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仙的召唤咒语是：笔仙笔仙, 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 请在纸上画圈。*
但说到底，这个游戏实则是招灵。没人知道召唤出来的到底是自己的前世, 还是什么别的鬼。
萩原研二从小就对这些游戏避而远之——参与这种游戏，他是嫌自己看得鬼还不够多吗？
但也正是因为他看的鬼够多，所以萩原研二比其他人稍微清楚一些。不论是鬼还是怪, 甚至包括大部分妖，在行动前都必须达成相应的条件。
鬼伤人的前置条件是人看到鬼。
而笔仙被召唤的前提，就是完整地说出召唤语, 中间还得握着笔竖在纸上。
萩原研二没有说完完整的召唤语，至少最后那句“请在纸上画圈”他没有说出口。但他依旧要说这些台词的理由, 是为了前一天细田和夏她们没有完成的请走笔仙的环节。
再然后就是给柠檬提供机会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啊！除了跑神社外，他真的没有什么阻止鬼怪攻击人类的能力。
说起来, 他对神社是否灵验、是否真的有能力，还是蛮有话语权的。
萩原研二考虑着要怎么和细田和夏提议一下这两天去神社洗一洗霉运，低着头确认着细田和夏的情况。
细田和夏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萩原研二立刻松了口气。哪怕能从柠檬的态度中确定情况，但果然还是很让人担心啊！
“小和夏？还能认出我是谁吗？”萩原研二温声问道。
“……萩、萩原同学？”细田和夏迷茫地顺着萩原研二的力道坐了起来, 她茫然地看着混乱的教室，还有站在萩原研二身后沉默着移动桌椅的卷发同学。
房间之中只有桌椅移动的刺耳滑动声, 过于安静, 又过于吵闹，空旷的安静和刺耳的摩擦声让细田和夏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她无意识地闭眼揉揉太阳穴，晃了晃脑袋：“我……萩原同学？松田同学……？”
“……发生了什么？我的头好痛……”
“大概是低血糖吧, 你忘记了吗？”萩原研二温和地解释道：“今天上午你就因为身体不舒服请假了，但下午还是过来上课了。我打算和你说柠檬的事情，所以就拜托你留下来了。结果你就晕倒了呢。”
半长发的少年语调十分温柔，将一整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解释给了细田和夏听。
细田和夏感觉萩原研二所说的一切都很陌生，但好像有的确有着隐约的印象。看着萩原研二说得这么确信，细田和夏有些犹豫地选择了相信。
“那教室是……发生了什么？”细田和夏看向教室里已经被松田阵平复原了八分的教室，但是并没有忘记刚才她所看到的混乱。
“教室怎么了吗？”萩原研二看了眼周围，爽朗说道：“可能是今天的值日生偷懒了吧！”
细田和夏：“……不是、是刚才——”
萩原研二：“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吗，小和夏果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呢，还站得起来吗？”
细田和夏一下子就被萩原研二掌控了所有的节奏，她下意识尝试了一下。但哪怕被萩原研二支撑着，她的双脚也是虚软的，根本站不起来。
这下子，细田和夏终于有了自己生病的真实感……大概是这几天太过担心太过着急了吧。
萩原研二看着明显不能自己走路的细田和夏，顿了顿，试探性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他现在后背和肩膀超痛的！简单的行动还能忍耐，但是让他抱着一个人或者背着一个人回去，怎么看都有些太为难他了！
可是萩原研二无法在女孩子面前说出这种“自己做不到”的话，尤其是在这种方面。
就在萩原研二想忍耐一下至少把人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把最后的桌椅搬回了原本位置的松田阵平瞥了他们这边一眼。然后，松田阵平就自觉走到了他们面前转身蹲下：“我来吧。”
萩原研二一愣，眼睛一弯，调侃的话语自然从嘴边流出：“哇哦~小阵平竟然也会当护花使者啊~”
这么说着，萩原研二说了一句“稍等”，确定细田和夏不介意之后，将自己的校服围在细田和夏的腰间系好后，才小心翼翼扶着细田和夏到松田阵平的背上。
之后他让松田阵平和细田和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确定教室里没有什么别的问题，才锁上门离开学校。
萩原研二引导着路的方向，并且在过程之中和细田和夏第二次解释了他昨天确定的信息——他上次说的时候，听到的并不是细田和夏本人。
细田和夏认真地听着萩原研二的情报，听完之后开口道：“谢谢……真的太麻烦你了，萩原同学……”
“没关系哦，因为我也很想小柠檬能早点回家嘛。”萩原研二笑了笑。
在这个过程中，松田阵平一直保持着安静，就好像是才意识到了自己背着的是女孩子所以害羞了一样。
萩原研二原本是想顺着这么调侃一声的，但是侧过头注意到松田阵平的表情，眼神闪烁了一下，嘴角带起笑容：“说起来，真的好叫人意外啊小阵平。”
“总感觉突然就长大了十岁一样，变得好靠谱啊！”
“总觉得我输了。”萩原研二夸张地叹了口气。
而就在这一瞬间，细田和夏有些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松田同学刚才好像僵了一下。
萩原同学有刚才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过在松田阵平回应之前，就被别人无意中打断了。
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志野智“啊！”了一声，他小跑过来，开口说道：“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果然是你啊，萩原！还有松田？你们怎么会来这边。”
“还有……！我竟然能看到那个松田背着女孩子……？！”志野智的语气之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羡慕嫉妒。
萩原研二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扫了眼看起来脑袋已经快要冒烟的细田和夏，转移起了话题：“社团活动已经结束了吗？”
“差不多吧。”这么说着，志野智像是想起什么来，开口说道：“对了，关于你问的那只狗，我有消息了。”
几乎是一瞬间，志野智就被两双亮闪闪的眼睛盯住了。
细田和夏似乎在这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内敛害羞的人设，声线都提高了，刺得松田阵平不适应地晃了晃头。
细田和夏：“什么消息！！”
若非她现在还被松田阵平背着、身体也没有什么力气，感觉现在就能冲到志野智的身前抓住他的衣领去追问了。
而萩原研二也在一边认真期待着他的答案，被这两双眼睛紧紧盯着，志野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咳嗽了一声，才把自己刚刚知道的消息说出来。
“我妈去问的，总之先去找了……额、”志野智努力回忆去理清之中的关联：“好像是去问过大木家、伊织姐，安西家还有五丁目的静华奶奶？是川村还是野村来着？算了我也记不清，总之我直接说结论吧！”
至于这些消息到底是轮转了多少个人才到达萩原研二耳中的已经不重要了。
在志野智的带路下，细田和夏茫然地跪坐在了一片空地之上。
她看着这块空地上小小的石堆（墓碑），耳朵里回荡着志野智所说的话语。
他说：“那只狗去世了，然后被发现它的小岛家的姐弟埋葬在了这里。”
志野智抿了抿唇，看起来有些迟疑地说道：“小岛弟弟说，他们是把它放在了一个盒子之中埋葬的，所以如果你想带它回家，可以直接把它挖出来的。”
“小岛姐姐说，不用担心，它在最后并不痛苦，小岛姐姐还说，它的主人一定非常非常爱它，将它照顾得很好，所以它才不愿意让自己的主人看着自己离开。”
“……不，不用了。”细田和夏伸手抚摸着眼前的小石堆，就好像触碰着已经不再会呼唤自己的柠檬，“我不想打扰柠檬……”
细田和夏无声地落下眼泪，语调哽咽，说出口的情感温柔到了极点：“……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柠檬其实早就表现出了很多征兆，我只是任性地希望柠檬再陪我久一点，再久一点……”
“……对不起、柠檬，最后还让你来照顾这么任性的我……对不起……”细田和夏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捂住自己的脸，没有任何美感地大声哭了出来。
萩原研二主动后退了几步，松田阵平和志野智也跟着他后退，给细田和夏空出了一块单独的空间。
志野智：“……看起来事情算解决了？”
松田阵平：“嗯。”
萩原研二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细田和夏那边，这个时候，柠檬的身体早已经透明到能清晰地看到它身后的景色。
柠檬抬着头，在最后的最后蹭了蹭细田和夏，小声的呜咽了一声。
随后，它的躯体逐渐开始消散，化为了点点星光。萩原研二无法判断这是成佛的表现，还是柠檬灵体受损导致不得不消散。
但是他愿意往着好的方向去思考。
萩原研二使劲眨了眨眼睛，但还是没有控制住往下掉的眼泪。
不管怎么样，哪怕细田和夏不知道——但是柠檬的确是一直、一直都陪伴在她的身边。
哪怕她看不到，不知道，柠檬也一直在努力地保护着她不受到伤害。
萩原研二眼角挂着眼泪，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晚安，柠檬。
第23章
志野智和他们并不同路, 带完路之后就和他们分别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带着细田和夏回到了她的家，已经能扶着墙站立的少女对着两人非常真挚地鞠了一躬。
不管是柠檬的事，还是今天送她回家的事情, 细田和夏都知道自己太麻烦他们了。
萩原研二对外表现得形象多少是有些轻浮的，尤其是他们才刚开学没多久, 大家也来不及更深的认识。
原本细田和夏是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在其他同学的撺掇下才将拜托的话说出口的。结果谁也没有想到，萩原研二会这么认真的帮忙。
一定要想办法偿还这份恩情，以后如果萩原君和松田君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 她绝对会尽心尽力完成的！细田和夏在心里这么说道。
萩原研二笑着摆了摆手：“那明天见啦，小和夏。”
“明天见，萩原君, 松田君。”细田和夏回应道。
随后，两人转身就走。
他们今天在学校消耗了太多的时间, 又送细田和夏回家，导致往回走时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等离开细田和夏家之后，整个过程过于安静的松田阵平才开口：“不疼吗？肩膀。”
“……嗯？”
“刚刚扯到伤口了吧。”松田阵平陈述道。
他指的是萩原研二刚才挥手告别的动作。
原本还撑着表情的萩原研二立刻就垮下了肩膀, 哭丧着脸说道：“当然疼啦！可是总不能让小和夏担心吧？而且一点也不帅。”
“你还是老样子喜欢耍帅啊。”
“彼此彼此，小阵平不也一样吗。”萩原研二笑着说道：“感谢你刚才没有戳穿我啦~”
他们回萩原家的时候，萩原妈妈不在家，应该是出门买菜去了。萩原研二回了房间，松田阵平帮他看了看背上的伤口, 评价道：“还行，没伤到筋骨……我帮你按按？”
“……不了吧！”萩原研二明显抖了一下, 他干笑两声：“我觉得我还能忍耐, 涂点药养两天就行了。”
“好。”
“……嗯？”萩原研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难得，小阵平你竟然没有趁机报复我？”
“……”松田阵平没说话。
“算了算了，今天花了好多时间, 作业还没有做完呢！”萩原研二拿起书包，把里面的作业全部倒了出来：“老样子，开始吧。”
其实只要不抬手，萩原研二背上撞出的伤其实没有多少疼痛的。
他们坐在地上，作业摊在矮桌上。萩原研二的课业向来不错，上课有认真听的话，课后一般也不怎么需要重新复习。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萩原研二抬起身体伸了个懒腰——只是动作做到一半就因为疼痛让他强行僵住。
萩原研二皱着脸放下手，缓了一会儿才将自己手里的作业递过去：“给。”
松田阵平：“嗯？”
“英语和国语我已经搞定了，你的地理和……等等？怎么是空白的！”习以为常拿走松田阵平作业的萩原研二大受震撼：“你刚才是在发呆吗小阵平？！”
“啊。”松田阵平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互抄作业？”
“小阵平你怪怪的诶。”萩原研二吐槽道：“总觉得你好像想说‘学生应该好好写自己的作业’这种大道理。”
松田阵平：“……啊。”
“如果你敢点头，就别想再抄我作业了。”
松田阵平极为果断：“倒也没有。”
“开玩笑的啦。”萩原研二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英语和国语递了过去：“老样子，你看着抄，个别改一下，然后作文自己写。”
“看在研二大人大发善心的份上，请怀抱诚挚的感谢接受吧。”
“嗯——大感谢。”松田阵平回答。
“别学我说话啊。”萩原研二垂下眼，叹了口气，又拿起数学作业，开始认认真真做了起来。
自从和小阵平分工合作之后，他好像也很少自己单独完成过全部的家庭作业了。大多数时候他们会互分作业，今天你做英语那明天就是另一个做。等比其他同学花费更少的时间做完作业之后，他们就会把时间全都交给他们的课后爱好——拼装模型。
等过了一会儿，松田阵平将作业塞进书包，这么说道：“写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明明是抄完的吧。”萩原研二先是吐槽了一句，才奇怪地道：“叔叔今天回来了吗？”
“……嗯？”
“既然叔叔没回来，你回去干嘛？”萩原研二看着松田阵平疑惑的眼神，同样迷茫地歪了下脑袋：“不是说好这个月住我这吗。”
“啊……”松田阵平僵了一下，又放下书包，平静地表示道：“忘记了。”
“……”
“…………”
萩原研二移开了眼神，“哦，我好像听到妈妈在叫我们了，去吃饭吧。”
“好。”
餐桌上，坐着五个人，但是这一次的餐桌前出乎意料的安静。
萩原妈妈：……嗯？
萩原爸爸：这个气氛……
萩原千速直接开口：“你们两个吵架了？”
“没有啊？”萩原研二扒拉了一口饭：“怎么突然问这个呀，姐姐。”
松田阵平：“没有。”
“真的假的？”萩原千速一脸不信，但是也没有多问几句的打算。两个笨蛋弟弟之间的事情，她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怎么掺和。
等这顿饭吃完之后，萩原研二也没有什么精神去继续拼装模型的游戏了，而是拿起了一本漫画书，盘腿坐在床上，时不时翻一页。等松田阵平洗完澡回来之后，萩原研二指了指自己放床铺的位置，示意松田阵平自己铺床。
在他们更小的时候，松田阵平因为父亲不在家所以借住在萩原家时，他和萩原研二都是睡一张床的。两个人都是孩子，所以萩原研二的床是足够大的。
但是在小学毕业之后，两个男孩开始拔高，萩原妈妈原本是考虑过给松田阵平再安排一个房间单独住的。结果修车厂就破产了，导致那段时间萩原夫妇都没有心力放在这边。
萩原研二就表示他在松田家也是打地铺的，所以小阵平在他们家也打地铺好了，大不了小阵平睡一个星期就换他睡地铺嘛。
不过其实没有什么可比性，毕竟松田家是典型的日式装修，本来就是睡榻榻米的。反倒是萩原家时偏向西式装修，看起来简洁干净又温馨。习惯了睡床的萩原研二刚开始去松田阵平家住的时候，甚至会因为不太习惯而失眠。
房间里过于安静了，只有萩原研二翻阅漫画的声音。
松田阵平的卷发还在往下滴着水，他的目光放在萩原研二床头柜上摆放着的那支笔。
“妈妈从你的衣服里拿出来的。”余光注意到松田阵平的目光方向，萩原研二格外平静地回应了一句。
“……”
“……”
萩原研二再度翻过漫画的一页，但若是有人此刻对上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双紫色的眼瞳完全没有聚焦在漫画的画面上，看起来有几分失神。
一直到平日里的睡眠时间，房间之中的灯光熄灭，都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响起。
而在一片黑暗之中，萩原研二翻了个身，叹了口气，闭着眼睛低低说道：“一直盯着我，有点可怕哦，小阵平。”
“不问吗。”
“……不能问吧。”
“什么？”
“笔仙的规则啊。”萩原研二闭着眼睛回答道：“小阵平你可能不太懂这些啦，但是……”
——不能询问笔仙的死因。这是绝对不能做的大忌。
“我只是觉得，如果是小阵平的话，我是可以相信的……”萩原研二的话语有些语序有些颠倒，他重复道：“我是这么相信的。”
“所以……我觉得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怎么会认不出呢。萩原研二心想。
松田阵平是他自己选择的友人，而萩原研二又比任何人都善于观察。他的洞察力是天生的，更别说他还能看见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
萩原研二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认错了。
哪怕有太多的违和，但是萩原研二依旧确定——小阵平就是小阵平，哪怕不是他的小阵平。
有人说笔仙就是自己的前世，有人说笔仙是一直跟着自己的一些魂，每一世都跟着。*
只有前世死亡，才会有现在吧？这就是前世和现世的关联。
只有有遗憾、执念的生物死亡后，灵魂才会留下来。否则早就成佛了。
萩原研二想知道前世的松田阵平是怎么死的，想知道留下前世松田阵平的遗憾是什么。可是他不能问，也问不出口。
他还想知道如果这么驱赶走前世的松田阵平（笔仙），小阵平是否会受到什么伤害？
才毫无顾忌驱赶过一个笔仙的萩原研二正大光明地双标着。
比起被驱离，果然还是完成愿望成佛比较好吧？虽然他有点搞不清前世今生成佛的标准、以及灵魂是否是一个之类的哲学神学问题。
萩原研二下意识拒绝了有可能会伤害到松田阵平的方式，轻轻问了一句：“小阵平有什么愿望吗？”
哪怕他原本就没有什么掩盖的意思，但是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察觉到真相，26岁的松田阵平多少还是有些感慨。
——萩这家伙，还是那样敏锐啊。哪怕还是个小鬼，也完全不能小看。
“临终慰问？”借由笔仙的力量被唤醒的、前世死亡之时26岁的松田阵平低笑着反问了一句。
“我会生气的哦……！”听到这样的回答，萩原研二闷闷地回应道：“这种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抱歉抱歉。”26岁的松田阵平反倒笑了起来：“其实在学校的时候就应该告诉你的，只是……我稍微任性了一下。”
“现在让我离开的钥匙就掌握在你手里，我可没办法自己离开这具身体啊。”松田阵平干脆从地铺上坐起来。明明是格外年轻的少年面孔，却出乎意料的在黑暗打下的阴影中，透出格外成熟的神色。
笔仙游戏的规则之中，想要结束游戏时，只需要和笔仙告别就可以了。
只要笔仙答应了，那么就算是结束了。
所以，26岁的松田阵平笑着撑着下巴：“不向我告别吗？萩。”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
“太残忍了。”在26岁的松田阵平直白地踩下油门，向前冲刺的时候，16岁的萩原研二却像是鸵鸟一般伪装变成了刹车，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了被子之中。
——这不是，在逼我杀死你吗？小阵平。
第24章
对于扮鸵鸟的萩原研二, 26岁的松田阵平有点想笑、却也不是很意外。
就像是萩原研二了解松田阵平，松田阵平同样也了解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本质和他一样, 是个只会踩油门的人，但在踩下油门之前, 萩原研二总会产生犹豫。
他会考虑很多事，就像是担心别人的心情、安危，担心可能的未来——但是真的当事情到达眼前, 萩原研二就会毫不犹豫向前冲刺。
因为还不够紧迫，所以萩原研二习惯性后退了。
要逼迫一把吗？26岁的松田阵平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欺负16岁的小鬼。
所以26岁的松田阵平选择后退了一步, 轻笑着说道：“我早就已经死了，萩原。”
“我不是你认识的松田阵平, 死人就应该有死人的样子。”松田阵平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温和，带着成年人对未成年的余裕，“我只是意外被召唤的过去的幻影, 没必要打扰你现在的生——”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打断了松田阵平的话语，胸膛沉重地起伏着，表情却十分的悲伤，和释然随和的松田阵平形成鲜明反差。
“抱歉, 让你生气了？”松田阵平侧了下头，语调甚至显得温顺。
他们真的不愧是幼驯染, 比谁都知道应该如何惹怒另一个。
萩原研二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独留松田阵平单独在房间之中。
萩原研二气恼地走到客厅之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家, 怎么都不应该是自己走，而是让松田阵平滚才对。可是萩原研二绝望地发现，他对松田阵平根本说不出这种话。不管是哪个松田阵平。
客厅的灯在下一瞬被打开，萩原千速穿着睡衣，抱着手倚在墙壁上打了个哈欠：“还说你们没吵架？刚刚的声音我都听到了。”
“要来一次久违的姐弟谈心吗？”萩原千速轻笑道，透着姐姐对弟弟的调侃。
两个人和小时候一样，肩并肩蹲在角落之中。每次萩原研二不高兴了，萩原千速就会拉着他躲在这个只属于他们的位置。哪怕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待着，都足以让萩原研二缓和心情，有点类似于心理暗示。
“太过分了，松田。”萩原研二喃喃。
“嗯嗯，松田那家伙有时候的确会很麻烦。”萩原千速附和：“……竟然不叫昵称了？看来你真的很生气嘛。”
“他根本没有把我当朋友。”萩原研二又说。
“嗯嗯……嗯？？？”萩原千速猛地回头：“真气到这种程度了？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松田那家伙到底干了什么？”
就以这对幼驯染的关系，能让好脾气的研二说出这种话……松田阵平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萩原研二沉默地低下了头。
萩原千速不由地咂舌，这次事情好像有些难搞了。她家弟弟好像是第一次这么生气。
“咚咚——”墙壁被轻轻敲了两下，萩原千速抬起头，就看到了单手撑着墙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笑道：“还真是老样子，每次不高兴了就会和千速躲在这里。”
“哈？”萩原千速皱眉：“好好叫姐姐啊笨蛋。”
然后她惊愕地回过头，意识到她的笨蛋弟弟……好像出乎意料地就被哄好了？
萩原千速忍不住再三确定了一下，感觉有些无语，但好歹是自己的弟弟，所以她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吐槽道：“好了，滚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啊！我可是高三生，别再打扰我了！”
萩原千速一甩头发，毫不犹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门。
萩原研二生气的理由很简单——26岁的松田阵平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和自己无关。
但是选择出现在萩原姐弟的秘密基地，就代表着松田阵平否认了自己刚才说的话。如果不是亲友，又如何知道这个本该只有萩原姐弟知道的秘密？
……虽然这个秘密萩原全家其实都知道。
松田阵平松口了，萩原研二自然不会生气……啊，他还是很生气的！萩原研二愤愤不平地想到。
26岁的松田阵平新奇地看着萩原研二的反应和态度，大感有趣。
毕竟他和萩原研二一起长大，大多数时候，萩原研二才是那个更成熟的人（至少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他们的确见过对方所有幼稚的画面，可是作为同龄人，这种感觉会大幅度减弱。他们之间是没有时间差距的……至少在死亡到来之前。
以成年人的视角去看，哪怕再成熟可靠、再进退有理——但，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糟糕，有点想逗一逗他。成熟的卷发大人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神漂移。
萩原研二敏锐地回过头：“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嗯，在想‘你果然比我小啊’这件事。”松田阵平大大方方地说道。
“哈？”萩原研二反驳道：“我们明明是同龄，而且我比你大一个月！”
“我知道。”松田阵平笑道：“我是说现在。”
而且以死亡年龄来说，他也的确比萩原大四岁。
萩原研二感觉哪里不对劲，怀疑地盯着松田阵平看了好一会儿。
他们重新回到了房间，萩原研二也收敛了自己刚才过于波动的情绪。他认真地向松田阵平确认道：“小阵平——我是说我的小阵平，没事吧？”
不管怎么样，解决现有问题才是最优先的，闹脾气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冷静下来的少年这么想到。
“不知道。”26岁的松田阵平诚实地回答道：“我也是第一次做鬼，让让我。”
萩原研二被噎住了。
“啊，说错了。”松田阵平修改了一下用词：“是第一次做笔仙，经验不足，见谅一下？”
“……好轻浮！”萩原研二大声说道：“小阵平长大后变成了糟糕的大人了？！”
“有吗？我觉得还好。”松田阵平大咧咧表示道：“比起我，明明你看起来才更糟糕吧？”
“你在对未成年说什么呢！”萩原研二不满极了，他抱怨道：“那个‘我’都不管的吗？”
萩原研二后面那句的抱怨，声音很小，但是松田阵平依旧听见了，他顿了一下。
卷发的成年男人轻笑道：“他才管不了我。”
萩原研二鼓了鼓脸，嘀咕道：“太没用了，那个‘我’。”
“是啊是啊。”26岁的松田阵平赞同道：“真没用啊，萩。”
“我感觉你在骂我诶？”
松田阵平没忍住大笑了起来，看起来总算是有了一些符合外表的情绪。
“我觉得小阵平才没用！”萩原研二说道：“连高一生的作业都做不来，太没用了！”
“谁说我做不来？”松田阵平也不高兴了，他反驳道：“只是我的方法显然不符合高一新生应该知道的知识面啊！”
“哈，急了吧！”萩原研二做了个鬼脸。
松田阵平无语地扶额：“我在和一个小鬼置什么气。”
他稍微正经了一点，换了个姿势坐着：“就和我刚才说得那样，让我离开很简单，和我告别就行了。”
“至于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虽然我没有什么经验，但是我直觉不需要太担心。”知道萩原研二会担心的事情，26岁的松田阵平解释道：“我们……姑且算是一个人吧？不是什么外在入侵的灵魂，我的存在并不会真的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只是现在的我明显比他强，所以压制住了他？”
“话是这么说，我个人的建议还是早点让他回来比较好。”26岁的松田阵平笑着道：“你怎么想？”
“我的话……当然希望小阵平早点恢复啦。”萩原研二诚实且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毕竟那才是我认识了这么久的亲友嘛。”
“但是你知道的，我向来比较贪心。”萩原研二弯起眼睛：“所以我也希望完成你的愿望。”
“你怎么还记着这一环？”松田阵平失笑。
“既然来了，怎么也得有点美好的回忆吧？”萩原研二表示道：“我相信小阵平不会介意我这么做的。”
“我的愿望啊……”26岁的松田阵平平和又温柔地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年轻友人，“已经实现了。”
萩原研二愣住了：“诶？”
“就算是死亡，也得向前看吧？那是属于我的过去，既然我都死了……我不后悔我生前的所有选择。”26岁的成年人直率地说道：“生者的事情交给生者，怎么也轮不到我插手吧？”
“……好帅哦！”萩原研二被这成年人的帅气吸引了注意，眼睛亮亮的，然后猛地晃晃脑袋反应过来：“不对，又被你带偏了——所以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啦？”
“秘密。”26岁的松田阵平伸手揉乱了萩原研二的直发：“别对大人的世界这么好奇啊，小鬼。”
26岁的松田阵平大笑着将笔丢给了16岁的萩原研二，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眼中的笑意蕴含着难以隐藏的怀念。
他的愿望？
死者不必在乎生者的世界，他所留下的执念，自然只有一件事了。
长达四年的思念和悲伤，在死亡的那一刻总算被按下了终止的按钮。
萩原研二抿唇，抓着那支笔，透着几分不忍，可还是决定尊重松田阵平的选择。所以16岁的萩原研二张开口，对着26岁的松田阵平说：“结束了，笔仙（小阵平）。再见。”
——啊啊。
——他终于和萩再一次地见面了。
——他终于好好地和萩说再见了。
达成心愿的26岁的松田阵平，闭上了眼睛。
“再见，萩。”
第25章
“……”
“…………”
“……小阵平？”萩原研二迟疑地喊了一声。
“……”松田阵平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面面相觑。
松田阵平：“为什么我还在？？”
萩原研二：“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的吧！”
松田阵平：“都说了我是第一次当笔仙！没经验！”
“说得好像我有什么经验一样！”萩原研二回答。
“你应该经验比我多吧？”松田阵平回答。
“啊？”
“你都看了这么多年鬼了——话说回来, 我在学校那会儿就想问了，什么情况？我不记得我认识的那个萩原能看见鬼啊？”
“真对不起啊我不是你认识的萩原！”萩原研二感觉自己的脾气又上来了。
我原来是脾气这么糟糕的人吗？萩原研二忍不住想到。
萩原研二又发现一个盲点：“所以你知道我能看见鬼？但是你在小阵平身体里的话应该看不见吧？”
参考细田和夏那边的笔仙的反应，萩原研二原本是得出过这样的结论的。毕竟当时她看不见柠檬, 所以毫无防备。
“明明是你先和我说一大堆的吧？又是笔仙又是鬼的。”
“什么啊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啊！”萩原研二回忆了一下，以他十几年的见鬼经验确定地说道：“我根本没有主动提过任何我能看见鬼的话！而且笔仙这种事情明明随便抓一个人都多少知道一点吧！”
“那就是你表现得太明显了！”松田阵平又说：“不提学校里那个混乱的情况, 之后你看那个叫细田的人的反应，还有你对我毫不意外的态度——所以那个‘我’还没有意识到？他这么蠢的吗。”
“就算是小阵平自己，也不能这么说小阵平！”萩原研二不满地抱怨道：“没有啦, 主要是和小阵平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少能看见吓我的幽灵……说起来我也很奇怪诶，为什么连幽灵妖怪都会避开小阵平？明明小阵平这么帅！”
“嘶……竟然还有妖怪，你的生活还挺精彩啊。”
“谢谢夸奖。”萩原研二竖起了大拇指。
两个人胡言乱语地说了一堆没有什么前后关联的话语, 不知道是哪句话结的尾，两个人突然沉默, 互相对视，然后就像是突然被戳中了什么笑点一样，看着对方的脸笑了出来。
萩原研二倒在床上, 眼睛弯弯：“什么啊，明明刚刚说得这么帅气，结果还有这么多问题没弄明白啊！你。”
“哈，彼此彼此，连你自己都有这么多问题不清楚, 而且说到底我到底是怎么被召唤过来的也没搞清楚吧？”松田阵平双手撑在身后，保持着盘腿的姿势微微后仰, 和坐在床上的萩原研二对上视线。
“所以甘心吗？带着这么多疑问离开的话, 感觉会很不爽吧……如果是小阵平的话。”萩原研二收回了脸上的笑容，但是因为刚刚笑起来的关系，嘴角还是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不甘心又怎么样？说到底死者本来就不能掺和生者的世界吧。”松田阵平看了眼天花板上内嵌的灯, 看得眼睛都有些晃眼了，就听到萩原研二开口的声音。
只有16岁、直率又天真的少年用着他特有的清朗磁性的声线说道：“不是还有我吗？”
26岁的成年人惊讶地看向说出这句话的高中生。
因为刚才的关系头发有些凌乱的少年歪了下头，在灯光下比平日里加深了色彩的紫色眼瞳认真地看着他。松田阵平因刚才直视灯光而略微模糊的视野在一点一点恢复，看着那张还不够成熟的属于少年的面孔带着张扬的笑容。
他重复道：“不是还有我吗？”
“你以为我的这份能力只是单纯的看见吗？”萩原研二将右手落在心脏的位置，自信地说道：“我的人生从未因为这份能力变得糟糕，而我却能因为这份特殊的力量，看到亡者的世界。我能看清他们的执念，他们的悲伤，他们还未完成的心愿。”
——就如圣子姐姐的等待，长井爷爷的陪伴，柠檬的守护。
萩原研二看到的太多太多。
“就像是我现在看到了你，小阵平。”萩原研二伸出了手：“你的疑问，你的不甘，你的执念——我都会帮你的。”
“或许亡者是不能插手生者的世界……但是作为生者的我，主动向你伸出手，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吧？”
“——小阵平？”
“还真是输给你了。”松田阵平闭眼低笑：“你还是老样子会说漂亮话啊。”
“我是很会说啦，但是我也总能办得到，不是吗？”萩原研二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看着那只带着茧的、熟悉的手握住了自己。
他好像隐约看到了此刻少年的身体中，浮现着的成熟青年的灵魂。
“所以，只需要相信我就好了，小阵平。”萩原研二轻快地说道：“我们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我负责我更擅长的事情，小阵平只需要去做自己高兴的事情就好了。”
松田阵平垂下眼挡住了眼中透出的情感，笑着喃喃道：“还真是、会说漂亮话啊。”
萩原研二笑嘻嘻地松开手，躺在床上盖好被子：“那么，所有疑问都能到明天再说吧。”
松田阵平：“嗯？”
萩原研二：“你忘记了吗，我们明天还要上学呢！”
松田阵平：“……嗯？”
萩原研二：“你想什么呢，别以为是成年人了就可以放弃学业！我们又没有生病，妈妈是不会帮我们请假的。而且两个人一起生病也太奇怪了吧。”
“啊，别想逃课，我们才刚开学！我不想变成老师眼中的坏学生！会被盯上的！很麻烦！”
就算是26岁的成熟男人，借住在了高中生的身体之中，也是不能随便就丢弃学业的！
26岁的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在早上被萩原研二喊醒，换好校服麻木地走向成年人的地狱——高中校园。
“别这么不高兴啦，难得回一趟校园。”萩原研二走在他的身边，看着松田阵平苦大仇深的表情，忍不住笑道：“稍微放松一下表情？”
“现在才刚开学，大家都还不怎么熟悉对方，所以同学们也不是很了解小阵平，你不用太担心的。”
“……我好歹也上过一次高中。”松田阵平回答道。
有必要把我当成小孩安慰吗？
“唔，我还以为小阵平是担心老师问问题你回答不出来呢。”
“哈？你在小看谁？我好歹也是大学毕业了的吧！”
“不是小阵平你自己说的吗？自己的知识面不是高一生该会的？”萩原研二一顿：“啊，这么说起来……小阵平你竟然大学毕业了！好意外！”
松田阵平：“？”
日本的国情，高中毕业之后直接不念书进行就业的人不在少数。萩原研二原本还以为小阵平会在高中毕业之后就会去当拳击手呢。
“毕竟，小阵平你不是想和丈太郎叔叔一样成为职业拳击手吗？”萩原研二眨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啊，说起来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这段时间丈太郎叔叔不在家，就是去参加比赛了来着。”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沉默了几秒之后，露出了怀疑的表情：“他都多大了，身体撑着住吗？”
“啧啧，担心叔叔直接说就好啦。”萩原研二回忆道：“叔叔一直都有进行科学锻炼，身边也有专门的理疗师。虽然这么多年下来的确留下不少伤啦……叔叔的确也有计划可以退役了，毕竟年龄也要四十了，反应速度和力量也的确是下降了。”
“这样啊……”松田阵平勾勾唇：“干得还不赖嘛，那老头。”
“所以小阵平呢？没去当拳击手吗？”哪怕刚才松田阵平没有说过什么话，但是萩原研二还是从他的反应猜到了这个答案。
松田阵平擅长的东西并不少，就算不去当拳击手，也肯定能很好的生活。但……小阵平不是一直很喜欢叔叔吗？好意外哦。
“你呢？将来想做什么？”松田阵平反而问道。
“我？怎么突然就变成说我了……唔，我没想好啦。”萩原研二认真回答道：“以前的话，我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只要继承家里的修车厂就行了。”
“但是你知道的，修车厂倒闭了，所以我的未来计划直接破产啦！”萩原研二故作老成地叹口气。
“我一直没怎么考虑过未来的事情，毕竟对我来说……还早嘛？距离高三还有三年呢，等到了高三再考虑也不迟。”
“这样啊……”
“我没什么特别的偏好，能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的确很好。但是我做什么都能做得不错嘛！所以我可以选择的方向有很多哦，所以我不着急啦。毕竟职业和兴趣是两回事，得考虑清楚呢。而且我比较希望那份工作……不会破产比较好吧？”
“你说得没错，你的选择很多。萩。”
“……竟然没有趁机损我？”萩原研二惊讶地回过头：“这就是成熟的社会人吗？”
“夸你你还不乐意了啊！”松田阵平伸手揉乱了萩原研二的头发：“混蛋小鬼！”
“啊啊——发型乱掉了！！话说从昨天晚上你就喜欢动手动脚的！你果然在嫉妒我的直发吧！混蛋卷毛！！”
“哈？谁会嫉妒你啊！幼稚的高中生！！”
“会和高中生吵架的人也成熟不到哪里去吧！！”
校门口，所有的同学都有意识的避开了这一块危险区域。以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为圆形，周围一圈都没有任何生物、以及非生物的存在。
休息一晚上差不多恢复了身体的细田和夏在看到两位好心的同学后，原本想主动打招呼的想法，在看到这一幕之后，默默放弃了。
原来，萩原同学和松田同学，是这种性格吗？细田和夏不是很懂，但是非常尊重。
……果然，还是高中生呢。
第26章
就如萩原研二所说, 现在刚开学一个月不到，大家对于互相的了解都还浮于表面。再加上萩原研二主动帮忙调节气氛，小声提醒班上同学的名字, 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松田阵平当然不能一次性记住一整个班的名字，但是他也是上过高中的人, 这些人脸对他来说不算是完全陌生的。
稍微回忆一下大概也能勉强将他们的性格匹配上。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老师的可能会出现的抽查——
“松田，你上来做一下。”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 敲了敲上面的数学题。
萩原研二瞬间低下了头，忍耐控制住自己的笑意。
他就知道会这样！
或许是小时候被霸凌的经历，让松田阵平很少会主动和人交流示好, 气质偏向并不受老师喜欢的“刺头”。
简单来说，就是给人一看就不会是好学生的画风。
而26岁的小阵平, 虽然也不是好学生啦——但身上透着一种很吸引别人注目的成熟感觉。明明脸还是那张脸，可是跟之前相比变得格外突出。比起普通的不好教育的刺头，看起来更像是什么极具魅力的危险分子, 但年轻的面孔又中和了这份危险，于是矛盾的反差，让人下意识就会看向他。
老师抽取学生回答问题的时候，大多时候就看一个眼缘，看到是谁了, 就会选择谁。
这已经是松田阵平今天第四次被老师叫起来了。
下课之后，萩原研二凑过去, 忍笑道：“还真受老师欢迎啊, 小阵平？”
“你就只会看我笑话是吧？”松田阵平啧了一声，看起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特殊，还嘀咕道：“我记得我那会儿他们也没这么针对我啊？”
“是啊, 为什么呢~”萩原研二笑嘻嘻地调侃道：“一定是小阵平长得太帅了，所以老师也忍不住盯着你看啦~”
松田阵平一点也不觉得害臊，很自然接受了并且回答：“谢谢夸奖，我也觉得我很帅。”
“长大的小阵平，终于会使用自己的脸了，我好感动。”听到这话，萩原研二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但最受欢迎的果然还是你吧？”松田阵平指了指周围看这边的几位女同学：“在看你哦，大明星。”
萩原研二捧着脸，嘴角扬起的弧度看起来要上天了。
还真好哄啊。极具余裕的成年人有些好笑地看着高中生浅显易懂的反应，仔细去回忆自己年少时的友人。结果一回想，就发现自己当时其实是被哄的那个。
不是当时，准确的说，在一起长大的过程中，往往都是萩原研二放下台阶给松田阵平踩。
因为萩原研二是个相当不喜欢争执、且脾气好的人。
说是脾气好，不如说是因为良好的家庭环境，让萩原研二很擅长处理自己的负面情绪。
有时候的一些事，连松田阵平都觉得萩原研二应该生气，萩原研二却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他说：是因为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处理自己的负面情绪吧？或者说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在今天涌出来，我只是运气不好撞上了。我能感觉到，其中的不满不只是对我啦~毕竟我觉得我应该没那么糟糕吧？如果真的这么讨厌我的话，我也不会继续和他接触啦。那么，既然是陌生人，我就更没有必要生气了吧？
我是不会为了陌生人改变自己的，小阵平。萩原研二笑着回答道。
而现在，松田阵平仔细想了想，萩原当时这段话的意思，其实就是“他没有妈妈教育已经很可怜了，我没必要和他生气”的委婉说法。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大声反驳：“我才没有这种恶劣的想法啊！太过分了吧小阵平！！”
“嗯，我就是随口一说。”松田阵平敷衍地摆摆手。
“我会生气的哦？我真的会生气的哦？”萩原研二站在他的旁边，忍不住强调道。
“那我道歉？”
“……我感觉我要更生气了。”
“抱歉抱歉。”松田阵平移开视线，看起来更想笑了。
——萩原研二真的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但是在今天、准确的说是从昨天开始，就好像并不是了。
萩原研二不高兴了，顿时加快脚步往前走，和松田阵平隔了一两米的距离，而他鼓着脸的表情看起来今年只有三岁。
不对啊。萩原研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和小阵平待在一起，吃瘪的会是我？正常来说不应该是小阵平吗？！
这就是社会人的恐怖吗！太叫人震撼了，连松田阵平都长大了！！
“……不是，我在你眼中到底是什么形象？”松田阵平忍不住吐槽道。
“小孩子啊。”萩原研二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小阵平给人的感觉就是小孩子嘛。”
“不如说，小阵平变得这么成熟才叫我有点意外啦。”
“嗯，多亏了你。”
萩原研二迷茫地看了松田阵平一眼。
不过他们的目的地也已经到了，萩原研二不再是一副随意的模样，而是整理了一下衣服和仪表，认真地按了一下门铃，并且和松田阵平说道：“你在门口等我，大概半个小时。”
松田阵平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就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抬头，看到萩原研二认真地对着房间里鞠躬，脸上是感谢且尊敬的笑容。
松田阵平忍不住看了看门口的姓氏——他不记得自己和萩原研二小时候有和这种人有过什么接触。
今天放学时，萩原研二就说过他得去几个地方，松田阵平可以先回家。于是松田阵平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等萩原研二拜访了第三家的时候，松田阵平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弄清楚小阵平的具体情况啊。”萩原研二从兜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
松田阵平：“什么？”
“你的情况有些特殊，当时只有我说过不完整的召唤语，但是笔仙也的确出现并且被消灭了。”
“只是过程中我有短暂的失去意识，所以我并不确定那时候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刚刚拜访的那位是一位民学专家，他看不到幽灵，也没有什么力量，但是他对于幽灵鬼怪的猜测有很强的参考性。不过普通人大概就当成怪谈或者故事来看待啦。”
“我是十岁的时候以为他和我是一种人，所以有写信拜访过……嘛，虽然看不见，但的确帮了我很多呢。”
“我第一位拜访的是土居先生，是一位信仰神佛的佛学家。虽然大多数时候我都听不懂，但是每次拜访过他之后，都会觉得很放松。有种……唔，被治愈了的感觉？”
“我接下去要去拜访的是清水寺的巫女，她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因为身体不太好，所以最近被接回家好好照顾了。但是她的确是看得到幽灵的强大巫女，在以前给我过很多帮助呢！”
萩原研二摆摆手里的笔记本：“说不定我今天就能搞清楚小阵平身上的情况哦~”
对上松田阵平微微睁大显得惊讶的眼睛，萩原研二就像是偷吃了蜂蜜的棕熊一样眼睛弯弯，看起来相当骄傲。
“你该不会我真的只是被动接受，而不会主动出击吧？”萩原研二有些苦恼地说道：“巫女说我只有看得见的能力，像我这样身处在夹缝之中、却没有能力自保的人，是最容易遇到危险的。”
“既然早知道自己会遇到危险，我也不总是能做到面面俱到的，那么总得提前做点准备，不是吗？我才不是那种只会接受危险的笨蛋呢。”萩原研二笑着说道：“要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平安长这么大的？全靠我的演技吗。”
萩原研二原本以为松田阵平会感叹他一句厉害，却没有想到眼前有着成年人灵魂的好友，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这种诡异的安静让萩原研二有些不适和茫然，他抬起眼，带起了几分疑惑。
然而他没有想到，眼前的亲友用着低沉却又认真的声线和他说道：“辛苦了，萩。”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
半长发的少年茫然地眨眨眼：“……什么？”
明明只是极为普通的对话，但是萩原研二的语调却突兀的显得有些僵硬和迟缓，他像是没有听懂松田阵平说话的机器人一样，给出了最基础的回答。
萩原研二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有着天生的可怕的洞察力，善于观察，善于共情，家庭和睦，受人欢迎。
但是萩原研二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哪怕到了现在，也只是16岁的未成年。
他没有什么超能力，也没有什么魔法，他不是超级英雄。
他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人。是松田阵平的友人。
所以松田阵平察觉到了轻松的口吻下绝不轻松的过往。
萩原研二善于将困难变成简单，不代表他遇到的就不是困难了。
成年人伸手揉乱了那头漂亮的直发，温声说道：“所以你真的很厉害啊，萩原。”
明明前面两次都会打开松田阵平的手的萩原研二，现在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萩原研二使劲地眨了眨眼睛，他本就长了一张不做表情时就会显得忧郁的脸，此刻空白着一张脸，搭配此刻的神情看起来茫然又可怜。
“太作弊了……”大脑终于反应过来的萩原研二垂下眼，过长的刘海遮掩住了他的神情，萩原研二重复道：“太作弊了，小阵平……”
——突然说出这种话，他是真的会哭出来的哦！
“……不，明明已经是在哭了吧？”
“——这种时候就闭嘴啦松田！！”萩原研二吸了一下鼻子后超大声说道。
第27章
萩原研二没有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和其他人说过。
但是在更小的时候、在他没有意识到这需要隐藏的时候, 他曾经是和父母说过的。
当时父母流露出的神情，让萩原研二意识到——他或许不应该说。
因为……爸爸妈妈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的害怕。
妈妈近乎本能地下意识抱住了他, 以保护的姿态，防备地看向周围, 担心又恐惧地问道：“研二看到了什么？”
妈妈说：“研二不要害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而就在这一瞬间，可怕的幽灵张开了血盆大口, 咬住了妈妈的半边脑袋。
温柔的妈妈脸上留下粘稠的、黑色的血，五官扭曲，却依旧用着担忧紧张的神情看着他。
萩原研二慢慢地眨了下眼睛, 又一下。他和妈妈身后仿佛恶作剧成功露出非常张扬可怕的笑容的妖怪对上，在大脑一片空白的同时, 他又觉得自己的思维一片清晰。
爸爸没有露出惊恐的表情，没有看向受伤的妈妈，妈妈也没有露出痛苦的样子。
……啊, 只有我能看见。不能说，妈妈看不到，会担心的。
所以小小的萩原研二本能般地抬起手，指向旁边萩原千速小时候贴在墙壁上的动物贴纸：“看，怪物兔兔！”
而这个时候, 萩原千速超级不高兴地冲过来大声说道：“才不是怪物！兔兔明明超级可爱的！！”
萩原研二看着爸爸和妈妈都松了口气，没有责怪他乱说话, 只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太好了, 你真是吓到我了，研二。”
“不过我们还是带研二去一趟神社吧？我记得研二这几天不是有些没睡好吗。”萩原爸爸小声和萩原妈妈确认道：“不管怎么样，去神社也没有什么坏处……”
“工作没关系吗？”
“我工作本来就是为了家里, 为了工作而把你们丢下就是本末倒置了。亲爱的，别担心，我现在就去开车。”
不能说，不能说，他们会担心的。爸爸妈妈看不见，所以会比研二更害怕。
研二是超级男子汉，不能让妈妈难过。
于是这样的习惯化为了本能，萩原研二明白了自己的特殊，他选择了独自消化。
他可以将幽灵妖怪的恶作剧转化为同学朋友的打闹，在餐桌上不高兴地插着腰抱怨，说他们太过分了！吓死我了！以后再这样我就不和他们玩了！
爸爸妈妈就会温柔地安抚他，姐姐会在一边露出鬼脸，调侃说研二是胆小鬼。
研二才不是胆小鬼！研二超级勇敢的！萩原研二这么反驳了回去，说姐姐才是笨蛋，一点也不懂我！
于是餐桌上又变成了姐弟之间的日常打闹，爸爸妈妈就在一边笑着看着他们。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在认识松田阵平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
萩原研二并不觉得看得到鬼怪是什么过于糟糕的烦恼，甚至在借由这一点帮助了其他人之后，觉得自己超级酷。
所以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当一个人对他说辛苦了的时候，会是这么大的冲击。
可恶，帅哥的关心就这么具备冲击力吗！！
“……这是重点吗？”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加重了自己手上的力道。
“嗷——！！痛痛痛！你果然是对我的头发有意见吧小阵平！！”
“哈，是啊，我超嫉妒你的直发的！”
“我就知道——！！”
他们之间的氛围就没办法保持多久，没一会儿就会被另一个人打断。
萩原研二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在拜访完第五位认识的老师之后，还是没有往着回家的路走。
松田阵平：“还有？”
“啊，和这一边相关的已经拜访完啦，其他人都不在日本所以不方便联系。还有几个是今天没有行程，我得预约下个星期。”萩原研二随口回应道。
松田阵平：？
“嗯？我没说吗，早上叫你起床之前我已经电话联系过了。”萩原研二笑着将小笔记本晃了晃：“要不然没有预兆地突然上门打扰，也太失礼了吧？”
“……你认识的人，还真多啊。”
“谢谢夸奖~”萩原研二笑着说道：“其实其中真的能看到的人只有那位巫女，其他人里还有单纯写小说瞎编的……不过人都很不错，所以我觉得保持联系没有关系，我还能给他们提供一下灵感~”
“啊，我说你房间的有亲笔签名的小说是怎么来的，我明明记得你对这个没兴趣。”
“嘿嘿~”萩原研二又说道：“说起来啊，我国中那会儿，遇到了一位神神叨叨的占卜师，我确定她是看不见的，但是出乎意料，她的占卜和语言都挺准的……很厉害呢！”
“不过你不是说拜访完了吗？还不回去？”松田阵平问。
“这边是拜访完啦，只是我个人的私事啦。这次小阵平一起来吧。”萩原研二神神秘秘地说道。
大概走了十来分钟，松田阵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他们前一天刚刚走过的细田和夏的家。
松田阵平下意识地认为萩原研二是对那个女孩有好感，却没想到萩原研二毫不犹豫地往着细田家的旁边走去。
这是26岁的松田阵平并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他按照萩原研二的说法，跟在身后并没有脱离队伍。
他看着萩原研二按下门铃，在原地等了几分钟。
随后，门被打开，是一位慈祥的老奶奶。
这是谁？松田阵平有些疑惑。
而萩原研二已经扬起了笑容：“奶奶~是我哦，萩原，小和夏的同学~”
“……是你啊。”长井奶奶露出了惊讶又惊喜的表情。
“奶奶可以叫我研二哦~！”萩原研二双手合十，站在门口，用着一种不好意思的口吻说道：“上一次来拜访的时候，感觉奶奶家的点心好好吃，所以想去商店看看同款，结果完全没有找到！”
“所以厚着脸皮过来拜访，想问问奶奶那个点心是什么牌子呀？希望不会太打扰奶奶啦！”
“啊，进来吧，快进来。”长井奶奶笑着将两个少年迎进了房间，眼神温柔：“那是政雄……我的儿子买的，我也不太懂什么牌子，研二喜欢就多带一点回去吧。”
“诶？可以吗？”萩原研二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大方接受道：“谢谢奶奶！”
“说起来我刚好也有带小零食哦，是爸爸之前出差带回来的！”萩原研二从书包里拿出一小盒包装密封的小礼盒：“奶奶一定要收下，是我很喜欢的口味哦！”
“啊……”长井奶奶下意识就想拒绝，结果还没有开口就被萩原研二打断了。
“我奶奶也很喜欢这个味道的糕点呢，如果奶奶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带一些过来，我家里还有很多哦！”
萩原研二在长井家待了大概二十分钟，才拎着一大袋的点心笑容满面地离开，整个过程中长井奶奶被哄得几乎就没有落下过笑容。
离开前，萩原研二一如既往地对着门口的神龛鞠躬告别，而长井奶奶也和她看不见的长井爷爷站在门口一起目送他们离开。
“是个活泼的孩子呢，是吧，老头子。”
“是啊，不过都说了老太婆你不喜欢吃甜的，这不是也会被放着浪费吗！”
长井奶奶走回客厅的位置，看着桌面上的糕点，回想着少年离开时的笑容，想了想，拿起其中一块打开，简单地尝了尝之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啊……是咸的？”
“味道真不错啊，感觉老头子你应该也会喜欢吧。”这么说着，长井奶奶笑了笑，从礼盒之中拿出三份，摆放在了神龛面前。
长井爷爷哼笑了一声：“……什么啊，真是滑头的小子。”
而已经离开的萩原研二，对着松田阵平解释道：“上次为了柠檬的事情来拜访，我注意到奶奶不怎么爱吃那份点心啦，那份点心也快过保质期了。”
“但我想着奶奶应该不是不喜欢吃点心，只是不喜欢吃太甜的。如果浪费了孩子的心意奶奶也一定会难过的，但是附近来拜访的孩子喜欢的话，奶奶也会高兴的。”
松田阵平看着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奇怪的萩原研二——萩原研二就是这样的人，他总是会注意到其他人根本不在意的事情，从而主动上前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有时候被照顾的人，甚至不会意识到自己被萩原研二包容了。直到对方离开之后，才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平日里到底做了什么。
松田阵平哼笑了一声：“说得这么好听，其实你就是馋了吧？”
“才不是啦——！”萩原研二拖长了声音抱怨道。
第28章
“我已经整理了已知信息, 总之先确认最重要的一件事——就如你之前猜测的，你现在的状态，大概率是不会伤害到小阵平的。”
萩原研二拿着笔记本, 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一副认真的老师的模样。而床下坐着一个撑着下巴勉强做出了洗耳恭听态度的松田阵平。
“鉴于你没有小阵平的记忆, 那么等小阵平回来，极大可能也不会有你的记忆。你们就像是一个灵魂的现在和过去，只是因为意外导致了现状。”
萩原研二停顿了一下, 眼睛看向眼前的松田阵平，表情看起来有点迟疑、又有点跃跃欲试。
松田阵平可太熟悉他这个表情了，每次萩原研二有了什么坏点子的时候, 他都会是这个表情。
松田阵平是知名的刺头，哪怕萩原研二看起来再乖, 能和松田阵平玩得这么好的家伙，能是什么好孩子？
“你在想什么？”松田阵平直白地问了出来，没有一点委婉。
他和萩原研二之间最不需要的就是试探和犹豫。毕竟大多数时候, 萩原研二感兴趣的，松田阵平也不会没有兴趣。
萩原研二卖乖地眨眨眼，说道：“我就是在想……小阵平你是被笔仙召唤出来的前世，那我呢？”
“……嗯？”松田阵平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危险。
萩原研二显然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但还是非常大胆地一边眼神漂移、一边说道：“既然都有小阵平了, 那肯定也有我吧？如果我再召唤一次，是不是能把前世的我召唤出来？”
松田阵平：“你再说一遍。”
松田阵平的语气非常平淡, 甚至他嘴角的弧度都是往上的。但是这一瞬间, 萩原研二就像是夏天的时候突然被人往脖子倒了冰块一样，整个人都炸毛了。非常善于避开危险（但却总是向危险靠近）的少年立刻闭上嘴：“我开玩笑的！”
“这种玩笑可不好笑。”哪怕萩原研二做出了姿态，松田阵平也露出了不快的告诫态度。
“……好啦好啦, 别生气。”萩原研二双手合十看起来非常诚恳地道起了歉。
对于萩原研二的反应，松田阵平顿时气笑了。
他可太了解他家幼驯染的个性了，这家伙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危险性——准确的说，萩原研二知道危险，但是他就是有意无意地在追求这份刺激。
飙车是萩原研二先做的，微波炉是萩原研二提议拆的，吸烟喝酒是萩原研二先开始的，甚至在拆弹时，萩原研二也会因为觉得太热太麻烦而脱下。
过去不玩笔仙或者其他鬼神游戏，只是萩原研二并不觉得有趣。而现在有了感兴趣、好奇的点，萩原研二就会立刻激起想要尝试的欲望。
相较比规则，萩原研二其实更在意自己的心情和想法，只是他的体贴和高情商、以及乖孩子的表现还有松田阵平的对照，总叫人忽视这一点。
至于松田阵平？嗯，只能说彼此彼此。一旦萩原研二提议，松田阵平往往是第一个响应的。
因着醒来后看到的是过于年轻青涩的好友，松田阵平没有将已发生的未来迁怒到这个高中生身上。但是现在松田阵平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善良了——这个家伙，真的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啊！
还以为看得见鬼怪的特殊设定，让他变得更警惕……松田阵平猛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既然你认识这么多人，为什么在对笔仙的事情上，选择这样直接危险的方式？”松田阵平紧紧盯着萩原研二此刻的表情。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
“……哈。”松田阵平冷静地呼出一口气，勾着唇笑着说道：“我怎么差点忘记了你就是这种人呢。”
目前还只是高一年龄的小朋友炸毛了。
“小阵平你别这样笑……看起来好恐怖……！”
“呵，看得见妖怪的伟大的萩原研二大人也会有恐惧这种情绪？”
“……！”萩原研二僵住了。
糟了，好像真的惹大人小阵平生气了！
原本还只是做个样子的萩原研二立刻低头，诚恳地闭上眼睛：“非常抱歉，松田大人！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也不会再想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松田阵平：“哦，我不信。”
萩原研二：“小阵平——！”
松田阵平：“来，继续刚才的报告。”
萩原研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松田阵平的表情和反应，不再像是之前那样耍宝，认认真真解释了起来。
“生命是有灵魂的，也是的确有前世今生的。大多数时候，灵魂转世往往会带走前世的记忆。只是若有太深刻的执念，这份情感和执念，就会表现在现世的灵魂上。”
“一旦有特殊的外物影响，唤醒前世的记忆，现世的人格是有可能会被覆盖的。”
“但是小阵平你的情况，并不符合覆盖或者顶替，更像是……沉睡在一个身体里的两个人格？”萩原研二不知道怎么说出自己脑海之中格外抽象的解释，只能给出一个最简单清晰的比喻。
“虽然这么解释很奇怪啦……但感觉这么解释比较容易让你理解。”
萩原研二拿起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指引松田阵平去看。
“假设你们是两个人格，平日里都是你在沉睡，小阵平是主人格，因为意外情况你被唤醒，所以小阵平陷入了休眠。你们之间没有互相之间的记忆，但都各自拥有自己的记忆和身份。”
“……不过说实话，你的情况还是太特殊了。虽然勉强可以这么解释，但实际上并不真的是这种情况。”
“这些暂时略过不提，想要让我的小阵平回来，重点还是在你身上。”萩原研二放下笔：“前世影响现世，往往还是因为前世的执念。”
“所以，完成你的愿望，才是我们目前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因着刚才的事情，萩原研二现在的语调全然没有平日里的随意，看起来正经又严肃。
——还真是格外少见的表情。
萩原研二认真地问道：“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我可以帮上忙吗。”
松田阵平很清楚自己的愿望……如果真的是执念的关系。那他的执念也早该在前一天萩原研二拿起笔说再见的时候结束。
——该不会是因为，他见到的不是自己的萩、而是眼前的小鬼的原因吧？
不是，我原来也分得这么清吗？26岁的成熟大人陷入了沉思。还以为只有萩会那么小心眼来着。
萩原研二：“……我感觉你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东西。”
“别打扰我思考。”松田阵平冷静回怼。
还有点心虚的萩原研二：“……哦。”
萩原研二看着松田阵平冷静思考的态度，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安静地跪坐在原地。
他的心情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冷静平淡，他不愿意去想万一小阵平真的回不来的可能性，也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影响到眼前无辜的大人阵平。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行动而导致的。
萩原研二熟练地处理着自己升起的负面情绪以及不安，尽可能不往坏的方向思考，而是更积极地面对一切。
“总之，小阵平有什么想要做的吗？”萩原研二扬起爽朗的笑容：“我们可以每个都尝试一下。”
不知道是真的被瞒过了、还是早就看出了小朋友的外厉内荏，松田阵平并没有对此表示什么，而是说道：“让我想想。”
他是不可能为了所谓的什么“完成执念”，就让这个小鬼去做危险的事情的。
那么排除这个方向，他该怎么让另一个自己回来？说真的，他没有占据小孩身体的爱好。
松田阵平想起了今天萩原研二今天提到过的那些风俗学家或者别的专家——他总感觉萩这家伙还隐瞒了什么东西。
得到了敷衍回答的萩原研二没有回答，翻阅着自己的笔记本，然而他目前所看的几页全都是空白的，没有一个字。
但是他回忆起了今天拜访那位巫女时，对方所说的话。
【灵魂也是可以第二次被杀死的。】满头白发的巫女低垂着眉眼，用着悲悯平稳的声线说道：【若是想让一个灵魂最快的脱离躯身，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重新杀死他。】
【据你观察，你的这位朋友……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而笔仙最重要的规则，就是不能询问笔仙的死因。
萩原研二看着眼前的空白页面，担心会因为各种意外暴露，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这个最重要的情报书写上去。
为了松田阵平，而杀死另一个松田阵平，这是萩原研二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也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26岁的松田阵平……他还记得自己到底是如何死亡的吗？萩原研二仔细地回忆着这两天来对方的每一句话。
松田阵平知道自己是亡者，也明白生者和亡灵的世界不同，但是他从未提过自己死亡的细节。
小阵平的话，在他说出“不能问（死因）吧？”的时候，一定会反问“为什么”吧？
能大大方方说冷笑话，说自己是鬼的小阵平，却从未提过自己真正的死因。明明在后面的时候，小阵平很清楚笔仙离开的规则是告别啊！
松田阵平是知道笔仙的规则的！
萩原研二后仰，表情空白地看着天花板上内嵌的灯，在此刻有着非常沉重的想叹气的想法。
所以，他到底应该怎么做？
第29章
萩原研二忽视了一件事。
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最好的亲友，是个意识到油门的位置就会毫不犹豫踩下去的人。
松田阵平感受到了萩原研二的隐瞒，而他们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一起。萩原研二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松田阵平大多都很清楚。
就比如前一天，萩原研二到底去拜访了多少人, 其中最重要的又是谁。
萩原研二还是太过于年轻，对于成年后的好友了解还不够。
成年人多了太多时间和经验，对好友大多数时候没有防备的萩原研二, 就这么被忽悠了过去。
等萩原研二发现态度和表现与前两天没有区别的松田阵平突然就消失了，也是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反应过来。
谁会在低头专心拼模型的时候，分心反应过来说去上厕所的人是不是被厕所封印了啊。
一楼的妈妈看到萩原研二下来问有没有看到松田的时候, 萩原妈妈惊讶道：“嗯？阵平很早就出门了哦？他没有和你说吗。”
萩原研二：“……啊，我知道了, 谢谢妈妈！”
他立刻就套了件外套，直接冲了出去。
哪怕两个人没有交流，松田阵平没有提前和他说, 但是萩原研二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成熟的好友到底去了哪里。他们总是比谁都更了解对方。
小阵平只可能去做一件事。
——关于那位、萩原研二提过的，清水寺的强大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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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26岁的松田阵平到达这间萩原研二拜访过的房子时，正打算按下门铃，没想到门下一秒就被打开了。
是一位年轻穿着常服的女士，她大概大学生的年龄, 垂着眼对着松田阵平微微鞠躬，低声说道：“请跟我来。”
松田阵平跟在她的身后, 穿过空地上的小桥, 目光落在周围的装饰，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句真有钱啊。
这个房子的主人似乎早就猜到了松田阵平的到来，等他被请到单独的房间之后, 松田阵平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跪坐在房间正中央，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冥想的巫女。
虽未穿着巫女的服饰，但是那份清雅平和的气质，好似轻易能抚平拜访者的急切慌乱。
虽然松田阵平也没有多着急就是了。
在这样的长辈面前，就算是松田阵平也不太好大大咧咧地坐下，而是也认认真真跪坐在了另一边，低声表示：“打扰了。”
听到他开口，坐在面前的白发巫女才抬起眼，对着他微微点头：“我明白你的来意，你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
巫女示意松田阵平看向她身后供奉一般放置在桌面的半只葫芦，里面装着清水。
“喝下它，你就能短暂地看到你并不知晓的另一个世界。”
作为警察，应该有一定的警惕注意吃进口中的东西——不只是警察也应该注意这个。但是这位巫女是萩原研二所信任的人，也是萩原研二认证的好人，所以松田阵平毫不犹豫拿起了那瓢水。
水喝下去非常清冽冰凉，那一瞬间，松田阵平的大脑和思维清晰得不可思议。明明巫女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松田阵平本能地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安静地跪坐在原地，放松思维，这份力量引导着他的记忆回到了最初。
——那是，葬礼的那一天。
松田阵平不会忘记这一天，他看着眼前经过的甚至还记不清名字的同事，萩原家的亲戚。大脑放空的时候，并没有别人以为的失去了亲友的悲伤崩溃。
他甚至感觉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感觉松田阵平参加的好像不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的葬礼，只是普通的什么聚会。他甚至还在心里点评葬礼上摆放着的遗照太正常了，萩知道了肯定会抱怨一点惊喜感都没有，没有把他的帅气拍出来。
就好像萩原研二没有死亡，会突然从棺材之中推开蹦出来，笑嘻嘻说自己只是在恶作剧，在开玩笑。
“什么嘛！为什么遗照选择了这一张！把我拍得一点也不帅气！”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原本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松田阵平猛地僵住了。
这依旧是回忆，松田阵平并没有回到现实——可是，他也的的确确在这份属于自己的回忆之中，犹如幻听一般，听到了那含着抱怨的熟悉声音。
不用回头，不用睁眼，不用思考。松田阵平轻而易举分辨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姐姐别哭啦，你总说我哭起来丑，明明我们也没有什么差别嘛。妈妈也是，你不是才刚生病吗？赶紧回去休息啦。”
“……呜哇，这不是高桥警官吗？看起来怎么突然老了十几岁！会提前秃头的哦！虽然现在头发好像还没有多少了！”
萩原研二把每一个上前送花的人都点评了过去，带着轻快不着调的调侃。好像现在不是他的葬礼，而是和过去没有任何区别的联谊。
很快就轮到了松田阵平，松田阵平还想着萩原研二能说出什么来。却没想到整个仪式结束，萩原研二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
唯独从风中隐约飘来了一句，仿佛只是错觉一般的：“……对不起。”
松田阵平无法控制自己在回忆之中的行动，因为这是属于他的过去，他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
但是原本以为的独自一人，身边却多了一个总是喋喋不休的幽灵，记忆一下子就变得热闹了很多。
“小阵平看起来好凶——会吓到同事的啦！”
“葬礼都结束啦，别穿黑色啦，看起来太单调了吧小阵平——”
“不要熬夜啦，都有黑眼圈了，对自己的帅脸好一点啊松田！”
萩原研二的喋喋不休终止于松田阵平问萩原千速要来了萩原研二的电话卡。
萩原研二安静了好久，直到松田阵平在拿到电话卡后，给那个已经不再会被人使用的号码发送了第一条简讯。
【今天食堂烧了厚蛋烧，我觉得你应该挺喜欢的？】
“……嗯，我很喜欢哦。我记得小阵平也很喜欢吧！”
【晚上没想好吃什么，所以出门走了走，刚好走到了平时我们经常去的那家烧烤。】
“加班太晚啦！辛苦啦，小阵平！嗯嗯，不过晚上吃烧烤啊，不错的选择！”
【出了新品，这个味道我不太喜欢。】
“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这个味道啦！不过偶尔尝试一下新鲜的事物也不错，对吧？所以下次我们不点这个了！”
【早上好。】
“早上好哦~~！小阵平！”
【刚刚有人问我在和谁发消息，难道是女朋友。结果我还没有回答，长尾就一脸难看地把人拉走了。没必要吧？】
“我们明明是最好的亲友~~哼哼，这是在夸我们关系好吧！主要还是小阵平你的表情吓到人啦，明明是一张帅脸……”
【……】
“……”
【反正也没人看得到，稍微说一下没关系吧？我觉得他们的担心根本没必要，也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我其实，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什么……感觉？】
“看到了哦，我有看到哦！我有一直看着啦！”
【大概是没什么真实感吧？】
“……”
“嗯！因为研二酱一直都在嘛！”
【早上好。】
“早上好~！今天天气真不错呢，小阵平！”
【啧，才注意到食堂换人了，我还是喜欢之前那个。】
“因为小阵平其实很念旧嘛，一旦养成了习惯就会很难改掉。”
【出勤的时候不小心把墨镜弄坏了，有点不太习惯，所以干脆请了个假去买。结果发现这个款式已经换新了，最后还是买了材料自己上手修了。】
“不愧是小阵平！不过这个墨镜的款式早就过时啦！可恶，完全是被你的脸撑起来了！”
【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你的生日？那就祝你生日快乐。没有蛋糕，我没那么喜欢甜品，就没买。】
“诶？时间这么快的吗？我又老了一岁——呜额，我被刺伤了！没关系，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吃蛋糕啦！原谅你了，小阵平。”
【回了趟老家，刚好遇到了千速姐，明明以前好像经常能碰见，结果现在也没什么联系了。】
“嗯嗯，毕竟小阵平的性格也不会主动去联络关系嘛，很正常啦。不过姐姐啊……”
【千速姐还是老样子，不过看起来挺勉强的，我还是少在她面前露面好了。】
“别担心啦，姐姐才没有那么脆弱，如果知道小阵平是因为这种原因不找她的，她会很生气的哦！”
【遇到了高中同学，他们问我你去哪了，怎么没和我一起。我实话说了，他们立刻和我道歉了。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样。】
“我也不喜欢！高中啊……好怀念哦。”
【来了个新人，感觉和你挺像的，很快就和科室里的其他人打好关系了。】
“哪里像了！！明明研二酱帅气一百倍！”
【我和伊达见了一面，他支支吾吾地想安慰我，结果最后什么都没憋出来，把我拉去喝酒了。】
“是啊，然后喝醉了还是后辈送回家的！太狼狈了！小阵平！”
【萩。】
“我在哦！小阵平！”
【总局在今天收到了一个只印着“3”的传真，其他警察认为只是一个恶作剧，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我也是，感觉恶寒了一下。”
【结果又一年过了，时间还真快啊。】
“是啊是啊，小阵平又长大了一岁呢！”
【附近的那家便利店关了，说真的，这个牌子的烟还挺不好买的。】
“抽烟对身体不好啦！而且不好买就换牌子嘛，其实我也没有这么喜欢，只是顺便买的而已啦……”
【对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学会抽烟了？嗯，现在你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啦。”
【发简讯好像真的很容易被误会啊，每次来新人都会好奇我到底是在给谁发，又不敢直接问我。】
“恶趣味诶，其他人怎么会觉得小阵平你不擅长开玩笑呢！明明总是喜欢说冷笑话。”
【看他们的表情，偶尔觉得还蛮有趣的。这么说好像有点过分了，我道个歉。】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也会有这种想法，所以刚才的道歉收回。】
“嗯嗯，我也一样，不愧是小阵平！”
【今天总局又收到了阿拉伯数字，这次是“2”，啧，怎么感觉更像倒计时了。】
“倒计时啊……感觉很不妙诶！”
【马上，就可以给你复仇了。那天的约定，说好了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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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哭了？”被突然抱住的松田阵平以一种诡异的扭曲姿势侧过头, 盯着萩原研二看。
“才没有啊！”萩原研二猛地松开手，无语地看着眼前好像根本没有那根敏丨感神经的好友，吐槽道：“氛围完全没有了！”
“要什么氛围？现在已经够怪了。”松田阵平掰起手指数了数：“我上一秒还在教室, 一推开门教室跟被鬼掀了一样乱，结果我捡个笔的功夫, 眼前场景都换了。”
“我穿越了？”松田阵平冷静地问道。
“恭喜你，的确穿越到了三天后呢！小阵平。”萩原研二微笑着在一边小海豹一样鼓起了掌。
松田阵平没忍住踢了一下不着调的好友：“别开玩笑了，现在怎么可能——等等？你来真的？恶作剧？还是别的什么？”
“非常遗憾地通知您, 松田先生。是事实哦。”
松田阵平被萩原研二耍过很多次，但是这一次的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他虽然并不是很想相信, 但看起来不得不相信萩原研二所说的。
毕竟，就算是他低血糖眼睛一闭一睁, 也不至于出现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中吧？最重要的是萩那一副他好像死了的表情。
这可不像假的。
我还活着吧？16岁的松田阵平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手。哦，不痛，我果然死了。
“嗷！！！”萩原研二在一边嚎出声：“你捏的是我啊松田阵平！你当然不痛了！！”
“啊, 抱歉。”
“我看到你笑了哦？我真的看到了！你明明是故意的吧松田！！”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萩原研二毫不犹豫。
松田阵平也点头：“嗯对，我是。”
萩原研二大怒：“你果然是故意的！！”
松田阵平：“所以发生了什么？”
萩原研二：“……”
“啧，果然套不出来吗。”松田阵平抱着手，眼睛微微眯起。萩原研二有注意过大阵平和小阵平的区别, 明明是同一具身体，但是大阵平上号的时候, 眼睛颜色会比小阵平深一些。
“不用套话啦, 你想知道直接问就可以了，我又不会真的瞒你。”
“所以又不高兴了？”松田阵平瞥了萩原研二一眼：“真该让其他人来看看，到底他们为什么会觉得你情绪稳定啊？”
萩原研二有些莫名其妙：“我哪里不稳定了？”
“其他人情绪产生波动至少是发生了什么, 有点预兆，但是你这边就很突然。和你好好吃着饭，结果下一秒你突然就不想吃了，结果导致下午饿肚子。一起去唱k，结果唱到一半进厕所人就失踪了，还得在门口蹲到你——”
别的事情也就算了，萩原研二偶尔的失联真的很过分。这个年代没有联系手段，往往都是依靠家里的座机。这就导致萩原研二消失的时候，其他人必须打乱行程去找他。
而这种时候，因此受害频率最高的，就是每回都会被萩原研二拉着一起参加的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额角落下一滴冷汗：“……我有这么过分吗？”
虽然松田阵平说的的确是事实，但是……好吧，他得承认是有些过分了。哪怕他有能力解决处理别人因他产生的不满，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过这些事。最重要的是，不是每个人都会高频率地跟他待在一起。所以在其他人的眼中，萩原研二只是偶尔的偶尔才会有些不靠谱。大多数时候都是可靠的形象。
对于开始忏悔的好友，占据道德高地的松田阵平居高临下（心理层面，而非现实层面）地抱起双臂，开口道：“之前我不问，是觉得你有数，而且看起来不是什么真的让你感觉苦手、不能应对的事情。所以我没打算着急，但是现在我要知道真相。”
如果察觉到萩原研二隐瞒的事情对他自己来说有危险，很麻烦，不好对付——松田阵平会第一时间就冲上去问怎么了。
偏偏每一次，萩原研二显露出的情绪，就像是被邻居家不懂事的小男孩恶作剧了一样无奈。松田阵平自然不会去强行追问。
但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松田阵平也没必要继续保持和萩原研二之间的默契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想起两人之前默认的比赛，哪怕现状是这样，从并不深刻的忏悔之中恢复的萩原研二，还是能用较为轻松的口吻笑着道：“所以小阵平打算认输了？”
——在猜萩原研二的秘密这件事上。
“没有。”卷发的少年并不善于应对激将法，每次都会被激。可是这一次，他看起来格外冷静地分析道：“其他人情绪产生变化，我都能看到发生了什么。”
“就像因为我吃了千速的布丁，千速就会忍不住想揍我。拆坏了微波炉，我爸也会生气。这些都有前后因果，也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就像是你自己说的，你情绪大多数时候都是稳定的……说实话我并不否认。所以会导致你的情绪产生起伏的，只有看不见的东西吧？”
卷发的少年眼神一厉：“在加上你偶尔的眼神变化，果然啊——”
萩原研二不知道自己是期待还是恐慌，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指出他看得见……
“你精神有问题，看见幻觉了吧，萩。”松田阵平冷静地说出了结论。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冷笑一声：“这一次我的生气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也有前后原因了，松田同学。”
啊，敬语。松田阵平眨眨眼，丝毫不觉得心虚地想道：玩笑开过了？
松田阵平拦住了打算走人的萩原研二：“开个玩笑——但是普通人都会理所当然这么想吧？”
“莫名其妙的情绪起伏，偶尔幻听幻视一样的症状，走神还很严重。”松田阵平吐槽道：“要不是我相信你精神很健康，我真的会抓你去医院看看的。”
这个年代的精神病院并不普及，导致自丨杀率极高。能说出这种话，松田阵平是真的相当关心萩原研二，也听得出来是真的去查过资料了的。
“……还真是谢谢关心啊？”萩原研二停下脚步，默默把自己塞到了一个阴暗的小角落之中：“怎么听起来我好像真的有病？”
这回轮到松田阵平慌了：“喂，你别真的把自己带进去了啊！”
“所以真正的结论是什么？松田。”
“……啊。”松田阵平下意识想移开眼睛，但是还是坚持地看向了萩原研二的眼睛，不再和刚才的耍宝一样，松田阵平认真地说道：“看不见的东西，除了那些，也就没有了吧？”
“幽灵鬼神……之类的。”松田阵平沉下眼睛：“从小到大，你对这些都挺忌讳的。”
只是作为一个科学世界观长大的人，很难直接将方向对准这边。偶尔有猜测，萩原研二也能打诨插科地让人略过忽视。
以及，松田阵平是单亲爸爸带大的。这个家庭氛围，以及从小接触的都是拳击教室的那些人。话题之中天然就不会出现灵异，松田阵平最开始的世界里几乎不存在鬼怪。所以自然更难以联想了。
萩原研二想象过无数次自己的秘密被拆穿、被点明的时刻。
但是当这一刻真正出现的时候，果然还是……不一样。
不同于26岁的松田阵平因为自己的身份关系天然就可以意识到答案，也不同于父母和姐姐的关心。
“……”
“…………”
萩原研二久久没有开口，久到松田阵平都忍不住开口道：“你至少给个回应啊？”
“我到底是猜对了还是猜错——不，我不觉得我会猜错……”
“我只是觉得、”萩原研二顿了一顿，摇了摇头，又改口说道：“我只是突然意识到。”
身姿颀长的少年从原本狭窄的阴暗角落站起身，因着刚才的一系列动作，头发略显凌乱，几根被汗水浸湿的额发贴在额前。
大开的门外落下的夕阳余晖照射进房间里，落在萩原研二的身上，那双隐隐散发着光彩的紫色眼瞳对准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萩原研二弯起了眼睛，并没有完全遮掩眼中的神色，他直白地说出了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原来，被人知道这件事……是这么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不过这样一来，我唯一剩下的秘密，也被小阵平你揭开了呢！”萩原研二微微歪了下头：“在漫画之中，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来一句……”
半长发的少年耍帅一般的伸出手，他的身后是橘黄色的光影，让他的面孔略微显得模糊，也让那双眼中本就存在着的非人感越发强烈明晰。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小阵平。”
松田阵平眼睛微微睁大，看着眼前认识了多年的好友，开口说道：“所以你告诉我，上个月的布丁到底是不是你吃的。”
萩原研二：“……”
“可恶，我被千速追着揍了一个星期啊！！所以到底是不是你！说好没有秘密的呢！”
“姐姐如果知道你直接叫她名字会不高兴的哦。”
“别转移话题！”
“好吧……其实啊，我突然觉得，就算是好亲友，之间果然也应该留一点秘密吧？你觉得呢，小阵平。”
“呵呵呵，你这个反应……布丁贼果然是你啊！”
“才不是！我才没有偷吃！明明是正大光明地污蔑给了小阵平！”
“你给我站住！萩原研二！！”
“在别人家跑来跑去大喊大叫也太失礼了！！”
“你给我站住我就不会失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