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早晨, 银灰色的云块结在天边,淡淡稀薄的阳光隐约从里透出,整座城市还没完全苏醒。
薄宴西坐在黑色劳斯莱斯内, 穿戴着矜贵的黑色礼服, 领口系着同色系蝴蝶结,西装对襟镶嵌着银色缎带。
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表针, 指向七点整。
不一会儿,车后座的门被打开,同样西装革履的薄仇笠钻了进来, 门彻底被关严实后,前方的利唯走下去,在四周警惕观察着动静。
薄仇笠向薄宴西交代,“晚上再动手,今天你要切记, 一切都要顺着赵家父女的心意来, 不要让对方起怀疑。”
薄宴西应和, “嗯。”
薄仇笠继续和他详细交接着行动时的相关事项,直至1个小时过去后,薄仇笠从车内下来, 利唯重新回到车内。
利唯对后座的男人说道:“薄总, 时间到了,可以去接您的未婚妻了。”
男人徐徐点头。
……-
这场轰动整个京市的盛世订婚宴很是隆重,前来赴宴的宾客都是站在官商金字塔尖上的人物,全场并无任何媒体,方圆百里内外有上百名保镖巡逻, 做清场处理。
赵箐穿着那身用银珠绣着繁复烟霞纹的冰蓝旗袍,和父亲赵沆招待着宾客。
尽管今日是俩人的订婚宴。
但对方仍然对她的态度仍然一如既往地冷淡, 客套,疏离,俨然不像即将结婚的夫妇。
但她却丝毫没所谓。
赵箐观察着此刻正在和宾客周旋男人,她看着这个男人愿意给外人笑颜,也不愿意给自己一点点温柔,不禁冷笑起来。
她想着反正过了今晚,他就别想再继续惦念着那个女人-
此刻,京市郊外的养老院里。
南桑正在和助理小姬向那些空巢老人派发着礼物。
节目组把通告的时间往后挪移,公司那边临时做了调整。
趁着周日的时间,把做公益的活动挪移到这天来,以免日后坐飞机来回倒腾。
院子里的银杏树黄叶簌簌地落在地面上,南桑派发完礼物慰问完老人后,又和义工一起扫着地上的落叶。
她其实很喜欢做这类公益活动,能够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连续忙碌2,3个小时后,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向她递过来一杯茶,感激的说道:“南桑老师,辛苦您了。”
南桑露出笑意,“这是我应该做的。”
小姬这会让走了过来,在她耳畔提醒道:“桑桑姐,再待半个小时,咱们就回城内吧。”
南桑点头。
南桑喝着手中的茶,抬头望着黄灿灿的银杏树,发呆时想到现在已经及近午时,心情不免低落起来。
他和赵箐此刻应该正在举办订婚宴吧。
南桑大衣口袋里仍然揣着那枚钻戒。
她离开檀楼的时候把钻戒归还给了他,昨日这也算是他把自己送的这枚,还给她。
是不是也就说冥冥之中说明两人再也不相欠。
南桑感觉胸口像是被锤击,有种说不出的闷痛感。
鼻腔仿佛还充斥着昨日他身上那股男士香混合酒精的气味,再伸手摸了摸有些略肿的嘴唇,眼睫缓缓垂落。
她摇着头,想着自己一定要尽快的忘记……
忘掉这一切。
就在南桑烦扰时,踹在大衣口袋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接听的时候,那边声音断断续续的。
南桑知道养老院里面信号不好,于是举着手机朝铁门外的方向走去。
出了养老院大门,她又连续走了几百米。
这个养老院的位置很偏僻,在郊外乡镇小道的田径之中,有段非常窄迫的小道,只能够挤下一辆汽车的宽度,素日里很少有车辆和行人往这边走。
走出一段距离,手机听筒里终于传来清晰的声音。
她询问道:“庆子,什么事?”
刚和对方谈聊没几句——
忽然有股力量捂住了她的鼻腔,她闻到强烈的某种化学药剂的气味。
南桑惊恐放大眼眸,紧接着身后有人锁住她脖颈,后脑勺有阵强烈的刺痛感,她眼前恍若旧电视的雪花画面,再紧接着,失去所有知觉。
……-
南桑觉得自己做了很多梦,又或许一直在梦境里,她好像回到婴孩时期,不会游泳,溺水在那个红血色的肚膜内,拼命的挣扎寻找出口。
她伸出两只手尝试抓住救命的稻草,却有另一只手拼命的将她脑袋往下摁压,她刚能呼吸到新鲜空气,鼻腔又被堵住,有股更窒息的感觉布满全身。
她挣脱很多次,最终都是徒劳。
南桑索性只能停止挣扎,任凭自己身子不停地往下坠……
直至,她感觉自己要濒临死亡,在最后那一口气上不来时,猛然地睁开了眼睛。
强烈的灰尘混合废旧铁屑的气味充斥着鼻腔,令她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南桑头脑昏昏沉沉,后脑勺有种被锥子给扎穿的疼痛感。
她观察着四周,视线昏暗,只有零星的光线从无数洞孔中折射进来,她能瞧见这是一个废弃的工厂。
而自己面前有个陌生男人。
那男人是跛脚,对方那头长卷发多日未洗,油腻腻沾着头皮屑和灰尘,他蹲坐在那纵火,只留给她侧脸,对方油黄的面颊上皱纹交错,有很多黑点和皮肤瘢痕,看起来不像好人。
南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这个人突然绑架了自己。
她后脊渗冷,额角溢出细密的汗珠,想要发出声音,但却发自己的嘴唇被胶带给捂住,两只手被紧紧绑在了这张椅子上。
被束缚住的不仅是手,还有她的双腿。
南桑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唔唔’声,这举动惊扰了在一旁烧火的男人。
他嗓音有种被火灼烧过的撕裂感,“大美女,醒了?”
这句话是给南桑说的。
长卷发男人转过头,那双三角眼面露凶色的盯向她。
……-
夜幕徐徐降临。
金碧辉煌的会堂内,地面铺着繁复的红色地毯,五六层水晶吊灯折射出繁复的华光,身穿红色塔夫绸的小提琴家抱着琴在的灯光下演奏。
订婚宴晚会现场,名流贵胄云集,西装革履男士和穿着礼裙的女士举着香槟闲聊。
晚宴会按照流程举办一起舞会,主人公自然是薄宴西和赵箐。
对于这个舞会,赵箐期盼已久。
她早已找好摄影师藏匿在人群中,明日,照片将以最大排面登上娱乐头条,这场订婚宴,她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宣告众人。
反观此刻在某处废弃工厂里被困住的那个女人……
赵箐红艳艳的嘴唇展开诡谲的笑容,她举起香槟喝了口。
薄宴西此刻在二楼楼梯口的位置,不停地审视着手腕上的表,还没有到时间,但他总觉今日时间的指针转轴的太过太漫长。
烦躁使得他忍不住伸手松动扯了下领结。
男人微偏头,试着缓解脖颈僵硬的筋骨。
这时,眼前却出现那抹令人生厌的身影。
对方笑意满面的走过来,说道:“宴西,舞会要开始了,和我一块下去吧。”
赵箐主动勾上他手臂,薄宴西却是目光略显凉薄的将眼眸扫过去。
能够捕捉到他眼底的嫌厌,赵箐手指攥紧,隐忍道:“今晚是我们的订婚宴,莫非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薄宴西再次凝向手表上的时间,还有3个小时,只要时间再转动几刻,一切都会结束,他配合赵箐,被她勾着手臂。
两人‘檀郎谢女’般走下楼梯。
舞会开始。
小提琴乐手联合钢琴师更换曲目,一束追光打来,落在今晚的主人公身上,在众目睽睽下,赵箐手搭在薄宴西的肩膀,两人在舞池中双双起舞。
华尔兹的步调,随着浪漫且缓慢的音乐徐徐进行着。
在外人看来,俩人天生一对,男才女貌,配合得相得益彰,但他却没有正眼瞧过自己的这位未婚妻。
赵箐享受地和男人在宴会厅内来回旋转起舞,耳畔时不时有鼓掌的声音。
她凝视着眼前丰神俊逸的男人,盯着他那张帅气的面庞,忍不住将头探过去,想要吻向他的侧脸。
但却被他制止。
他略偏头,在赵箐耳畔低声,“如果还行继续跳下去,矜持点。”
这句话使得赵箐心痒痒,她更是在接下来的舞步上几次为难对方,上演一出霸王硬上弓,可每次她的举动都会换来他的惩治。
他故意使出为难的步伐,使得赵箐舞步频频跳错,差点崴了脚。
赵箐并未放弃,就在全场的灯突然熄灭,只留下一束追光落在俩人面前时,赵箐一咬牙,再次朝男人的嘴唇凑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
急匆匆蹿来一抹身影,利唯不知何时出现,他不顾俩人还在跳舞,附在薄宴西耳畔说了些什么。
薄宴西脸色突变,他立即松开搂着赵箐的手,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距离原计划的分明还有2小时。
赵箐见他面色奇怪,问道:“怎么了?”
薄宴西什么话也没留下,转身直接朝门厅的方向极速走去,利唯见状连忙紧跟着对方,留下赵箐僵直着身体伫立在那。
……-
京市郊外的废弃工厂内,视线昏暗无光,四周都灰茫茫,空气里满是渣屑和灼热的火星子。
南桑被浓烈的烟雾呛得眼泪横飞。
她和眼前这个疯子僵持了整日的时间,对方在工厂内纵火。
废弃的木质品和杂物燃烧起来,火势逐渐变大,如海浪般掀起,温度能将她皮肤给烫焦,而那股黑色的浓烟吸入鼻内,令人快要窒息。
南桑的眼球烧了起来,因害怕心砰砰直跳,额角冒出的细密汗珠从鬓角流淌下来,浸湿脖颈。
她之所以这么恐惧,是因对方在数小时前在她腰腹绑上了定时炸弹。
除此外,前方角落里还堆满了如山高的炸药。
男人的手里握着操控定时炸弹的遥控器,只要他不慎轻轻一摁,她就会血肉横飞;如果火势蔓延到炸药那边,点燃引线,整个工厂和她就会顷刻间葬送火海。
对方举着火把在空旷的工厂内恣意的挥舞着。
他癫狂的说道:“我说了,如果你想要活命的话,就让他来救你!”
男人转过身,将左半边印着刀疤的那半张脸对着她,“刚刚我已经通知了薄宴西的手下,你猜,他会不会拿出命来救你啊?”
南桑拼命的挣扎着,她瞪着那个男人,十指蜷缩着,掌心全是黏腻的汗液。
对方脸上那道刺目的疤痕,她很熟悉。
当南桑在废工厂醒来后,逐渐看清楚眼前这个卷发男的真面目时,她如梦初醒,辨别出对方身份。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男人叫杜半生,他是薄朝宗原配的亲弟弟。
南桑之前在新闻上见过这个面孔,对方举着身份证实名举报薄宴西,男人那双阴冷的三角眼,和左脸刀疤令人记忆犹新。
南桑和杜半生僵持了整日。
对方不断地恐吓她,口中冒着各种令人听不懂的奇言怪语,但她唯一能够确信的是,他想要薄宴西的命,所以绑架了自己。
杜半生举着火把逼近南桑的脸蛋,吓得她连连回缩着脑袋。
对方阴森森笑道:“哦不对,他现在正在举办订婚宴,你猜猜,是他的未婚妻重要,还是你重要?”
南桑嘴唇被胶带捂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瞪大着双眸,不停地挣扎着。
但已经耗费整日的力气,这会儿虚弱得使不上力。
杜半生伸出那只满是黑灰的手,捏住南桑下巴,面庞朝她凑近。
他眼珠子染着血光,“你知道是谁让我把你绑架到这的吗?”
南桑摇头。
杜半生抖动着肩膀,阴笑起来,“你怎么这么愚蠢啊,看来长得漂亮的女人都没有脑子。”
他再次问道:“你知道最恨你的人是谁吗?”
南桑警惕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她眼睛扫视到对方手中的火把,火光快点燃她的裙摆,她吞咽了声口水。
杜半生:“如果不知道是谁要治你于死地,就这么盲目的活着可是很危险的。”
说着,他像是不受控制般的癫狂笑起来,这个动作幅度使得他手中的火一下子点燃她的裙子。
她吓得连连扭动着身体,破旧的椅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杜半生满目凶戾的看着南桑,说道:“我逃亡了整整六年,这六年你知道我怎么过的?我姐姐杜秋白和我侄儿被薄宴西在意大利弄死,我就是那个见证人!他杀了我亲姐姐和侄儿不够,还要对我赶尽杀绝!”
“我女儿杜秋儿原本是一位才华横溢的美术家,美术家你知道吗!却被他薄宴西和侯京陌连翻恐吓,弄成痴傻儿。”
“这六年,我每晚都在想怎么复仇,怎么让那个沾满我们杜家鲜血的男人去死!可是这个京市早变天,那个男人竟然站在了权利的金字塔尖,不论我怎么做,都没办法伤及他半毫,还要日夜躲避追杀。”
“还好赵总和盛总给了我一个机会,他们找到我,说要帮我报仇,所以你看到了,候京陌终于被我弄进去了。”
“现在就只剩下薄宴西了。”杜半生看着拼命挣扎的南桑,以及眼皮子底下不断蔓延的火势。
他满眼血色的说道:“前段时间,赵箐再次找到我,让我把你给绑了,让你永远消失在世上,她会给我很多好处送我出国。”
“这帮人都想利用我,我会不知道?”杜半生拿起旁边的破水桶朝南桑扑去,污水沾湿整个身体,鼻腔充斥着一股腥臭的气味。
杜半生:“我之所以答应实名举报薄宴西,是因为我也想借这二人之手报仇雪恨。”他冷笑一声,道:“赵箐的如意算盘可算是打错了,我和你无冤无仇,又怎么可能为她犯傻卖命。”
“不过我决定答应她,是因为,我知道你和薄宴西的关系,既然赵箐都这么忌惮你的存在,就说明那个男人最大的软肋就是——”
杜半生那双三角眼紧紧的钳在南桑面庞上,“你。”
“放心吧,我不会要你的命,只要薄宴西待会愿意为你来这里,我会让他和你交换人质,到时候你就可以逃出去。”
……
南桑大脑昏昏沉沉,不知道被困在这个废弃的工厂多久,直到工厂内突然发出了阵刺耳声音。
坐在一旁的杜半生开始兴奋,他眼眸扫着南桑腰腹处的定时炸弹,上面倒计时还有20分钟。
杜半生笑道:“薄宴西可真准时,竟然还提前赶来这里。”
说着,他朝那边大门的方向走去。
暗无光日的工厂内。
南桑孤弱被绑在那个椅子上,她已经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像是被案板上奄奄一息的鱼。
眼前的画面就好像一场反复梦见的噩梦,让她分不清真实还是幻境。
南桑甚至想,如果真的是噩梦就好了。
长发一绺一绺的贴在鬓角旁,全身都被黏腻的汗水给湿透。
她半睁着眼睛,滚滚浓烟和火浪释放出的一氧化碳灌进喉咙和胃部,令她此刻已经神志不清,快要失去意识。
直到杜半生带薄宴西再次出现在工厂内。
她虚弱的睁着眼朝眼前的男人凝去,两人隔着足足十米左右的距离,杜半生不准他再往前。
薄宴西看着此刻被绑在椅子上被折磨得不成样的南桑,拇指嵌进捏握成拳的缝隙里,关节骨发出‘咔嚓’的响声。
他恨不得立刻将身旁的人给抡死。
只不过,他注意到南桑身上绑着炸弹。
上面正在进行倒计时。
杜半生对薄宴西说道:“薄总可真是有种,果然敢独自前来救你的美人儿。”
薄宴西紧盯着那个倒计时的炸弹,冷声,“少废话,赶快放人。”
杜半生:“想要我放人很简单,你和她交换,坐过去,炸弹绑在你身上。”
空气瞬时凝固。
在微弱的意识下,南桑能够听见二人的谈判,她大脑缓慢地朝那边的男人摇了摇头。
但对方却掷地有声的回应:“行,我答应你。”
薄宴西答应得异常爽快,超出杜半生预料。
他惊愕的发出笑声,盯着南桑鼓掌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的作用。”
“没想我们薄总最大的软肋原来是女人!处置你这么容易,看来我早该绑架这个女人!”
薄宴西没功夫和杜半生周旋,炸弹倒计时还剩仅仅九分钟,他忙道:“不是说要我交换?快动手。”
俩人在仓库内谈判着什么,空旷的空间里传出阵阵的回音,但南桑耳朵边却像是灌进海水半,听不见那些声音。
她意识越来越模糊,感觉再次跌进那个深海的漩涡内,不停的下坠……
隐约中有什么‘交换、赶快、放她’的字眼。
南桑知道他是想要和自己做交换,但她不愿意他这么做,她很想阻止对方,尽管他在这之前背弃自己,和其他女人订婚,伤害了她。
但南桑都不愿意他死。
南桑很想开口说话,这种感觉就像是沉甸甸的夏日午后做了个醒不来的梦魇,不论怎么挣扎都徒劳无果。
最终只能被梦魇给吞噬,沉沉的昏死过去。
……-
南桑感觉自己被困在某个梦境中。
华丽的剧院沦为废墟,南桑穿着那件白色旗袍被绑在椅子上,四周燃烧着熊熊火光,蔓着火光的横梁东倒西歪。
又是这个梦。
她又回到了这个梦境里。
耳畔有戏曲的声音在回响,是她话剧《南鸢雪》里常用的那首曲调,可舞台却已经坍塌,台下空无一人。
偌大的剧院里,只有她。
她绝望的看着火势从自己身上蔓延,直到再次看见那抹黑色身影朝自己走过来,是薄宴西。
南桑原本是应该恨他的,憎恶他的冷漠和绝情,可他却只身踏进火海中前来救她,令她原本包裹着坚硬外壳的心有些动容。
南桑愣愣看着他,想和他说话,但开口却发现自己嗓子嘶哑,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用最快的速度把她从椅子上松开,带她逃离这片火势汹汹的剧院废墟。
逃亡过程中,她脑海中想着很多过往发生的事情。
她想等着出去后,就询问他,为什么要单方面宣布分手,背弃她,娶其他女人……
南桑有好多话想问对方,想得到答案。
可在逃出大门的紧要关头,一道残缺的横梁突然坠落,砸落在他身上,他用力一推,将南桑给推了出去。
南桑惊惶的想要发出声音呼喊,但她回头时,对方已经殒身在那片火海中。
她想要逃出去找人救他。
可刚走百米左右,就听到背后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剧院爆炸了,惊天动地的响声将耳膜震碎 。
漫天火焰将她的眼珠给燃烧起来。
南桑不可置信大喊出声,“宴西……宴西!”
……-
女人猛地睁开眼睛,她耳朵仍然‘嗡嗡’作响,那道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还在脑海中荡起阵阵余音。
但在她眼前的并不是废仓库,也不是坍塌的剧院。
而是白色的病房。
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的吊水瓶,白色液体‘滴答滴答’地坠进透明的塑料小圆瓶内,细管里流淌着盐水。
她大口的喘着气,有种在海底窒息甚久突然冒出水面那股获救感,南桑愣愣的观察着四周,脑海中各种凌乱的画面交织。
意识到什么,她连忙惊呼起来,“宴西,宴西……”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自己被杜半生绑架到一个废弃的工厂,腰腹缠绕着定时炸弹,在关键时刻,薄宴西代替她交换了人质。
再往后,她恍惚记得自己被谁给救了出去,然后‘砰’地一声,工厂发生了爆炸。
南桑那时候意识模糊,身体虚弱。
被人推着走,全然不记得具体发生什么,但有一点她能肯定,就是薄宴西……好像……她不敢细想下去。
南桑不顾自己扎着细针的手,不停地在床上摆动,摁着呼叫器。
没过多久,护士急匆匆地赶来。
她们先南桑情绪激动,连忙说道:“病人受了严重惊吓,情绪不稳,快去叫医生。”
护士把医生叫来后,医生决定给南桑打镇定剂。
但南桑拒不配合,两人拉扯之际,利唯急忙走了进来。
利唯见状,连忙对医生说道:“你们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
医生和护士离开后。
利唯对南桑说道:“南桑小姐,我是利唯,你现在怎么样了?”
南桑满眼惊恐地看向利唯,说道:“利唯你快去救宴西,宴西……宴西他!”
只要想到最后废工厂爆炸的那一幕,南桑就感觉自己大脑神经有种电击般的混乱和疼痛感,她拼命的摇着头,眼泪从眼角噗啦的涌出。
利唯见南桑这副模样,不禁为对方感到揪心,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南桑小姐你先冷静下来,你想想那天最后发生了什么。”
南桑仍然摇晃着脑袋。
利唯又道:“最后是我救了你,咱们现在不是都没事了吗?”
南桑顺着利唯的话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她记得最后好像有人带自己逃离了废工厂,逃出去后,耳畔突然传来‘砰’地爆炸声,她知道薄宴西还在里面,于是想要冲进去。
但有人却制止了她。
她身体虚弱,因为过于悲恸,最终晕厥了过去。
此刻,南桑哽咽的说道:“可是,宴西他没有逃出来……他是不是死了?你快去救他!你快去啊!”
利唯顿住。
他以为南桑因为受到惊吓所以才会有这种情绪激动的创伤反应,却没想……
利唯什么话也没说,走出了病房-
约莫半小时后。
男人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内,狭长的走廊里,利唯连忙朝对方走过去。
他面色凝重,问道:“她怎么样了?”
利唯无奈地指了指前方病房的方向,说道:“南桑小姐现在情绪不佳,正在为您‘哀嚎’。”
薄宴西:“……”-
病房内。
南桑躺在病床上蜷曲成一团,眼泪延绵不断的从眼角滑落,白色枕套被打湿大片,颜色被染深。
安静的空间,不时发出某种细微的啜泣声。
刚刚利唯什么话都没说,沉默最可怕的。
她知道结果多半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但她不想去细问,并不愿意知晓后面的情况。
她觉得自己那颗破碎不堪的心脏承受不了。
南桑哭得不能自已,唇瓣颤抖道:“为什么要救我,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吗?”
“薄宴西你死了,我也不会记你一辈子,你还是个负心汉,渣男,背信弃义的男人。”
“我会很快就忘记你,再找一个爱我的人。”
南桑拧紧牙,指尖紧紧抓握着白色床单。
黑暗中却突然响起沉沉的声音。
“是么,那很遗憾,你可能没有这个机会。”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穿着黑色大衣,走了进来。
他站在她面前,垂眸道:“让桑桑失望了,我还没死。”
南桑怔怔的抬眸望向面前这道身影,昏暗的空间内没有开灯。
窗外霓虹透照进来,能够辨清那道熟悉的轮廓。
空气瞬时凝固。
她肩膀绷得直直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男人徐徐蹲下身,凝视着她哭得湿漉漉的脸蛋。
伸出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柔声道:“我这个背信弃义的男人应该要好好活着,让你后半辈子想方设法来惩罚我,才能解恨对不对?”
南桑绷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薄宴西心被她牵动,伸手紧紧的搂住她脑袋,把她抱在怀里,说道:“没事了,桑桑,一切都结束了。”
……-
南桑在这次绑架中一氧化碳中毒,再加上受到过度惊吓导致晕厥被送往医院,休养半月由于最终出院。
这半个月里,薄宴西每日都陪伴在她身边悉心照顾。
经过他的详细交代,南桑才得知当日废工厂爆炸前,原来薄宴西早有准备,他提前令人找到杜半生的女儿杜秋儿。
在答应杜半生做人质交换,让利唯成功把南桑救出之后。
他的人便出现,利用杜秋儿威胁杜半生放人。
杜半生知道薄宴西有软肋,但忘记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软肋就是他女儿杜秋儿。
杜半生被迫答应放人,薄宴西逃脱。
而在这其中,杜半生仍不死心,在薄宴西逃脱时,想要用炸药炸薄宴西,但过程中却自己不慎点燃了引线。
最后杜半生和杜秋儿双双葬送在爆炸声中。
……
而杜半生死后,订婚宴当日夜晚,薄仇笠那边带领九江区警方在人民会堂内当场逮捕了赵沆,赵箐以及涉嫌多项道路工程贪污案的众多大老虎们。
于此同时,不日后,盛启集团董事长盛势被爆出涉嫌东南案电信诈骗案,涉事上百条命案,诈骗金额达到数十亿元。
盛势被抓捕,盛启集团股票大跌。
警方那边经过连翻盘问后,赵沆以及盛势等人均交代罪状。
最终赵沆因为贪污数巨大,以受贿罪,滥用职权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并且剥夺政治终身权利,处罚没收所有个人财产。
赵箐作为知情者,参与赵沆贪污项目,被判处利用影响力受贿罪,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并没收财产。
盛势主导电信诈骗导致上百条人命死亡,被判处诈骗罪,故意杀人罪,侵犯个人信息罪,被判处死刑,没收个人财产。
……
在南桑住院期间,薄宴西将之前的计划全盘告知与南桑,并向她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他实属无辙,不得已而为之,乞求南桑原谅。
南桑这才解开心中的种种迷惑,不过她并不打算这么快原谅对方-
出院日。
温暖宜人的阳光弥漫整个病房,光线折射进来,空气中似金色粒子在跳跃。
京市虽已临近冬至,但近来天气尚好,天空呈一片钴蓝,大朵的云絮如棉花般铺在胡同青片瓦房上方。
橘猫懒懒地趴在房顶晒太阳。
医院就在老胡同旁的那条街道上,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泊在路边。
利唯打开车门,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薄宴西穿着灰色大衣,里边是成套的笔挺黑西装,他手捧着巴洛克玫瑰朝医院内的方向走去。
南桑在医院早已待得有些厌烦,她很想出院,早点恢复工作。
于是老早就收拾整理好。
直到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走过去,将手中的玫瑰递给她。
南桑眉梢略挑,接过对方手中的花说道:“谢谢,挺漂亮啊。”
男人柔声,“是我精心挑选的,桑桑喜欢就好。”
话毕,他凑近了她,想要亲吻她的脸。
但南桑却伸出手抵在他嘴唇边沿,头略过对方,说道:“花虽然很漂亮,但我却想起之前接薄总出院时,也精心准备送给了薄总一束玫瑰花,但薄总当时好像并不是很开心?”
她抱着花走到一旁,拎起自己的包。
男人略显无奈站在那,哀怨道:“宝贝咱们用得着这么记仇?陈年老事也要拿出来讲一讲?”
南桑转过头,瘪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薄总没听说过这句话吗?”
薄宴西:“……”-
车内后座。
南桑接听完董贺娜的电话,对利唯说道:“把我放在金威大厦那边就可以了,我的车会在那边接我。”
身旁的男人凝视着她,“今晚几点收工?”
南桑回应,“嗯有个节目要录制,暂时还不知道。”
薄宴西:“晚上我来探班。”
南桑扭过头,微微眯起眼睛,说道:“薄总不忙了?不是每日都有开不完的会议,怎么有空来探我的班?”
薄宴西发现南桑这次越来越‘牙尖利齿’了,在医院时,伺候她就和伺候先人一样,对方没少为难他。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自己酿下的苦果子,得自己吞下去。
他耐着性子,道:“不忙,以后我的时间全程都为你备着,还望桑桑给个机会,薄某定痛定思痛,一改前非。”
南桑撅起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看你表现。”
车行驶了半小时后,司机停泊在金威大厦的街道边,南桑拎起自己的包准备下车,男人提醒道:“花不要了?”
南桑尚未回话,他又道:“行,我让人替你拿先回去。”
南桑微怔:“谁说我要回檀楼了。”
薄宴西搂住她的腰,将面庞压过去,嗓音闷闷道:“我说的,今晚必须回,录节目我陪你。”
南桑正欲反驳。
那道凛冽的气息随之扑面而来,她的唇瓣被对方压住,他不由分说的在上面辗转着,南桑想要推开他。
他的唇舌却侵入她的舌内,舌尖肆虐来回的扫着她的齿列,和对方纠缠摩挲中,她大脑开始发昏,不知是否因这个吻带着点烟草的苦味,其间的尼古丁使人上头,还是什么……
她感觉到四肢发软起来。
在落入他这个吻的漩涡之中时,南桑感应到手指上被套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来不及反应,她那只手被他抓握起来。
意乱情迷时,南桑见着他突然离开把她戴着蓝钻钻戒的食指含入嘴里,她感到一片温热柔软,被湿漉漉的包围住。
男人那双漆黑的眼眸紧紧攥着她。
南桑忍不住骂道:“流氓……”
就是臭流氓。
明明她还没准备原谅他,手指却被他重新套上了钻戒。
在她叫骂后,男人嗓音低哑的说道:“我就得做流氓,并且得做到底,不做流氓怎么把你圈在我身边?”
温热的唇瓣再次压了上来。
……
纠缠甚久。
密不透风的空间内。
他的额角低着她柔软的鼻尖,胸腔震动着,因为气息未稳,鼻腔发着某种气音。
最终定了心神,在她耳旁说道:“晚上回家好不好,宝贝。”
他是一种乞求的语气,带着某种低嚎音,让给南桑徒然想起某个午后在电话里听见的那阵令人上头的声音。
不知是记忆里的声音太过‘悦耳’,还是刚刚他的吻技太过娴熟。
令她大脑意识浑浊不清。
南桑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改变了想法。
对他说道:“那我要好好惩罚你。”
他闷笑,“好啊,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薄宴西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脏上,“桑桑,我说的话一直都有效,从未改变过,从遇见你的那秒,我的世界只看得见你。”
他语气陈恳道:“以后的以后,把未来放心交给我,再相信我一次好吗,这次,我永远也不会再让你失望。”
南桑眼眸落在手指的那枚蓝钻戒指上面,没有说话。
车门被打开。
她从里面走了出来,阳光温暖的弥漫在全身,南桑抬头看向那边不远处,手捧着咖啡等候自己的助理。
南桑笑容满面的朝那边走去。
小姬把咖啡递给南桑,欣喜的说道:“桑桑姐,你今天看起来状态很不错诶。”
南桑莞尔笑着。
小姬再把目光投向不远处停泊在路边那辆黑车,凑近她,道:“今天是薄总亲自接你出院的?”
南桑微愣,回过头去,发现他的车还没有离开。
她低头喝了口咖啡,香气四溢,暖热的液体灌入喉咙,她感觉到整个身体都暖烘烘的,不知道是阳光太柔软还是咖啡的温度适宜。
南桑想着京城这一年还没有开始下雪,不知道冬至后,初雪是否会如约而至。
……
(全文完)
2024年12月28日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