些冷。
他抱着暖炉,心底盼着早些放假,不然他一个人住城里,自己担心娘和妹妹,她们也担心自己,让她们过来住又不乐意。
正想着呢,牛车一震,道路旁传来求救的声音。
“公子,救我……救救我……”
顾清衍拉停牛车:“好像有什么声音。”
“哞。”黑牛灵性的朝着路边叫唤。
顾清衍往那边看,顿时吓了一跳。
大清早的,路边上趴着一位女子,穿着单衫,头发凌乱,脸色冻得惨白。
“你没事儿吧?”
顾清衍连忙走过去看。
女子浑身都在发抖,连声喊道:“求公子救我一命。”
“可以,上车。”顾清衍问,“你能自己走吗?”
女子愣住,没想到这么顺利。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踉跄倒地,含泪道:“我腿脚冻麻了。”
“麻了?没事儿,我有办法。”
顾清衍回头,朝着牛车就喊:“三奶奶,六婶,七婆婆,出来帮个忙。”
呼啦啦,马车里走出来三个农妇,都是膀大腰圆的,见状就喊:“哎呦喂,咋会有个小姑娘倒在这里。”
“可怜见的,冬天只穿了这么点,是不是遇上难事儿了?”
“别怕,快上车暖和暖和,咱们陵川县有晴天大老爷,不会看任何一位百姓饿死冻死。”
顾清衍揣着炉子,在旁边喊道:“谢谢奶奶婶婶婆婆,幸好有你们在,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这有什么,多亏衍哥儿心善,许我们免费坐车,如今来回都不用走路,省力的很。”
顾清衍每日都要去县城读书,路上总能遇上同村的人。
他想车子空着也是空着,就让他们坐车一起走,但一般情况下,男人们都不肯上车,说自己太沉费牛。
年轻的女性也不会上车,怕不好听。
只有长辈的妇人会被家中子女推上车,能省一些力气。
三奶奶还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女子身上:“小姑娘别怕,马上就能进城了。”
顾清衍跳上车,轻轻拍了下牛屁股:“走快点。”
黑牛埋头吭哧吭哧加快速度。
车厢里,三个妇人将女子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的盘问起来。
顾清衍听了个七七八八,不禁感慨这年头太难,作为女子更难,竟然有无良父母要将女儿卖入窑子,实在是不配做人。
那小姑娘大半夜跑出来,连外套都没穿,要不是被他遇上,恐怕真的会冻死在野外。
可怜,实在是可怜。
女子好几次想撩开帘子,跟外头的顾清衍说几句话,都被拦住了。
三奶奶捂住她的手,心疼道:“小手冰凉凉的,回头得擦点药,不然可要冻坏了。”
女子只能感激。
好不容易到了城里,顾清衍径直把车开到了衙门口。
“大山哥,我半道儿上遇上一位姑娘,家里爹娘不做人要卖她进火坑,大半夜跑出来,人都要冻僵了,衙门能安置吗?”
顾大山一听,立刻回答:“那有什么不行的,洪县令特意设了慈恩院,收容无家可归的人。”
女子暗道不好。
三奶奶几人已经拉住她下车,你一句我一言:“姑娘你就放心吧,官府会安置好。”
“跑出来就好,回头好好过日子。”
“至少你全手全脚的,听县太爷的话,总能有一条活路。”
一转头,顾清衍已经驾着车走远了。
女子连忙追上去几步:“公子,恩人,你叫什么名字,救命之恩,小女子定当回报。”
顾清衍一摆手:“举手之劳,不必谢我。”
女子还想再追,却被妇人们拉住:“别跑,这么冷可别冻坏了,快进屋吧。”
硬是把她拉了进去。
回头再出来,三奶奶评价道:“那姑娘可怜是可怜,但可别赖上我们衍哥儿。”
“是啊,衍哥儿心善,好心救人,救了也就救了,可不能被赖上。”
“害,是让衍哥儿长得俊,要是我年轻时候遇上这样的,别说救我,没救我也想嫁。”
“呸,你个老不修。”
顾清衍并不知道她们的议论,大清早救了个人,他自觉是个大好人,身上有圣光。
踩着点抵达县学,顾清衍一溜烟儿跑进课堂。
“我没迟到吧?”
“差一点。”章程笑嘻嘻的搭他肩膀,“顾兄,我有事儿想求你帮忙。”
顾清衍哈哈一笑:“咱俩还需要用求字?”
章程低声说:“我有个远方堂弟,他爹娘当初死在山匪手中,这些年一直过得不好。”
“如今山匪伏诛,杀父杀母大仇得报,一心想感谢你。”
“我这堂弟认死理,我爹就想请顾兄你去见他一面,让他遂了心愿,往后能好好过日子,别再折腾了。”
顾清衍一听这事儿:“说到底为他们报仇雪恨的是洪大人,谢我不如谢他。”
“我也这么说啊,但那孩子说了,他已经个县太爷磕过头,就差给你磕一个。”
顾清衍无奈,点头道:“这有什么求不求的,我去就是。”
章程起身作势行礼:“多谢顾兄。”
“章兄客气。”顾清衍笑着回礼。
正说话呢,另一头的同窗提醒:“快回去,马教谕来了。”
两人立刻归位,对视一眼都忍俊不禁。
等到放学时分,章程果然等着顾清衍一起走。
“我让他在外头等着,走走走,那小子死脑筋,指不定在外头吹冷风。”
顾清衍加快脚步。
两人刚到门口,顾清衍还没瞧见章程堂弟,先看到一道单薄的身影。
这不是早晨那女子,还穿着那身单衣,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见他出来,女子连声喊道:“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章程脚步一顿,扯住他问:“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
顾清衍疑惑的看过去:“你怎么在这儿,衙门没安置你吗?”
女子摇头,很有几分楚楚动人:“不是的,洪县令安置的很好,是我一心想感谢公子,打听到公子在县学读书,特意来道一声谢谢。”
“你也太客气了,都说了举手之劳,不必感谢。”
顾清衍无语。
心想这么冷的天,不好好在慈恩院待着,来这儿吹什么冷风,这不是自己找虐。
但想想这姑娘多不容易,他语重心长道:“现在你也谢过了,赶紧回去吧,外面多冷。”
“公子,我……”
“顾公子!”
震耳欲聋的声音打断女子的欲言又止。
一个瘦小的孩子冲出来,直接将女子撞开,跪下来就是哐哐哐磕头。
“顾公子为我爹娘报仇雪恨,恩同再造,请公子受我一拜。”
第36章 小跟班 捉虫
顾清衍还没反应过来, 小孩儿就直接跪下来哐哐磕头,太过实诚,额头一下子就红肿起来。
“快起来, 别这样。”
在他额头磕破之前, 顾清衍连忙拽住人:“你要这样磕头的话,往后我都不敢再见你了。”
小孩儿额头红彤彤, 无措的看着他。
章程走过来, 恨铁不成钢:“有你这样见了人就磕头的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你呢,让别人见了怎么想。”
“堂兄,恩人, 我, 我知错了。”小孩儿讷讷道。
“真是个木鱼脑袋。”章程气得拿手指头戳他脑门。
“顾兄, 是不是吓到你了, 这就是我族弟章念, 他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死脑筋。”
顾清衍倒是不在意,拉住章程的手:“以后别这样就行了, 如今你见过我, 也磕了头,往后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听见没有, 堂叔夫妻大仇得报,你也该好好活下去, 他们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章程对着族弟苦口婆心。
小孩儿眼眶一红,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好好过日子,让爹娘安心。”
“这就对了。”章程安心了,又说, “顾兄,堂弟,今日我做东,请你们吃一顿好的,咱们边吃边聊,走。”
顾清衍没拒绝,正要跟着一起走。
“公子……”被挤开去的女子凄凄惨惨的喊。
她刚差点被章念撞飞,整个人都有些狼狈,尤其是太冷,冻得瑟瑟发抖。
顾清衍看向她,心底叹了口气:“章兄,你等我一会儿。”
“哎,你别过去,小心被缠上。”章程低声道。
“没事儿。”
顾清衍还是走了过去,女子有些激动起来,双目盈盈盯着他看。
“姑娘,拿着。”
顾清衍将一小块银子塞进她手中:“去买一件厚棉袄穿,往后好好过日子,别再来找我,找也没用。”
说完不等女子再说什么,转身拉着章程两人走远了。
身后,女子握紧了手中的碎银子,眼底波澜起伏。
路上,章程避开堂弟,私底下劝道:“你可别觉得那女子可怜就收留她,万一被缠上前途尽毁,之前县学便有这样的例子。”
“无亲无故,我当然不会收留,只是遇见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顾清衍解释。
章程却不以为然:“你以为这种会是好女子,指不定是仙人跳。”
顾清衍却说:“无论是不是,她一个姑娘大冬天穿得那么单薄,手上都是冻疮,想必也是有难处。”
“好了,不提她了,你要请我吃什么,不好吃我可不答应。”
章程见他心中有数,也没再提:“那必须好吃。”
三人进了酒楼,章程早就张罗好一桌好吃的,一进门就说:“堂弟,你快给顾兄敬一杯酒,以示感谢。”
章念显然没怎么来过酒楼,笨手笨脚的。
“恩人,我敬你一杯。”
说着自己一干而尽。
章程都无奈了:“我让你敬顾兄,哪有还没给他倒酒,你自己先喝上的。”
章念更加无措,手忙脚乱的给顾清衍倒酒。
顾清衍忙道:“我自己来。”
“其实我没做什么,都是洪县令的功劳,你们这般兴师动众的道谢,倒是让我汗颜。”
“不不不,若不是恩人,我爹娘至今不能瞑目,姓白的在陵川县盘踞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仇人就在跟前。”
章念一边说,一副恨不得跪下来,再磕几个响头的架势。
顾清衍举起酒杯,往章念的杯子上碰了一下:“那我就厚颜收下你这份感谢,但谢过这次,往后就不许再提了。”
自打白主簿势力覆灭,顾清衍已经听了不少感谢,自觉受之有愧。
毕竟一开始,他是因为白主簿故意针对,想斩断自己的科举之路,所以才会奋起反抗。
真没爱国爱民那么高尚的情操。
“恩人大义,我却不能忘。”章念说。
顾清衍看出来了,章程没冤枉这位堂弟,章念确实有些认死理。
不过他满腔感激,一脸真诚,倒是也不惹人讨厌。
顾清衍给了章程一个求救的眼神,让他管管族弟。
章程轻咳一声:“阿念,你光口头上感谢有什么用,拿出点实质性的东西来。”
“章兄。”顾清衍无奈,这家伙真是看好戏不嫌事情大。
章念穿着朴素,看着就知道父母过世后过得清贫。
章程话锋一转:“我的意思是,如今天寒地冻,顾兄每日自己驾车多冷,路上遇上点事情也没能搭把手的人,阿念,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给顾兄当一段时间的车夫,也算偿了你这份心愿。”
“可别。”
顾清衍连声拒绝:“我喜欢驾车,也不觉得冷。”
牛车还是系统给的,熟门熟路,压根不用他驾车,自己就能走。
章念却显然听进去了:“太好了,我要给恩人驾车。”
“阿念是吧,你别听族兄胡说八道,我真的不需要。”顾清衍连声拒绝。
说着瞪了眼章程,后者摸了摸鼻子嘿嘿笑。
“顾兄,你就把人收下吧,这小子认死理,你不要,他回去整日都想着。”
顾清衍无奈:“你怎么不让他去给洪县令当车夫。”
“我倒是想,可洪县令不缺使唤的人,但我觉得你缺。”
章程笑起来:“顾兄,如今你在县学读书,每天自己驾车多丢份子,再说了,等你将来赶考,总得有人照顾。”
“你家中只有干娘和两个妹妹,到时候总不能让她们来陪你赶考吧?”
顾清衍没想那么长远,但还是觉得不妥当:“不行不行,我族中多的是人。”
“恩人,你就收下我吧,我不要工钱,只想为你驾车。”章念开口道。
顾清衍正要拒绝,章程悄悄拉了他一把。
章程凑过来说:“你先用几天,若是合适就留下,不合适我再给带走。”
顾清衍还想拒绝,就瞧见章程做了个求求的姿势。
他皱了下眉,再看章念犹豫起来。
章念长得瘦瘦小小,模样普通,但一双眼睛是满满当当的感激。
眼巴巴盯着顾清衍看的模样,活像是一只小黑狗,生怕被主人丢弃。
“那好吧,过年之前,你可以来帮我驾车,但工钱不能不要。”
章念立刻高兴起来,头点的像是捣蒜。
“阿念,去给我们加一壶水。”章程支开人。
趁他出去的功夫,顾清衍拉住章程:“你摆什么鸿门宴,给我下套是吧?”
“顾兄,对不住,都是我的错。”
章程连连认错:“一开始我真没想到,这不是赶巧了。”
“章念这孩子倔的很,自打父母离世,一直靠着自己过活,族里倒是也能资助几分,但也极为有限,平时过的艰难。”
“我爹倒是说过,让他来我家干活儿,但他不肯,说不想给我们添麻烦。”
“是个好孩子,只是命苦,我就想着既然他愿意,就让他给你当一段时间车夫,工钱我给你,你再给他,也让他日子宽裕些,过个好年。”
章程保证:“等过完年,你要是还不想要他,我亲自领回去,到时候就说报恩时间也够了,另外找个活儿让他干。”
顾清衍听完,感叹章程也是一番苦心。
他心软了片刻,认了这办法:“那孩子几岁?看着很小。”
“已经十三岁了,就是吃不饱,人长得瘦小。”
章程叹气道:“族叔过世的时候,他才五岁,这些年都是摸爬滚打的长大。”
十三岁?
顾清衍也吃了一惊,看他个头,还以为不会超过十岁。
“好吧,我先把人留下,其他等明年再说。”
章程起身,深深作揖:“多谢顾兄。”
“顾兄,这银子你先拿着,回头瞧瞧给他就是。”
顾清衍翻了个白眼:“寒碜我是不是,既然帮我驾车,工钱当然由我出。”
章程哈哈笑:“顾兄大义,在下自愧不如,来,我敬你一杯。”
好说歹说,顾清衍到底是把人带了回去。
章念长得小,有些死脑筋,但驾车却极为稳当。
顾清衍奇怪,一问才知道,这孩子居然帮人驾过车,有一年多驾车的经验。
等回到家,顾清衍将人介绍给刘妈妈三人:“先让他住西边,吃住都跟我们一起,白天就帮我驾车。”
刘妈妈一口答应,还说:“早就该请个车夫了,这每天多冷啊,娘心疼的很,只是你偏不肯答应。”
“现在好了,有这孩子跟着你,我们在家也更放心。”
说完又拉着章念的手,笑盈盈的说:“好孩子,你只管放心住这儿。”
姐妹俩都好奇的看着新来的孩子,尤其是顾舒颜,她以前是家里最小的,如今一看,觉得自己也成了姐姐。
结果一问才知道,章念比她还大两岁,只是长得瘦小罢了。
顾舒颜很是失望了一阵子。
顾清衍摸了摸她的脑袋,想了想,进屋拿出一件棉袄来。
“娘,他身上穿的棉袄都破了,你帮忙改一件新的。”
章念连忙摇头:“恩人,不用了,棉袄还能穿,我很暖和,一点都不冷。”
顾清衍握住他的手:“手都冰冰凉,怎么会不冷。”
“我这就去改,一会儿就好了。”刘妈妈笑道。
章念涨红了脸:“我不能要恩人的东西。”
“你来帮我驾车,我给你工钱,衣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顾清衍故意板起脸:“你要是连这个都不肯收,那我可不敢用你了。”
章念一听这话,不敢再反对,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顾清衍笑了一声:“好了,往后也不用喊我恩人,可以叫我名字,我比你大几岁,你也可以喊我一声顾大哥。”
章念想了想,才开口:“顾大哥。”
“这样就对了,既然进了我家的门,往后就是一家人,别太生分。”顾清衍笑道。
虽说年后章念就会离开,但这距离过年还有三个月呢。
刘妈妈动作极快,一会儿功夫章念就穿上了新棉袄。
他有穿新衣服的羞涩,脸颊红彤彤的,低着头只说合适。
刘妈妈笑着说:“我特意将袖口裤腿留了线,等以后短了放出一段,衣服就还能穿。”
“谢谢。”章念抚摸着衣角,认真的说。
西厢房的屋子很小,但收拾整齐后也能睡人。
当天晚上,章念是跟顾家人一起吃的饭,他不敢多吃,怕被嫌弃,见顾清衍放下碗筷,连忙扒完饭。
棉袄是新的,棉被也是新的,下面压着的甚至不是稻草,也是棉褥子。
章念从来没睡过这么暖和的床,夜里头热的翻来覆去,忍不住将两只脚丫子伸出去,这才觉得凉爽。
天还没亮,章念就起身了。
顾清衍是被后院劈柴的声音唤醒的,他奇怪的起身,过去一看。
章念穿着旧衣服正在劈柴,旁边劈好的柴火已经堆成小山堆。
“章念?”顾清衍惊讶的问,“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起来才一会儿。”章念忙道,“顾大哥,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顾清衍看了眼地上的柴火:“这看起来可不是一会儿。”
“真的才一会儿,我力气大,劈柴也快。”章念解释。
顾清衍心想,这孩子初来乍到,要是不让他干活,八成还觉得不自在。
索性叮嘱:“干一会儿就行了,不用全劈。”
章念一听,果然高兴的咧开嘴:“好嘞。”
没过几天,顾清衍就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章念年纪不大,会干的倒是不少。
劈柴、挑水、煮饭、驾车,甚至连针线活也会,家里家外一把抓,就没他不会的事情。
相比起来,顾清衍除了读书,那就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
刘妈妈也夸:“阿念可真勤快,他一来,我们三都觉得轻快不少。”
这话听的顾清衍内疚:“娘,平时我都不管家里的事情,让你们受累了。”
“咱家又不种地,家里那点活儿算得上什么。”刘妈妈忙道。
结果过了几天,章念回来说:“顾大哥,我在屋后头开了两块荒地,平时可以种一些蔬菜,这样家里能吃上最新鲜的。”
顾清衍只能感慨自己赚大了。
花一分车夫的工钱,就雇佣了个十项全能。
不得不说,章念一来,顾清衍的日子也舒坦许多。
早晨刚起来,衣服都已经放好了,吃完出门,车子里暖烘烘的。
在路上还能歇一歇,陪车厢里的婶子们说说话。
放学时分,也不用再去小院子牵牛车,出了县学就能上车,一步到位。
暖手炉都是热乎乎的,一直就没冷过,章念会及时更换里面的炭火,保持温度。
顾清衍觉得他连兔毛大氅都不用穿,因为离开家就上车,到了地方才下车,路上都没个吹风的时候。
要是以后没了章念,顾清衍都要不习惯了。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顾清衍深有感触。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的时候,白主簿的判决终于下来。
斩立决!
大周律法严明,但大部分罪人都是秋后处斩,少有在年前还杀人的。
这个判决,足以见得上头对白主簿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
“白瑜要见我?”
接到口信,顾清衍惊讶起来。
顾大山点头:“他马上就要被处决了,在狱中哭着喊着要见你,洪县令说,既然如此你就去见一面,若能拿到线索也好。”
顾清衍拧起眉头来。
他跟白瑜不但没有交情,反倒是有仇,死到临头见他做什么。
“顾大哥,那畜生不会死到临头,还想害你吧?”章念紧张的问。
顾大山倒是说:“他被关在地牢,想害你也没办法。”
“洪大人也说,如果你不想去,大可以不去。随你自己的意思。”
顾清衍思索再三,还是打算去见一见。
他想知道白瑜临死之前找他,到底是为什么。
行刑前一日,顾清衍来到了地牢。
【您在陵川县地牢签到成功,获得十大酷刑一套。】
顾清衍差点呸呸呸。
他要十大酷刑说明书做什么,对谁用,系统坏,人好,他可不是爱好酷刑的变态。
顾清衍看都没看,直接闲置。
地牢里阴森森的,到处都带着怪味,一进来顾清衍就捂着口鼻。
见他神色不好,顾大山安慰道:“地牢里味道不好闻,第一次来都这样,放心,我陪你一起进去,不会让他伤害你。”
地牢重地,除了顾大山有县令命令可以陪同,章念只能留在外头。
“他当官的时候我都不怕,更别说现在快死了。”顾清衍不以为然。
顾大山见他确实不害怕,这才放心。
狱卒也说:“这回被抓的人多,地牢都装满了。”
“幸好明天就空了。”
“菜市口可有得热闹了。”
顾清衍朝着两旁的牢房看去,果然都塞满了人,一个个气息奄奄,显然都受过刑。
见他进来,一道道憎恨的目光扎过来。
顾清衍冷冷的看了回去。
“看什么看,你们犯了天打雷劈的罪孽,到了地底下也得过刀山火海,还敢瞪眼,老子揍死你。”狱卒骂骂咧咧。
“一群畜生,害死了那么多人,斩立决便宜他们了,凌迟也不足以平民愤。”顾大山骂道。
但凡是陵川县的百姓,都恨不得生啖他们的血肉。
“就是他。”
作为主谋,白主簿住着单间,整个人蜷缩在稻草里,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
顾清衍并不觉得他可怜。
与被他害死,尸骨无存、家破人亡的百姓相比,白主簿只显得可恨。
“你要见我?”
蜷缩的人微微一动,披散脏污的头发中,一双猩红的眼睛朝他看来。
顾清衍眉头微皱。
身旁狱卒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大声斥骂:“他娘的吓唬谁,明天就让你人头落地。”
顾大山更是下意识挡在了顾清衍身前。
“嗬嗬——让他们走,我要跟你单独说。”白瑜声音嘶哑,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鬼怪。
顾大山立刻反对:“不行,谁知道他要干什么,这种畜生的话不能信。”
顾清衍也觉得白瑜浑身鬼气森森:“你要说什么?”
“关乎你的性命,让他们走,否则我绝不会开口。”白瑜艰难的说道。
顾清衍眉头一皱,看向身边的人:“还请行个方便。”
狱卒自然答应。
顾大山很不赞同:“衍哥儿,我看他八成是咋呼你,别信他。”
“堂哥,他在里头,我在外头,他伤害不到我的。”顾清衍安抚道。
好说歹说,顾大山才同意离开,但并不走远,顾清衍但凡喊一声他就能冲过来救人。
顾清衍看向牢内的人:“现在可以说了吗?”
白瑜往前爬行了几步,靠近栅栏:“你过来。”
顾清衍撩起衣摆,半蹲下来。
距离太近,他能闻到白瑜身上的恶臭,如同腐烂许多天的尸体那般让人恶心。
“顾清衍,你是注定要死的人。”白瑜诡笑起来。
顾清衍脸色不动:“大费周章的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诅咒我?若是如此,我没那个闲工夫听你临死前的咒骂。”
“不不不,这不是我的诅咒,是你的命运。”
白瑜用嘶哑的声音说:“你以为我要杀你,大错特错,嗬嗬,在此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你,我为何要杀你。”
“有人想借我的手,要你的命。”
顾清衍眉头微挑:“你要说的就这个?”
“这哪儿需要你说,从你挑衅的第一天起我就猜到了,不就是青州府李家想要我这条命。”
“他们怕我的存在威胁到李敬亭,影响他当李家大少爷,所以不想让我回青州府。”
“能让你动手的,不是李敬亭,就是——许氏。”
提起许氏的名字,顾清衍心底还是会钝痛。
虽然一直不亲近,可他们毕竟当了十五年的母子,许氏转身便要杀了他,顾清衍也是受伤的。
他宁愿是李敬亭想这样做。
“我猜得对不对?”顾清衍淡淡问道。
一滩烂泥般的白瑜却笑了起来,浑身打颤如同鬼上身。
“你以为是许氏和李敬亭?”
“不,不对,不是他们,许氏算个屁,不过是一个妾室,那个贪心的蠢女人,我堂堂朝廷命官,怎么会听她差遣。”
顾清衍眉头微皱,看向白瑜。
白瑜使劲仰起头,朝着他伸出手:“帮我,我可以告诉你谁是幕后主使。”
“帮你?”顾清衍笑了起来。
白瑜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帮我逃出去,我活着才能保住你的命。”
“就你。”顾清衍毫不犹豫的站起身。
白瑜惊恐的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我知道谁是幕后主使,有人想要你的命,顾清衍,难道你不害怕,暗处一直有一双手掐着你的脖子。”
顾清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看你是死到临头,妄图胡言乱语活命。”
说完踢开他的手,转身往外走。
“是真的!”
白瑜连声喊道:“他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但陵川县是我的地盘,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
“你相信我,救我出去,我会将幕后主使告诉你。”
“不然你就等着死吧,他们不会放过你,像恶鬼一样缠着你,索走你的命。”
顾清衍脚步不停。
就在这时候,白瑜尖声喊道:“我有证据!”
第37章 中毒已深 捉虫
顾清衍停下脚步, 侧身看向白瑜。
怀疑的眼神刺激到白瑜,他往前爬了两步:“顾清衍,你早已毒入骨髓, 洞房花烛之日, 便是你暴毙而亡之时。”
顾清衍眼神一冷:“红口白牙,你以为我会相信?”
白瑜嘶吼道:“不相信我, 等你后悔便迟了。你还这么年轻, 这般有才华, 你舍得死吗?”
顾清衍冷冷的看着白瑜,想从他脸上看出究竟来。
“我,我能证明。”
“证据在哪儿?”
白瑜连声喊道, 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个机会:“我知道一个人, 他可以救你。”
“什么人?”顾清衍问道。
白瑜却笑起来:“你先救我, 等离开这里, 我就带你去找那个人。”
顾清衍当着他的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了半天, 你吓唬我几句,说我中毒,就想骗我救你出去。”
“你想赎罪, 倒不如将罪案交代清楚, 这样才能偿还自己的罪孽。”
白瑜瑟缩了一下,却嗬嗬道:“弱肉强食, 输了就是输了,我有什么错。”
死到临头, 他依旧毫无悔意。
顾清衍脸色一沉:“白瑜,别挣扎了,你犯下滔天死罪,只有血债血偿才能平息陵川县百姓的愤恨。”
白瑜嘶吼道:“你为什么不信我, 你真的中毒了,而且已经中毒多年。”
“被救出来的时候,我看过大夫,大夫说我身强体壮,能活到一百岁。”
顾清衍淡淡道,学会医术后,他也给自己把过脉,脉象强劲,完全不可能中毒。
“你中的宫廷秘药,中毒后不会立刻发病,而是等到你洞房花烛那一日,忽然暴毙。”
白瑜连声道:“你信我一次,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救你。”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宁愿毒发身亡,也不会跟你这样的人合作。”
顾清衍冷笑一声,不再搭理,白瑜还在后头喊着什么。
只可惜顾清衍已经不想听他废话,快步离开潮湿恶臭的地牢。
“顾清衍,你会后悔的。”
“老子斩立决,你也活不了多久。”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下来陪我。”
“只有我可以救你,只有我!”
顾大山听见了这咒骂声,冲过去就是一脚:“死到临头还敢诅咒我弟,揍死你。”
“大山,轻点,别把人打死,明天还得上刑场。”狱卒拦都没拦。
到了外头,顾大山还在忿忿不平:“狗娘养的玩意儿,真不该来见他。”
“衍哥儿,你有没有吓着?”
顾清衍摇了摇头:“可惜什么线索都没问到。”
“大人也没报希望,严刑拷打他都不肯招供,怎么可能见到你就说了。”顾大山叹气。
“幸好案子已经查得差不多了,陵川县中涉案人员都已经别抓,也没必要太担心。”
顾清衍拧着眉头。
真的只有陵川县的人吗,白主簿横行十多年,青州府难道一无所知。
他收敛心思,想那么多也没用,他能想到的,洪县令肯定也能想到,现在案件到白主簿为止,其中定有缘故。
“顾大哥,您没事儿吧。”章念已经在门口等急了,见他们出来就迎上。
顾清衍笑道:“没事儿,他被关着,伤不到我。”
“那就好。”章念提起白主簿,眼底满是愤恨,“明日我要去菜市场,亲眼看着他人头落地。”
顾清衍只能拍了拍他的肩头表示安慰。
回家路上,因为白瑜的话,顾清衍心底总有几分不安心。
“先去医馆。”
章念奇怪的问:“您哪里不舒服吗?”
“这几日天气干燥,我听娘有些干咳,去配点润肺的药。”顾清衍解释。
章念没怀疑,调转了牛头。
等到了医馆,顾清衍让他在门口候着,自己进去。
“大夫,请把我仔细看看,我有没有中毒。”
大夫一听这话,顿时认真起来,左手把完脉上右手,来来回回一阵折腾。
“我看你是跟老夫开玩笑,现在的年轻人整天不读书,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真的中毒你还能活蹦乱跳的吗?”
顾清衍讪讪一笑,又问:“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毒药,中毒后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等到洞房花烛忽然爆发要人性命的吗?”
“有。”
大夫冷笑:“脑子有病。”
“去去去,别在这儿碍事儿,没病赶紧走,就没见过没病找病的人。”
顾清衍麻溜的走。
“顾大哥,药呢?”
“我想药不能乱吃,要不还是去买两个梨子吧,炖着吃也能润肺。”
于是又赚到去买了梨子,顾清衍尝了一个觉得很甜,索性一买一大包。
回家路上,顾清衍搭着自己的脉象,左看右看,也觉得白瑜在撒谎。
他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离开李家后能上山打老虎。
上次跟左护法对打的时候,他能一蹦三尺高,那叫一个武林高手。
谁都可能中毒,他真没可能。
顾清衍摸了摸下巴,心想果然人都怕死,他这样死过一回的,差点被白瑜咋呼住。
白瑜行刑这一日,陵川县万里空巷,全涌到了菜市场。
百姓们都想亲眼看着白瑜人头落地,让死去的亲人报仇瞑目。
顾清衍陪着章念一起去了。
他们站在酒楼上,看到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刑台。
白瑜等几个主犯被压上来的时候,围观百姓纷纷唾骂,朝他们扔去烂菜叶子。
若不是洪县令亲自到场,恐怕会控制不住激愤的百姓。
直到此刻,白瑜才终于慌了。
他挣扎着想寻找顾清衍的身影,找寻自己的一线生机。
刽子手却像提着鸡崽一般,直接将他拎到了刑台上。
白瑜还没找到人影,就被用力一压,不得不伸长脖子,再也无法动弹。
“顾清衍,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我死了,你很快就得来陪我。”
距离近的百姓听见了这话,更是愤怒:“这畜生死到临头,还敢咒骂小英雄。”
“杀了他,杀了他!”
百姓们怒吼着。
刽子手看向身后的大人们。
洪县令眉头紧拧,作为监斩官也不想横生枝节,验明正身后很快扔下亡命牌。
刽子手手起刀落,给了白瑜一个干脆。
“爹,孩儿终于为您报仇了!”
“大哥,您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爹娘二姐,你们记得去阎王爷跟前告他,让他死了也不得安生。”
曾被害死家人的百姓们抱头痛哭,积累了十年的仇恨终于在这一日解脱。
酒楼里,顾清衍拍了拍章念肩头:“节哀。”
章念狠狠擦去眼泪:“呸,这种畜生不配我的眼泪。”
“便宜他了,临死还要咒骂别人,我恨不得再砍他一遍。”
顾清衍轻笑道:“狗急跳墙的话,不必当真。”
他们没有在酒楼多留,迅速离开。
另一头,洪县令回到府衙,脸色却沉闷不语。
“大人,白瑜等人伏诛,您还陵川县百姓一个郎朗晴空,为何还愁眉不解?”
洪县令叹了口气:“本官恐怕是要离开陵川县了。”
“什么?”
下属也吓了一跳。
洪县令任职还没满三年,县官任期虽然是三年,但多的是在一个地方待上十年八年的。
“断路修罗案后,知府大人屡次夸赞,透露出让本官升迁的意思。”
下属不明白:“大人,这不是好事儿吗,莫不是您舍不得陵川百姓?哎,这真是百姓们的服气,若不是大人,白瑜等人还要逍遥许多年。”
洪县令欲言又止。
他心中总觉得此事处处透着怪异,可如今白瑜人头落地,一切已成定局,再说也无济于事。
想了想,洪县令又说:“你悄悄的将消息传出去,若真要走,明年便是本官主持的最后一届县试,可以从宽录取。”
顾清衍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顾兄,你明年可打算下场?”章程笑着问道。
顾清衍点头:“自然是要下场一试的。”
章程十分赞同:“以你的才华,过县试轻而易举,不过过了县试,后头还得参加府试和院试,府试院试都在青州府,路途遥远,每次都折腾的很。”
“顾兄,你若能顺利通过县试,到时候咱们还能结伴,一道儿去青州府。”
若是顺利,自然是最好。
顾清衍回家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家人。
刘妈妈一听,十分激动:“衍哥儿,那你可得好好准备,来年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还特意叮嘱姐妹俩:“往后我们在家小声一些,别吵着衍哥儿读书。”
顾清衍哭笑不得:“娘,不至于,县试容易,我也算寒窗苦读十年,若是连县试都过不了,往后也不用读书了。”
“话不能这么多,读书的事情都是大事儿,再小心也是应当的。”
刘妈妈见他脸色不像是高兴,又说:“当然,凡是都有意外,能考上最好,考不上也没关系,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你可千万别太紧张。”
顾清衍无奈:“娘,我没紧张。”
“那怎么看着不高兴。”刘妈妈问。
顾清衍叹气:“洪县令可能要走了,他是个好官,这一走,也不知道接任的县令怎么样。”
“这事儿咱可管不了。”刘妈妈说。
顾清衍也这么想,朝廷派遣县令的事情,他连秀才都不是,哪儿插得上嘴。
只是担心来个破家县令,亦或者跟白主簿那般的虎狼。
再一想,有他在,若来的是虎狼,大不了再干一次。
因为洪县令放出来的消息,县学学习的气氛空前绝后,所有学生都知道,这一次县试,将会是他们人生中最容易通过的一次。
过了县试,就拿到了参加府试的名额,有成为童生的可能。
马教谕更是连针对顾清衍都放到一边,拿出严师的架势来,恨不得让学生们起早贪黑,悬梁刺股。
就连县学每年的年假,也硬生生被他缩短了几日。
顾清衍顶着风雪,匆匆忙忙回到家,已经是腊月二十九。
知道章念回家也是孤身一人,顾清衍直接把人留下一起过年。
一个刘妈妈,一对姐妹俩,再加上顾清衍和章念,家里都贴上对联和窗花,看起来倒是分外的热闹。
刘妈妈之前听了县试的事情,一门心思要让孩子好好考试。
等到年二九,又开始心疼:“就没见过年二九还让你们读书的,大过年的才几天假,作业倒是一大叠,这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顾清衍笑起来:“也不算多,每天安排一些,能做完。”
刘妈妈心疼不已,但也没办法,只能给他加了一盆炭火,免得他手指冷。
终于到了年三十,顾清衍也把学业撇开,认认真真的带着家人过年。
家里头早就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吃食,从早晨开始,屋子里的饭菜香味就没停下来过。
顾清衍也没闲着,一会儿搁这儿帮忙,一会儿去那边帮忙,至于是不是帮倒忙就不知道了。
反正章念比他受欢迎,因为不会把一锅丸子都丢进锅里头油炸。
顾清衍不同意,坚决表示:“我还是会做饭的,就是你们没给我发挥的机会。”
逗得顾舒颜哈哈大笑:“幸亏没给,要是给了,咱们今天晚上别想吃饭了。”
顾清衍轻咳一声,板着脸说:“看来有人是不想要压岁包了。”
说着变戏法似得,从怀中掏出四个压岁包,沉甸甸的。
“娘一个,祝娘长命百岁。”
刘妈妈眼眶都红了,满口说:“该是我给你们发压岁钱,哪儿有长辈收小辈的。”
“那这个不是压岁钱,是孝敬钱,我想孝敬我娘。”
这可把刘妈妈惹着了,差点掉眼泪。
“晴晴一个,祝二妹平安快乐。”
顾望晴接过去,认认真真道了声谢谢,脸颊红扑扑的满是高兴。
“颜颜一个,祝三妹万事顺心。”
顾舒颜笑着接过去,整个人都挨着顾清衍一起坐,恨不得一刻都不分开。
“阿念一个,祝阿念新年新气象,平安喜乐。”
章念涨红脸:“还有我的吗,谢谢顾大哥,我……”
“收着。”顾清衍笑道,“大过年的,大家都高兴点,来,开饭。”
“哥,你吃鸡腿,是我炖的野鸡,可香了。”顾舒颜起身夹菜。
顾清衍一眨眼,碗里头塞满了他们夹过来的菜:“够了够了,你们也吃。”
热热闹闹的吃过饭,顾清衍就带着顾舒颜出门撒欢,他特意买了许多鞭炮,可惜这年头还没有烟花,少了一份热闹。
刘妈妈在后头直喊:“穿上外套,别冻着。”
结果俩孩子都玩疯了,一会儿放鞭炮爆竹,一会儿又开始在雪地里堆雪人。
顾望晴刚开始还矜持,被亲哥哥拉进去后,也开始跟着胡闹起来。
章念更是早早被拉过去,已经负责推雪球了。
院子里的笑声就没停下来过。
刘妈妈看得哭笑不得,赶紧去厨房炖了一大锅的姜汤,免得这群孩子玩疯了,出一身汗,大过年的染上风寒。
顾清衍一口气堆了五个雪人才停下。
“这是娘,这是我,这是二妹,这是三妹,这个是章念。”
“真像,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顾舒颜现在是哥哥的应声虫。
顾望晴也觉得像,脸颊红彤彤,眼睛亮晶晶,看着雪人舍不得离开。
章念看着自己的那个,傻乎乎的咧开嘴。
“别看啦,赶紧进来喝姜汤暖暖身子。”刘妈妈不得不出声提醒。
顾清衍朝着妹妹们挤眉弄眼,但还是乖乖被灌下去一肚子姜汤。
喝太多姜汤,等躺到床上的时候,肚子都是暖洋洋的,打嗝都是红糖生姜味。
顾清衍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整个人都幸福的晕涛涛。
以前在青州府李家,逢年过节总有数不清的礼数,热闹,但看着虚假。
那时候他总有一种游离世界之外的感觉,但是今年不同,这样接地气的热闹,他喜欢。
拍了拍红糖姜汤味的肚子,顾清衍下定决心,明年继续,有签到系统在,考上功名不在话下。
他注定是要成为龙傲天的男人!
咔嚓。
有人悄咪咪的打开门,走进房间。
顾清衍装作熟睡,没发现蹑手蹑脚的手。
很快,熟悉的气息靠近,刘妈妈轻轻提起他枕头的一角,塞进去一个红包。
青州府的习俗,如果半夜塞压岁钱,让孩子枕着睡一个晚上,第二年能有好运。
刘妈妈放好红包,又给他掖好被角,这才轻声离开。
“嘿嘿。”
顾清衍忍不住笑出声,伸手一摸,果然是个大红包,沉甸甸的。
他原样塞回去,打算明早好好谢谢刘妈妈。
忽然,门口又咔嚓一声。
一阵蹑手蹑脚,又两个红包塞进顾清衍枕头。
“三妹你轻一点,别吵醒大哥。”
“我知道,姐,你放这个位置,不会叠起来。”
等小姑娘离开,顾清衍无奈,心想他才是大哥,姐妹俩这是把他当小弟弟在照顾。
顾清衍只能忍住笑,没让两个妹妹发现他早就醒了。
这还没完,一会儿功夫,又是一个蹑手蹑脚的声音。
章念也来送压岁钱?
顾清衍更是无奈,章念自己还是个孩子,居然跟着刘妈妈三个学。
他不好醒来,只能强作睡觉,心底盘算着待会儿也学他们,蹑手蹑脚再放一遍压岁钱。
反正他有系统,银子多的是。
忽然,顾清衍眉头一皱,这味道不对!
“谁!”
顾清衍飞起就是一拳。
啪的一声,拳头落空,手反倒是被按住。
“是我。”
顾清衍觉得这声音又熟悉又陌生,正想问你是谁,自己的胳膊已经被塞回被窝。
“裴玄?裴大哥?”这不可能吧?
“是我。”
最不可能的事情发生。
顾清衍震惊的差点跳起来。
年前他还在想,怎么中秋节都送了礼,那时候还来信说年前可能会来看他。
结果左等右等,白瑜的尸首都凉透了,也没见裴玄的身影,连夏柳也没再出现。
顾清衍挺失望,他准备了好多年礼,就等着送过去刷好感值。
只能安慰自己裴玄事忙,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裴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这大过年的,你怎么来我家了?”
黑暗中的裴玄沉默片刻:“想来就来了。”
顾清衍想爬起来,再一次被按了回去。
“别起来,我坐一会儿就走。”裴玄开口道。
顾清衍察觉不对劲,他裴大哥不是移动签到点吗,怎么没签到标志了。
这可不行。
顾清衍使劲挣扎:“我起来跟你说话。”
“不用,就这么说吧。”
“这不好吧?”顾清衍觉得很奇怪。
大年三十晚上,屋外屋内都黑漆漆的,他只能看到裴玄的一个轮廓,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点灯。
“原本早该来的,只是路上耽搁了,这是送你的年礼。”
裴玄取出一个小盒子,不知道怎么想的,也塞进他枕头。
盒子太高,顾清衍觉得枕头都被衬高了一大截。
他现在的姿势肯定很奇怪,身上被裹的严严实实,且高枕无忧。
顾清衍眉头皱得更紧:“我不想要年礼,想亲眼看看裴大哥。”
黑暗中,裴玄沉默下来。
“不行吗?”
“你都来看我了,我为什么不能看看你?”
顾清衍心头一跳:“你是不是受伤了,怕我发现担心?”
裴玄叹了口气,到底是点亮了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顾清衍终于看清来人,裴玄一身黑色劲装,仿佛完全不怕冷,正坐在他床头垂眸而视。
迎着他清亮的视线,裴玄道:“没受伤,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
室内有了灯光,顾清衍才发现,不是没有签到点,而是裴玄身上的签到点居然变成了黑色。
从金光闪闪,变成了漆黑如墨。
怎么会这样?
他蓦的伸手,一把抓住裴玄的手:“裴大哥,你冷不冷,要不要上来陪我睡一会儿?”
嘿嘿,抓住了。
裴玄脸色微变,猛地反按住他的手。
顾清衍一愣,差点忘记签到。
他并不知道裴玄此时心情翻涌,正在天人交战。
不该是这样。
裴玄心底挣扎,他今天就不该过来,明明只能给这孩子带来危险,却偏偏忍不住。
若不是自己,顾清衍也不会陷入那些危险,更不会撞上太平教徒。
明知道顾清衍天真善良,他不该为了贪恋这份纯粹,就一次次的纵容。
若非如此,这孩子也不会越陷越深,甚至送他鸳鸯印——
悬挂在心口的鸳鸯印微微发烫,让裴玄无法忽视自己的私心贪婪。
更可恨的事,明知道不该,在听见这一声邀请的时候,他竟然可耻的心动了。
“呼!”
裴玄忽然吹灭了油灯。
“裴大哥?”顾清衍奇怪的问。
被黑夜藏住了神色,裴玄脸色复杂的看着他:“别吵醒你家人。”
“还是裴大哥想的周到,来,你上床躺一会儿吧,床上暖和,我们正好能说说话。”
顾清衍再一次邀请:“咱们这叫抵足而眠。”
他满脑子只有签到,用力拉着裴玄的手不放。
【签到!】
裴玄的回答比系统更快。
“好。”
被子一掀,裴玄就真躺在了顾清衍暖烘烘的被窝里。
第38章 县试 县试
啊?客气一下, 你还真上床了?
顾清衍有一瞬间的灵魂出窍,侧过脸,他能看到月光下轮廓分明的脸颊, 还有在寂静深夜中分外明显的呼吸声。
他有一些困惑, 他们俩的关系有这么亲密吗?
但很快,顾清衍的注意力就都被系统拉回去。
【您与裴玄签到, 获得玉连环一对。】
玉连环?
顾清衍瞄了眼, 发现玉质十分不错, 价值不菲。
移动签到点就是棒,随机掉落的都比镇上银楼当铺还强。
顾清衍更加坚定了抱住这跟金大腿的心,并且决定好好表现, 拉拢关系。
“怎么不说话?”裴玄开口。
顾清衍立刻回神。
轻咳一声, 他拿出最温和善良的态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裴大哥, 今天是年三十, 你不需要陪家人吗?”
问完了, 顾清衍又觉得自己问的多余,能在年三十过来的,肯定是没法回家, 或者是回家也没有人陪。
果然, 裴玄淡淡道:“因公务滞留未归。”
“原来如此,这也太不人道了, 大过年的都不让你回家过年。”
顾清衍忿忿不平,又问:“外面下着大雪, 裴大哥你怎么过来的,有没有冻着?”
说着伸手去拉身边的人。
“别乱动。”
裴玄呼吸一急,按住他乱摸的手:“会透风。”
哪知道顾清衍顺手握住,笑嘻嘻的说:“你的手还挺暖和。”
裴玄挣了一下, 没能挣脱,便由他去了。
“习武之人,不惧风寒。”他解释了一句。
顾清衍却说:“习武之人也是血肉,怎么可能不怕冷,年轻时候不当一回事儿,等你年纪大了可是要吃苦头的。”
夜色中,裴玄忍不住轻笑一声。
顾清衍反问:“笑什么,我略懂一些医术,不如帮你看看。”
说着手指已经搭在裴玄的脉象上。
他想弄清楚,裴玄的签到标志怎么就变黑了。
被子下的动静不大,裴玄没反抗,任由他按着自己的脉门。
“怎么样?”他声音分明带着纵容。
顾清衍收回自己的手指:“不愧是裴大哥,身体壮的跟大黑牛一样。”
看来是他想太多,也是,变黑是中毒的话,裴玄怎么可能千里走单骑来看他。
“促狭。”裴玄不禁笑起来。
又说:“之前你给的四联药瓶和解毒丸,都派上了大用场,救回不少人性命。”
“有用就好,我听说广州府多瘴气,尤其是夏天热毒遍地,裴大哥可要小心。”
顾清衍关心道。
“瘴气虽多,倒也不算可怕。”
“那倒也是,虽然热是热了点,但好吃的也多,新鲜的荔枝肯定比荔枝干好吃许多,裴大哥可尝过?”
“尝过几种,确实美味非常。”
顾清衍想到荔枝的美味,也很怀念:“等我将来游遍大周,一定要去广州府尝一尝这美味。”
游遍大周?真是孩子气的话。
裴玄笑了笑,想起太平教的事情微微拧眉:“近些时候可有人找你麻烦?”
顾清衍觉得这问题奇怪,但还是回答:“没有,如今在陵川县我是小英雄,洪县令很照顾我,谁会与我为难。”
“裴大哥,我可是单枪匹马杀进山匪老巢,厉害吧?”
裴玄依稀能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厉害。”
“若遇上难事,就用名帖,不必担心麻烦我。”
顾清衍点了点头,觉得这哥哥实在照顾自己,倒是显得他用心不良。
如此一想,顾清衍将签到的事情抛开,说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来。
裴玄认认真真的听着。
前几次看信,他便知道这孩子说话有趣,寻常时间都能说的绘声绘色,如今亲耳听他说话,更是妙趣横生。
乡间田野的小事儿,也让人忍不住开怀大笑。
顾清衍口若悬河,一直说的口干舌燥,谁让裴玄那么配合,每每顾清衍停下来,他都要接一句,让他能继续说下去。
“裴大哥,是不是很无聊?”毕竟都是他日常小事儿。
“不无聊,很有趣。”裴玄回答。
顾清衍讪笑,心想这肯定是客气话,谁想大过年的,听另一个人讲半天琐碎小事儿。
“裴大哥,玉印你有带着吗?”
黑暗中,裴玄身体微微僵硬。
鸳鸯印正挂在他衣襟内,心口上。
顾清衍误会了:“没带也无妨,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这块玉印。”
螭虎印是药玉,虽然以他医术把脉无异常,但顾清衍准备上双保险。
他装作从枕头下取出螭虎印:“你看,跟你那块双面印是一块料子下来的,你一块我一块。”
裴玄眉头微皱,意识到有些不对。
伸手接过螭虎印摸索:“游方之人。”
他心头猛地一震,怎么会这么巧!
难道顾清衍正好遇上仿制的行家,才买到这两块玉印。
“这两块玉印是从哪儿买的?”
顾清衍笑着掩饰:“青州府的玉器店,怎么样,成色还不错吧,把玩久了色泽更好。”
裴玄从怀中取出鸳鸯印,两块玉印模样不同,却又浑然一体,确实是一块玉料所出。
“原来你带着啊。”
顾清衍伸手取过鸳鸯印,手指尖被烫了一下。
玉印上带着余温。
握着玉印,顾清安忽然觉得一阵阵困意袭来,眼睛都快睁不开,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许久,裴玄紧握着螭虎印,让原本冰凉的螭虎也带上了一缕体温。
“清衍,你为何送我鸳鸯印?”
回答他的只有顾清衍均匀的呼吸声。
裴玄侧身一看,宛然失笑,顾清衍已经睡熟了,脸颊红扑扑的,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罢了。”
他叹了口气,不舍的将螭虎放在枕边。
临走之前,到底是将鸳鸯印再次揣在怀中。
熟睡中的顾清衍没有看到,螭虎印正在痛痛快快的吸收黑线,黑线蔓延,源头正是不断远去的裴玄。
苍山深处,积雪遍地,除了篝火一片严寒。
上官凌从临时帐篷出来,扫视了一圈,眉头微皱,走向篝火旁的张梦怀。
“张大人,裴大人身在何处?”
张梦怀正在烤兔子,头也不抬的说:“大年三十都不让人消停,裴大人去拉屎,你也要跟着看吗?”
上官凌脸色一黑。
再看周围一个个偷笑,显然是故意给他吃挂落,不禁皱眉。
压着怒气,上官凌道:“张大人,你我同僚,都是为圣人办差,让你们大年三十滞留在外,确实是我的不是,但请你相信,这也并非我愿。”
“我知道啊,这也没怪你。”张怀民自顾自开始啃兔子腿。
“太子殿下有令,别说大年三十滞留荒野,就算大年三十悬梁自尽,我们也毫无怨言。”
张怀民一边说,一边恶狠狠的啃兔子腿,把骨头都咬得咯吱咯吱响。
上官凌脸色僵硬,有一种自己骨头被人嚼着玩的惊悚感。
他捏了捏眉心:“张大人,我只是心系裴大人安危,虽说他武功高强,但孤身离开,若有万一,你让我如何跟圣人,跟太子殿下交代?”
“那你只管放心,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裴大人对手。”张怀民看着吊儿郎当,实则滴水不漏。
上官凌从他口中套不出什么话,只能沉着脸离开。
心中却游移不定,大过年的,裴玄会去哪儿,能去哪儿?
一趟公差,倒出了预料之外的波折,这让上官凌眉头大皱。
外头,夏柳看向开始啃兔头的上司:“张大人,这么说可以吗,他肯定怀疑了。”
“不说他也会怀疑。”
张怀民吐出骨头:“太子爷派来的亲信,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咱大人,撒泡尿都不自在。”
“有本事自己查去,问个屁。”
夏柳见四下无人,压着声音问:“大人是不是去看小公子了?”
“吃你的兔头。”张怀民直接将剩下的丢给他。
夏柳立刻懂了,埋头啃兔子,再也没让自己多话。
倒是张怀民看着月色,眉头挑动,琢磨着裴大人这到底是啥意思。
大过年的,扔下一群兄弟快马加鞭去了陵川。
知道的,说他知恩图报,心系救命恩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红拂夜奔,千里走单骑去看心上人呢。
张怀民摸着下巴:“这不能够吧?”
以前也没发现裴大人好这一口啊。
不对,以前裴大人就是个无情的战斗机器,无论男女,都不放在心上。
主帅不在,一群人大年三十只能烤猎物吃。
一直到凌晨时分,阳光洒落,也不见裴玄回来的踪影。
上官凌等得着急,一次次催促:“张怀民,裴大人到底去了哪里,他若有万一,你可担得起责任?”
“急什么,一会儿就回来了。”张怀民才不怕他。
上官凌沉声道:“保护裴大人乃是尔等职责所在,如此玩忽职守,等回京之后,本官一定会禀告太子殿下。”
“我的人,无需外人教训。”
冰冷锋利的声音传来。
裴玄出现在林中,一夜未睡,反倒是精神抖擞,丝毫看不出疲态。
上官凌感受到他眼中冷意:“裴大人,下官……”
“收整队伍,出发。”裴玄下令。
“兄弟们,出发。”张怀民起身喊道。
原本闲散的人变成训练有素的士兵,无人在意上官凌的脸色。
队伍朝着青州府奔袭而去。
青州府内,李家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祭祖。
李敬亭因为特殊的身份,站在了最显眼的位置,高举三炷香插下。
身后几个李家人眼神微动,私底下都觉得这一出大戏。
“敬亭,你年后便要出发前往京城了吧?”族长开口问。
李敬亭摆出风度翩翩的架势:“正是,父亲催促再三,母亲也早已准备好,年后便能出发。”
原本他们年前就该上京,偏偏还未出发,李敬亭就病了。
一来二去就耽误了时间,只能放到年后。
族长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到了外头,族长儿子忍不住说:“爹,小婶子在搞什么鬼,以前清衍还在的时候,总说他身体弱,不许他进祠堂怕冻着。”
“如今这个刚回来,就眼巴巴的让他来祭祖,这会儿倒是不担心了。”
“要不是李家富贵,我都要怀疑当年是她故意狸猫换太子。”
族长脸色一沉:“住口。”
“三房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你三叔还活着,轮不到你插嘴。”
族长儿子立刻闭嘴不言,心底却犯嘀咕。
只因为许氏前后的变化太大,以至于族中议论纷纷。
李敬亭自然也知道这些议论,心底只觉得可笑。
顾家与李家想必,天差地别,怎么可能有人会把亲生孩子丢到梅岭村那种穷酸地方。
落魄书生门第,怎能跟李家相比,他可是被白白耽误了十五年。
回到李宅,李敬亭先去拜见母亲。
许氏脸色有些憔悴,看见他来强打起精神,笑着拉住他的手:“我儿,一切可还顺利。”
“很顺利,大伯对我很是照顾。”李敬亭笑道。
许氏松了口气:“那就好。”
临了又取出一个香囊:“这是娘从青城道观求来的护身符,你一定要贴身带着。”
“多谢娘。”李敬亭心底不以为然,但还是带在了身上。
见他带好,许氏才安心,笑了起来:“明天我们就启程出发,这次决不能再耽搁。”
“是。”李敬亭抬头,眼底满是野望。
等到了京城,他就是堂堂户部侍郎的儿子,前途似锦。
李敬亭回到屋中,享受着贴身丫鬟的伺候,随手将香囊打开,里头只有一张黄符,他嗤笑一声,暗道许氏无知。
他并未看到,黄纸在他手中,微微卷起了一角。
顾清衍越睡越熟,越睡越困,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刘妈妈一开始怕他累了,不忍心叫醒,等到午饭时分才察觉不对劲。
“衍哥儿,你醒了吗,该吃午饭了,再不起来睡太多,晚上要睡不着了。”
里头没动静。
顾舒颜奇怪道:“哥哥以前也不爱睡懒觉,怎么睡得这么晚?”
自打下定决心科举,顾清衍虽然没悬梁刺股,但也是早起早睡,早晨会起来打拳练功,锻炼身体。
像是这样一直睡到中午还没动静的,从未出现过。
“不会是昨天晚上玩雪,着凉了吧?”
刘妈妈越想越担心,用力敲门:“衍哥儿,衍哥儿你还好吗?”
甚至说:“不会是晕过去了吧,咱们把门撞开。”
顾清衍被吵醒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脑袋无比沉重。
梦里头仿佛有一只手,将他拽入梦魇,迟迟无法醒来,顾清衍用力才撑开仿佛涂了胶水的眼皮子。
莫不是真的感冒了,昨天玩雪太嚣张了吗?
他迷迷糊糊的想,朝着外头喊道:“我醒了,这就起来。”
摸了下额头,也没热度,但身体软绵绵没力气的感觉,让他有一种回到青州府李家,每天都打不起精神来的那时候。
顾清衍下意识的按了下自己的脉象,有气无力。
“不会真的病了吧?”
“难道白瑜说的是真的,我中毒了?”
顾清衍努力爬起来,手一撑,正好按住螭虎印。
冰凉凉的螭虎印刺的他一激灵,清醒了不少。
“裴玄呢?”
环视房间,人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枕头下的小盒子能证明昨晚上他出现过。
顾清衍收起螭虎印,甩了甩脑袋,精神了不少。
拿出裴玄送的小盒子左看右看,顾清衍拿不准里头到底是什么。
小心翼翼的打开一看,顾清衍吓了一跳。
巴掌大的小盒子里,放着的居然是珍珠。
老大的珍珠,黑色的,数了数应该有十二颗之多,珍贵异常,拿出去卖肯定价值连城。
顾清衍顿时更清醒了:“裴玄做什么给我送珍珠,还这么大颗,我又不是女孩儿能当首饰。”
一时半会儿用不上,顾清衍索性先放起来,打算以后找个首饰店,做成挂坠或者簪子送妹妹和干娘带着玩儿。
他飞快的下床出门:“娘,对不住,我睡过头了。”
刘妈妈正心急,见他出来才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额头确定没发热,才笑道:“没事儿就好,快起来吃饭吧。”
“哥,你可真会睡懒觉,这都中午了。”顾舒颜偷笑道。
“昨天睡太晚了。”顾清衍解释。
认定就是跟裴玄抵足而眠,聊了大半夜,睡眠不足才会有这样的状态。
看了眼院子,裴玄果然不见人影,顾清衍也就没提昨晚他来过的事情。
心底却有些遗憾,怪自己昨晚居然睡着了,都忘记问问裴玄,他有没有练武的天赋。
撇开念头,起来吃过饭,顾清衍整个人又精神了。
按下了脉,果然也恢复了强劲有力,果然是他多心了。
白瑜临死的那番话,到底是在他心中留下来印象,弄得顾清衍三天两头觉得自己是不是中毒。
他不停劝说自己别去想,不然越想身体也是不舒服,典型的心理阴影投射现实。
顾清衍心想,以后可不能再熬夜,熬夜太伤身体,他可是要活到一百岁的人,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虽然起晚了,不耽误顾清衍出门拜年。
顾清衍拎着东西,领着两个妹妹就出发了。
刘妈妈就在家烤火,有人上门拜年的话,就给人抓一把瓜子糖果。
因为舍得发糖,村里的孩子都来跑了一遍,有些还来了两遍。
刘妈妈喜欢孩子,谁来都给,来几次也给,倒是让门口热闹的很。
她也没把章念落下,塞给他一口袋的糖果:“你可以跟那群孩子一起玩。”
章念摇了摇头,留在家里帮她打下手:“婶子,刚才你怎么那么着急,顾大哥以前身体不好吗?”
刘妈妈笑了笑:“别看衍哥儿现在身体好,小时候可爱生病了,尤其是过年这当头冷冷热热的,每次都会生病。”
“好几次大年三十就发热了,大过年的不好请大夫,让人揪心。”
章念很惊讶:“还有这样的事情。”
“哎,都过去了。”
刘妈妈也不想再提当年的事情,笑着说:“幸好现在长大了,身体也强壮起来,去年一整年都没生病。”
她一心觉得就是李家风水不好,跟顾清衍相克,所以离开了,身体反倒是好了。
说完又叮嘱章念:“阿念,回头你可得帮我盯着点,那孩子马大粗,总照顾不好自己,万一病了难受的还得是他自己。”
章念将这事儿记在心里,照顾起顾清衍更加用心。
顾清衍瞧着,这家伙有把他当做琉璃人的架势。
原本说好,过完年章念就回去。
但等过了年,刘妈妈第一个舍不得,劝他:“阿念多好,照顾你用心,为人也憨厚老实,有他在我们也放心。”
章念更是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顾大哥,你不要我了吗?”
顾清衍只能又把人留下。
倒是章程知道了,正正经经的谢了他一回。
过完年,县试报名就开始了。
顾清衍进县学的好处凸显出来,五童结保,廪生作保,都由县学指派,无需他自己操心。
五个同窗只需要一块儿去衙门报名。
顾清衍头一次参加县试,才知道这年头县试报名也得筛选。
像是顾清衍,他得先请村长大伯开具籍贯证明,到了衙门验证过后,才能拿到报名单。
这一日,结保的五个人得一起来,相互验证身份。
报名单上,还需填写姓名籍贯年龄和三代履历,但凡三代履历有差错的,都会被退回去,连应考的资格都没有。
也是顾清衍运气好,他来的时候,顾童生二十七个月的守孝时长已经满了,否则在父母的孝期,也是不能参加科考的。
顾清衍一边埋头填写,一边心想,得亏白主簿已经伏诛,否则这么多信息,想动手脚太简单了。
如今衙门的人都认识顾清衍,一切顺利。
负责录入的文书很是客气:“顾小公子,这就可以了,这是您的浮票,你可要保管好了,若是丢了,可是不给补的。”
“县试入考场,每一次都要验证浮票,这是顶顶重要的,切不可丢。”
顾清衍低头一看,上头不只有他的身份信息,还有一副抽象画,下面写着身高五尺五,面白无须,容貌俊秀。
这就是古代的准考证了。
顾清衍笑着道谢,将浮票收好。
刚走出去,章程在外头等着:“顾兄,我们几个打算去贡院看看,熟悉一下地方,你去吗?”
顾清衍惊讶:“这会儿还能进贡院?”
“进去当然不行,但在门口看看是不打紧的。”章程解释。
顾清衍一听,就知道他们是好意。
土生土长的陵川县人,章程几个都不是第一次下场,自然知道考场在哪里,只是怕他不知道,特意带他去看看,
顾清衍心底感激,立刻答应下来:“多谢,一起去。”
章程哈哈一笑,转身正要叫车,章念已经驾着牛车过来。
“顾大哥,上车。”
章程故意道:“好啊,如今你眼里只有顾大哥,没有我这个族兄了。”
章念憨憨笑:“我是顾大哥的书童,自然要把他放到第一等重要,族兄你只能是第二等。”
自打顾清衍答应他留下来,章念就以书童身份自居,干得很是起劲。
顾清衍笑个不停,上车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章兄,我惦记你,快来。”
章程摇头:“这小子以前笨嘴笨舌的,到你身边没几个月,倒是口齿伶俐不少,可见你是会调教人的。”
心底却很放心,章念跟着顾清衍三个月,都窜高了一截,也长胖了一些,可见在顾家过得不错。
不枉他当初搭人情,求着顾清衍把人收下。
“瞎说什么呢,那是阿念原本就聪明。”顾清衍笑道。
嬉笑间,贡院很快到了。
【发现陵川县贡院签到点,是否消耗1积分签到?】
顾清衍心想,贡院签到会出什么,笔墨纸砚?历届考题?三年县试五年模拟?
【您在陵川县贡院签到成功,获得此届县试考题。】
顾清衍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贡院门口。
第39章 泄题 泄题
“顾兄!你没事儿吧?”章程吓了一跳, 连忙搀扶他起身。
顾清衍笑容僵硬:“没事,我没事,一点事情都没有。”
事情大发了。
“章兄, 我忽然想起今天还有事儿, 得先回去了。”
顾清衍转身上车,让章念赶紧驾车走人。
“哎?”章程想喊都没能把人喊住。
“奇怪, 怎么忽然有事儿, 我还想一块儿吃顿饭呢。”
牛车上, 顾清衍捏着眉心,脑仁生疼。
“顾大哥,你怎么了, 看着脸色不太好, 要不要去医馆?”章念关心的问。
顾清衍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别, 我没事儿, 就是刚报了名, 想到马上就要参加县试,心里头有些紧张。”
章念一听,笑着说:“族兄总是夸顾大哥才华过人, 是县学第一名, 您都考不中的话,那整个陵川县没有人能考中。”
“呵呵。”顾清衍笑容很干。
回家路上, 他一次次看向系统。
【此届陵川县县试考题】
系统包裹内,赫然躺着一份考题。
不是上一届, 更不是历届,而是这一次,过半个月后就会举行的县试考题。
县试由县官主持,也由县令负责出题, 洪县令为了避嫌,在确定县试举行的时间后,就已经停止接待参与此次县试的考生。
为此,顾清衍过年都没拜访县令,都是为了避嫌。
而现在,县试考题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在系统内,作为贡院签到的奖励。
顾清衍简直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噎。
“系统,你这是要逼我犯错误啊。”
顾清衍苦笑道,科举看运气,谁都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可若能提前知道考题,提前准备,这跟开卷考有什么区别?
甚至还能从考题中,反推出主考官的审美,迎合他的喜好,到时候一考一个准。
这只是县试,以后府试、院试,甚至是乡试、会试和殿试呢?
若是每次都能提前知道考题,这不相当于老天爷给他开了后门,别人闭卷他开卷。
“老天爷,你这是把我当私生子,还是跟我开玩笑。”
顾清衍心底挣扎,眼前赫然是捷径,走,还是不走。
走,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这就是作弊。
不走,捷径都送到他家门口了。
顾清衍忍不住想起那本【真少爷一路科举连中六元】,书中李敬亭就是如有神助,一路过三关斩六将,最后高中状元。
那靠的还是顾家的传家宝,让他每次都压中考题,硬生生比别人胜过一筹。
凭什么真少爷能作弊,他不行?
心底藏着事儿,顾清衍沉闷不语,连晚上都少吃了一碗。
回到屋中,他都没心思复习看书,来回踱步。
蓦的,顾清衍停下脚步,匆匆忙忙往外走,一路找到老爹坟头。
“爹,你说我要不要看这份考题?”
顾清衍开口问:“县试看了,府试看不看,府试看了,院试看不看?上天这是在拿连中六元考验我的道德底线。”
“我承认自己不是好人,但直接偷看考题,还是有点卑鄙。”
他拿出一枚铜钱:“正面不看,反面看,爹,您老子替我做个决定。”
说着抛高铜钱,咔哒一声,是反面。
顾清衍拧眉看向坟头:“顾童生啊顾童生,你怎么就这么点觉悟,怪不得瞎了眼认贼做子,还把传家宝送白眼狼,你无耻啊!”
“再来一次。”
这次是正面。
顾清衍又不满意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坚定呢,做人不能三心二意。”
“三局两胜。”顾清衍打算再来一次。
“大哥,你干嘛呢?”一道声音打断他的动作。
顾舒颜爬上山,奇怪的看着他:“这都要天黑了,你来这儿做什么?”
“这不是要县试了,我来祭拜咱爹,希望他保佑我考试顺利。”顾清衍讪笑道。
顾舒颜歪了歪脑袋:“大哥,你不对劲。”
“自打你从县城回来,就心不在焉的。”顾舒颜问,“哥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可不就是难事儿。
迎着妹妹的视线,顾清衍轻咳一声,开口问:“颜颜,要是你走在路上,忽然发现一个金元宝,那你捡不捡?”
顾舒颜认真的想了想,回答:“我不捡,荒郊野外有金元宝,肯定是假的。”
“万一是真的吗?”
“那就是陷阱。”
顾舒颜表示:“指不定我刚弯腰,就被人绑走卖掉。”
顾清衍又表示:“那既是真的,也不会有危险呢,你捡不捡。”
“那我当然要捡起来,金元宝谁不喜欢,不捡就是大傻子。”顾舒颜说道。
顾清衍心想,我不就是大傻子,犹豫什么,系统都敢给,他有什么不敢看的。
谁知顾舒颜又说:“不过我觉得,哥哥肯定不会捡。”
顾清衍瞪大眼睛:“为什么?”
难道他在妹妹的心目中,是拥有着高尚情操,伟岸高洁的人?
顾舒颜不说话,捂着嘴偷笑。
好一会儿,她才回答:“因为哥哥要捡的话,肯定立马就捡起来了,干啥子回家问我,东问西问的,肯定就是不想捡。”
“哥,你在哪儿看到金元宝了,要不咱回去捡起来吧。”小姑娘还提议。
顾清衍无奈,揪了揪小姑娘的头发:“跟你开玩笑的,还当真了。”
“原来是假的啊,方才见哥哥奇奇怪怪的,我还以为你真的看见金元宝了呢。”顾舒颜很是遗憾的样子。
顾清衍拉着妹妹的手,慢慢往家里走,心底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提前知道考题虽好,但这样的捷径他不需要。
真看了考题,他如何对得起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又如何对得起身边好友。
这次看了,下次也会忍不住看,长此以往,他有了依仗依赖,读书还会那么认真吗?
系统课堂已经给与了极大的便利,让他拥有一对一的教学课程,不能再贪多。
顾清衍索性撇开系统,专心苦读。
白天县学苦读,夜晚教程苦读,双管齐下,他就不信自己考不过一个县试。
一个月后,县试如期而来。
刘妈妈提前几天,就催着顾清衍住到了镇上,这样考试方便,不需要坐大老远的牛车。
她带着姐妹俩亲自照顾,务必要让吃的喝的干干净净,绝不允许考前闹肚子。
这一日,天蒙蒙亮,顾清衍就醒了。
起身出去一看,刘妈妈跟两个妹妹都已经起来,早点都做好了。
“状元糕、及第粥、猪蹄膀,还有这个粽子,是包中。”
一桌子的吃食,都是寓意极好的。
顾清衍鼻头发酸,热气腾腾的吃食,也不知道她们做了多久。
“娘,二妹三妹,我一定会好好考的。”
刘妈妈笑道:“尽力而为就好,身体最重要。”
“哥哥,你多吃点,前些天我让大山哥打听,都说县试提供的吃食冷冰冰的,吃了就闹肚子,你早晨多吃一些,这样中午难吃就别吃了,晚上我们给你做好吃的。”顾舒颜说。
顾望晴不赞同:“但也不能吃太多,撑着就不好了,粥喝一口就好,吃干一点。”
“衍哥儿,你挑合胃口的吃。”
三人倒是比顾清衍本人还要紧张。
顾清衍知道县试的规矩,也不敢多吃,用干的,容易消化的填肚子。
刘妈妈三人执意要送他去贡院门口,顾清衍拦都拦不住。
等到了地方,刘妈妈更紧张了:“怎么已经这么多人了,咱们不会来吃了吧?”
“贡院都没开,还没到时间。”顾清衍解释。
刘妈妈这才安心:“那你快些去排队吧,一切小心。”
顾清衍点头,又叮嘱章念待会儿把人送回去,这才走到了队伍中。
“顾兄。”章程来得更早。
顾清衍打了个招呼,这会儿队伍气氛紧张,也不敢多说话。
略等了一会儿,贡院大门打开,考生们排队进场,要过两道搜身才能走进贡院。
顾清衍站在后头看,只觉得搜身十分严格,鞋垫都得翻出来。
县试考试用的笔墨纸砚,都是县衙提供的,无需自备,所以顾清衍两手空空,只捏着浮票。
队伍进展的很慢,一直到天色发亮才轮到顾清衍。
搜身的衙役显然认识他,上手都比旁人轻一些,也没让他跟前头那个倒霉蛋一样,将衣服脱下来检查。
“没问题,进去吧。”
顾清衍心想,这也是当英雄的福利。
这还没算完,进了贡院,并不是直接开始考试,得唱保。
一排排的考生站定后,县官入场,洪县令扫了眼全场考生,在顾清衍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才吩咐开始,由认保的廪生辨认考生,确定身份无误。
光是这个过程又花了半个时辰,顾清衍才拿到自己的号牌,找到座位坐下。
县试贡院没有号房,宽敞的院子里摆着一张张案桌,上面已经放好了文房四宝,考生们就是在洪县令的眼皮子底下考试。
如今才二月份,宽敞的院子里通风,往那儿一坐就冷飕飕的。
顾清衍却无心关注冷不冷,整张脸都僵了。
【发现陵川县贡院县试考点,是否消耗10积分签到?】
10个积分?
门口签到送考题,在考试座位上签到,不会是直接给正确答案吧?
顾清衍直接忽略了这个提示。
10个积分,他怕自己真拿到了答案,会抵挡不了诱惑。
为了分散注意力,顾清衍四处打量着,觉得县试实在是简陋。
比如他们要用来答卷的案桌,形状不一,有些像是临时从谁家里搬来的,连油漆都掉光了。
桌底下还放着一个黑色的瓦盆。
不用怀疑,那就是考生们的尿壶,如果要小解,就得当场解决。
大周这朝代,恐怕是出不了女驸马,搜身尿盆这么反人类的设定,已经从源头上杜绝。
要是真出了,从县试开始,能有一群的考官要杀头。
顾清衍胡思乱想着,没再关注那明晃晃的签到点。
所有考生坐定,洪县令微微点头。
“发卷——”
差役开始发放试卷。
顾清衍深吸一口气,万里科举第一步,终于开始了。
他的位置考前,很快就看到了卷子。
低头一看,顾清衍心神一松,考卷中规中矩,题量大,但内容不算难。
从头至尾扫了一遍,顾清衍便开始答题,先在草稿纸上写,等全部题目答完再誊写。
大周县试通常要考三场,第一场集中考四书文。
顾清衍进县学之前,一直以为所谓的考四书文,是默写其中段落。
等进了县学才知道,县试四书文的考试多种多样,这次的题目中,有填空,默写,释义。
零零散散加起来得近百题。
怪不得一考就是一整天,都不带中场休息的,以毛笔的书写速度,慢一点真写不完。
顾清衍越写越是文思泉涌,都不带挺笔的。
等答完最后一题,他只觉得手腕发酸,捏了下脖子都是僵硬的。
写完一抬头,就看到县试送的午餐。
一碗水,已经凉透。
一个面饼,看着像是白面的,但捏一下邦邦硬。
顾清衍完全没胃口,但肚子已经咕咕叫,只能拿着面饼泡水里,湿润一下再吃。
寒风一吹,面饼吃下肚就跟冰坨子似得。
比想象的还要更难吃。
顾清衍咬了两口就不敢再吃,他原以为拉肚子是夸张的话,没先到是写实。
这种时候,他真想从系统中拿出食物来吃,但不能,县令还在上头坐着呢。
下半场,顾清衍忍着咕咕叫的肚子,检查完答案,将答案誊写上去。
写完后,顾清衍一刻不停举起手。
差役立马过来收卷,当然,卷子可以提前交,人是不能出去的,只能去旁边廊下等着。
只有全部考生考完,他们才会打开贡院大门。
即使如此,顾清衍也满足了,至少他能去活动活动身体,又冷又饿,他实在是不想继续坐在院子里吹冷风。
一想到这样的开始还要经历三场,顾清衍不禁叹气,觉得自己还是太小看科举的艰难。
不怪他爹一辈子只是个童生,科举不但考验才华,还考验身体,考验精神。
洪县令看到这一幕不禁皱眉。
马教谕作为本地教谕,也是此次县试的监考官。
见状趁机上眼药:“这顾清衍别的都好,就是年轻气盛,太沉不住气。”
“大人您瞧瞧,别人都还认认真真的检查着,他倒好,写完就交卷,也不怕漏题错题,还在廊下甩胳膊甩腿,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
洪县令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等到交卷时分,章程交了卷子,走到顾清衍身旁,也忍不住说:“你怎么那么早交卷?”
“做好就交了。”顾清衍回答。
章程压着声音劝他:“下一场可别这样,我知道你才华好,可万一给人落下张狂,恃才傲物的印象,可就不好了。”
顾清衍轻咳一声:“院子里风太大了,吹得我骨头疼。”
“你若不想受这个罪,最好是一次考过府试,拿到童生,否则每一年都得来考。”
这话让顾清衍心有余悸。
心想那些一年年考,一年年落地的,这份意志力干点啥都能成功。
顾清衍四下打量,这才是第一场,已经有几个考生脸色不好,嘴唇哆嗦,看着一副要大病一场的架势。
还有一个考试的时候就一直咳嗽,这会儿更是咳的撕心裂肺。
他赶紧离他们远一些,免得被传染风寒,来年再来遭罪。
贡院大门终于打开。
顾清衍跟章程打了个招呼,就立刻上了自家的牛车。
“顾大哥,先喝姜汤。”章念早有准备,车里头还放着一个小火炉,喂着姜汤。
顾清衍接过去喝了一口,辣的呲牙咧嘴,还是热乎的。
“今年可太冷了,考试还不能穿棉袄,太折腾人了。”章念嘀咕道。
顾清衍连着喝了好几口,这才暖和起来:“赶紧回家吧。”
他给自己把过脉,好好的,就是冷。
等到第二场,顾清衍觉得自己做足了准备,哪知道进了场,才知道准备还是少了。
大概是第一场的时候,一部分考生受寒不舒服,这一场刚开始,就有人开始忍不住上茅房。
要知道县试原则上只允许小解,不允许大解。
考生小解容易,直接拿桌底下的瓦盆解决,虽然大庭广众尴尬,但不影响考试。
顾清衍出门前不喝粥,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尴尬。
但你若是要大解,一旦起身离开去茅房,答卷上就会被盖上一个黑图章,就是民间说的屎戳子。
黑图章一出现,等同于这张试卷作废,考生白考了。
顾清衍再一次体会到古代科举的残酷,可怕的是,天气太冷,闹肚子的考生实在不少。
县试的茅房就在考生们右后方,距离很近,风一吹,臭味弥漫了整个院子。
避无可避。
顾清衍屏住呼吸,觉得自己也跟着一起臭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会儿天冷,臭味风一吹,若是没有人接着去,很快就能散去。
顾清衍就趁着空档赶紧答题,不然他怕影响情绪。
刷刷刷写完,顾清衍再一次提前交卷。
他实在是憋不住气了,一呼吸就犯恶心,怕把卷子给弄脏了,以防万一倒不如直接交卷。
洪县令这次脸色不变。
马教谕却像是抓住了马脚,故意说:“您瞧瞧,一次又一次,屡教不改,他在县学也是如此,简直是冥顽不灵。”
洪县令淡淡道:“本官怎么听孙训导提过,顾清衍很是尊师重道,对你很敬重。”
马教谕脸色扭曲,很想破口大骂哪里有敬重,分明是故意恶心人。
但看着洪县令似笑非笑的脸色,到底没彻底失去理智,硬生生变成尬笑:“倒也算一个优点。”
洪县令不再说话。
这次到了外头,顾清衍忙不迭的问:“快闻闻我身上臭不臭?”
章念用力吸着鼻子:“不臭啊,顾大哥你怎么了,快上车,喝点姜汤。”
“现在别说姜汤,人参汤我都喝不下,yue……”顾清衍总觉得自己也带着一股子怪味。
他忍不住想,光是一个院子就受不了,要是等到后头乡试会试,他分到臭号可怎么办?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顾清衍连忙甩开这个念头。
回到家,顾清衍很想痛痛快快的洗一个澡。
刘妈妈赶紧给拦住了:“这么冷的天哪能洗澡,万一受凉怎么办,衍哥儿再忍忍,等考完再洗。”
顾望晴见他一脸难受,连忙哪来几个香囊,聊胜于无。
顾舒颜凑在哥哥身上闻了闻:“哥,你不臭,真的,一点都不臭。”
顾清衍能怎么办,只能忍着。
幸好,只剩下一场,考完就能结束。
第三场,顾清衍生怕第二场的臭味重演。
哪知道进了场,他就察觉不对劲,这次的人比上次少了许多。
“第二场结束,好多人自觉考中无望,索性就不来了。”章程低声解释。
顾清衍一想也明白了,第一场受凉生病,第二场被盖了屎戳子,明摆着是考不中了,索性第三场就不参加了。
一时又是庆幸,又是感慨。
毕竟参加县试花销不少,请廪生作保,参加考试的费用,不算住宿吃食,加起来至少也得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大周朝普通百姓一年的收入,也就这么多。
若是出身贫苦,读书科举实在是困难。
顾清衍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有签到系统,身无分文的被赶出李家,从李家回陵川县是第一难,在陵川县想读书是第二难,读书后想科举是第三难。
难上加难。
如今他有金手指,有能力科考,自然是要全力以赴的。
顾清衍深吸一口气,低头认真答题,务必要答到最好。
洪县令监考,等到了最后一场,便起身巡逻。
原本此次有一百多人参加县试,如今考场上却只剩下八十多人,有将近二十人放弃了考试。
洪县令有心多录取一些,可一步步走过去,心底忍不住叹气。
陵川县文风不兴,考生多是照本宣科,连基础知识都不算扎实。
他心底失望,一路走到了顾清衍身旁。
低头一看,洪县令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但脚下却并未多停留,很快往前走去,不让人看出半分偏爱。
顾清衍压根没注意洪县令的出现,他笔下如有神,飞快的答卷誊写。
第三场过半,顾清衍已经答完所有考题,放下毛笔,小心吹干卷子。
他正在犹豫。
【发现陵川县贡院县试考点,是否消耗10积分签到?】
这可是10个积分。
上一个需要10积分签到的,还是怀王墓。
当时直接爆出超A技能怀王请上身。
想到怀王请上身的威力,顾清衍就蠢蠢欲动,那可是救命技能。
要是错过了这一次,他可就没机会来贡院了。
很快,顾清衍做好了决定。
【签到!】
真爆出□□,反正他不会看,就当10个积分打水漂玩儿了。
如果能再爆出救命技能,他就赚大发了!
第40章 名望 名望
“碰!”
顾清衍毫无预兆, 整个人砸在了案桌上。
一直关注他的洪县令吓了一跳,连声喊道:“快去看看。”
差役连忙上前:“像是晕过去了。”
洪县令眉头一皱。
考生中,与顾清衍相熟的同窗都面露担心, 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他们是万万不敢动的, 万一动了,就会失去考试资格。
马教谕欣喜若狂, 连声叫道:“既进了贡院, 县试未结束谁都不能出去, 大人,你可不能为他坏了规矩,那可是要杀头的。”
洪县令拧眉冷眼看向他。
马教谕瑟缩了一下。
但一想到洪县令今年就会调走, 甭管是不是升迁, 以后都管不了他, 顿时又有了底气。
“大人, 下官说的也是实话, 别说晕过去了,就算死了人,贡院大门也不能打开。”
洪县令抿紧嘴角。
马教谕的话虽难听, 但也是实话:“把人抬到门口照顾着。”
他目光落到桌案上, 在晕过去之前,顾清衍已经做完了答卷。
“试卷按规矩收起来。”
马教谕还要再说什么, 洪县令冷笑:“考生晕厥,并无污损试卷, 考卷自然有效。”
顶着他冷厉的视线,马教谕不敢再说什么,心想顾清衍考完就晕了,肯定状态不好。
他千万个盼着顾清衍落榜, 等今年洪县令一走,马教谕就打算把人踢出县学。
哼,到那个时候,新来的县令可不会帮顾清衍做主。
一想到顾清衍只能任由自己捏圆搓扁,马教谕高兴的想开怀大笑。
顾清衍已经被抬到了贡院廊下,被这么抬着走也人事不知。
差使认识他,感激他为陵川县诛杀恶贼,心底担忧,可掐了好一会儿人中,顾清衍也没醒过来。
“这可如何是好。”差使想了想,将自己外套脱下来盖在顾清衍身上,免得他冻着。
马教谕过来看热闹,见状冷哼:“你这是做什么,不合规矩,衣服穿回去。”
“大人,小的看此考生不大好,若是死在贡院不吉利。”差使辩解道。
马教谕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心善,哼,他自己运气不好,要你多事。”
再看地上的顾清衍小脸惨白,一副真的不久于世的模样,心底只觉得痛快,一脚踢飞了他身上的厚衣裳。
差役敢怒不敢言,等他离开才将衣服捡回来,拍干净盖回去。
“顾小公子,您是大善人,救陵川县百姓于水火,上天一定会保佑你。”他心底念叨。
顾大善人正在系统中破口大骂,一点形象都没有,坐在地上指天骂地。
“狗日的系统,你倒是给个提示,给点预兆啊,老子在考场上呢,说晕就晕,回头污了考卷明年还得再考一回。”
“你个人工智障知不知道考试的辛苦,起早摸黑还得忍受寒风恶臭。”
“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场,要是污了考卷作废,老子跟你没完。”
“我要上告玉皇大帝,下告阎王爷,把你们统统枪毙。”
奈何骂得口干舌燥,系统完全不怕。
【当前小世界隔离中,无法链接天庭地府,请宿主冷静。】
顾清衍没法冷静,系统让他晕过去,一点预兆都没有,整个人都懵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给我解释清楚。”
【您在陵川县贡院考点签到成功,开启名望值子系统。】
【因宿主拒绝诱惑,信念坚定,达成勤劳刻苦科举劳模成就,名望值子系统正在开启中——请宿主耐心等待。】
顾清衍愤怒散去,惊喜的问:“名望值子系统是什么,有什么用,开启后能干嘛?”
【系统功能请宿主自行摸索。】
【请宿主牢记,抱朴归一、忠贞不渝,才是人生正确打开方式。】
顾清衍嘴角抽搐:“你读没读过书,忠贞不渝是这么用的吗?”
【系统并未读过书,请宿主见谅。】
顾清衍叹气:“那我什么时候能醒来?”
【名望值子系统启动完毕,即可苏醒,请宿主冷静,强烈情绪波动会导致启动缓慢。】
顾清衍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暴脾气。
同时也松了口气,至少不是一睡不醒,他只能盼着自己早些醒来,免得吓坏家里人。
抱朴归一?
看来签到系统也不是予取予求,如果他选择作弊,提前看县试考题,就没法开启子系统。
签到系统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以后得多多观察,以免错过好机会。
盘腿坐下来,顾清衍托着下巴,双眼盯着进度条。
“什么都得自行探索,我严重怀疑牛头马面没给说明书,那俩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果然不能相信他们的鬼话。”
他并不知道,此时被念叨的牛头马面,正在痛哭流涕。
顾清衍已经走了一年,他们俩还在挨鞭子,问就是后悔。
牛头哭哭啼啼:“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去阎王爷跟前告状。”
马面惨不忍睹:“如今后悔也晚了,这小世界自成方圆,阎王爷也管不了。”
两人异口同声:“原以为是软柿子,捏下去成炸弹了,哪儿知道这位来头这么大,我们招谁惹谁。”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脚步声,牛头马面一个哆嗦,赶紧变成真牛马,只求能赎罪。
“哞~~~”
黑牛发出不安的鸣叫声。
章念正朝着贡院大门张望,听见声音扯了扯缰绳:“大黑牛,别吵。”
“哞——”大黑牛踢了踢蹄子。
章念正想阻止,贡院大门开了。
“阿念,快过来帮忙。”章程吃力的扛着顾清衍,他是个文弱书生,压根扛不动,得亏有差役帮忙搀扶。
章念看了大惊失色,连忙上前。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将顾清衍扛上牛车:“快去医馆。”
章念举起鞭子,还没抽下去,大黑牛就哒哒哒跑起来。
“程哥,顾大哥这是怎么了?”章念急声问道。
章程擦了把汗:“进去时还好好的,考完忽然就晕倒了,怎么都叫不醒。”
伸手摸着额头,冰凉凉的,要不是人还有气,章程都怀疑是一具尸体。
“再快点。”
章念连连点头。
好不容易到了医馆,大夫上手一看,也是皱眉。
“这,这脉象老夫从未见过。”
章念连声问:“大夫,你快救救我顾大哥。”
“该针灸针灸,该吃药吃药。”章程立刻表示,“我们有钱。”
大夫却摇头:“两位,不是我不愿意出手,而是实在看不出他生了什么病。”
“脉象虽然比常人慢一些,但是很稳健,不像是有病,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
“倒像是习武之人,进入了龟熄的状态。”大夫沉吟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也只在古籍中看过记载,平生从未见过。”
章程一拍脑袋:“龟熄?有可能,我顾兄武功盖世,难道跟话本里写的一样,他到了突破的关口,这不是昏迷,而是在突破?”
章念脸都黑了:“程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话本都是骗人的,世界上哪有这样的武功。”
章程看向大夫:“大夫您说是不是?”
“这,这老夫也不知道啊。”大夫一脸无辜,他也只在话本里看过。
章念急得直跺脚:“那现在怎么办?”
章程两眼冒光:“阿念,武功突破的紧要关头,咱们不能强行把他唤醒,而是要找一个安全,安静的地方,让他完成突破。”
“族兄,话本都是骗人的,世界上没有这样的武功。”章念急得都要哭了。
章程却深信不疑:“怎么会没有,你没读过书不知道,史书都有记载,怀王从武入道,后天化先天,入定三日方醒。”
“顾兄平时看着像个文弱书生,但他能孤身入虎穴,单挑众山匪,定是有本事在身。你听我的,咱们把他带回家,静等就是。”
章程显然是个迷弟,坚定的相信顾清衍武功高强,平时不说只是低调,即使顾清安解释过很多次,他还是不听不听。
甚至还拍着胸脯:“等他醒来,武功必定更上一筹,千军万马不在话下。”
章念脸色惨白:“完了,族兄你疯了。”
“大夫,还请想想办法,不能让顾大哥就这样啊。”
大夫也觉得章程神神叨叨的,太夸张了,可能是读书读傻了:“这样吧,你们先把人带回去,若是过一日两日还没醒,老夫就施针试试。”
“阿念你真是的,怎么还不信我的话,我还能害了顾兄不成。”章程拧眉。
大夫不收,章念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把人带回去。
他轻搂着顾清衍,小心摸着他的额头,脸上是化不开的担心。
章程去一个劲说:“阿念,你只管听我的,等我顾兄醒来,便是盖世英雄。”
章念幽怨的看着他,心底更担心了,不止担心顾清衍,还担心章程是不是考试考疯了。
回到顾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即使大夫说没事儿,睡醒了就好,可刘妈妈三个怎么能放心的下。
顾舒颜执意在床前守着,每隔一会儿就得摸一摸顾清衍的额头。
“二姐,哥哥会没事吗?”小姑娘担心的问。
顾望晴连忙道:“请了三个大夫,都说哥哥只是睡着了,肯定没事的。”
“可是怎么会睡得这么熟,叫都叫不醒。”顾舒颜还是担心。
姐妹俩都拧着眉头。
刘妈妈坐在床边,握着顾清衍的手,眼底也是化不开的担忧。
她口中念叨着:“明明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忽然这样了,莫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干娘,哥哥以前也曾这样过?”顾望晴忙问。
刘妈妈抿了抿嘴角,沉默下来。
许久,她才开口:“衍哥儿三岁之前,时不时便会这样,忽然整个人昏睡过去,怎么都叫不醒。”
“三岁之前?”姐妹俩对视一眼。
顾舒颜开口道:“爹娘还在的时候,曾说过那个人自打出生身体变不好,三岁之前经常生病,但等三岁之后,身体便慢慢好了。”
刘妈妈心头一跳,抬头看向姐妹俩。
三人对视,眼底都藏着游移不定。
刘妈妈艰涩的开口:“我本是衍哥儿乳母,他总是这样昏睡,大夫每次只说孩子贪睡,睡醒了就好,可哪有孩子睡着了,怎么叫都不醒的。”
“如今想来,实在诡异,就跟这次一模一样。”
顾望晴抿了抿嘴角:“干娘,三妹,你们说世界上会不会有两个人,天生相克,一个人好了,另一个便要倒霉。”
这话将刘妈妈和顾舒颜都吓了一跳。
刘妈妈心头猛跳,她一向觉得李家克顾清衍,所以在李家的时候,衍哥儿总是生病。
顾舒颜拧着眉头:“可是哥哥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许久,顾舒颜说:“不管是不是,咱们去给爹娘磕头,请他们保佑哥哥早些醒来。”
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家里人心急如焚,顾清衍却百无聊赖。
系统升级中,就连系统课程都没法进入,他只能无聊的等待着。
看着缓慢爬行的系统进度条,顾清衍也着急,但又没别的法子,索性找东西转移注意力。
先盘点了一顿系统签到奖品,除了几样暂时用不上的,其余该吃吃该喝喝,存在系统的不多。
倒是有当铺银楼给的首饰,在陵川县卖不出高价,以后去青州府可以卖了换钱。
蓦的,顾清衍看向那本黑气森森的书。
【真少爷一路科举连中六元】
书中剧情被大改后,顾清衍忙着过自己的日子,并没有太关注李敬亭的人生。
这会儿无聊,他便打开翻阅起来。
新生成的书,依旧是以李敬亭为第一视角,是他的个人传记。
【李敬亭没有想到,一个陵川县的地皮无赖,竟敢勒索到他头上来。】
顾清衍眉头微挑,当初那个先给强占顾家老宅的刀疤,没辜负他的希望,去青州府找李敬亭勒索。
【李敬亭感到可笑至极,小小无赖,靠着李家的权势,他随手就能解决。】
呦,好大的口气。
【李敬亭靠着李父名帖,联络衙门小吏,轻而易举的将刀疤收监。】
顾清衍撇嘴,刀疤太没用了,没能给李敬亭添麻烦。
【族长察觉此事,私下警告李敬亭适可而止,若闹出人命官司不好收场。】
顾清衍对李家族长有印象,那是个极为精明的男人,曾经对许氏母子很照顾。
当然,许氏将他赶出家门的时候,李族长也放任自由,并未多言。
【李敬亭一心尽快上京,谁知出发前夜偶感风寒,不得不延迟出发,心底怨怪两个婢女太过浪荡。】
顾清衍牙酸,十五岁的少年,居然因为贪恋女色生病,怪不得原书中大开后宫。
蓦的,他目光一凝。
【养好病,李敬亭前脚祭祖,后脚催着许氏上京,谁知出发之前,却收到李侍郎书信。】
【李侍郎信中要求许氏母子暂留青州府,李敬亭需先考过乡试,再行入京。】
顾清衍察觉不对劲。
他努力回忆,依稀记得【真少爷一路科举连中六元】中,李敬亭在回到李家后,并未急着上京,而是选择拿到功名。
既然书名叫做【真少爷一路科举连中六元】,那么书中,李敬亭必定是连中六元的。
按照大周的科举规矩,李敬亭祖籍青州府,需要在青州府考过乡试,拿到举人的功名,才能进京参加会试。
所以他这个连中六元,至少小三元和解元,应该要在青州府获取。
既然如此,为何现在李敬亭急着入京?
他身上没功名,入京做什么?
顾清衍赶紧往前翻了翻,很快找到了答案。
【回到李家后,李敬亭原以为有足够的财力物力权利,自己能一路高歌,考取功名。】
【谁知脑袋总是昏昏沉沉,远没有在陵川县时那般耳聪目明,过目不忘。】
【李敬亭心惊肉跳,不知自己为何如此,便安慰自己,定是思念父亲,所以分心导致。】
【他心想:若非顾家耽误我十五年,今日早该是秀才,甚至举人,这一切都是顾家的错。】
顾清衍呸了一声,这家伙真是白眼狼,但凡遇上不顺心都怪罪顾家。
【无心读书,京城又传来消息,嫡母所出的嫡长大哥病逝,许氏母子一商量,决定立刻入京,好趁虚而入,霸占李家。】
【李敬亭心想:寒窗十年太辛苦,不如回京啃父母,只要李侍郎有心,大可以封妻荫子,他无需辛苦读书,就能入朝为官。】
【李敬亭自信:以我的才能,入朝为官之后,便能平步青云。】
【李敬亭冷笑:等我功成名就,顾家,顾清衍,都将被我踩在脚下,践踏成泥。】
顾清衍地铁老爷爷看手机,满头问号。
啥玩意?
他猛然将一件件事情串联起来,冒黑烟的顾家祖坟,顾童生瞎了眼送出去的传家宝,李敬亭靠着传家宝如有神助。
回到顾家村,他上山叩拜祖坟,祖宗怨念巨大,直接将金光闪闪的大爽文,变成黑气森森的改写。
传家宝失效,所以导致李敬亭的人生大变样。
顾清衍不禁仰天大笑:“该,拿了顾家的都给我还回来。”
继续往后看。
【许氏收到信,劝说李敬亭先考取功名,让李侍郎知道他的优秀,到时候上京更有把握。】
【李敬亭心中苦闷,更无心读书,却也只能滞留青州府。】
【县试在即,李敬亭翻开书便头疼,偏偏身边婢女都被许氏打发出去,让他连纾解的地方都没有。】
【县试种,李敬亭看到卷子,额头满是冷汗,他自认寒窗苦读十年,才华过人,无人能比,谁知看到卷子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李敬亭病了。】
这是书中最后一行字。
顾清衍笑个不停,李敬亭倒霉,他就高兴。
这家伙死性不改,去了青州府光顾着享受,压根没好好读书,能考上才怪。
哼,没有顾家传家宝带来的耳聪目明,他倒是想看看李敬亭能走到哪一步。
还想把顾家践踏成泥,也不怕摔折了腿。
李敬亭对顾家的恶意太深,顾清衍心生警惕,更有变强的紧迫感。
【叮咚,名望值子系统启动完毕。】
顾清衍精神一震,没再管李敬亭的糟心事,定睛看向系统界面。
【宿主:顾清衍】+
【年龄:16】
【积分:25】
【职业:童子(书籍收录功能已开启)】
【技能:医术中级15%】
【技能:怀王请上身】
宿主后头多了一个+号标志。
顾清衍点开。
眼前一闪,页面发生了切换。
【宿主:顾清衍】+
【年龄:16】
【名望值:1006】
【名望值包括但不限于宿主在本世界获得的社会地位、声誉、荣誉等,由系统判断,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名望值居然一开启就高达1006,顾清衍思索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剿匪那事儿带来的。
洪县令对他大夸特夸,陵川县百姓满怀感激,所以他虽然还是白身,却有这么多的名望值。
“名望值有什么用,总不能只是摆着看的吧?”顾清衍问。
【名望值可兑换为积分,兑换比例1积分=10名望值。】
顾清衍倒吸一口冷气,合着他1006名望值,也才100个积分。
自从中医进入中级,学习进度就越来越慢,三个月才往前走了10%。
顾清衍怀疑,青州府的大夫就这么点医术水准,再想要往前的话,要么找到更好的大夫签到获取技能教程,要么天赋异禀。
显然,他不是后者,只能找机会寻找前者。
可惜陵川县太小,大夫的医术还不如青州府,此事只能暂时搁置,等以后再想办法。
但签到需要消耗积分,尤其是技能,怀王请上身用一次就一百分,花钱大户。
现在开启名望值系统,也算是多了一条路。
顾清衍摸了摸下巴,暗道在古代,科举走仕途是对的,士农工商,没什么比当官更适合刷名望值的。
他看了一遍又觉得不对劲,这都另开一个界面了,总不能只有一个用处,产品设计不带这么费劲的。
“只有兑换积分这么一个用处吗?”
顾清衍翻来覆去的看,终于发现角落处的按钮。
因为按钮是淡灰色的,很不起眼,充分符合系统一切靠自行摸索的人设。
顾清衍再一次怀疑,牛头马面肯定故意没给说明书,让他不停走弯路。
轻轻一点——【商城未开启】
顾清衍整个支棱起来,顿时来劲:“商城,还能开启商城,太棒了,马上开启。】
【开启商城,需要消耗10000名望值,或1000积分,请宿主先努力,再享受。】
1、2、3、4个零,一万名望值,或者一千积分。
顾清衍看着自己可怜巴巴的25个积分,1006个名望值,体验到了求而不得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