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校舍作为废弃已久的教学楼, 太久未曾维修，木质的地板似乎被时间腐蚀，踩起来总是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在过于安静的夜晚格外明晰。
地面覆盖着一层太久没有人清理而落下的灰尘，木质地板上凌乱的脚步, 似乎是可以找到走散同学的线索。
温度似乎变得更低了。
萩原研二不着痕迹地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直关注着周围的情况。
旧校舍的门甚至还是日式的纸质拉门，教室里甚至还随意摆放着老式的课桌椅, 都是棕色的木质材质，和现在的用金属作为支撑的课桌椅截然不同。
若不是在这样的氛围下，萩原研二其实很乐意感受一下过去的教学楼的氛围。
“松田, 你确定这边是出口的方向吗。”萩原研二的声音打破了这片空间的死寂，一直在一旁作为同路者的那个人一路上过于安静, 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似乎未曾发出。
“……不是要找人吗。”卷发的那个存在指了指地面的脚印。
“可是我有点害怕诶。”明明说着害怕的话语，萩原研二叹了口气：“总觉得下一秒肩膀上就会多出一只手。”
“或者回过头发现身后其实一直跟着一个人，只是一直是和我贴着一起走, 一样的节奏和一样的脚步声，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发现。”
“要不然就是突然发出什么尖叫声，楼梯上流下一滩血，音乐教室突然响起钢琴的声音……唔，这里应该没有钢琴吧, 不过没有的话就更加恐怖了！”
“或者美术教室里的雕塑一直盯着你的方向啊，楼梯的数量多了一层, 卫生间的水流开始滴滴答答？”
“又或者是, 同行的人其实并不是原本的那个人——之类的发展？”
萩原研二用食指点了点脸颊，他直视着前方，语调带着几分轻快：“不过真是太好了, 毕竟还有你在我身边呢！如果你不在的话，我现在肯定已经害怕到逃跑了。”
透过破损屋顶落下的银白月光，有着一双紫色眼眸的少年认真又期待地说道：“你也是这么觉得吧？”
“如果不是呢？”那个人回答。
“诶——”半长发的少年鼓起脸：“那我会超级难过吧？”
“为什么？”
“为什么？”萩原研二重复，他弯起眼睛：“因为……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
就好像在游戏之中选择了正确答案后，代表好感度的锁扣打开发出的一声咔哒声响。明明四周依旧安静无声，但是萩原研二意识到自己找到了续接话题的方向。
关键词是朋友吗？萩原研二若有所思。
这个旧校舍很奇怪，从踏进来后没多久，萩原研二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其实普通的、可以交流的、有理智的幽灵才是最少见的。因为幽灵的时间和人类不同，而对于拥有执念的幽灵来说，这份执念又是最容易扭曲的。
有的幽灵会重复死亡前的行动，就如小学时候那个每天重复上吊的学姐。有的幽灵执念化魔，变成纯粹的无法交流的恶灵。
但是这个旧校舍，才刚进来，萩原研二就看到了数个明显有着理智，会交流会说话，没有直接恶意和攻击性的幽灵，甚至还能把外形变成同路的伙伴。
幽灵的行动会比人类的想法更加单纯直白。萩原研二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行动缘由，但是可以直观看到他们目前所做的事情。
将他们分散开，还特地化为松田阵平的模样——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就算是把他骗到另一个地方去杀，也应该有一个让他这么做的行动原因。
根据萩原研二的猜测，和他一起来的几位同学身边，说不定都跟着一只“变成了伙伴模样的幽灵”在。
那么意义是什么？共同点是什么？利用“松田阵平”的身份，是想做什么？
萩原研二一路试探，结果竟然是朋友这个单词吸引了这只伪装成好友的幽灵先生的注意。
于是萩原研二盯着身侧之人的表情，流露出担忧的表情：“你看起来好像有什么烦恼的样子，要和我聊聊吗？”
“作为朋友。”萩原研二强调道。
卷发的少年就如同僵硬的机器人一样，脖颈转动时都好像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声音一样——哪怕萩原研二知道根本不会有什么声音出现，那双死寂的蓝色眼瞳倒映出透出的月光，比一开始多了几分光彩。
“朋友……对了。”伪装的幽灵先生说道：“我有一个朋友。”
萩原研二做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
“烦恼啊……”卷发的少年轻缓地说道：“那个人——我想和那个人做一辈子的朋友，所以我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把她约到了这里。”
萩原研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卷发少年原本帅气的五官就像是闪屏的电视屏幕一般，突然卡顿了起来。犹如被浓硫酸泼过的腐肉一般，大块大块溶解的肉泥往下掉落。眼前面前称之为人形的存在咧开嘴角，恶鬼嬉笑喃喃，对准了萩原研二的方向：“我们、不是朋友吗？”
“为什么你现在的表情，也和她当时一样呢？”
萩原研二毫不犹豫，脚下不停当场就跑——他以为是有理智的幽灵，结果竟然是伪装的恶鬼，他看走眼了！！
果然不是所有能交流的幽灵都是好幽灵！
前方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手，她抓住了萩原研二的手臂，不等萩原研二反应，就赶紧把人拉进房间，低低说道：“嘘！”
萩原研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余光却依旧观察着此刻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孩。
棕色长发，只是侧脸也可以看出五官清秀漂亮，是可以评选班花校花的程度。但是问题是——这张脸很陌生，而且她穿着老式的校服，最早也得是十年前的校服款式了。
拉住萩原研二的少女一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确定那个恶鬼不在原地了之后，才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离开了！”
说完，她才抬起头看向萩原研二，眼里流露出担忧和关心：“你没事吧？”
萩原研二只字不提自己的发现，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紧张，听到少女这么说，立刻松了口气，他拍拍胸口：“……那个存在到底是什么？太可怕了……谢谢你，我没事，多亏你救了我！”
说完这些，萩原研二才后知后觉一般地问道：“说起来你是……？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刚刚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好恐怖！！”
“我的名字是和田彩希。”少女轻柔地安抚道：“至于刚才那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垂下眼：“我是来赴约的……但是我在这里等了好久，约我来的那个人都没有来。”
这么说着的少女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苦恼和担忧：“我很担心他过来的时候找不到我，所以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这样啊。”萩原研二若有所思。
“你呢？你这么晚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和田彩希问道。
“唔，说起来你有见到看见其他人吗？”萩原研二问道：“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但是我们走散了……”
“啊，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我只看到你一个人……”和田彩希回答。
“这样啊……”萩原研二失落地垂下眼。
“不过这里还是太危险了，我们果然还是离开这里吧？”萩原研二试探地问道。
但和田彩希果断摇了摇头：“不行，如果小室君来了没找到我的话，肯定会很担心的。”
“这样啊……”萩原研二指了指门口的位置：“那我去找找看我的朋友……？”
“当然可以，请小心。”和田彩希温柔地点点头。
【违和感。】
这是从踏进这里之后萩原研二就感受到的感觉。
明明旧校舍就这么大，为什么……从他和松田阵平以及同学们分散之后，他就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了？不论是尖叫声还是奔跑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小阵平明明知道他看得见，肯定不会主动和他分散开——为什么只是一回头，小阵平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所以他需要试探。
萩原研二胆子很大地离开了那个仿佛安全圈一样的房间，在踏出那一片区域之后，没多久，他果不其然又被肉泥一般的怪物注意到。
简直就像是过剧情时候的剧情杀，总会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打过的boss。
这位毁容恶灵同学就是这样的存在。
萩原研二抿唇，再第三次被和田彩希救下之后，总算是放弃了自己逃跑找人这件事。
关键点……果然是这位和田彩希同学啊。
萩原研二回忆起最开始问的问题，对着看起来懵懂迷茫的和田彩希问道：“说起来，小彩希可以和我说说那位小室君的事情吗？”
“当然可以。”和田彩希做出回忆的表情：“小室君是我的同班同学，平时不太爱说话，但是学习成绩很好，老师都很喜欢他。”
“尤其是化学老师，因为他很擅长做实验，所以经常被老师叫去实验室帮忙搬东西。”
“不过小室君不太擅长运动，体力很差劲。”
萩原研二听着和田彩希述说着那位小室君的细节，总觉得会在现在出现的名字肯定不会是单纯的无关的一个名字。
……该不会那个在外面开启大逃杀的恶灵先生，就是这位小室君吧？
和田彩希似乎对萩原研二没有什么防备心，不论萩原研二问了什么，她都会给出回答。
所以萩原研二大概弄清楚了和田彩希和小室的大概情况。
和田彩希和他的猜测差不多，是班上类似班花的受欢迎的角色，而小室是完全相反的设定。
虽然小室在老师眼中是优等生，但是日本校园的不丨良，对只会读书的“优等生”的恶意是非常明确的。
而只会读书不会社交的“优等生”更是如此。所以小室在班上的存在感很弱，明明成绩很好，但总是独自行动。
和田彩希和小室关系亲近的契机是一次考试，和田彩希问小室借了一块橡皮，然后和田彩希觉得小室是个好人，所以总在学习上麻烦小室。
而今天（对于和田彩希来说的今天），小室将和田彩希约了出来。
但是和田彩希一直都没有见到小室，所以她一直等到了现在。
……不，应该是见到了的。在她死亡之前。只是她不记得了。
萩原研二回忆起那位扮演了自家好友的恶灵先生所说的话语。
大多数时候，比起人类，幽灵反而是不会撒谎的存在，他们只会述说自己认知之中的答案。
其中，没有理智的恶灵是最不可能撒谎的存在。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多少理智了，所以只会凭借本能行动。
那么情况大概就是，小室认定自己和和田彩希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希望和和田彩希一直在一起。于是他约出了和田彩希，然后把和田彩希吓了一跳。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和田彩希和小室都死亡了。
【违和感。】
这就像是独立的空间，好像必须要解开和田彩希和小室之间的谜题，萩原研二才能离开一般。
【违和感。】
如果小室真的是那个恶灵，那么小室是见过和田彩希的，但为什么和田彩希没有这个概念，却在这片区域之中像是安全区一般的存在。小室对和田彩希的恶意如此明显，但是为什么他同样困在了此处。
【违和感。】
萩原研二头痛地按住了太阳穴的位置，直觉在对他发出预警，耳边仿佛传来尖锐的耳鸣，在打乱他的思绪。他的眼中倒映着面露担忧五官秀美的和田彩希，努力地回忆着他来到此处后所有的细节。
【“……等等？这里这么热闹的吗！”】
还未分散前好友的话语在萩原研二脑海之中闪现，萩原研二突然停住了按压太阳穴的手。
萩原研二开口问道：“说起来除了小室君外，小彩希有别的朋友吗？”
“诶？”似乎没有想到萩原研二会问这个问题，和田彩希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反应慢了一拍。
【找到了。】
萩原研二温和又平缓地问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和田彩希迟疑道：“我当然也有其他朋友？”
“嗯嗯，可以和我聊聊他们吗。”萩原研二笑着说道。
【“我听说啊，曾经有个学姐，在晚上被人约出来告白，结果第二天就失踪了。”】
这是提出邀约的那个人说过的话语。
虽然夜晚的鬼怪力量会变得强大，但是从一开始，萩原研二就看到了太多的幽灵。
小阵平也吐槽过怎么会这么热闹。但是传闻之中，只有一个人、一个学姐失踪，甚至都不是死亡。
那些幽灵穿着的都是十年前左右的老式校服，但都是同一个款式。而若是学校发生了数名学生死亡的消息，是很难将消息拦下的。
若是消息无误，至少在当时，真的就只是失踪了一位学姐，被约出来告白的学姐。
这些幽灵，萩原研二都没有在学校校区见过，都是停留在这个旧校舍的地缚灵。就像是圣子姐姐，她是病逝的，但依旧因为和儿子的约定留在了那个小公园。
地缚灵所束缚的“灵”从不只是死亡之地。
如果被约出来的和田彩希并非是在旧校舍的位置死亡的呢？
为什么这里停留了这么多属于旧校舍的地缚灵。
萩原研二听着和田彩希对他所说的话语，一心二用地进行着分析。
他从一开始就感到的违和就出自这里。
明明不论是在设定上还是现状上，占据上分的明明是小室，可是和田彩希却有着绝对安全区。小室的行动更像是驱赶着他来和和田彩希交流。
这个旧校舍最关键的“存在”，就是眼前的和田彩希。
其他的几位幽灵，刻意的分散，过于安静的环境，明显被隔离的空间。
要试探吗？要这么做吗？
试试看吧。就这么做吧。
“真的是这样吗？”萩原研二身上的气质突然就变了。
原本温顺和缓的神色染上了几分傲慢的无趣，加深色彩的紫色眼眸在昏暗的环境之中透出隐隐的荧光，萩原研二漫不经心地呼出一口气：“难道小彩希看不出来吗？他们明明没有把你当朋友诶。”
和田彩希：“……诶？”
“只是因为小彩希长得好看，又受欢迎，那些才不是真的朋友吧？”身材颀长的少年略微低下头，长睫遮掩了眼中的神色，垂落的刘海也落下了阴影。
“小彩希也一样吧，会和小室成为朋友也只是为了平时方便作业，不对吗？”
少年懒懒地说道：“毕竟学习好也就这个用处了啊，他长得这么丑，肯定没法入小彩希的眼吧？”
“……不对哦。”和田彩希轻轻说道：“我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明明是反驳的话语，但是就和一开始一般，眼前的少女从未流露出任何负面的情绪，不会有强烈的情绪，只会温顺的述说和解释。
“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有着一头棕发的美丽少女温柔地述说道：“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当我感到苦恼的时候，小室君会主动将作业借给我。”
“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当我想做一些实验的时候，小室君也会帮我去借化学材料。”
“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需要帮忙的时候，小室君也会将钱借给我。”
“因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当我好奇硫酸真的那么危险吗的时候，小室君也毫不犹豫地表现给我看呢。”
“但是我只是好奇，又不是真的想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啦。”和田彩希做出苦恼的表情，叹了口气：“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但是因为我们真的很要好，所以当小室君约我出来，哪怕他变得这么可怕，我也愿意赴约哦。我愿意一直一直等下去呀。”
【违和感。】
萩原研二善于共情，所以当他见到和田彩希这个存在的时候，他的直觉就一直在向他发出警告。
和田彩希，从头到尾都充斥着违和。
如此危险的现状，只有她是干净温柔的单纯模样。她是真的认为自己所说的都是正确的，她自身也是友好的。
她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宰。
她意识不到自己犯下的恶。
不只是这里的小室，还有其他萩原研二不知道具体情况的幽灵，他们应该都是因和田彩希诞生的受害者、加害者。
这片单独的空间属于和田彩希和小室。然而，说着“愿意赴约”的和田彩希，却完全没有给小室找到她的机会。
小室徘徊在“寻找和田彩希”这条永远不会到达终点的道路。
“真是令人感动的友情。”萩原研二说着自己都作呕的话语，紫色的眸中对准了眼前无知无畏的恶。
巫女婆婆曾经说过，世间存在一种恶灵，它们不是常规的恶灵。
常规的恶灵知晓自己所做为恶，但以执念为生，只有执念消除、或者自身被消除，才会消亡。
而有一种恶灵，它们对自身的恶无知无觉，所以表现出来，就如同普通的“灵”。
它们温顺，乖巧，干净，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区别。它们和普通的灵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执念。
停留在世间只是因为它们不是善灵，不可能成佛，又意识不到自己的恶，无法入地狱。所以无知无觉地在现世徘徊。
对付这样的恶灵，只有让它们自身动摇，才有胜利的机会。
巫女婆婆，明明你说这很少见的，但是我遇到了啊……
所以，我应该怎么做啊。我可不觉得我能让她动摇啊。
心中的郁结并不影响萩原研二口中吐出的音节，那双暗紫的眼眸透彻干净，却不动声色的显露出双眼主人都没有意识到的引诱。这份矛盾和特殊，牢牢抓住了恶灵的所有注意。
他说：“那我有这个荣幸成为小彩希的朋友吗？”
恶灵一时恍神，下意识回答道：“……当然，我很愿意。”
“太好了。”代表着地狱本身的紫色眼眸弯起漂亮的弧度，他用着轻快又温和的口吻，期待地说道：“那么，你愿意为了我下地狱吗，小彩希。”
那抹妖冶的紫色对恶灵投以注视，眸中笑意清浅又愉快，就好像说着“今日天气真好，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吗？”一样。
无知无觉的恶灵，在这一瞬间，动摇了。
——地狱，同样为她打开了大门。
第42章
仿佛尖锐凶器刺入玻璃一般, 萩原研二听到了清脆的破裂声音。
这是一个单独的结界，属于和田彩希和小室，所以萩原研二只能看到这两个存在, 听不见、也找不到其他人。
从刚才起，和田彩希口中就有了太多对朋友这个概念的话语。
因为他们是朋友, 所以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既然如此，关键点必然也就是这个“朋友”。
所以萩原研二将自己的身份也变成和田彩希的朋友。
既然我也是你的朋友——你也一定愿意的吧？为我（朋友）付出一切。
为了我而下地狱。你一定是愿意的，对吧？
不论和田彩希是真的认为作为朋友需要答应这一件事, 还是意识到下地狱是绝对不应该去做的对自身来说的“恶”，从而意识到自己过去的“恶”，她那一瞬间的动摇都是无法反驳的。
只要这一瞬间的动摇就足够了, 当地狱为她打开大门，逃离了审判的恶灵终究还是被地狱的阴影抓住了。
萩原研二从小就吐槽过, 如果说松田阵平和平时一样是被排挤，那他也和在现实之中一样，在世界的另一面, 他也是被鬼怪所“喜欢”的。萩原研二总是最受欢迎的那个。
萩原研二从没有意识到，真实的原因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吸引非人的陷阱，是引诱恶灵前往地狱进行审判的路标。
此时此刻，萩原研二能看到透明的界限越发明晰, 裂缝越来越大。而后黑色的、可怖的无数只手从和田彩希的身后浮现，萩原研二看不到它们出现的具体位置, 只能看到它们扑向了看起来依旧无辜温顺的和田彩希。
它们抓住了和田彩希, 化为了污秽的黑泥，溶解着恶灵的身躯。甚至在这个时候，和田彩希都是那副茫然单纯的模样, 甚至还在开口喃喃：“……萩原君？”
萩原研二微微敛眉，长睫落下遮掩住眼中的余光，带着并不深刻的怜悯和冷淡，平缓的音节从他口中吐出。
“我可从来没有对你自我介绍过啊，小彩希。”
萩原研二站在原地，他注视着眼前奇诡的画面，当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时，五官显现的距离感就会叫人感到锋锐危险。他站在交界之处，只要他选择向前一步就能踏入另一个世界。
一只手在这一刻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踏入本和他无关的损坏结界，毫不犹豫将萩原研二往后一扯：“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萩。”
原本低垂着眼的半长发少年突然睁大了眼睛，死寂空无的眼中浮现出属于少年人的莹润，萩原研二顺从着这份力道被拉着往外走了两步，表情还带着几分没有回神的空虚茫然。
“……小阵平？”
“是我。”卷发的少年皱着眉，开口解释道：“突然一下你们人全没了，我在这绕了好几圈了都没见到人，结果你刚才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你有看见其他人吗？萩。”
“——小阵平？真的小阵平？不是假的松田？”萩原研二眼睛亮亮的，他抬起手，“啪叽”一声就拍在了眼前卷发少年的脸上，还顺着用力挤压了两下。
萩原研二超级感动地眨眨眼睛，表情就像是看到松田阵平上天飞了一样：“呜哇——是没有毁容的小阵平！！你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了！！这么帅气的脸被毁掉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突然就被两巴掌暴击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咬牙切齿：“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哎呀”了一声，他把手往身后藏，无视了自家好友脸上对称的两个手掌的红印。
可惜就算如此，他也没有躲过好友的一下拳头。
脑袋顶着一个包的萩原研二和脸上多了两个红印的松田阵平，开始确定互相之间的情况。
松田阵平这边的情况就是，一回神人全没了，所以他绕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人。
萩原研二这边就相当精彩了，发生了各式各样的事情：“总之……就算没下地狱，也绝对没力量支撑了这个结界了，现在找找的话……”
“啊！小川！！”萩原研二指着趴在走廊上明显昏迷的同学叫了出来。
松田阵平眼睛微微睁大：“……明明刚才还没人的！”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一路捡人，终于把人都找齐了。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等了好一会儿，见他们都没有醒来的意思，干脆地借用了距离最近的便利店的电话喊了救护车。
“算是一个教训了。”萩原研二吐槽道：“对他们来说，应该不会乐意再来第二次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在第一时间，萩原研二就向可靠的巫女婆婆寻求了帮助。
而巫女婆婆来到现场表示，比起找她，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找警察。
萩原研二：？
巫女婆婆：“你看到的并不是完整的恶灵，否则你也没有那么容易逃脱成功。”
“你遇到的，只是她的一部分而已。”
萩原研二一下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萩原研二只遭遇了其中的一个结界，而巫女婆婆表示这几个晕倒的同学其实也遇到了不同的“和田彩希”。
萩原研二遇到的是“和田彩希和小室”的故事，其他同学遇到的就是应该剩下的那几个灵和和田彩希的故事。
“以你所看到的情况来说，小室的恶意更强，但是却被和田彩希压制。”巫女婆婆反问道：“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吗？”
因为暂时不清楚其他的幽灵的故事，仅仅以小室的这个故事作为参考——为什么和田彩希会这么强，压制住其他的恶灵，不被（小室）找到？
萩原研二口中的音节几乎是挤出来的：“……她的尸体，就埋在那里？”
巫女婆婆再度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几位同学，平静说道：“他们明天就会醒来的，这几天他们的身体可能会有些虚弱，不用太担心。”
萩原研二点头：“我知道了。”
第二天，数名学生进入旧校舍而昏迷入医院的传闻传开，他们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都对旧校舍之类的话题避之不及。
有学生报警，表示在旧校舍挖到了骨头一样的东西，警察进行调查，在旧校舍的范围之中，挖出了一具尸骨——被分尸成了六块埋在不同位置的尸骨。
根据尸体身边的学生证，可以得知，这具尸体的身份是十五年前失踪的女学生“和田彩希”。
根据不知真假的传闻，在十五年前，和田彩希失踪后不久，数名学生因生活学业等压力太大，选择自丨杀。随后校园和社会的风言风语，以及外界社会压力，甚至引起了当时的学生自丨杀风潮，导致学校不得不停课一段时间。
“时间太久了，线索也都没有了。”萩原研二撑着下巴看着被警察拉线的旧校舍的方向，低低说道：“到底是全员恶人，还是被压迫导致的反抗，又或者是什么情感纠葛……现在也没办法知道了呢。”
半长发的少年对着旁边的好友笑着说道：“我记得小阵平你说过想当警察的，对吧？”
“看起来会很辛苦呢！”
“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松田阵平指了指窗外的位置：“你明明知道更多的情报吧？”
“……我前两天有看到小彩希的父母哦。”萩原研二垂下眼：“他们看起来很痛苦，但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在他们的眼中，和田彩希是个优秀的女儿，乖巧听话、懂事又受欢迎。”
“而十五年前其他自丨杀学生的家长，看起来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如果我现在突然告诉他们，你的女儿其实是个不知道自己坏的坏蛋，你们的孩子自丨杀都和和田彩希有关，甚至是杀人的凶手……会破坏他们现在的平静吧。”
“有时候，真相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了。”萩原研二叹了口气：“尤其是在受害者和加害者都已经亡故的十五年后——也就是现在。”
松田阵平的表情看不出赞同还是不赞同。
而萩原研二一副突然想起来什么的表情：“小阵平之前不是说想当警察吗？我现在也有认真地考虑这件事哦！”
“如果是我的话——应该能做很多吧，也能更好的帮助别人。”萩原研二眼睛弯弯：“毕竟不是所有警察都能和我一样，可以直接去询问受害者本人到底是谁杀了你的，不是吗？”
“灵异警察，萩原研二参上！”萩原研二的食指和中指并拢，眼中带着笑意，在额前比了一下，还对松田阵平做了个wink，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松田阵平好笑道：“那不是侦探更适合你吗。”
“灵异侦探吗？听起来好像也很帅气诶！”萩原研二还真的犹豫了一下，但随后还是摇摇头：“不行，侦探太不稳定了，我不太想抓人出丨轨或者找猫找狗啦！”
松田阵平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调侃道：“到时候也不知道是你抓别人出丨轨，还是被人当成出丨轨对象。”
“……太失礼了！小阵平！”萩原研二不满地高声说道。
课间的少年述说着对未来的期许，代表时间的书页快速翻页，定格在了成年的男人并肩踏步进入警察学校的校门。
“这就是警校吗？真没想到小阵平的面试竟然也通过了！”
“不，我记得我面试好像没及格。”
“诶？真的假的——小阵平你该不会揍了面试官一顿吧？”五官俊秀的半长发男人侧过头，对着身侧的卷发好友低声笑道：“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恭喜啦。”
“未来的警官先生——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啦！”
第43章
对于萩原研二真的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这件事, 早在萩原千速选择成为交警之后就已经有了经验的萩原父母，都相当支持。
比起做什么大多时候都很顺利（就算不顺利也能扭转成顺利）的萩原研二，萩原父母反倒是比较担心松田阵平的情况。毕竟这孩子真的很乱来。
比如在萩原研二高二的时候, 萩原爸爸给萩原千速买了个最新款的手机作为大学开学礼物，然后就被对此感到新奇的松田阵平直接拆了。
萩原研二：……嗯！不愧是小阵平！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偏偏姐姐和朋友约了去看演唱会，里面还特地存了好友的联系方式。现在对方已经在演唱会了，如果联系不上的话就是真的找不到人了。
萩原研二无奈地瞥了眼被姐姐揍了一顿的卷发好友, 还是先拉着姐姐去了演唱会现场。所幸松田阵平很快就修好了手机给姐姐的朋友打了个邮件，最终萩原研二也在现场帮忙找到了人。
“如果感兴趣的话，我记得爸爸那边也有多余的手机啊。”萩原研二看着龇牙咧嘴处理自己脸上伤口的好友, 无奈说道。
“……那个又不是最新款。”被萩原千速揍了一顿松田阵平含糊地回答道。
这件小事暂时不提，在高二第二学期的时候, 松田阵平和人产生暴力争执，导致连牙齿都被打掉了一颗，差点都要处分上档案了。
陪着松田阵平去医院种牙的萩原研二仔细观察着松田阵平的脸, 松了口气：“幸好脸没有出事呢！”
松田阵平捂着嘴，刚种完牙导致他现在脸都是肿的，连说话都很艰难。所以他根本没办法回嘴，只能听着萩原研二在一边感叹：“如果连这么帅气的脸被毁了，那就糟糕啦！”
“……还有, 为什么不喊我啊。”萩原研二垂下眼，不太高兴地看着地面：“有我在的话, 肯定不会变成这样的。”
“就算要打架, 我也可以帮忙的啊？”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眼神漂移了一下：总不能说打架的原因就是你吧？
对于可怜兮兮卖惨的好友，松田阵平不太爽地踢了一下人：现在受伤还得补牙的明明是我，你可怜什么？
萩原研二：“因为小阵平把我排挤了, 现在的我超级不高兴！”
松田阵平：谁排挤你了。
萩原研二：“那下次至少提前告诉我啦，我找到你的时候，你一瘸一拐还往外吐着血（因为掉了一颗牙），真的吓死我了！灵魂都要出窍了！”
松田阵平：……那对不起？
萩原研二：“太不诚恳了！我不接受！”
松田阵平：爱听不听，滚。
萩原研二：“诶？这么快就放弃了吗？小阵平你再哄一下我就不生气了！呜哇——不要不理我啊！！”
赶到的萩原千速回过头看向父母：“他们俩到底是怎么对话的？松田刚刚有说话吗？”
萩原妈妈：“……嗯，是研二的独角戏呢。”
萩原爸爸：“我也不是很懂，丈太郎你看得懂阵平说了什么吗？”
松田丈太郎沉默了半晌，看向松田阵平：“打赢了没？”
松田阵平毫不犹豫举起了大拇指：这是肯定的吧！
松田丈太郎回头看向萩原父母：“嗯，他说他赢了。”
萩原父母：“……”
萩原千速：“这个我也能看得懂啊。”
萩原研二：“不，小阵平说的明明是‘这是肯定的吧’哦！”
松田阵平在一边点了点头：所以我早就怀疑萩有读心术了。
萩原研二头也没回：“才没有！我明明早就说过如果有读心术的话会很吵啦！”
这回，连松田丈太郎看起来都想吐槽了。
松田阵平很会惹事，萩原研二也很会，但是萩原研二总是能把锅丢给松田阵平，所以约等于全是松田阵平惹的事。
松田阵平：？
所以对于松田阵平能成功考入警校这件事，萩原一家外加松田爸爸都是松了口气，好好庆祝了一番，甚至还煮了红豆饭。
萩原研二：“诶？只有小阵平的吗？我呢我呢？不对我庆祝吗！太过分了！明明我才是亲生儿子吧！！”
“你也不想想你从小到大麻烦了阵平多少。”萩原妈妈点了点萩原研二的额头，为了方便妈妈行动，萩原研二还特地弯下了一点腰。
从高中开始，萩原研二就开始了急速窜高，从国中的一米七直接窜到了一米八，又在高三毕业前变成了一米九。
明明松田阵平也不矮，但是站在萩原研二的身边，平白就变成了没有那么高的普通人。松田阵平吐槽这是萩原研二那老人家睡眠的效果，萩原研二表示你是在羡慕吧小阵平。
至于萩原研二，因为在鬼怪世界之中太过受欢迎，中间或多或少遇到过不少事，他的社交范围也在一次又一次的解决事件之中扩展。现在他的社交圈，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松田阵平理都理不清的蜘蛛网状态了。
在到达警校报道前，萩原研二也收获了自己的蜘蛛网社交圈的礼物和祝福。
长井奶奶给他和松田阵平各织了一条围巾作为礼物，小说家先生把自己最近发表的一本小说邮寄了过来，小夏目更是打电话表达了祝贺。结果就导致萩原研二这段时间格外忙碌，和旁边拆解着手表的松田阵平形成鲜明对比。
甚至于只是出门买个菜，就被拖了几个小时和邻家、邻家的邻家、邻家的邻家的邻家交谈的萩原妈妈，都后知后觉震惊自家儿子的社交圈范围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也算是平安进入了警校报道了。
制服什么的早就被放进了单人宿舍之中，在体检时就已经提供了身高体重，所以制服相当合身。
他们会在警校之中待半年，半年培训结束之后，就会正式成为一名警察。
“其实入校就等于入警了。”萩原研二搭在松田阵平的肩膀上，轻笑着说道：“或许可以把‘未来’这个词去掉。你觉得呢，松田警官？”
“听起来有点帅，再喊一次。”松田阵平直率地回答。
“哈哈哈以后会有很多人这么喊的啦！松田警官~！”萩原研二毫不吝啬地喊了两遍。
人对于警察这个职业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敬畏的，萩原研二更是如此。比起因为小时候遇到不可靠的警察害得老爸误捕的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对警察的好感并不低。
但是众所周知，对一件事物祛魅的最快的方式，就是拥有它。
在典礼开始后，萩原研二看着站在讲台上被怨灵缠身的领导，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萩原研二默默移开了视线。
所幸，站在他周围的同期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相较比外面，警校的幽灵比例已经非常少了。
萩原研二刚松了口气，就对上了站在他前两排的一个同期。
因为无聊全程发呆的松田阵平习惯性确认了一下好友的位置，然后就注意到了他脸上的表情。
萩原研二看起来有点愣神，然后很快就扬起平日里的社交笑容，对着一个方向笑了一下。松田阵平顺着萩原研二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微微侧过头对着萩原研二点了下头的黑发青年。
他有着一头黑色柔顺的直发，上挑的蓝色眼睛极具辨识度。他似乎对视线极其敏丨感，松田阵平只看了两秒，那双有着特殊上挑眼型的同期也立刻注意到了松田阵平，并且点了下头，对松田阵平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这个微笑让这位同期的五官瞬间就柔和了下来，看起来非常温柔好说话，感觉是萩会喜欢交的朋友类型。做出这个简单的动作之后，这位同期就回过了头，认真听着典礼上的新生第一的发言。
说起来，新生第一的外形相当特殊，金发黑皮，严肃认真，看起来是个死板的家伙，和外形截然相反。松田阵平直觉他和这个金发第一肯定不对付，因为他有种微妙的不爽感。
但是好巧不巧，根据刚刚对方从他们队伍之中出列的情况，不出意外他好像就和这个金发第一是一个班的。
……说起来啊，刚才就想说了，那个家伙长得好高啊，比萩原都高了吧？松田阵平把目光转移到他们队伍之中最高的那个人身上。那个寸头同期似乎是这一届最高又最强壮的，看起来一个能打十个萩原。
萩原研二：？
典礼结束之后萩原研二忍不住抱怨道：“我也没有那么弱吧？！”
松田阵平直截了当无视了好友的话语，问道：“你刚才干嘛盯着那个家伙？有什么不对吗。”
“啊……说起这个。”萩原研二不出意料地被转移了话题，迟疑说道：“那个、小阵平，你能和我说一下，他长什么样吗？”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表情微妙极了：“……他被怨灵挡住了，我当时是按照位置才确定那的确站了个人，而不是站了个鬼怪来着。他是不是回头和我打招呼了？但是我完全看不清他的脸啊……我应该没有做错什么表情吧？”
松田阵平眼神顿时就犀利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这道男声温和而具有磁性，相当抓耳。这道声音对他们说道：“啊，你们好，在典礼上不太方便说话……我叫诸伏景光，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萩原研二先是看了眼松田阵平的表情，确定这是松田阵平也能听到的声音之后，才顺着声音回头。结果他一回头，就看到了两只漆黑的怨灵包裹着一个青年的身影向他走来。当青年礼节性地伸出手的时候，两只怨灵直面冲到了他的眼前，死死拦截了萩原研二的视野，让他甚至没办法确认手的具体位置。这也就让萩原研二将要抬起的手突然僵住了，他的动作隐晦地卡顿住了。
下一秒，松田阵平毫不犹豫抢过节奏，握住了诸伏景光的手，甚至还上下摆了摆，脸上扯出一道显得危险的礼貌笑容，一字一顿盯着眼前的那双蓝色猫眼，回答道：“啊，松田阵平，请多指教。”
诸伏景光看着自己被用力握住、甚至骨节有些响动的手，疑惑地歪了下头。
——总觉得，接下去的警校生活会相当精彩呢。
萩原研二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好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自己选择成为警察，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但他依旧扬起了社交性的笑容，紫色的眼眸弯弯，笑着无视眼前黑漆漆的怨灵说道：“请多指教，我叫萩原研二。”
第44章
“喂！你在做什么！”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而这道声音相当耳熟——虽然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但是刚才的确有一段时间，是这个声音在典礼上说话。
比起被音响电流影响的声音, 现在出现的男声更加干净，一只深色的手死死抓住了松田阵平还握着诸伏景光的那只手的手腕：“可以麻烦你放开手吗？这位同学。”
说着这句话的青年有着相当惹眼的外貌, 金发深肤，此刻正皱着脸，脸上不出意外是松田阵平最讨厌的正经严肃。
“哈？我有做什么吗。”松田阵平是那种越不让他干他就越想反着来的叛逆性格, 尤其是面对讨厌的人。所以他不仅没有放开手，表情看起来还更恶劣了。
每次这种有着争执的时候，萩原研二总是会变成那个调节气氛的存在。不过这一次, 在萩原研二开口之前，两只大手就这么搭在了松田阵平和这位金发第一的肩膀上。
他们同期之中最强壮也最高的那个人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是在打招呼吗？加我一个吧, 我叫伊达航，叫我伊达就行了。”
金发第一的节奏明显被打断了，下意识顺着自我介绍了起来：“……啊, 我是、”
“降谷，对吧？”伊达航笑着说道：“刚刚在台上很帅啊！不愧是第一名。”
哇哦，我的工作被抢了诶。萩原研二看着搭在松田阵平肩膀上的那只手，还有原本对峙的气氛被安抚下来的现状，微微抬起头——这个动作对于萩原研二来说真的相当少见了,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低头的那个人，毕竟能高过一米九的人总是少见的。
不过这位伊达同学……身高有两米了吧？为什么不去打篮球。一米九的萩原研二在心里吐槽道。
只是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对小阵平来说可没有什么用啊。
果不其然, 松田阵平盯着降谷零哼笑了一声：“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教, 降谷——是这个名字吧？”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话，但是被松田阵平说出来就像是挑衅一样。
萩原研二不得不开口，打断明显生气想说些什么的降谷零, 还顺便轻巧地将好友从伊达航那只大手下解救出来。
他的眼睛弯弯的，无辜的下垂眼让他看起来极好说话——尤其是有松田阵平在旁边作为对照的时候。他看向那位金发深肤的第一名，笑着解释说道：“小阵平只是在普通的打招呼啦，没有恶意的，只是气质问题总是容易被误会呢。降谷同学，你一定不会误解的，对吧？”
降谷零愣了一下下意识松开了手，他最不擅长和这种温温柔柔像是水像是风一样的人交流了，“……抱、”
只是降谷零道歉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口，诸伏景光就轻笑着开口道：“zero只是在担心我，就算会产生误会……嗯，按照刚才的站位，我们应该是一个班的。如果想要交流的话，以后机会很多哦。”
“你们觉得呢，松田同学、还有萩原同学？当然，还有这位伊达同学。”
伊达航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下空空荡荡的空气，还有明明现场气氛很柔和，但是却给他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不过伊达航还是点头：“对，没错，我们应该就是一个班的。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那么，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班上吧。”萩原研二笑着指了个方向：“我记得应该是这边。”
松田阵平和降谷零对视了一眼，双方都很满意地在对方眼中看到不服气，但好歹都不打算在第一天就惹事，还是顺着自家好友的话语往着教室走。
等用于自我介绍的一节课结束之后，今天更多的时间还是为了让他们熟悉接下去的日常，以及认识教导不同学科的教官。
课间的时候，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靠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松田阵平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似乎是在发呆犯困，时不时打个哈欠，看起来对于成为警察这件事没有任何敬畏感，反而显得无聊。而萩原研二已经和周围的人打成了一片。
他们这个班的班长是教官指定的，萩原研二倒是对这个人选毫不意外。相较比普通的学校，警校班级的班长必须各种意义上让人服气才能带领班级。
——伊达航就是这样的存在，性格爽朗外形健壮魁梧，让人一看就能很安心地把女儿交给他。
“所以以后得喊你班长了呢，恭喜啊。”萩原研二笑着对着伊达航说道：“怎么说呢，毫不意外。”
其实警校第一当班长也是不错的谈资，只是降谷零的外表太过特殊，是显而易见的混血儿，在日本社会之中很难轻易融入。这样的人，哪怕能力强大，也很难服众，反而会在开学第一天就引起班上的不满。再加上刚才短暂的相处，这位第一名性格太过严肃了，感觉不太相处得来啊。
会选择伊达航作为班长，应该是教官深思熟虑之后的答案。
萩原研二心中分析着这个，将全班同学的名字和脸对上，确定了班上的人数，和过去做着一样的事情——在第一天就记住班上的同学。
除了那位诸伏同学外。
……不行，还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啊。不过因为怨灵太过于有特色，比降谷的金发深肤都要显眼，所以反而不看脸也能远远认出来，各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高辨识度了。
脑海里闪过这些有的没的，萩原研二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方向看了一眼。
……降谷同学倒是没有被怨灵挡在外面呢，反而……被一起包围了起来啊。
很好，现在甚至连降谷同学的脸都看不清了。
“太遮掩视线了。”萩原研二低声对着松田阵平吐槽道：“幸好诸伏不是坐在我前面的，要不然我连黑板都看不见了。”
松田阵平：“如果影响到你了，我帮你申请换座位。”
“哈哈，这倒不是重点啦。”说着说着，萩原研二也打了个哈欠。
松田阵平挑了下眉：“昨晚没睡好？你是什么参加春游前一天会睡不着的小孩子吗。”
“才不是啦，是我被小阵平你传染了。”萩原研二有些犯困地回答道：“不过一定要找个理由的话，只是我的房间又被拿来开聚会了而已。虽然没吵醒我，但是好像又做了个噩梦，所以没怎么睡好。”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幼驯染之间的距离感和氛围天然和对其他人不太一样，诸伏景光侧过头看向一边低声交流的两个同学，和降谷零说道：“关系看起来很好呢，他们。”
降谷零皱着眉头。
诸伏景光轻笑道：“你在想什么呢？zero。”
“那个卷毛……叫松田对吧？”降谷零低声说道：“我好像听说过他。”
诸伏景光：“诶？”
降谷零：“是我在上台讲话前，听到教官聊天时说的……好像是我们这一届有一个人面试不及格，给面试官留下了很糟糕的负面印象，但是因为学科、实操和高超的专业知识弥补了面试的问题*。”
“应该就是说他。”降谷零锐评道：“现在看来，他的文化课成绩大概真的很好，所以有点在意。”
诸伏景光突然捂嘴笑了出来。
降谷零有些茫然：“hiro？”
“哈哈，只是觉得zero你还真是……”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呢，说出了超级毒舌的话啊。诸伏景光好笑地看着迷茫的好友。
夸松田阵平文化课好，不就是在表示他的面试真的糟糕到了前无古人的程度了吗。
不过如果是zero的话，大概真的只是字面意思，外加潜意识的不服气吧。
诸伏景光笑着说道：“但第一名还是zero呢，很厉害哦！”
降谷零有点不好意思：“hiro明明也一样……！”
“谢谢，zero。”诸伏景光笑着说道。
和好友的聊天属实愉快，只是诸伏景光在降谷零被转移注意力之后，才有些在意地看了眼背对着自己方向的萩原研二，以及明显在发呆的松田阵平。
……总觉得，好像被讨厌了。为什么？
要说被排挤的话，不管是诸伏景光还是降谷零都可谓是经验丰富。诸伏景光是因为幼年的一些心理问题导致的失语症，再加上当时陌生的环境，转学后的同学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圈子，“哑巴”就更难让人融入了。被排挤无视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等后来失语症被治愈了之后，诸伏景光就没有怎么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了。
与之相反的是降谷零，因为特殊的外形，天然就会被社会霸凌排挤。这种事情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只有长久相处过后，班上的人才会转换想法。
但是因为两人的特殊情况，导致他们两个都很难有除了对方之外的好友，大多数时候也都是他们两个一起行动。
原本以为警校会好一点呢……诸伏景光收敛住眼中的失落和无奈。
只是，诸伏景光的失望还没有持续多久，当天晚上，他就被受伤的好友敲响了房间门，从而转移了所有注意。
反倒是因为知道前一天萩原研二没睡好，所以干脆没去找萩原帮忙的松田阵平的情况，是在第二天集合跑步的时候，才被萩原研二得知的。
“呜哇，还真是乱来啊……一张帅脸都被糟蹋了。”萩原研二盯着松田阵平说道：“连假牙都被打掉了诶！之后要请假去医院补牙吗？”
“你好烦啊，萩！”
“哈哈，不过还真是……啊。”原本还笑着的萩原研二的表情突然冷淡了下来。虽然只是简单的嘴角弧度下滑，可是一瞬间的气场改变是作为幼驯染的松田阵平难以忽视的。
松田阵平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立刻开口道：“怎么了，萩原？”
“……你往我这边跑跑吧，或者我们换个站位？”萩原研二收回了目光，低声道：“……感觉有点讨厌。”
萩原研二最后那句话几乎是气音，但是松田阵平依旧秒懂。
黑色的怨气环绕在那位诸伏同学的身边，但是那份怨气却愈发扩大，一直往着他们的方向涌来——准确的说，是对松田阵平涌来。
哪怕不能直接近身，哪怕没有真正攻击到松田阵平，可是这种怨灵一般的存在贴近松田阵平阵平的行动，依旧让萩原研二感到犹如针刺一般的不爽。
就好像自己的领地被人侵占一般，那是属于本能的抗拒和不满。
“果然，是被讨厌了啊……”诸伏景光摸着下巴低声喃喃道。
“你在说什么？hiro。”
“嗯……没什么哦。”诸伏景光笑着说道：“只是在想，zero觉得能和他好好相处吗？”
降谷零立刻反驳道：“怎么可能啊！”
伊达航看着自己左边的两个人，又看了看自己右边的两个人。想要开口的话语几次被打断，哪怕一开始有解围，但是两边的话题依旧没有一次对上，各说各的，反倒更像是两个完全隔离的世界。
总觉得，气氛比之前更糟糕了啊。作为班长的伊达航感觉自己肩膀上的压力变大了。
等休息时间，伊达航率先找了给人感觉最好说话的萩原研二：“你不喜欢降谷和诸伏吗？”
“班长你怎么会这么想？”萩原研二眼睛微微睁大，他在胸口比了个叉，表示道：“我可不会因为外表就排挤别人啦！我才不是那种人，误解我的话我会很伤心的哦？”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啦，我知道班长你不是这种人。啊对了对了，晚上我约了隔壁班的女生联谊，班长你要一起来吗？”
“啊……我就不了。”
“好吧，那我去找别人了，拜拜~”
“再见。”伊达航放下手，往教室走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等等？我刚刚找萩原干什么来着？？”
另一边，等着萩原研二的松田阵平摆了下手：“刚才你和班长聊什么呢？”
“他问我是不是讨厌诸伏还有降谷啦。”萩原研二诚实回答道。
“那你肯定没正面回答。”松田阵平吐槽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有什么不想说的，就用各种方法转移话题，还让人觉得你好像回答了，但是其实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表现出来。”
“哈哈，还真是了解我啊。”滴水不漏的社交达人比了个wink：“但是这种时候可不方便和你之外的人说实话吧，小阵平。”
松田阵平哼笑了一声：“晚上别拉上我，我没兴趣。”
“诶——可是我都还没有邀请！”
“你想说什么我太了解了，所以拒绝。”
“过分——！”萩原研二拖长了声音。
第45章
要说讨厌诸伏景光吗……那肯定没有到这种程度。
除了有点挡视线, 遇到时怨气会侵入他的领地范围外，诸伏景光这个人本身并不是一个讨人厌的存在。
而且微妙的和自己有点像，但又完全不同。这是萩原研二在上课过程、以及课间时间注意到的。
诸伏景光是个相当温柔内敛且有礼貌的性格, 几乎每句话都带着敬语，和他的幼驯染（降谷零）的外在表现是完全相反的个性。说起来知道他们是幼驯染的这个情报, 还是萩原研二自己看出来的，以及松田阵平和降谷零聊完天之后告诉他的。
和萩原研二喜欢时不时cue一下说松田阵平和自己的幼驯染关系不同，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很少会和人聊起这些。看起来严肃的降谷零不好相处、给人很难搭话的感觉, 而内敛的诸伏景光并不喜欢说自己的个人情报。
若非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幼驯染氛围太浓厚，直接拉响了萩原研二的幼驯染雷达，萩原研二大概也……好吧在松田阵平说起这件事之前, 萩原研二也是能看出来的。
“幼驯染雷达是什么玩意？”松田阵平有点莫名其妙。
“不要在意不要在意。”萩原研二好奇地说道：“小阵平和降谷同学关系变得好起来了诶？”
“虽然看他不爽，但是人勉强还算不错。”松田阵平评价道：“不过我还是和他这种喜欢警察的死脑筋处不来。”
“哈哈, 是吗。”萩原研二笑着回应道：“不过很难得啊，竟然有人能和你打得这么激烈。上次掉牙都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吧？”
“别再拿小时候的糗事笑我了。”松田阵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脸上的伤好不容易恢复了，还是不要在摧残这张帅脸啦。”萩原研二笑着说着不要在和同学打架的话语, 但是看起来心思明显不在这里。
“又在想什么？”
“唔……诸伏的事情。”萩原研二皱眉道：“稍微有点困难。”
“嗯？”
“我和人聊天的时候，比较喜欢看眼睛哦。”萩原研二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位置：“我可以通过他们的细微的表情啊，眼神啊之类的，确定自己会不会说到什么不该说的点，从而避开相应话题, 去聊他们感兴趣的。”
“可是我现在完全看不见诸伏，只听声音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他还蛮擅长收敛情绪的, 所以我有点分辨不出来他的想法和心情。”
“对我来说太苦手了。”萩原研二郁闷地趴在桌子上。
“真少见啊, 看你这么苦恼的样子。”松田阵平随口回应道：“那就不相处不就行了？又不是一定要和所有人打成一片。而且你本来就不太喜欢和那些东西靠得太近吧。”
“……是好奇心啦。”萩原研二眨眨眼，回答道：“不可否认我一开始带了一点偏见，不过这么观察下来, 哪怕诸伏藏着秘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人的样子。”
“所以那两个怨灵，到底是什么情况呢？”半长发的少年笑着说道：“我有点在意这个。”
“而且……”
“而且？”
萩原研二垂下眼，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想法——就是吧，明明没有任何理由，但是他就是觉得，他和诸伏景光说不定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就像是小阵平和那个降谷同学交流时，明明松田阵平自己都承认相处不来。但是怎么说呢——小阵平和降谷同学这种个性，如果不是互相讨厌，应该很容易成为非常要好且同拍的好友吧？
“如果真的变成这样，我说不定会有点嫉妒的哦？”萩原研二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道。
松田阵平：“哈？”
“作为最重要的亲友，我可不会随便就把小阵平让出去的！”
松田阵平从小就明白一件事。当萩原研二说出他听不懂的话的时候，不用思考，那家伙就是在说无聊的废话。
于是松田阵平转头就走，然后就被萩原研二扒拉住了肩膀：“晚上的联谊——”
“不去。”
“说起来我刚要到了一位教官的邮件，他说他那边有几个炸丨弹模型可以——”
“晚上联谊几点。”
萩原研二比了个耶：“晚上六点，不见不散~！”
他们的日常训练都挺忙的，就算是联谊也是周末有空余的时间才会约一下，但是这个频率已经不算低了。萩原研二手机里已经掌握了不知道多少未来女警的号码，甚至平日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也会有一群女生围过来。
对此，松田阵平已经习以为常，完全不介意自己旁边叽叽喳喳说着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话题。
其实萩原研二很少表现得主动，大多数时候都是女生主动围上来的，然后萩原研二笑着给出回应。只不过鉴于他是受欢迎者，所以主动是否对于其他男生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联谊也是如此。松田阵平专注着吃着眼前的小菜，注意到旁边对被女生包围的萩原研二而露出羡慕嫉妒表情扼腕的同期男生，有种微妙的“这才哪到哪啊，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的自傲感。
萩原研二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是天然的聚焦者，他被聚光灯包围，所有人的视线都会被他吸引。哪怕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坐在那里微笑，也好像能达到这个效果。
大概是喝了些啤酒，现场气氛变得更加热闹且迷蒙。
话题也不知不觉变成了同期之中关注度最高的那个人。
“说起来啊，降谷好像都没有参加过这种聚会吧，要是能把他也约出来就好了。”一个同期女生笑着说道。
另一个人赞同道：“是啊是啊，他长得也很对我的胃口！”
本来就因为萩原研二吸引了所有女生的注意，再加上酒精的关系，坐在萩原研二旁边的一个男同学语调带起了明显的不满：“那种优等生才不屑于这种娱乐吧？”
萩原研二的动作突然顿住。
降谷零的性格死板严肃，平日里和人交流虽然并不怎么会出错，但是表达很少会特别委婉。
而且混血以及第一名的能力，太过于突出了，没有人进行缓冲的话，那份特殊感会让降谷零完全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之中。
虽然降谷同学本人可能并不在意啦……
萩原研二重新抬起眼，脸上扬起笑容：“说起这个，小降谷平时很认真吧？”
“我觉得像是小降谷这种，会认真专心对着某件事而努力的人，真的好厉害啊！”
“原本我还想着这样的人会不会很难相处，但是之前有一些问题感到有些苦恼，所以就去拜托了一下。”半长发的青年眼中是让人信赖的神色，仿佛他所说的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小降谷，意外得好说话呢！如果是以学习相关的理由去拜托的话，他都会仔细解释，直到你听懂为止。是个相当有耐心的好人哦。”
“所以我想，如果诚恳地去邀约的话，小降谷说不定就会同意啦。”萩原研二故作夸张地看了看现在的包间位置，摇摇头：“可惜我们今天的人数已经满了，要不然我肯定要去邀请看看的。”
“优等生什么的，只是小降谷的能力，又不是性格……对吧？村井君~”萩原研二眼睛弯弯：“还是说，你对小降谷有什么偏见呢？”
村井一愣，立刻摇了摇头——日本校园的排挤是一种默认的潜规则，但是真的摆上明面上，是没有人敢于真正说出口的。
“我就说嘛！小村井怎么可能会因为小降谷太过优秀而感到不满呢，果然是我想太多了，抱歉抱歉。”萩原研二爽朗地举起杯子：“那么，作为赔礼我先干一杯！”
女生们起哄地喊了起来，村井干笑了两声，略过了这个话题，酒也瞬间醒了大半。
把女生送回宿舍楼，回男生宿舍的过程中，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问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金发大老师来着。”
“……金发大老师？这是什么奇怪的外号。”萩原研二闷笑了一声：“是说降谷吗？”
“我们学校还有谁是金色头发吗？”
“哈哈——我不是说过的吗，我才不讨厌他们啦。”半长发的青年同样有些犯困，酒精上涌的感觉总是叫人昏昏欲睡，所以连带着对周围的观察也没有平日里仔细。
“而且就算我讨厌小降谷，我也会那么做的啦。”萩原研二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不管对象是谁，我果然还是更讨厌会欺负别人的人。”
“说到底，人类和人类有什么区别呢？外形差异之下，不都是这样的躯体吗？会因为性格、外貌、或者别的原因选择将一个人摆出来作为恶意的进攻点……我真的很不喜欢这种事情。”
“非常，不喜欢。”萩原研二强调道。
以萩原研二好好先生的日常态度，这已经是相当严厉的表现了。
“嗯，我知道。”松田阵平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喝多了？”
“这点酒还不至于让我醉啦！”
“你现在走路都没有走直线了。”
“真的假的？那请帮我明天请假——”
“明天是周日，没课，你忘了？”
两个人嘀嘀咕咕地往着自己宿舍房间的方向走去，而角落的黑影窸窸窣窣贴着墙壁在黑暗之中浮现，不被普通人看见的黑色包裹着一个青年的身影。
诸伏景光从阴影处走到了月下，他看着两个已经看不见背影的同期，眨了眨眼睛，嘴角似乎上扬了并不明显的弧度。
“hiro？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唔，zero对联谊有兴趣吗？”
“……诶？”降谷零突然就变成了豆豆眼，迷茫地看着自家好友。
第46章
想知道萩原研二在联谊上具体说过什么话, 其实非常简单。毕竟晚上去参加联谊的人员是公开且透明的，而稍微问一下，大家都是同学, 基本都会得到答案。
诸伏景光没有去这么做，他的掌控欲还不至于高到这种程度。但只是无意中听到的对话, 也能让他猜到联谊上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故意偷听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聊天的，他真的只是晚上去电脑室查案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那两个家伙。平日里松田阵平看向他的目光很警惕、而萩原研二也表现得比较疏离——诸伏景光不至于那么不知趣的上前搭话。
所以习惯性避开的诸伏景光，也没想到自己会刚好听到和自家好友有关的话题。
意外的是个好人啊。诸伏景光对上自家幼驯染茫然的脸, 低笑着摇摇头：“不，没什么，zero。”
“要一起回去吗？”诸伏景光邀请道。
降谷零立刻点头：“好, hiro。”
第二天，萩原研二用冷水洗了把脸, 让晕乎乎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他的酒量其实很不错，但是就算是微醺，早上起来也多少会有些昏沉的感觉。
再加上——松田阵平总吐槽的萩原研二那老人家的作息。一旦比平时晚睡, 第二天的萩原研二总是会犯困的。
所以每天早上集合的时候，萩原研二往往都是那个打哈欠慢吞吞跟上的人。
幸好今天是周日，所以晚点起床也没有关系。
周末警校食堂同样是提供三餐的，不过萩原研二起床的这个点，早饭应该已经结束了。萩原研二打算申请出个校去便利店买份热乎乎的早饭吃。
要喊上小阵平吗——这甚至不是一个问句。萩原研二毫不犹豫往着松田阵平的宿舍房门走去。他一点也没有想过如果松田阵平已经吃过早饭、或者还没起床的可能性。
不过相当意外的, 萩原研二在前往松田阵平房间的路上，偶遇了怨灵、他是说, 诸伏景光。
比起晚上完全被遮掩的黑影, 在白天的时候，诸伏景光的存在感强到难以忽视。萩原研二脸上下意识地扬起礼节性的笑容，喊道：“……诸伏同学？”
“萩原同学。”诸伏景光——萩原研二也不知道他笑没笑, 但是根据声线听起来大概的确是比较温和的表情。
……小阵平你在哪里啊，我社恐犯了啊。萩原研二放空大脑，盯着眼前怼在脸上的怨灵，只当做自己看不见。
“我有件事有点在意，请问可以向你询问吗。”诸伏景光说道。
敬语真的好长啊。萩原研二在心里一边吐槽一边回答：“当然可以，我很乐意！是什么事情？”
“因为感觉萩原同学和松田同学很要好，所以问你应该可以知道答案……我是想问，关于松田同学为什么这么讨厌警察……这件事。”
“哼哼，我和小阵平是一起长大的亲友啦，这件事我的确是知道啦。”萩原研二思考了一下：“讨厌警察是因为有些渊源……嘛，认真说起来也是挺早的的事情了。”
“不过我倒是觉得诸伏同学你应该对这种事没有什么好奇心吧？会问我是因为降谷同学吗？”
“……我说啊，你们两个有在别人门口聊天的习惯吗？”顶着一头凌乱卷毛的松田阵平抓着头发，穿着松垮垮的单衣不耐烦地打开了门，看着在哪不好偏偏在他宿舍门口对话的两个家伙。
警校宿舍是单人单间，但是隔音效果并不算多好。松田阵平本来就因为昨天晚上喝酒，还被吵醒导致相当不爽，看到了萩原研二一直警惕的对象就更不爽了。
萩原研二说话还弯弯绕绕的。他本人要是真的乐意说，第一句话就能给出最直率的答案，不愿意说他能侃侃而谈一天一夜也说不到一句重点。
松田阵平直接一把拉过萩原研二的手腕，干脆说道：“我讨厌警察是因为警察都是一群王八蛋*！”
说着，松田阵平把萩原研二拉进房间，然后重重关上了门。诸伏景光还隐约听到了萩原研二表示“我们现在也是警察哦”的声音。
被摔门的诸伏景光眨眨眼睛，倒是没有生气。
毕竟……他微妙地在松田阵平身上看到了自家好友的影子。因为清楚知道zero什么时候会做出类似的反应，稍微对比一下就怎么也无法生气的诸伏景光摸了摸下巴，感觉好像有点抓到自己被讨厌的尾巴了。
萩原研二被拉进松田阵平的宿舍房间之后，也没有任何不适，反而习以为常地拉了个椅子岔开腿坐下。
“小阵平——我等会要去便利店，一起吧？”
“可以。”松田阵平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回答。
“小阵平刚才有点太凶啦，我感觉诸伏没有恶意的。”
“哈，所以要听你说几个小时的废话吗？饶过他吧，诸伏罪不至此。”
萩原研二笑了两声：“和我聊天也没有那么无聊吧？”
等松田阵平再度开门的时候，诸伏景光已经不在门口了。他洗了把脸换了件衣服，和萩原研二并肩往着校外走去。
一般来说周末出校门还是要打申请的，但是萩原研二出校门次数太多了，导致门卫都已经完全眼熟他了。萩原研二笑着登记了一下，就正大光明拉着松田阵平走了出去。
他们先去了趟便利店吃了顿早饭，然后萩原研二东拐西拐就把并不在意目的地的松田阵平拉到了一家眼镜店。
“你什么时候近视了？”松田阵平迷惑道。
“不是只有近视才需要戴眼镜的啦。”萩原研二拿起一副平光眼镜，将其戴在脸上后，气质顿时变得斯文败类了起来。
半长发气质显得有些轻浮的青年笑着说道：“你忘记了吗，我需要遮掩自己眼睛的焦点。眼镜是很好的道具，我也给小夏目推荐过来着。”
“不过呢，比起普通的眼镜，其实墨镜的效果更强来着。”说着，萩原研二换了一副墨镜戴在脸上：“怎么样，现在完全看不到我视线的位置了吧？”
“就是平时戴起来太浮夸了，不够日常。”
松田阵平盯着萩原研二脸上的墨镜，若有所思。
萩原研二耍帅的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选了一款当下最时尚的墨镜打包。
“小阵平喜欢的话，也可以买一副戴着玩？”
“我考虑一下。”松田阵平看向萩原研二手里的包装袋：“反正真的想尝试，问你借就行了。”
“哈哈，说的也是。”萩原研二笑着道：“我这里的款式多种多样，可以任意挑选哦~！”
等买完墨镜，萩原研二又硬是拉着松田阵平逛了一圈商场，还买了几根女孩子才会用的可爱皮筋。
“不要性别歧视啊小阵平！之前我都是问姐姐借的，现在只能自己买皮筋了嘛！头发长真的好麻烦哦。”
“剪掉。”
“不要！这样的发型才帅啦！”
萩原研二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辫子，抬起下巴比了个造型，笑眯眯说道：“怎么样，我这样是不是感觉形象完全不一样了~！”
“你哪一面我没有看过？”
“……说的也是哦。”萩原研二立刻放松下了身体，拎着手里的袋子往警校走。
好巧不巧，他在警校门口遇到了平日里会来收换洗制服的洗衣店老板，还有交接送衣服的伊达班长。
没记错的话，洗衣店老板好像是姓外守。
萩原研二第一眼就注意到这位老板身边站着的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很可爱，就是脸色有点苍白，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不过鉴于老板和班长全程没有和这个女孩搭话，小阵平也没有看向那个方向，大概又是什么悲伤往事吧。
萩原研二善于社交，自然也包括了洗衣店老板——如果能行个方便，平时洗别的东西说不定也能打折呢！
所以萩原研二理所当然先和伊达摆了下手，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笑着搭话道：“辛苦啦，老板。”
“你们将来会守护我们这些市民，只是小事而已啦。”洗衣店老板笑着摆摆手，说着这些客气话。
虽然知道是客气话，但是听到这种话总是会叫人感到高兴的。
萩原研二高兴地回过头打算和伊达航说些什么，却在下一刻——他的视野全都黑了下来。
诸伏景光有些惊讶的声音在身后传来：“班长？教官在找你……萩原同学和松田同学也在啊？”
……很不对劲。萩原研二眨了下眼睛，下意识想要捕捉眼前的光源，可惜完全失败了。
声音的方向……诸伏在哪个位置？小阵平在哪个位置？他们说了什么吗？
尖锐的凄厉惨叫犹如针刺一般响彻萩原研二的耳边，近乎到达了叫人耳鸣失聪的程度。
阴冷的、诡异的、黑暗的力量完全包裹了这一片的区域，不管什么场景都能冷静处理的萩原研二此刻也非常冷静，努力分析着现状。
可是没有停歇的带着仇恨一般的凄惨叫声完全在阻拦着萩原研二的思考，眼前的漆黑更是让他完全失去了视野。
松田阵平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的。
不管萩原研二讨不讨厌诸伏景光，从小的教导是让他绝不会忘记给人回应的。
所以，萩现在的情况绝对不对劲。
松田阵平回过头，他对上了好友的脸——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松田阵平一眼就意识到了答案。
松田阵平毫不犹豫拉住了萩原研二的手腕，就如过去每一次将对方拉回这个人世间一般。
失去了视觉和听觉感知的萩原研二茫然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在全黑的环境之中，连眨眼的动作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好像被世界隔离了，但是很快，熟悉的温度从他的手腕上传递而来。将他从那个封闭的环境之中拉扯出来。
哪怕依旧什么都听不见，但是他也明白，松田阵平就站在他的身边。
“不好意思，我和萩有点事，先走了。”松田阵平用空着的那只手敷衍地摆了下，毫不犹豫拉着萩原研二离开了此刻的范围。
诸伏景光和伊达航有些奇怪地看着安安静静被松田阵平拉走的萩原研二，对视了一眼，都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
洗衣店老板疑惑地摸了摸胳膊：“怎么感觉有点冷。”
他嘀咕完这一句话后，坐上了驾驶座，对两位警校学生告别，开车离开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视角，粘稠的、黑暗的阴影死死包裹且拉扯着那辆离开的洗衣店的车，似乎不愿让他逃离，又好似不愿让他靠近。
而另一边，松田阵平担心地喊了一声，他在萩原研二的面前抬手晃了晃：“萩？听得见吗？”
萩原研二的眼睛眨动了一下，重新出现的刺眼光芒让他的眼睛被刺激的落下生理性的泪水，他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看向周围，确定只有松田阵平一个人之后——
半长发的青年才蹲下身，捂住了耳朵，低着头用一种嘶哑又难受的音调撒娇一般的抱怨说道：“……好刺耳。”
好吵，好难受……
好沉重，好难过……
就像是溺水一般沉落深海，萩原研二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将脑袋埋进膝盖。
萩原研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紧紧抓住心脏一般的粘稠恶意和仇恨，依旧让他感到了难以承受的痛苦。
“小阵平……真的好吵啊……”萩原研二再一次低低重复道，他的声音发闷，甚至叫人有些听不清。
第47章
怨灵发出的尖叫声和普通的尖锐声响全然不同, 那是仿佛跃过所有防线直达灵魂的痛苦感知。
甚至明明现在已经脱离了那个环境，萩原研二的大脑还充斥着耳鸣般的刺耳声音，明明松田阵平在眼前说着些什么, 在他眼中也像是默剧一般滑稽。
好吵啊……
就像是小时候受了委屈一样，萩原研二把自己变成小小的一团, 就好像可以挤进角落之中藏起来。不会被大人找到，也不会被鬼怪发现。
不过每一次，松田阵平都会拉开窗帘, 以理所当然的姿态将阳光铺洒而下，把他从阴暗的小角落之中拉出来。就算萩原研二听不见，看不见——松田阵平也会握住他的手, 在他的手心写下自己想说的话，认真地看着他, 表示自己就在这里。
当明白自己到达了安全的位置，身边有个可以让自己感到安心的人之后，不管年龄多大, 都好像会变得更加委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不安都会被接受。
松田阵平就是这样犹如锚点一般的存在，他好像从来都不会被外物击倒。
幼时父亲被误抓导致的舆论，他在意的不是外界对自己的看法，也不在乎那些霸凌的行动。他只是在周围人的话语之中, 稍稍开始犹疑起了自己的爸爸是不是真的杀了人——但这份犹豫，在拳击馆的大人们口中, 又很快被打消。
他太过强大, 太过坚韧，内核和精神太过稳定，喜欢什么就会毫不犹豫踩下油门, 讨厌什么也毫无顾忌。他的灵魂洋溢着灿烂耀眼的光芒——萩原研二永远都会被松田阵平所吸引。
好像刺耳的尖锐疼痛也被消抹，松田阵平蹲在萩原研二的面前，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每一缕翘起的卷发都闪烁着金光。
松田阵平将手同样盖在萩原研二的耳朵上，用他们之间不需要言语的暗号密码问他有没有好一些，要不要再走得远一些。
从好刺耳变成了好刺眼哦……
“你说什么？”松田阵平没听清。
“……我说，果然小阵平长得超级帅啊！”萩原研二眨眨眼，刚刚因为被刺激得流下生理性眼泪的眼睛湿润又可怜，但是偏偏还说着不着调的话语：“我好像被净化了……”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站起身，拍了拍手：“看起来没事了，那走吧。”
萩原研二也立刻站起身拉住了松田阵平：“啊？你刚才说什么？我现在还听不见啦——”
“平时的读心术呢？”
“什么读心术，我不知道哦？”
“哈。”松田阵平哼笑一声，一副“你还演？”的嘲讽表情。
“没有骗你啦，我真的听不见。”萩原研二揉着自己的耳朵表示道：“感觉不像是耳朵的问题，感觉就像是有钉子而我的脑袋上敲。我先缓缓，如果明天还不恢复，我大概得去神社找小清水了。”
“……那个见习巫女？”
“小清水早就变成正式巫女啦！”
明明萩原研二还听不见，但是两个人的对话已经变成了就算有外人加入，都不会察觉到问题的状态。
就连正常人一时间听不见时，会加大音量的本能，在萩原研二这里都不存在。
“嘿嘿。”萩原研二wink了一下。
他太习惯在恶劣的环境下伪装正常人了，就是这次效果太过强大，还是两个buff（看不见加听不见）叠加，才导致他一时间没办法处理。
“不过小阵平你不在的话，我大概也能正常离开，就是会显得没那么礼貌而已。”萩原研二回答道：“毕竟没办法确认对话节奏，可能会打断他们的对话。”
“现在感觉怎么样？”松田阵平比较在意这个。
“比刚才好一点了，模糊能听到一点。”萩原研二计算了一下：“按照这个速度，明天早上应该是可以恢复了。”
“你果然还是离诸伏远一点吧。”松田阵平皱了皱眉。
“唉……我和诸伏的确是相性不太好的样子……”萩原研二趴在天台边缘，冷风吹过他的额发，看起来平白多了几分忧郁。
松田阵平躺在狭窄的平台上，双手搭在脑后，稍微翻个身都会是坠楼的危险，但是不论是松田阵平还是萩原研二都习以为常。
萩原研二一低头，就能看到自家好友那张帅气的面孔。
当松田阵平缓和下表情的时候，这张脸的优势就会完全体现出来。其实和别人的第一感觉不同，松田阵平长得并不凶恶，仅仅从五官上来说，他的攻击性甚至不如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的五官才是最具有侵入感的那种类型，不管是上挑的眉毛还是棱角分明的线条都是如此，偏偏下垂眼柔和了五官所有的锋锐，气质又柔化了所有攻击性。
松田阵平则是完全相反，五官明明称得上是秀气的——并非是说女性化的柔和，而是他独有一种精致感。但是他的气质总会让人忽视他这张帅气的脸，给人一种相当不好惹的感觉。
哪怕萩原研二不带滤镜，松田阵平这张脸也肯定是他们这一届最帅、且最符合大众审美的类型。
诸伏五官太过柔和，伊达班长的壮汉风格不是主流，降谷的金发深肤又太过特殊。不论怎么看，松田阵平都该是最帅的那个。
萩原研二稍稍在心里对比了一下，感觉自己赢了。
松田阵平：“我感觉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萩原研二：“嗯？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哦~”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干脆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萩原研二趴在一边闷笑出声。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和好友的交流之中，轻而易举就消散了。萩原研二支在天台的高台旁边，看着此刻的美丽夜空，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反正毕业后大概也会分配到不同的辖区，只剩下几个月而已，我避开他就好了。”萩原研二低低说道。
第一个选择果然还是避免冲突的逃避啊。松田阵平抬眼看了眼并没有看向自己的好友，在对方注意到之前就收回了目光。
比起自己，萩原总是会想很多。但这是他的习惯，而两个人之间总得有一个刹车，所以松田阵平并不认为萩原研二的选择有什么错误。
反正说到底，他们也没有去结识只会相处半年的陌生人的必要。尤其是当对方带来的只有负面影响的时候。
松田阵平没有赞同也没有否定萩原研二的决定。然后在第二天集合，萩原研二打着哈欠到达集合的队伍的时候，突然就僵住了动作。
当天的实操课萩原研二更是达成了有史以来的最低分，任谁都能看出萩原研二今天的状态很糟糕。
松田阵平忍不下去了，把人拉出了教室，问怎么了。
萩原研二当场落下眼泪，看起来可怜极了。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揉了揉眼睛：“啊，我终于又看见了……”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你说我现在问教官换班还来得及吗？”
松田阵平：？？？
……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今天一上午都处在看不见的状态？”松田阵平忍不住咂舌。
他回忆了一下今天一上午的早训和课程，表情不由地透出了几分佩服。在一片漆黑的情况下，萩原研二竟然还能正常对话，喊出所有和他搭话的人的名字。在实操课虽然出现了不少失误，但至少都是正常人的行动，没有离谱到摸索着桌面确定物品的情况。
“你甚至还控制了自己的表情。”
“不要小看一个帅哥的沉重包袱啊，小阵平。”萩原研二吐槽道：“我连刺眼睛的刘海和刺脖子的发尾都能忍受，还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松田·完全不会用自己脸·阵平：“……所以你打算怎么做？这已经影响到你的生活了。”
根据萩原研二所说，从今早开始，诸伏景光身上的怨灵就像是被刺激了一样，几乎把他们一整个班全都包裹起来了。唯一庆幸的是尖叫声没有前一天恐怖，萩原研二还能分辨人声和怨灵的尖叫。
萩原研二还在考虑，但是松田阵平直接说道：“别想了，这次听我的。”
萩原研二：“……啊？”
“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刺激了怨灵，解决问题——就是这么简单。”松田阵平抱起手：“有意见？”
“没有哦。”萩原研二叹了口气：“毕竟就像是小阵平你说的一样，已经影响我的状态了呢。”
那么，第一步要做什么呢？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视了一眼，萩原研二勾唇一笑，紫色的眼眸透出强烈而直白的自信，难得少见的显露出攻击性，他说道：“到了我最擅长的地方了呢。”
“——交给我吧，小阵平。”
和幼年就会发展同学帮忙一样，萩原研二现在已经变得更加擅长了。诸伏景光过于内敛，几乎没有说过自己个人的情况，但是他的行动方向却很轻易就可以得到。
“诸伏啊？我记得他经常一个人去电脑室查资料。”
“诸伏吗？我好像听说过一个和他同姓的警察来着，抱歉，我不记得更多了。”
“说起来诸伏是长野人吧？虽然没什么口音。”
“诸伏好像很在意纹身之类的东西呢？”
“诸伏是不是有个哥哥？”
“降谷和诸伏好像是……”
“你知道吗？诸伏他……”
“降谷……”
“诸伏……”
萩原研二在自己的小本子上一个一个打下勾，松田阵平扫了眼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忍不住咂舌。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你很恐怖啊，萩。”
“这么说我，我会受伤的哦。”萩原研二盖上笔盖，摆了摆手里的笔记本，笑得爽朗：“大概的方向我已经有了，下面就开始行动吧，小阵平。”
第48章
萩原研二说有计划, 那就是真的有计划了。
【“我们得先确认到底是什么刺激到了怨灵。干扰选项太多，我们得一个一个排除才行。”】
“呀，诸伏同学~”萩原研二笑着对恰好路过的诸伏景光说道：“抱歉啊, 昨天下午有些失礼~”
“萩原同学？”诸伏景光笑了笑：“我并不在意，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诶——我找诸伏同学只能是有事相求吗？……不过你说对了, 我的确有事情想拜托你啦。”半长发的青年眼睛弯弯，流露出些微的在意和苦恼，他低声道：“就是吧, 我昨天在你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香水味，所以有点在意是什么牌子。”
“可以麻烦你告诉我吗？小诸伏。”
“……小、诸伏？”诸伏景光有些错愕。
“不可以告诉我吗？”萩原研二可怜巴巴地问道。
萩原研二似乎完全没有给诸伏景光拒绝的机会。被过于亲密的昵称打断了思维的诸伏景光，下意识回答了这个对他而言并不重要的问题：“当然不是……不过我并没有用过什么香水？”
“是这样吗？”萩原研二立刻失落了起来：“那就算了……不过既然这样, 小诸伏可以告诉我你那天有遇到过谁吗？”
“嗯？”这个问题稍稍引起了诸伏景光的警惕。
“如果不是小诸伏你用了香水的话，大概是和谁聊天、或者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小心染上的吧？”萩原研二满不在意地摆摆手, “当然，不方便说也没有关系啦。抱歉打扰了哦！我自己在想想办法就好了。”
“啊……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诸伏景光回忆了一下自己昨天的行动，他并不是交际花的性格, 虽然日常是可以和同学搭上话，但并不会主动打招呼或者交流。
再加上昨天是周日休息，他基本都是一个人在行动。简单说说遇到过谁，对诸伏景光并不是什么很困扰的事情。反倒是萩原研二好像真的很在意“香水”到底是什么牌子。
诸伏景光并不介意帮这点小忙——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是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恶意。尤其是萩原研二看起来的确是会在意这种小细节的人。
所以诸伏景光提了几个名字, 也大概说了自己昨天去了什么地方。
很普通，就是普通的图书室, 食堂, 然后就遇到了萩原研二他们。
“这样啊……那我去问问他们！谢啦~帮大忙了！”萩原研二笑着说道。
“不用谢……不过，我有个问题。”
“嗯？”
“一定要离我这么远说话吗？萩原同学。”诸伏景光比划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位置，看起来至少有五米了。
萩原研二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几毫米的黑色怨灵, 表情差点没有控制住。
——这已经是我可以交流的最近距离了！我甚至看不到你的动作！不要为难我啊，诸伏同学！！
“哈哈，我先去问问他们啦！下次聊啊，诸伏同学~”
“……又变成诸伏、同学了呢。”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口癖变化，诸伏景光盯着那个跑开的背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管是图书室、还是食堂，甚至是他偶遇的同学，平时在训练的时候，他们不可能不接触……但是过去怨灵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刺激。”
“我想说不定有意外情况，我就去试探了一下他们和诸伏聊了什么，可都很日常普通。”
“所以，比起警校内部的人员，我更怀疑校外的人。”
“说起来，前一天不是有一个外人在场吗？”
“——洗衣店老板，外守一。”】
“哈？申请离校？”教官有些怀疑地看着萩原研二。
“这两天我的状态不是一塌糊涂吗？我感觉应该是压力有些大，想在晚上空闲的时间出去走走，稍微放松一下……抱歉，果然是太麻烦教官了吧？我自己会好好调整的……”
“不、额……如果只是出去走走，我当然不会拒绝？你确定你的状态没问题吗？萩原？”
“当然！不用担心，教官。我会好好调整的！”
得到了出校申请的萩原研二高兴地给松田阵平炫耀地摆了摆：“教官好像蛮担心我的精神状态的，所以还特地指定你来陪我哦~！”
松田阵平：“你还真擅长这方面啊……不如说，是越来越擅长了吧？”
“哈哈。”
“不过说真的，你的状态真的没问题吗？”松田阵平都有些怀疑了。
“怎么会有问题呢，不就是每天上课都是完全看不到黑板看不见人全靠直觉和本能行动导致实操课连续两天都变成倒数几名被教官说要好好反省这种小事吗。”萩原研二微笑着一字一句回答道：“我怎么可能会在意呢。”
“……问题大了去了吧。”松田阵平吐槽道：“这不是超在意吗。”
再不解决诸伏的事情，感觉萩都要开始原地发疯了。
“不过说起来，连看不见的你都比不过……该反省的是其他人吧。”松田阵平臭着脸抱怨道。
萩原研二突然就被好好安抚了，高兴地扬起了唇角。
“我们速战速决，搞清楚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我真的不想再为不是我自己的错误买单了。”萩原研二说道。
“打算怎么做？”
“唔，问问那个小姑娘吧？”
“嗯？”
“外守老板身边的那个小女孩，感觉是可以交流的类型。”萩原研二眨眨眼，“能麻烦你吸引一下老板的注意吗？我去和那个小女孩说说话。”
于是，松田阵平对上抬头看向他的外守一，思考了半天，干巴巴开口说道：“这么晚了还没下班啊老板。”
“啊……你是警校生吧？之前好像有见过。”洗衣店老板外守一露出了好脾气的笑容。
趁着这个机会，萩原研二对着一直待在旁边安安静静不说话的小女孩摆了摆手。
小女孩茫然地看向萩原研二，又看了看自己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东西之后，才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果然是可以交流的类型！萩原研二在心里比了个耶，扬起善意又温柔的笑容，对小女孩点了点头。
小女孩似乎并不想离开外守一太远，所以萩原研二只能拜托松田阵平尽可能吸引外守一的注意，而不让对方注意到不远处另一个警校生自言自语的奇怪行动。
萩原研二抱着膝盖蹲下，让自己会给小女孩带去恐惧和压力的高大身体变得更小。他太擅长社交，没几句话的功夫，就让自称“外守有里”的女孩放松下了所有警惕。
“诶……是这样啊。”萩原研二用着放缓的语调柔声说道：“外守大叔是有里的爸爸呀？”
“……嗯。”幽灵小女孩靠在萩原研二的旁边，表情变得失落难过：“我和爸爸吵架了。”
“但是我还没有和爸爸道歉……”
未曾化为恶灵的普通幽灵，他们的执念往往都很单纯干净。而越小的孩子、越单纯的存在，心性就更加纯粹了。
萩原研二无视了松田阵平发送过来的求助光波，继续套着小女孩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十几年没有和人有过交流的样子，外守有里一下子就信任了萩原研二，并且用半透明的手拉住萩原研二，表情也变得认真严肃了起来。
“萩原哥哥……我可以拜托你吗？”外守有里抬着脸，苍白的脸上嵌着清澈的大眼睛，显得专注又诡异。
“小有里希望萩原哥哥帮你做什么呢？”萩原研二警惕地没有说出绝对的约定，而是试探套话。
——哪怕看起来再善良单纯，和非人的事物缔结约定，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小事。
“爸爸、爸爸在做坏事……”外守有里几乎要落下眼泪：“他必须要和景光，还有诸伏老师道歉才行……！”
“有里和爸爸吵架了，是有里的错，所以有里要道歉。爸爸犯错了，爸爸也要给诸伏老师和景光道歉……！”
纯粹的白色幽灵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上浮现出了晦暗的灰色，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在此刻变得空洞，落下的眼泪也化为了血痕。
“爸爸……要道歉才行……”
“必须要道歉……”
“道歉……道……歉……”
“嗯，萩原哥哥知道了。”萩原研二安抚道：“有里的爸爸做了什么呢？对景光做了什么呢？”
外守有里的尖锐叫声仿佛看到了自己心目中的英雄破灭一般，她捂住自己染着血的眼睛，刺耳的童声和鬼怪的哀嚎重合。
外守有里说出了十多年前的真相，她所亲眼看到的真相。
“爸爸……爸爸杀死了诸伏老师，杀死了景光的爸爸妈妈……爸爸，杀死了有里的爸爸……”外守有里崩溃道：“那才不是有里的爸爸！有里的爸爸才不会做这种事！！”
“必须要道歉！爸爸说过的，做了错事必须要道歉！！”
“好孩子、好孩子……”萩原研二伸出手，擦干净外守有里脸上的血痕，并且握住了那半透明且冰冷的手。
“萩原哥哥会帮你的，小有里不要难过。”半长发的青年语调柔和，犹如催眠曲一般让人恍惚：“有里的爸爸一定会和景光的爸爸妈妈、会和有里的诸伏老师道歉的。”
“萩原哥哥保证，会把有里的爸爸带回来的。”那双非人的浅紫色眼瞳在昏暗的阴影之中散发着诡谲的色彩，半长发的青年轻柔地说道：“相信萩原哥哥，好吗，小有里。”
“萩原哥哥，一定会为小有里做到的。”
第49章
“差不多就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 那个外守一杀了诸伏的父母，还跟踪了他十几年？！”松田阵平瞳孔震颤：“精神病？”
“因为确认了具体的时间，我去电脑室查了相应的资料……的确有一份报纸上说明了长野一家的惨案。”萩原研二低声说道：“诸伏一直以来隐藏的阴影, 大概就是这个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两个怨灵……”萩原研二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这段时间内怨灵影响，萩原研二不可能没有意见, 他只是善于忍耐而已。但是一旦意识到那个怨灵是……是诸伏被杀害的父母，在死亡前，诸伏父母都在试图保护自己的孩子。甚至在死亡后, 他们也无法成佛，因着执念留于现世。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回过头去看怨灵的行动, 被刺激的反应，一直以来牢牢包裹着诸伏景光的行为……
萩原研二闭了闭眼睛, 向来善于共情的青年回忆起那天下午偶遇洗衣店老板外守一的时候，怨灵疯狂的尖锐叫声，那含着仇恨和痛苦——甚至还有恐惧。
他们害怕自己的孩子受伤, 害怕自己的孩子被发现，害怕自己无法保护孩子。恐惧诸伏景光步入自己的后尘。
“必须要告诉诸伏这件事。”萩原研二坐在座位上，双手扒拉着头发。他低垂着眼，长睫略微颤动：“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比较好。”
“而且……那个外守一看起来精神的确有问题。”萩原研二回忆起在离开前帮松田阵平结尾、并且套话后，那个洗衣店老板的反应。
他甚至能像是个正常人一样, 指着旁边便利店袋子里的零食笑着说是给女儿买的。
“我们无权代替诸伏做出回应。”萩原研二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
“啧。”松田阵平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难搞处, 他们的情报来源是绝对不能提起的, 就算说了，对方也不一定会信。
可是知道了这件事，若不立刻告诉诸伏景光, 他们两个今晚大概都睡不着了。
“你介意被人知道吗，萩。”
“当然介意啊。”萩原研二身体后仰，倒在椅子的后靠背上，他仰着头，刘海全部被掀开，将整张脸都暴露了出来。那双在灯光下透着荧光的紫色眼眸认真而专注，“但是，如果‘看得见’可以帮他一把的话，我不介意。”
明明气氛格外严肃，松田阵平却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诶？”
“诸伏的宿舍不远，走！”
“啊？不给缓冲的时间吗？别拉我啊要摔了啊小阵平——！！！”
然后，到达了诸伏的宿舍之后，萩原研二才意识到问题不在于阐述事实，而在于……他如何和诸伏景光面对面交流。
早已经过了熄灯睡觉的时间，诸伏景光听到敲门声，下意识觉得是半夜打架来找他的降谷零。结果那句“zero”还没有说出口，就对上了一头耀眼的卷毛。
“……松田同学？”诸伏景光有点惊讶，他迟疑地看了看周围，不出意外看到了站在五米开外的萩原研二：“以及、萩原同学？”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回过头：“你什么时候跑这么远的？”
萩原研二干笑一声：“哈哈。”
诸伏景光疑惑地看着两个不太喜欢自己的同学，今天萩原研二主动找他问香水的问题已经让他很意外了。大半夜来找我，该不会是想和跟zero打架一样找我打架吧？
“总之，我和萩有事情要和你说，我们能进去吗？”松田阵平直白地说出了他们过来的目的。
“可以是可以……”毕竟是警校，诸伏景光倒是不担心杀人抛尸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吧……
“萩原同学不进来吗？”诸伏景光茫然地看着扒拉在门口，死活就是不进来一步的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他社恐犯了，别管他。”
诸伏景光：“……”
你在说谁？你说那个萩原是社恐？？
那你还不如说zero其实不是混血而是单纯晒黑了呢！
诸伏景光很想吐槽，但是鉴于他们实在是不熟，所以还是说不出口。
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面对面坐着，氛围严肃认真。扒拉在门口的萩原研二似乎是想进去，但是看着眼前黑乎乎一片，甚至连小阵平都找不到的场景，萩原研二看起来更郁闷了。
这样的情况进去，总觉得开口说出外守一，诸伏的爸爸妈妈就要发疯了。
“是这样的，萩他打算放松，申请了出校，所以我们一起路过了洗衣店。”松田阵平一本正经：“萩的性格你知道，闲不住的。”
诸伏景光：我不知道，以及你刚才才说萩原同学是社恐。
松田阵平：“然后聊着聊着，萩发现了不对劲。那个外守一——”
当松田阵平说出外守一的名字之后，原本还算安静的两只怨灵立刻暴动了起来。刺耳尖锐的叫声犹如铁钉刺入大脑，又好像人待在铜钟之中而有人在外敲击。
连绵不断的侵入感让萩原研二不适地抓紧了门板，眉头皱起，完全看不出平日温和有礼的模样。
好难受……萩原研二甚至有些想捂耳朵，他已经完全听不清好友和诸伏景光在说什么了。
萩原研二后退了两步，靠在身后的护栏上才稍稍缓过神，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才没有那么难捱。
“萩原？你在hiro的门口干什么。”一道还算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萩原研二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萩原研二明显慢了一拍地转过头，而降谷零已经皱着眉满脸警惕地看着他，毫不犹豫踏进了黑色的幕布之中。
萩原研二的视野再一次被遮掩，但是哪怕看不见，他也知道现在的不妙。
首先，其次，再然后——
重点是，小阵平真的是擅长解释的人吗？
降谷零不讨厌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但是看前者不爽、又不太擅长和后者交流——却是绝对的事实。
对松田阵平的不爽在于一开始对方就对自家好友的失礼，其次就是开学初丨夜晚的斗殴。所以他们一直不太对付。
不是说不能聊天，但是说两句就会吵起来是他们的常态。
而萩原研二……他的性格和hiro有点像。当然，因为他和萩原研二不熟悉，只能通过表面的态度来对比。
萩原研二很擅长社交，也会主动保持社交，喜欢联谊——这些都和hiro不同。但是他们两个对外的态度都是偏向于温和，倾向于调节而不是争吵。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降谷零有点不是很想和萩原研二处在一个空间之中。他知道对方是好人，也从来没有因为混血什么的原因说过失礼的话……但就是诡异的有种距离感和不好惹的感觉。
原本以为他们会相安无事的保持着这样疏离又淡漠的关系，直到毕业。但是降谷零没想到他只是出门回来，就看到自家好友宿舍的大门开着，而萩原研二就站在门外。
萩原研二靠在门口的护栏上，他身高很高，导致微微后仰的身体好像一半都在外面。他双手支在身旁，保持着向上看的动作，听到他的声音后略微侧过头。那双紫色的眼瞳好似在夜晚透着荧光，忧郁疏离感从灵魂透出，就犹如天空的风筝一样轻飘飘的。
而他的好友在房间里，瞳孔睁大表情惊慌，松田阵平一副恶人脸地坐在好友的对面，听到动静转过头的反应更是不耐而暴躁。
“你要对hiro做什么？！”降谷零一下子就炸了。
回过神的萩原研二站在门口，看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开始思考自己摸黑进去会不会被揍一拳。
他认真的，他怀疑小阵平会趁机对自己下黑手。
萩原研二在门外认真严肃地思考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敢踏进去。
他现在耳鸣已经很严重了，再进去小阵平大概得去医院看望自己了。
但是萩原研二想了想，推测了一下降谷零的态度和自家好友会有的反应，扒拉着门口小声说道：“动静小一点啦，教官注意到的话就不好了。”
没有反应过来导致被降谷零揍了一拳、毫不犹豫还手的松田阵平臭着脸抓着降谷零的衣领。开学初那点伤口好不容易养好了，结果现在轻而易举又染上了新的伤口。
被真相冲击的诸伏景光还没有来得及怀疑松田阵平的话语真实性，一回神就看到互殴的好友和松田阵平，以及一直扒拉在门口可怜巴巴看着里面的萩原研二。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zero！松田！”
“你们两个住手！”
“还有萩原同学，你可以进来的。如果担心被教官发现，我认为还是关上门比较好。”诸伏景光忍耐住自己的情绪，认真说道。
然而萩原研二没有任何回应。
松田阵平一想就想通了，拿出手机大爆手速给萩原研二发了个消息。
萩原研二感觉腰间颤动了一下，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看起来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后萩原研二，毫不犹豫，后退一步。
帮诸伏景光关上了大门。
诸伏景光：？
降谷零：？？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面对着两双豆豆眼，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我说过了，萩是个不折不扣的社恐。”
门口的萩原研二打了个喷嚏，觉得小阵平肯定在趁机说自己的坏话。
第50章
等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以及降谷零交流完感情, 一拉开门就看到靠着走廊发呆的好友。
“说完了？”萩原研二一听到动静就回过头。
“说完了。”松田阵平看起来满脸不耐：“正常来说这不是应该你做的吗？”
“没办法嘛。”萩原研二无奈地耸耸肩，他直接把胳膊搭在了松田阵平的肩膀上：“然后呢，诸伏打算怎么做？”
“不管想做什么, 都是明天的事情了。”松田阵平指了指天色：“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说的也是。”萩原研二晃晃脑袋，声线懒懒。
“不舒服？”
“有点。”萩原研二诚实地凑在好友耳边小声回答：“诸伏的爸爸妈妈太热情了……”
说着说着, 萩原研二几乎把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松田阵平的肩膀上，也几乎是松田阵平在拖着他往前走。就连他的头发，都好像没什么精神地耷拉了下来。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
“嗯。”萩原研二深深呼出一口气, “回去说。”
他们警校走廊的隔音并不怎么样，这些事情还是回到房间再聊比较好。
等回到宿舍房间，萩原研二也没有开灯, 为了避免被教官注意到。他在透着月色的昏暗阴影之中，揉了揉太阳穴, 小小地抱怨了起来：“不是我的错觉，是我最近看得好像越来越清楚了。”
“仔细说说。”松田阵平抱着手靠在墙上，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 被阴影覆盖表情不明晰的好友。
“我一开始只是以为诸伏的父母比较强大啦，但是今天我碰到了小有里。”萩原研二张合了一下自己的手，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冰冷的温度，“正常来说，我应该碰不到才对。”
巫女婆婆曾经说过, 萩原研二只是有着“看得见”的能力。但是随着他越长越大，萩原研二意识到自己好像不仅仅只是“看得见”。
虽然很抽象, 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萩原研二感觉自己好像快要触碰到那一层薄薄的作为限制的膜。只要他轻轻伸出手一戳，就好像会引发无法想象的后果。
有点刺激，有点危险, 也让人有点害怕。
就好像距离终结的那一刻马上就要到来了——很难用言语来描述萩原研二自己本身的感知。
所以他此刻所能说出口的，只有一句简简单单的：“好像越长大，我的灵感就越强了。”
“这已经是影响到生活的程度了吧？”松田阵平皱着眉头说道。
他们已经是成年人了，考入了警校面试成功，就已经证明了他们会成为一名警察了。
而未来，作为警察的萩原研二总会遇到各式各样的罪犯。若是犯人身上都有这样阻拦视野的怨灵在，很容易就像现在一样——现在的萩原研二几乎是诸伏景光感应器，只要诸伏景光一靠近五米左右，他就能当场变成睁眼瞎。松田阵平不用回头都知道诸伏景光出现了。
若是这样的意外出现在未来的外勤之中……？松田阵平无法接受这样的意外出现在萩原研二身上。
“想那么多也没用啦，小阵平。”萩原研二反而是那个想得很开的，他笑着说道：“这样的情况，不管选择什么职业我都会被影响啦，所以我只能学着和这份特殊共存嘛！总能找到平衡点的。”
“而且不是有小阵平你在吗。”萩原研二双手手指交错，搭在下巴的位置。那双总是透着清浅光彩的紫色眼眸染着笑意，于月色之下朦胧又清晰：“我们总是在一起的，不是吗。”
萩原研二说完自己的情况之后，好奇问道：“对了，小阵平你是怎么和诸伏他们解释的？”
“就很普通地说了。”松田阵平回答道。
“没提我的事吗？”
“当然。你不是不乐意被别人知道吗。”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回答道：“我就说是你无意中发现了话语的漏洞，然后试探出来的答案。”
“这种话没人会信的吧……”
“信不信是他们的问题。”松田阵平垂下眼，眉眼显得慵懒却又锐利：“就算我和他说你可以看到幽灵，他们也不会一下子就相信了吧？甚至还有可能会觉得我们是在恶作剧。”
“与其还要解释你看得见的问题，不如一开始就排除这个选项——说到底，事实就在这里，只要去找了外守一，他们不信也得信。”
“好帅气哦！小阵平！”萩原研二非常给面子地鼓起了掌。
松田阵平勾了勾唇角。
第二天。
关于突然目盲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萩原研二以一种相当随和的心态接受了这一点困难，并且已经熟练学会了闭着眼睛进行各项操作的技巧。虽然速度慢了点，但是也只是相对于他自己过去的速度。
“……不是，正常人都做不到吧。”松田阵平吐槽：“就算能做到也不可能适应这么快吧？”
萩原研二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这个秘密：“其实是我联系了以前的前辈，所以预估了可能会上的课程，提前预习过了。”
可喜可贺，在这一节实操课上，萩原研二不再是倒数了，甚至精准度相当靠前。为亲爱的教官表达了适当出门走走真的对精神状态有好处。
“就是我在教官心里大概变成了心思敏丨感的家伙了。”萩原研二有点无奈。
松田阵平已经不是很想吐槽萩原研二的社交圈了。
反正问了大概也只会得到“这就是多多联谊的好处呀~”的答案。
比起状态恢复（其实并没有）的萩原研二，诸伏景光今天的状态才是相当糟糕，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精神紧绷，眼下青黑更是遮掩都遮掩不住。
“我看不见哦？我完全看不见。甚至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诸伏长什么样。”萩原研二继续小声吐槽。
“你没试着去看诸伏的档案吗？”
“看过。”萩原研二一本正经严肃回答道：“一片漆黑。”
“哈？”
“大概是爸爸妈妈的保护欲已经到达了连照片都要守护的程度吧。”萩原研二叹息：“要不就是诸伏拍照的时候，他的爸爸妈妈也一直挡着他，不想他留下被发现的痕迹。”
“明明以前你看到的也不会影响到物品吧？”
“没办法，谁让我越来越强了呢。”萩原研二眨了下眼睛。
话是这么说，但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很清楚，这件事必须要尽快处理。否则就和萩原研二说的一样，做什么都会影响到。
但现在……重点应该是诸伏景光的事情了。
伊达航在课后疑惑地问了下消息灵通的萩原研二：“你知道诸伏和降谷怎么了吗？他们两个看起来状态都很糟糕。”
也就是降谷零本身就是深色皮肤，完全看不到眼下的青黑。反衬皮肤白皙的诸伏景光的憔悴焦虑格外明显。
“这种事问诸伏本人会好一点吧。”萩原研二没有否认自己知情的答案，毕竟降谷零今天时不时看向他和松田阵平的目光明显到萩原研二无法忽视。
连降谷零都这个反应，诸伏景光也应该差不多？无法直接看到的萩原研二猜测到。
“如果诸伏不愿意说，那我肯定也不能无视他的想法嘛。”萩原研二接着说道。
伊达航一愣，立刻爽朗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呢，这不是很要好了吗！”
萩原研二微微睁大眼睛：“诶？”
伊达航笑着拍了拍萩原研二的肩膀：“是我多心了，这样就好！那么诸伏那边就麻烦你多关注了啊，萩原。”
“诶？等等……？”萩原研二茫然地眨眨眼睛，看着大步离开的伊达航，有点反应不过来。
“被这么拜托了呢。”松田阵平走过来斜坐在萩原研二的桌子上，低着头笑道：“打算怎么做啊，萩原警官。”
“还能怎么办。”萩原研二仰着头比了个手铐的动作，眼睛弯弯，轻巧地说道：“逮捕犯人呗。松田警官。”
不出意外，诸伏景光很难无视否认松田阵平所说的那些话语。让他无法不去在意的是松田阵平话语之中，本该无人知道的细节。
外守有里……这是连降谷零都不知道的名字。那是他来到东京前在长野的去世的同班女生的名字。
所以这个名字，就足够松田阵平的话语可信度飙升到了极点。尤其是诸伏景光越是回忆，越能回忆起其中的细节真实性。
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诸伏景光站在洗衣店门口握紧了拳头，降谷零在一旁看起来格外担忧。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很难在一个空间里共存，哪怕目的一致，当外守一出现的那一刻，诸伏父母的暴动都足够让萩原研二失去所有感知能力。
“萩原哥哥，快阻止爸爸！！”外守有里趴在萩原研二的肩膀上，慌乱地说道：“爸爸又在做坏事了！”
“……萩原哥哥？”没有得到回应的小女孩看向萩原研二的眼睛，愣住了。
她透过这双眼睛，仿佛看到了本不该存在于这双眼睛之中的阴郁晦色。
“萩原哥哥……看不见吗？也听不见有里的声音吗？”外守有里趴在半长发青年的肩膀上，小小的幽灵看着眼前对峙的父亲和已经长大的幼年同班的朋友，年幼纯粹的幽灵伸出了手。
半透明的手覆盖住了萩原研二的紫色眼眸，就在这一瞬间，萩原研二的视野突然清晰了下来。
“……！”萩原研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而外守有里听着诸伏景光和外守一的对峙，却再一次落下了眼泪。
“爸爸不承认自己做错了……”外守有里难过地说道：“萩原哥哥答应过有里，会阻止爸爸的……！”
“有里一直都看着……一直都有看着……”外守有里的眼泪滴落在萩原研二的肩膀上，她哭泣着崩溃道：“诸伏老师、我每天都能看到保护着景光的诸伏老师……！”
“爸爸做了坏事，但是爸爸不承认，他不是有里的爸爸……有里的爸爸才不是坏人……”
“快阻止爸爸啊……萩原哥哥……”外守有里在萩原研二的耳边喃喃，尖锐的怨灵咒音在此刻，只是女孩纯粹的痛苦哭泣。
外守一没有料想到诸伏景光的突然到来，自然没有做好任何准备。
甚至于他也否认了自己过去的恶行。
然而此时此刻，在萩原研二的眼中——在外守有里的眼中，一切却又如此滑稽，如此残忍。
在外守有里的眼中，从不存在什么黑色的强大怨灵。她眼中的诸伏父母，一直一直、都是活着时候的模样，他们身上满是鲜血，却又以守护幼童的姿势好好保护着他们之中的诸伏景光。
不是黑色的怨气，而是纯粹的保护。
这是外守有里眼中的世界。
她听到的从不是尖锐刺耳的怨灵嚎叫，而是一声又一声、温柔担忧的呼唤着“景光”的名字。
“……景光……藏起来……不要出来……”
“不能被发现……保护……景光……”
外守有里在萩原研二的耳边尖锐地哀嚎着：“道……歉……要道歉！！！”
松田阵平已经无法忍耐了，就在他伸出手想要给外守一来上一拳的时候，一直保持着沉默，安静着没有说话的萩原研二动了。
“外守一先生。”萩原研二在几人的对峙之中，突然用一种飘忽的、轻柔的声音开口，打断了所有人的话语。
“你知道吗？”半长发的警校生眼睛弯弯：“就和你所说的一样。”
“有里一直都在哦。”
外守有里停止了痛苦的尖嚎。
外守一眼中迸发了惊喜的光彩：“我就知道！！有里被可恶的诸伏藏起来了！快告诉我，有里在哪里！”
——在外守一的幻想之中，因生病意外去世的女儿并未死亡，而是被诸伏景光的父母藏了起来。所以他杀死了诸伏父母，跟踪诸伏景光这么多年，就为了找到早已经死去的女儿。
“……”
诸伏景光错愕地看着气质突然变得飘忽起来的萩原研二，和平日里的温和截然不同，那种轻飘飘的阴郁感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突然降低了不少。
降谷零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那是、萩原吗？”
松田阵平：“……”
“但是有里说，你不是她的爸爸呢。”拥有着瑰丽紫眸的青年眼睛弯弯，说出口的话语却足够诛心，“她说，她的爸爸才不会做坏事，才不会不道歉。”
共情了女孩的痛苦和绝望，看到了守护在诸伏景光身边父母的悲伤和恐惧。萩原研二对上外守一突然僵住的表情，歪了下头，笑容却透着诡异的机械感：“她还说，和爸爸吵架了，要道歉才行。”
“你看不到有里吗？”半长发的警校生疑惑道：“可是有里就在这里啊。”
原本低喃着“不可能”的外守一突然瞪大了眼睛，他颤抖着身体，捂住了脑袋：“不、不可能……！不是的……爸爸没有……！”
“对不起啊有里、有里……爸爸不是故意的……你在哪里？爸爸这就来找你……爸爸会道歉的……有里、有里？”
外守有里愣愣地看着几乎发疯的父亲，她闭上了眼睛，哽咽地说道：“才不是……”
“爸爸不是真心的……有里讨厌这样的爸爸……”
“萩原哥哥……”外守有里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萩原研二的肩膀处，颤抖着说道：“萩原哥哥是警察……对吗？”
“爸爸犯错了……是要被抓进去的，是吗？”
“有里不想看见爸爸……”外守有里缩在萩原研二的怀里，双手紧紧搂着青年的脖子。
只是不等萩原研二转告这句话，外守一发疯地往着二楼冲去：“不要怕！有里！爸爸这就来找你！！”
外守一的确没想到诸伏景光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早早就做好了找到女儿后的所有准备。
作为理工生，学会了如何自创炸丨弹的中年男人冲到了自己给自己准备的葬身所。
若是没有今天的意外，外守一大概会把诸伏景光未来偶遇的长得像有里的女孩绑架，然后带着他找到的“女儿”一起死亡。
而现在，萩原研二打破了他的幻想，他想要见到女儿，觉得女儿是因为自己做了坏事所以不愿意见到自己。
那么……是不是他死了，就能见到女儿了？
明明讨厌这样的爸爸，可是外守有里在这份危机之下，还是下意识拉住了往二楼跑萩原研二：“爸爸在二楼准备了好多炸丨弹！！阻止他……！”
只是根本来不及，爆丨炸声在外守有里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响了起来。
热炎从楼梯口涌现而出，他们几人都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然而诸伏景光的下意识反应和他们都不同——
诸伏景光竟是直接冲向了二楼！
“hiro！！”降谷零下意识也要追上去，被松田阵平死死拉住了：“这个爆丨炸你上去根本来不及！！”
“但是hiro在上面！！”被拦住的降谷零嘶哑着声音大声道。
外守有里慌乱地说道：“二楼有窗户！萩原哥哥救救爸爸、救救景光……！！”
萩原研二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喊道：“窗户！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接人的东西？或者长梯也行！！”
降谷零以为是在问自己，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而一道声音回答了萩原研二：“外守洗衣店一直都承包了警校的制服清洗，昨天长井的被单不小心被饮料弄脏了，也被送进来了！还没有送回去！”
“班长……！？”降谷零错愕地回过头。
“啊，吃饭的时候感觉你们几个表情都不太对，所以就跟上来了。”伊达航大声说道：“现在这个不是重点，我们找一下！！”
外守有里指了一个方向：“那里！在那里！有里知道！！”
萩原研二毫不犹豫跑过去，捞出还湿着的被单。
“找到了！去外面！！”萩原研二大声说道。
诸伏景光救下了想要自丨杀的外守一，他在火焰之中咳嗽着，不知道是不是死亡将近，他甚至好像看到了父母的身影。
而就在这个时候，降谷零的声音将他拉出了死亡的地界。
“hiro！！跳下来！！”嘶哑的声音几乎让人担心他的喉咙。
诸伏景光呛咳着发现了房间里半开的窗户，求生的欲丨望让他拖着外守一往着窗户的位置走。他没有回头，也看不到几乎要掉到他身上的被火烧断的木杆，在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刻，产生了莫名的偏移。
“景光……快逃……”
恍惚之间，诸伏景光好像听到了温柔却又陌生的声音，对他说道。
他从窗户口往下看，看到了几个狼狈的同期正展开一块被单——一看就是警校那没有特色的床单。
诸伏景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想笑，脸上灰不溜秋的青年勾起唇角，他死死扣住外守一，拉着人一起往下跳。
本该灼伤他的火焰在此刻似乎变得轻柔舒缓，高空坠丨落的恐惧也变得轻飘飘的。
明明只有短短几秒，可是诸伏景光却感觉或许了很长的时间。他恍惚地看着天空的方向，看着火焰的位置。
看着站在其中，似乎对自己挥手的熟悉的影子。
“……爸爸、妈妈？”诸伏景光茫然低喃。
外守一跪在地上，高空坠丨落的冲力哪怕有床单缓冲，中年人依旧受了不小的伤。他痛苦地捂住脸：“……为什么要救我！我要去见有里啊……！！”
“但是有里说，爸爸犯错了，要被警察哥哥抓进警局才行。”萩原研二蹲在外守一的面前，轻柔地说道：“也因为，有里现在不想见到你。”
哪怕爸爸做了过分的事情，哪怕讨厌爸爸。外守有里依旧不希望这么快在死者的世界见到爸爸。
“爸爸会被抓走，对吗。”外守有里搭在萩原研二的肩膀上，轻轻说道。
“嗯。”
“爸爸会受到该有的惩罚，对吗。”
“嗯。”
“爸爸也知道了有里的道歉，对吗。”
“嗯。”
“那有里就放心啦……”外守有里最后看了眼被手铐拷住的父亲，轻轻说道：“谢谢你，萩原哥哥。”
“不用谢。”萩原研二同样轻轻地回答道。
“景光也长大了啊……”和诸伏景光五官相似的夫妇看着和友人交谈低笑的孩子，眼神温柔而和缓。
他们的目光对上看向他们的萩原研二，诸伏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这些时间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谢谢你帮景光抓住了外守一。”诸伏爸爸说道。
“……啊，不会，我不觉得麻烦。”萩原研二轻轻回答道。
“虽然还有很多想说的……但是景光长大了啊……”诸伏夫妇站在一起，眼神温柔却又释然。
“不是那个……需要被我们保护的小孩子了呢……”
“再见，景光。”哪怕知道诸伏景光听不见，但是他们还是这样轻轻说道。
“再见啦……”萩原研二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告别。
“你一个人在说什么呢？”松田阵平大步走过来，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还有，你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
“哈哈。”萩原研二干笑了一声。
他接着开口，直接一下子打乱了松田阵平的话语节奏。
半长发的青年用一种恍惚又恍然地口吻说道：“原来……诸伏长这个样子啊？”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