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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是孩子王也是陵长大人 撑得直挺挺的蛇……

    又一只田鼠被抢了,陶桃还没反应过来,菜花蛇吐出湿漉漉的死鼠,接着迅速去撵另一只刚被熏出洞的田鼠。

    陶桃突然明悟,她忙说:“我们把田鼠往一起赶,方便菜花蛇一口一只田鼠,田鼠被咬死就不跑了。”

    “你们都去撵,我跟你们婶婶来熏鼠洞。”邬常安接过小核桃举的苞谷杆,这根苞谷杆还带火星,他担心会引燃山坡上的柴,进而再烧山。

    “手上的苞谷杆都丢火堆上,你们拿根没烧过的苞谷杆去打鼠。”邬常安交代,“可注意了,能拿苞谷杆打,能跺脚踩,但不能用手抓,小心被田鼠咬掉手指头。”

    “快来快来,有只田鼠跑了。”陶桃忙着堵鼠,来不及去追另一只。

    小鹰赶忙把自己手上和小雀手上的苞谷杆都丢火堆上,又扯一根长长的苞谷杆,她抱着去追鼠。

    “姐,姐,你等等我。”小雀追在屁股后面跑。

    小鹰没心思听,她挥着苞谷杆砸逃窜的田鼠,连着好几下,田鼠被砸得四脚朝天翻不过来了,她手上的苞谷杆也砸断了。

    菜花蛇游走过来,拳头大的蛇头猛张,一口叼起田鼠,闷死了吐出来,它又去撵跑动的鼠。

    陶椿和邬常安各抱一个扭动的孩子,还忙着拿燃烧的苞谷杆往鼠洞里塞,又一遍遍换,冒烟的苞谷杆熄灭了再赶忙换一根带火的。

    “我要、我要下去……”小毛要急哭了,他也要下地去撵耗子。

    “你都跑不稳,可别摔倒再戳着了。”陶椿抱不住了,她放下孩子,还不等她丢手,小毛扭身一趴,趴在地上反身从她□□爬走了。这小子这会儿灵活的很,嗖嗖几下爬远了,胳膊一撑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踉跄着跑了,生怕被他小舅娘抓住了。

    陶椿不敢去撵,怕把人撵摔了,她看了一会儿,小毛就是个凑热闹的,小鹰和小核桃她们是追着耗子跑,他是追着人跑,

    被撞倒了也不哭,又笑哈哈地爬起来。

    见状,陶椿不拘着人了,她时不时瞅一眼,继续忙着熏鼠洞。

    再看邬常安,他被青果折腾得不轻,一张俊脸又愁又臭,怀里抱个孩子跟揣了只野猪崽子一样。

    “给,你熏鼠洞。”陶椿塞一根冒烟的苞谷杆在鼠洞里,另一头塞青果手里,说:“你叫他站地上,给他找个事做就行了。”

    青果拿到苞谷杆,他高兴地啊啊叫,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嘴又咧开了。

    “下次就是砍我的头,我都不抱他了。”邬常安气得头晕。

    陶椿幸灾乐祸地哈哈笑。

    半个时辰后,插着苞谷杆的七个鼠洞没动静了,陶椿用棍子撬土灭火,打算换个地儿再生火。

    小核桃她们几个累得坐苞谷杆上呼呼喘气,她们盯着游走的菜花蛇,它吞下一只活鼠,又去寻它之前咬死或是闷死扔在地上的死鼠,一口一个,鼓包从蛇脖一点点挪向腹部,蛇肚子越来越鼓。

    “它还晓得先把猎物咬死,一个个先攒起来再吃。”陶桃十分惊讶,她喃喃道:“这也太聪明了,跟狗一样聪明,狗也晓得藏骨头。”

    “田鼠也会藏食,我爹娘去年挖鼠洞,掏了好多花生。”小鹰说。

    “我爹说野兔也会藏食。”小核桃说。

    “松鼠也会,我们陵里有好多好多松鼠,都在松树上,你们……”陶桃想邀她们去她家做客,但随即想起来她六月就要出山了,她顿时失落下来。

    小鹰和小核桃没察觉,二人歇过劲了,她俩蹦蹦跳跳去捡死田鼠,田鼠堆在一起,菜花蛇盘在鼠堆上甩着尾巴尖快活地吞吃。

    陶桃走过去,她蹲在小核桃旁边,捧着脸看蛇进食。

    小雀想去摸蛇尾,小鹰毫不留情地打他一巴掌,他不敢反抗,讪讪地缩回手。

    小毛见了也乖乖的。

    陶椿和邬常安反复检查鼠洞,最后确定落在洞里的火星都灭了,没有烟雾飘上来。但二人还是不踏实,又挖土盖住鼠洞,之后揪着青果换个地方继续生火。

    “来啊孩儿们,鼠洞里有动静了。”陶椿喊。

    正好菜花蛇吞下最后一只田鼠,听见上方有耗子的吱吱声,它拖着鼓起的大肚子,猛地蹿了出去。

    小核桃和陶桃她们立马追着菜花蛇跑,小鹰跑了几步,又拐回来牵住小毛。

    “等等我们。”小雀焦急地喊。

    陶桃转回来,她托着小毛的肩,叫小鹰抬起他的腿,二人抬着小毛跑。

    又是一波人蛇捕鼠大作战,小鹰她们围追堵截,菜花蛇拖着大肚子在圈里游走,蛇口含着鼠,尾巴还缠着另一只鼠。

    又过半个时辰,陶椿和邬常安忙着灭火,陶桃她们清点逮到的田鼠,菜花蛇则是摊在苞谷杆上,慢吞吞地吞吃田鼠。

    二十七只田鼠,菜花蛇吃到第七只就吃不动了,蛇腹鼓起一大截,撑得足有大腿粗,隔着皮肉甚至能看见鼠肉在蛇肚子里一点点蠕动、消化。

    菜花蛇撑得动不了了,陶桃趁机摸一把蛇尾,冰冰凉凉的,滑滑的。

    “它是母蛇是吧?姐,等蛇蛋孵化了,你挑一只蛇送回去,爹娘和大哥先养着,等我从山外回来,蛇宝也长成能吞田鼠的大蛇了。”陶桃也想养一条这样的蛇。

    邬常安想起他老丈人看见菜花蛇的反应,心想他老丈人恐怕不会想养条蛇在家里。

    “快晌午了,我们该回去了。”陶椿捡来棍子,她支着棍放菜花蛇旁边,然而它一动不动,压根不往上爬。

    “你来。”陶椿跟邬常安说。

    邬常安把青果递给她,他去拽两把枯草,枯草搓成草绳,他把蛇捆在棍子上,让陶桃和小鹰抬着蛇棍走。

    小核桃捡了个烂篾筐,她把蛇没吃完的田鼠捡起来装筐里,跟小雀抬着走。

    邬常安和陶椿各抱一个孩子,他还拎着一只被蛇绞断腿的野兔,几个人原路返回。

    蛇撑得都盘不起来了,更进不了洞,抬回去了解开草绳把它放石头上晒太阳,烂筐和死耗子放在石头旁边,陶椿带一帮小孩洗洗手,又带她们去邬二叔家。

    陶父和陶母早就过来了,陶母在灶房跟邬小婶说话,陶父跟邬二叔坐在院子里拉呱,进来一帮孩子,屋里的祥和瞬间被打破。

    “娘,我们逮了好多田鼠,我姐夫家的蛇吃鼠撑得都动不了,肚子比我的大腿还粗。”陶桃激动地跟她娘分享好玩的事,“明儿菜花蛇要是肯出洞,我们还带它去捕鼠……对了,娘,我们也养条蛇吧,等我回来,小蛇就长成大蛇了……”

    话音未落,陶桃转身跑出去,“姐,我能带蛇去太常寺的学堂吗?等我回山,我再把蛇带回来。”

    “长安城里可没山,蛇跟你在学堂只能出来捕鼠,要是被城里人看见了,转眼就被逮走炖成蛇羹了。”陶椿不建议她带蛇出山,太惹眼,要是因蛇惹出矛盾,陶桃在山外过不好。

    “对了,二叔,我小堂妹今年是不是要回来?”陶椿问,她之前翻看陵户册的时候才注意到邬二叔还有个小闺女,人在山外太常寺里念书,俸禄直接交到她手上,没拨进公主陵。

    “对,应该是再有两三个月就回来了。”邬二叔高兴。

    “出去了几年?”陶父问。

    “四年。”

    “我想着我家的三丫头出去三年就回来算了,山外没山里自在。”陶父说。

    “我家的丫头走的时候也哭着说满三年就回来,结果三年不到,她又改了口,要在山外多待一年。”邬二叔摇头,“随她们的意,三年也好,五年也罢,我们在山里要待一辈子的,不差那一年两年。依我看,她们十三四岁回山也没事做,不需要她巡山打猎,家里也用不着她做饭伺候人,在山外念念书多识些字也好。”

    陶父看陶桃一眼,他担心这丫头重走二丫头的老路,他不情愿她在山外久待,于是便说:“我跟她娘年纪比你们大一点,越过越老,这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她要是回来晚了,万一见不到我们最后一面……”

    “爹!”陶桃要哭了,“你说啥啊?我不要出山了。”

    “陶叔,你说这话可惹人伤心了,我瞧你身子康健的很,最少还能活二十年,可别再说晦气话。”姜红玉和香杏先后脚走进来,她笑着说:“我老爹老娘比你们大十来岁,老两口天天乐呵呵的,去年过年还说要长命百岁来着。”

    陶父笑笑。

    “你们忙完了?”陶母出来说话,她打岔说:“别理那老头子,他时不时就要给人一阵不痛快。”

    “你们是直接过来还是又回去过?”陶椿接过话茬。

    “回去了一趟,家里没人,只有菜花蛇直挺挺趴院子里,吐了一堆毛,忒恶心人,我们没进去,直接过来了。”姜红玉说,“它吃了多少?蛇皮都要撑裂了。”

    “最少也有二十只田鼠。”陶椿说。

    小鹰和小核桃又手舞足蹈地复述一遍人蛇捕鼠大作战的过程,受她们影响,陶桃慢慢也笑了。

    在邬二叔家吃完午饭,成王陵来人了,陶椿和邬常安忙了起来,其他人也散了。

    年婶子听到动静出门,她来到邬家,客气地跟陶父陶母说说话,等陶椿把成王陵的陵户安顿好了,她就走了。

    成王陵的陵户送来八千斤番薯和一百六十斤带壳花生,他们赶了两天半的路才过来,这次过来还想用银子买一批陶器回去,但公主陵去年烧的陶器不是卖了就是自己用了。

    陶椿问清成

    王陵的位置,发现成王陵距黑熊洞所在的山谷不算远,一来一回三天就够了。她收下他们带来的一半银子,只要了二十五两,她把黑熊洞的位置告诉他们,让他们回去了带人过去搬陶器。

    今年公主陵不用去抱月山换粮了,番薯也不缺了,陶椿就不打算浪费人手再去黑熊洞所在的山谷搬陶器,埋在山谷里的一二十个番薯要是能发芽,就过两年再去挖。

    “陵长大人,陵里又来外客了。”下山赶牛的胡青峰走到一半看见一队人进山,他赶忙折返来通知。

    这一队人多,是帝陵以南,公主陵的西南方所在的三个后妃陵的陵户,也就是山陵使口中快要吃不起饱饭的三个陵,山陵使回到帝陵后马不停蹄去了后妃陵,他亲自催这三个陵的陵户拿番薯和花生来换粉条。

    “我们陵里去年就种了五亩的花生,除了一袋种子,其他的都吃了。”一个陵户递给陶椿一封山陵使的手书,说:“山陵使为我们担保,我们秋后再补上花生。”

    另外两个陵也是,不仅没花生,甚至是带来的番薯都没多少,两个陵的番薯合起来估计才三千斤,大半还是带芽孢的。他们这趟过来与其说是换粉条,不如说是赊粉条。

    陶椿没收这批货,她叫他们把番薯带回去,既然都发芽了,不如都种了,好歹秋后能多换粉条。

    “你们回去商量一下,可以拿猪崽和羊羔换粉条,五只羔子换一百斤粉条,一个月后再来拿粉条。”陶椿说,“你们今晚先住下,明天再回去跟你们陵长商量。”

    “弟妹,弟妹,有好消息。”石慧都没来得及回家,她回来先找陶椿,她激动地说:“李芝生了,是个小姑娘,长得可好了,头发黑黝黝的,嗓门可大了,一生下来就睁眼了,还是我亲手托起来的。李芝说要叫她女儿拜我为干娘,我答应了,我来跟你报喜。”

    第142章 扩大交易 多方交易

    邬小婶重新烧灶把晌午的剩菜剩饭热一热,石慧坐在灶前烧火,她神色亢奋地跟婆婆和妯娌讲述李芝生产的过程,这是李芝生的第二个孩子,李芝早有经验,生完之后还跟她聊了一会儿生产过程中的感受……

    “我比她还紧张,我待会儿要洗个澡,李芝生的时候,我紧张地发抖,出了一身的汗,直到孩子的头出来了,我摸到孩子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那小丫头长得可好了,胖乎乎的,头发黑黝黝的,嗓门也大。”石慧不停地说,想到哪儿说哪儿。

    翠柳看得出来,石慧现在还没有放松下来,声音还有点发颤,她玩笑说:“等我生老二的时候,你给我接生可别紧张。”

    石慧眼睛大睁,她惊讶地问:“大嫂,你怀了?”

    “没有,过个两年再怀。”

    “那你放心吧,再有两年,我指定不紧张了,到时候我已经练出真本事了。”石慧拍着胸脯担保。

    “菜热了,你就坐灶房里吃。”邬小婶打岔,“你让开,我来洗锅烧水,你洗过澡别急着睡,趁还有太阳出门转一转,免得夜里睡不着。”

    石慧这会儿还晕乎乎的,自然是婆婆咋说她咋做。

    鸡汤拌米饭,还有一大碗掺在一起的肉,她吃出来有熏鸡有熏肉,还有新鲜的兔子肉。兔肉是只兔腿,兔腿上的肉紧实,没有完全入味,一点点肉腥味勾起石慧刻意压下的记忆,产床上红色的血和热腾腾的血腥味猛地席卷上头,她嗓子眼哽住,一时憋的慌,她试图吞咽一下,下一瞬,她身子一探,踉跄着扑出去跪地吐了,吃下去的东西全又吐了出来。

    “哎呦!”翠柳吓了一跳,“这是咋回事?好端端咋吐了?”

    石慧趴在门口呕出了眼泪,她伸手挡着门,摇手不叫人出来,太恶心了。

    邬小婶舀一碗热水准备递给她,递出去之前她闻了闻,铁锅炖肉有油腥味,这碗水也有味,她放下碗,说:“外面水缸里有水瓢,你自己去舀水漱漱口,锅里的水不好闻。”

    石慧佝着腰抹一把眼泪,她微微偏头,眼角的余光划过自己曾经住的屋,那扇门一直关着,很少再开了,木门上积了一层灰,门框上的蜘蛛网上还粘着枯叶在风里晃荡。见过李芝生娃,她已经骗不了自己了,她生下一个死胎,大半的责任在她,她要是不慌张不害怕,不大喊大叫浪费力气……

    眼泪又掉了下来,石慧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她仰头望天,发觉背后有人扶,她借力站起来,退了一步,偏着身子说:“娘,大嫂,你们先在屋里站一站,我把外面的污秽收拾干净,你们再出来。”

    说罢,她出门寻锹。

    “哪儿不舒服?是不是你紧张出了汗,回来的时候又喝了冷风,乱了肠胃?”翠柳问。

    “估计是见了人血,一时受不住。你伯娘生老三的时候,我去给她帮忙,那时候我已经生过四个孩子,自己生的时候顾不上想七想八,去看她生的时候,我受不住,回来之后,我足有半个月吃不好饭,也见不得肉和血。”邬小婶说,“所以我才说她别急着睡觉,出去转一转,夜里困了再睡。”

    “是这样,我刚刚吃兔肉,肉腥味一激,我就想吐。”石慧把外面收拾干净了,她也没再进灶房,说:“娘,你把饭菜倒了喂狗,我不吃了,没胃口,也不饿,我出去转转。”

    “这兔肉还是老三提来的,今儿才逮的,新鲜的肉没熏过,血气盛,腥味重。”邬小婶说,“行,你出去转转,我晚上煮粥,是吃板栗粥,还是吃番薯干粥?”

    “番薯干吧,甜甜的。”石慧捋了把头发,她往不远处的孩子窝看一眼,问:“大嫂,我要去大棚里帮忙剁番薯,你去不去?”

    “对对对,去帮忙剁番薯,大棚里番薯味浓的很,你去闻半天,保准就有胃口了。”邬小婶忙说,“翠柳也去,把孩子也抱过去。”

    翠柳闻言,她回屋把睡觉的孩子晃醒,给他穿戴整齐,跟石慧一起出门了。

    路过作坊,翠柳看作坊外的孩子们分成两帮,一帮在作坊门前,穿梭在竹架子中,另一帮隔得就有点远了,小核桃和小鹰还有雪娘家的女儿围着陶桃在作坊半里外的地方,两帮小孩都握着短木弓齐刷刷往天上射箭。

    陶桃看见公主陵的大人,哪怕是同桌吃过饭的,她面上也有些拘谨,生怕她站在这里会被呵斥。

    “是弟妹的妹子。”翠柳跟石慧说一声。

    “有印象。”石慧点头,她伸手朝作坊指一下,说:“门关着呢,外面还有几十个晾粉条的架子,架子比你还高,你就是靠近也看不清什么,不用这么谨慎,过去玩就是了。”

    “我在这儿玩也一样,这边的鸟还多一些。”陶桃笑着回答。

    “那你跟她们好好玩,要是受欺负了,回去告诉你姐。小核桃,看紧了,可不准陵里的孩子欺负咱陵长大人的妹妹。”石慧说。

    “没人欺负我,大伙儿可好了。”陶桃忙维护小伙伴。

    “行,你们玩,我们走了。”石慧看见作坊开门了,她哥端一杆湿粉条出来,她笑眯眯地喊一声。

    青果挣扎着要下去玩,但翠柳不想在这儿陪他,索性强行捂着孩子的眼睛大步跑开。演武场周边的鸟雀更多,那边的孩子更大一点,手上的弓箭不会乱飞,她带孩子过去玩安全一点。

    陶椿和邬常安也在演武场,夫妻俩都在挑选成王陵送来的番薯,为了保证粉条的口感,发芽的、霉坏的、腐烂的番薯通通不要。

    石

    慧去大棚帮忙剁番薯,翠柳把青果交给编竹箩的公公看着,她去帮忙挑番薯。

    演武场上人声沸腾,翻晒浆粉的人来人往,不时端来一盆湿浆粉摊开,再端走一箩干粉倒大陶缸里。

    “这磨的是哪个陵送来的番薯?”翠柳问。

    “帝陵和定远侯陵送来的,再有三天就磨完了,剩下的安王陵和成王陵送来的番薯合起来不到一万五千斤,估计六七天就能磨完。”陶椿又挑出一个发芽的番薯,她颠了颠,说:“番薯已经在发芽了,该种了,之后再送来的就不收了。公粮仓里的番薯磨完,我们陵里也着手忙春耕。”

    “去年我们还计划着要在山里刨土种番薯,看样子也不用种了,有其他陵的陵户送番薯过来,我们不缺番薯了。”年婶子也在挑番薯,提起春耕,她提醒陶椿一下,陵里人手不够用,在耕种上可以少耗功夫。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就没贴告示。”去年谋算着要在山里广种番薯的计划只有几个人知道,没有广而告之,所以陶椿改了主意也就没提。

    “眼下我们主要集中精力做粉条和养牲畜,秋后还要榨油,陵里的祭田维持原样就行,多种省事的庄稼。依我看就是八成的地种麦子,余下的二成种苞谷、花生和黄豆,主要是不能让陵里的孩子没有嫩苞谷和嫩花生吃,不然苞谷和花生也不用种了。”陶椿说,“旱地种麦,水田种稻,这两样庄稼种下就不操心了,只等收割就行了。”

    “可行。”年婶子赞同,“那你就安排下去。”

    “好。”陶椿点头。

    “娘,娘,我小舅舅跟我外婆外公来了。”雪娘的儿子跑来大声喊,“娘,你快跟我回去。”

    陶椿想起雪娘的娘家是帝陵的,她忙起身追上去,交代说:“雪娘,你爹娘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老爹也要回去,我叫他跟你爹娘和你兄弟一起走,路上有个伴,安全些。”

    “行,我明儿跟你说,我估计我爹娘跟我兄弟是来送果树的,你还记得吧?我还收了你们给的银子。”雪娘说。

    “记得,记得。”陶椿想起陈青云进山巡逻去了,陈家没男人搬果树,她点两个男人跟雪娘走一趟,嘱咐说:“要是有果树,把果树搬去我家,丢院子里就行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跟雪娘回去的两个男人过来了,雪娘爹娘的确是来送果树的,雪娘还托他们带话,她爹娘和兄弟三天后返程。

    陶椿傍晚回家,她通知老爹多住几天,到时候跟帝陵的三人一道同行。

    三捆果树都是细苗,不晓得是还没发芽,还是离土久了芽孢掉了,三捆果树都没嫩叶,压根分不出来是什么果树。陶椿留下两捆,另一捆,她跟邬常安连夜给当时出银子的几个妇人送去,也无需挑选,各挑几根,种出来什么就是什么。

    次日,后妃陵和成王陵的陵户来告辞,恰逢陶椿带着一家人在挖坑种树,后妃陵的陵户问了一嘴,忙说:“我们陵里有种山葡萄长得好,个头小但甜的很,还有苹果树,都是老果树,移过来就能结果的,你们要不要?我们拿果树跟你们换粉条。”

    “果子好吃?你可别骗我,我们陵里的野果子都不好吃。”陶椿说。

    “不骗你,我们陵里的果树应该是从山外移进来的,哪一年移的不清楚,反正我小的时候就有了,也没人探究过是谁移进来的。陶陵长你放心,我骗谁都不能骗你,我们往后还想跟你们做生意的。”

    “行,那你们把果树挖起来送过来,一棵果树抵一只羊羔。”陶椿思量着说,“但我不知道味道到底如何,暂且只要二十棵果树,苹果树和葡萄藤五五开。”

    “成,我们回去了就挖。”

    “我们陵里有什么公主陵缺的东西?”成王陵的陵户很快反应过来,“陶陵长,你们陵里还缺什么?我们要是有,我们来拿粉条的时候给你们捎过来。”

    公主陵一大早就热闹起来,陵里的陵户各个精神极了,成王陵的陵户看到不是不眼热,要是他们陵里有公主陵没有的东西,他们也能扩大种植,以后来公主陵还可以趁机跟旁的陵做生意换东西。

    “兄弟,你们陵里要果树吗?”后妃陵的陵户已经行动起来了,卖一家是卖,卖两家也是卖,不如多卖点,多给陵里换点粮食回去。

    第143章 怨夫 集市雏形

    为了做买卖,成王陵和后妃陵的陵户没能走成,打算再多留一天。

    陶椿又做一块儿交易牌,这块儿交易牌立在客房门前的路上,她跟外陵的陵户交代:“你们细细想一想,看陵里有什么东西值得拿出来交易的,写好后贴在这个上面,后续其他陵的陵户过来,我让他们也写。如此一来,大伙儿有相中的就可以相互交易,约同一个拿粉条的日子,再在我们这儿完成交易,也可以约着送货上门。”

    “这个办法好,就是我们离你们这儿远了点,消息传递不方便。”成王陵的陵户叹气。

    “我们以往为了换粮,还年年往抱月山去呢,一来一往大半个月。”陶椿说,“就看你们想不想做成这笔生意,若是有意,每月派人来一趟看消息,碰不上面就送货上门。若是觉得这笔生意可有可无,今年约不上碰面的时间,还有明年呢。咱们在山里除了巡山就是种地,闲暇的日子多,一直待陵里也无趣,出来走动走动也好。”

    “你说的也对,那就按你说的来。”成王陵的陵户被说服了,“我们先想想,等回去了跟陵长商量商量,拿粉条的时候再誊一张完整的单子。就是要劳烦陶陵长费心,遇到下雨天,墨迹糊了,或是草纸烂了,你再替我们贴一张新的。”

    “这都是小事,没问题。”陶椿答应下来,“那你们双方先忙着,我也去问问我们陵的陵户,看他们缺什么,我一一写下来贴在这上面,其他陵的陵户看见了,能达成交易的,之后再把东西送过来。”

    “还是你们最方便。”后妃陵的陵户说,“对了,陶陵长,日后我们可以多些来往,比如婚嫁,你们陵里的姑娘能外嫁小子能外娶吗?”

    陶椿不想操这个心,她含糊地说:“我们没这个约束,要是有缘分,孩子们在山外念书的时候能生出情愫,婚事自然能成。”

    “也对也对。”

    陶椿没再多说,她离开后直接去演武场,借用年婶子家的笔墨,她来回在人群里转悠,一遍遍讲解一遍遍询问。

    “我想要定远侯陵的松子,五斤就够了,我会做黄豆酱,愿意拿黄豆酱换,也可以拿银子买,价钱由对方定。”杜大嫂的儿女去年从陶椿那里吃了两把松子,之后隔三差五就要念叨一回,就是没这个事,她也打算入秋后从定远侯陵的陵户那里买几斤松子。

    “松子是啥东西?吃的?”李山的老娘问。

    “对,吃的。”至于什么味道,杜大嫂也不清楚。

    “我也要五斤,我家里有毛鞋垫,有羊毛和兔毛的,还有……”李山的娘死活想不起来她家还有什么独特的东西,她摆摆手,说:“我回去翻一翻,下午过去跟你说。”

    “我也要五斤松子……”

    “停。”陶椿打断她们的话,“我晓得了,我会通知下去,定远侯陵能拿松子来我们陵里换东西,到时候你们拿自家的东西摆摊,由他们选。”

    其他想买松子的人纷纷停下话头,转而跟其他人交头接耳起来。

    “我需要麻布,家里的麻袋不中用了,我又没空搓麻,干脆买麻布吧。”石父说。

    “我也要买麻布……”陶椿想起来了,她去找胡老,问:“番薯渣你们是咋处置的?是堆成一堆,还是翻开晒干了?”

    “……还堆着啊,每天给牲口喂新鲜的番薯渣,剩不了多少。”胡老说。

    陶椿不怎么信,这才开春,猪崽子、羊羔子、牛犊子都还在吃奶,吃食的牲口合起来不足五十头,而这一个多月以来,磨的番薯有四万斤了,番薯渣最少也有二万斤,哪会剩的不多。八成

    是堆在那里堆坏了,养牲口的人直接给倒了,反正每天有新鲜的送过去,他们也懒得操心。

    “再有剩的都给摊开晒干,晒干了装麻袋里,以后没食了再喂。公粮仓里剩下的番薯磨完就没了,一直要等到秋收才有新鲜的番薯。这时候有剩的不攒着,这个月过完了,牲口一直喂草?尤其是猪,没糠又没苞谷,再没有番薯渣,一个夏天过完,猪饿成皮包骨了。”陶椿瞥他一眼,直接吩咐说:“你交代下去,这事由你儿子负责,再在山里搭个棚子用来屯干渣,免得下雨再淋湿了,到时候白忙一场。”

    “哎,好,我回去就交代他。”胡老抹一把虚汗,他不敢多说,生怕陶椿会上山巡看。

    陶椿在纸上记下,公主陵要收麻袋三百个,以及麻布十捆,交易的东西由对方定。

    剩下的就没什么了,毕竟公主陵的陵户不缺粮不缺肉,不缺衣不缺钱,就操心吃点零嘴,但他们对其他陵有什么吃食完全不了解,自然提不出要求。

    陶椿晌午回家,她拿出草纸把上午记录的内容整理一下,一是预订定远侯陵的松子(私单,摆摊交易),二是急求麻袋三百个和麻布十捆(公单,可拿粉条交换),三是收购鞣制好的鼠皮(私单,可拿风干鸟肉交换),四是预订牛油(私单,可拿火锅料交换),五是零嘴吃食,核桃、板栗等常见的山货除外(私单,可来摆摊,与陵户自行交易)。

    誊抄好,陶椿吹了吹未干的字迹,她开门出去,邬常安坐在院子里凿木,陶父在给他帮忙,陶桃和小核桃围在一旁看热闹。

    昨晚陶椿粗略地画个轮椅的图,不仅能推着走,还能卸掉坐板坐着拉屎,有这个东西,年婶子能轻松不少。这还不足两个月,年婶子一日比一日疲惫,像是老了五岁。

    纸上的墨迹干了,陶椿烫一勺面,她拿着纸去张贴。

    成王陵和后妃陵的陵户正在准备晌午饭,他们进山打了三只野兔和两只雉鸡,还掏了鸟蛋捡到十来颗雉鸡的蛋,打算一锅炖了,用肉汤炖粉条。

    陶椿把交易单贴上去,后妃陵的陵户当场领下麻袋的单子,三个陵各分一百个麻袋和三捆麻布,也商定一百斤粉条抵一百个麻袋,五斤粉条抵一捆麻布。

    “半个月后,有多少先给我送多少来,剩下的麻袋要赶在九月前给我送来。”陶椿说。

    “没问题。”后妃陵的陵户应下。

    “鼠皮和牛油是多少都收?火锅料又是啥?”成王陵的陵户问。

    “对,有多少收多少。你们等等,我回去拿火锅料……”陶椿跑回去,不一会儿送来小半罐火锅料,这还是冬天吃剩下的,她让他们中午试吃一次,剩下的带回去让各陵的陵长尝尝。

    之后,陶椿看了看成王陵和后妃陵贴的单子,成王陵主要是卖陵里的蜂蜜,后妃陵是卖果树换粮食,没有她需要的,她又说几句就告辞了。

    一家人锁上门去香杏家吃饭,陶母从陶椿口中得知香杏的婆家大嫂想吃松子,她到了就说:“大侄女,等松子下树,我给我家椿丫头送松子的时候给你捎几斤过来,你也别操心买了。”

    杜大嫂“哎呦”一声,她就担心会是这样,沾了点亲戚关系,张嘴提买不实际,张口索要又没脸。她点了点陶椿,无奈地说:“那也行,我沾光了,等我秋天酿了黄豆酱和酱油,我给婶子送一罐子。”

    “行,我吃过你做的黄豆酱,味道比我做的好。”陶母没拒绝。

    杜大嫂立马高兴起来,她自夸道:“我做酱的手艺可是跟我老娘学的,这是她祖上传下来的,在我们公主陵也是数一数二的。”

    “杜大嫂,你今年多酿两缸黄豆酱,我跟你买,我做火锅料要用。”陶椿说。

    “行,我今年多种两亩黄豆……哎?我是不是可以买黄豆酿酱?然后再卖黄豆酱和酱油。”杜大嫂心喜。

    “可以可以,你到时候可以办个酱坊,先不谈外陵的陵户,你要是能卖酱油和黄豆酱,我们公主陵的人都能在你这里买,可要给我们省好些事。”陶椿十分赞同。

    “既然你说行,那我就试试。”杜大嫂眉飞色舞地说。

    “酱娘子,摆桌吃饭了。”香杏探出身子打趣。

    院子里的人哄笑一声,小鹰笑得最大声。

    今儿太阳好,暖融融的,坐在院子里还要解开棉袄敞着怀,晒着着实是舒服,陶椿提议午饭就在院子里吃。

    因着下午还有事忙,午饭吃完,大伙儿就散了,邬常安回去继续做木活儿,陶父陶母操心着要回去挖菜园,陶椿也跟着回去陪老爹老娘,其他人不是去作坊就是去演武场干活儿。

    陶椿到家没多久,刚烧好一壶水,翠柳匆匆赶来,她喘着粗气说:“弟妹,老陵长家闹起来了,李玉梅带着她爹娘兄嫂在搬东西,她要跟胡家文和离。年婶子叫我来喊你过去一趟。”

    “我过去做什么?”陶椿想不通,她跑了一上午,跑得腿都酸了,这会儿又吃饱了,实在是懒得动。

    “我也不晓得。”

    “吵起来了?”陶椿问。

    “没吵,年婶子看着也没生气。”

    陶椿闻言站起来,既然没吵架,那就不是叫她去调节的,看来是有其他的事,她跟着走一趟。

    邬常安望着陶椿的背影,他长长叹一声,还以为今天能跟他媳妇一起做木活儿呢,又走了。陵长大人太忙了,只有晚上的时间能分给他。

    “这真是过成鬼夫妻了,天黑聚一起,天亮就分了。”邬常安摇头晃脑地嘀咕,他锯着木头,嘴里来回念叨着:“女鬼大人是我的,陵长大人是大家的……不不不!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咚”的一下,木片锯断了,邬常安扔了锯条,他大步出门。

    陶椿到的时候,李玉梅跟她爹娘兄嫂已经走了,年婶子站在檐下,胡家文蹲在墙根,院子里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陶椿,喊你过来是想跟你求个情,免除对李玉梅一家责罚。她来提要求,她跟家文和离,条件是她一家不再上山捡柴,我没跟你商量,直接答应了。”年婶子没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

    “噢,行。”陶椿搞不清李玉梅在想什么,就为了免去责罚要跟胡家文和离?

    “嗯。”年婶子应一声,她也不晓得还要说什么,正好老头子在屋里敲墙,她就进去了。

    陶椿去陵殿跟胡阿嬷说一声,胡阿嬷骂了声蠢货,是骂李玉梅,也是骂胡家文。

    “行,我晓得了,你多盯着那一家的蠢货,别让他们做出什么蠢事影响到陵里。”胡阿嬷交代,她想了想,说:“算了,我安排人去敲打一下,要是不听劝,正好去地宫添灯油,腾出的房子分给其他陵户,给他们住糟蹋了。”

    第144章 邬老三会哄人 有人欢喜有人愁

    胡阿嬷安排一个陵殿值守的人去敲打她的前侄孙媳妇,这人也是胡家的,年纪约莫有四十,身形魁梧,面目严肃,还有一把络腮须,看着就是个不好说话的。

    走出陵殿,陶椿想了想,她打算跟着值守的人去看一看。

    邬常安在老陵长家,他远远看见陶椿跟着一人要绕过演武场往东去,顾不上跟年婶子打招呼,他马不停蹄地跑了。

    年婶子走出门,她“哎”一声,“怎么走了?你叔的尺寸我都写好了。”

    邬常安都快跑到演武场了,闻言又拐回来,一把接过纸条,转身又走了。

    年婶子好奇地跟出去,邬常安像一只看见主人的狗,喜滋滋地朝陶椿奔过去,背影都带着雀跃。她笑了笑,邬老三这点挺好,不装相,也敢想敢做,喜欢就是喜欢,高兴就是高兴,不藏着掖着,这种喜恶都表现在脸上的人,很讨人喜欢。

    “你咋在这儿?我走的时候你不是在家里?”陶椿见他朝她跑过来,她下意识迎了上去。

    “我来找年婶子要老陵长的身高尺寸,方便调整椅子腿的长度,免得坐着不舒服。”这是邬常安的借口,他扶着陶椿问:“你还去哪儿?要回去吗?”

    陶椿指了下已经走远的络腮胡,说:“我去李玉梅家走一趟,你跟我去?待会儿我们从那儿直接回去。”

    “行。”

    陶椿和邬常安并肩走远,年婶子转身回屋,见大儿子还在墙根下蹲着,她也走过去蹲下去。

    “李玉梅心太浮了,心眼多爱面子但又不聪明,辨不清是非,谁忠谁奸她都看不清,这样的人不再

    适合你。你爹要还是陵长,她还能定下心跟你,眼下这情况,她迟早要跑的。”年婶子平静地跟儿子讲,“和离就和离吧,你踏踏实实在牺牲所干活儿,手脚勤快点,在养牲口一事上揽个事做,最好再学个本事,不论是劁猪还是给牲口看病,会一样就行。你看我们公主陵一日比一日热闹,日后在婚嫁上是挺占便宜的,外陵的陵户过来要是中意你当女婿,我们也不骗人,把你的情况说一说,要是有带娃的寡妇,你讨一个,你真心实意待那个孩子,养大了跟亲生的没差。”

    胡家文一脸的排斥,很不高兴,他垂着头不吭声。

    “你自己一个人过也不是不行,一个人清净,就是不能再跟李玉梅搅和在一起。”年婶子站起来,她强调说:“你以后要是再跟她搅和在一起,我瞧不起你。你也别来讨我的嫌,等我死了,你再带她回来,我眼不见心不烦。”

    “不会。”胡家文不高兴,“我又不是个没骨气的。”

    看他还有点心气,年婶子还算满意,她背着手退两步,劝说道:“帝陵的大夫给你们兄弟俩都看过,他也说不出有啥毛病,你跟老二都放宽心,没孩子就没孩子吧,就当是没子女缘。这陵里也不止你们兄弟俩不能生,陶椿和邬老三不也没孩子,人家两口子挺粘糊的,过得不错。你就别钻牛角尖了。”

    胡家文“嗯”一声,“娘,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回屋待着,别蹲这儿让人打量。”

    胡家文起身,他脚蹲麻了,只能扶着墙走,临进屋时,他回头问:“日后老二两口子要是也和离了,你跟我爹会不会后悔?如果是我或是老二当陵长,我们家应当走不到这一步。”

    “不后悔,换你跟老二当陵长,我跟你爹死了都闭不上眼,忧心呐。”年婶子嘴毒地说。

    胡家文气得一巴掌推开门,随即重重关上门。

    年婶子笑了笑。

    另一边,陶椿和邬常安刚走进李玉梅家,李氏一族的人多,这会儿院子里站了一堆人,李玉梅的长辈都在恼怒地骂她糊涂。

    “你说你是不是犯蠢?之前蠢得要跟山陵使泄密,这会儿又蠢得和离,胡家文你都看不上,你看上谁了?”李玉梅的大娘问。

    “娘……”阿胜看见陶椿进来,他忙喊一声。

    “陶陵长,你这会儿咋过来了?替胡家文说和?”阿胜的娘顿时换了神色,她高兴地问。

    陶椿摆手,她指一下络腮胡。

    “我过来说一声,你们一家不能跟外陵的人接触,更不能踏出公主陵一步,要是粉条的方子泄露了,你们一家老小都进地宫添灯油。”络腮胡过来只是通知,他扫一眼在场的人,说:“你们都盯着他们一家,他们要是泄密,你们一族的人都落不着好。”

    “我们又不跟他们住一起,我们哪能时时盯着?”李氏一族的人不乐意。

    络腮胡可不管这些,他把话带到就要走了。

    “陶陵长,你是个明理的人,你可得帮我们说个公道话,玉梅跟她爹娘做了错事,我们是无辜的,不能牵连我们啊。”李山的娘喊冤。

    “这是胡阿嬷的命令,我听她的。”陶椿摇头,她出个歪主意:“这一片都是你们一族的人,你们多留意吧,别让他们乱跑就行了。实在不行,你们就安排自家的孩子来这儿玩,安排孩子们盯着。”

    “陶陵长,我不晓得做粉条的方子,他们四个人商量的时候是背着我跟三个孩子的,估计是怕我跟娘家人说。我要是带孩子回娘家,之后他们出事了,不牵连我跟孩子吧?”陈雪打算跑了。

    “小雪,你、你这是……”李方青慌了。

    “跟你妹子一样,我也要跟你和离,你这个家我不待了。”李父李母怂恿自己女儿和离的时候,陈雪就打定了主意要和离,她不在这个家待了,一家子没一个安分的,偏偏又蠢,也不想想胡家的人怎么会娶一个老陵长的前儿媳,那不是打自家人的脸。到时候李玉梅嫁不出去,不知道又要闹出啥幺蛾子,她还是趁早跑了算了。

    闻言,院子的人纷纷侧目,今儿是啥日子,这么热闹的。

    “我不说,我肯定不会跟外陵的人泄密,我就是不为我自己着想,也会为孩子着想啊。”李方青慌忙地保证,“小雪,你留下吧。”

    亲妹子决定要和离的时候,他高兴的很,轮到他自己了,他慌了神。

    陈雪没搭理,她看向陶椿,问:“陶陵长,我真不晓得做粉条的方子,我今儿要是走了,以后他们出事不连累我跟孩子吧?”

    “不连累。”陶椿相信她的话,何况陈雪是个聪明人,有前车之鉴,她就是知道也不会说漏嘴。

    “好,我去喊我兄弟来搬东西。”陈雪说。

    李父李母这下反应过来陈雪要来真的,二人赶忙去拦,再三保证他们不会泄露做粉条的方子。

    “侄媳妇,你公婆知错了,你就留下吧,三个娃娃不能没爹啊。”李山的爹劝,“你不是怕他们做糊涂事?正好你在家盯着,有你盯着,我们都放心。”

    其他人纷纷应和。

    陶椿趁乱扯着邬常安走了,她想了想,又绕路去演武场一趟,给陈氏一族的人带个话,免得陈雪脱不了身。她能预料到李氏一族不会愿意放陈雪离开,他们都不想担责任,巴不得陈雪带孩子留家里盯着她公婆,有个约束,李父李母还有李方青才能安分下来。

    在外面兜一大圈,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陶母已经在煮饭了。

    “还是爹娘在身边好啊,娘,你跟我爹要不跟我过算了。”陶椿趴灶房门口说。

    “你去跟你哥说,看他揍不揍你。”陶母笑着说。

    陶椿哼一声,她跑去看邬常安干活儿。

    邬常安在两掌厚的木板上绘图,从树根处锯下来的木板就是个不规则的圆,他要裁一个规规整整的圆,用来做车轱辘。

    邬常安拿着布尺比量,陶椿拿着炭条做标记,二人离得近,呼吸交融,渐渐的,两人都有些心猿意马。

    仗着院子里没旁人,邬常安凑过去啄她一下,一触即离。

    “明儿要不要进山看看花斑狗?给它送两碗饭过去。”邬常安想把陶椿勾走,他老丈人过来后,他跟陶椿就分床了,陶椿跟娘和妹妹睡,他跟老丈人睡在隔壁。

    陶椿犹豫,“可是我爹再有两天就走了……”

    “爹走了,你搬过来跟我睡。”邬常安舍不得为难她,他立马打消了勾她离家的主意,他攥住她的手,又重复说:“等爹走了,你搬过来跟我睡。”

    陶椿盯着他的手,他的指甲又长长许多。

    “你搬过来之前,我一定把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的。”邬常安挠她一下,“行不行?搬过来吧,你就不想我?”

    陶椿笑瞥他一眼,她点了点头,说:“去拿剪子,我给你剪指甲。”

    “图还没……”

    “我来。”陶椿不跟他磨叽,画圆还不简单,剪一根长短合适的绳子,一头绑在箭头上,一头绑在炭条上,箭头扎进木板里,拽着炭条转一圈就是个圆。

    邬常安看傻眼了。

    “我厉不厉害?”陶椿得意地冲他抛个媚眼。

    “厉害。”邬常安都要冒星星眼了,他喃喃道:“我咋就没想到这个法子?”

    陶椿笑着在炭条上多绕四圈绳子,缩短绳子,她又画个小点的圆,随后用木尺比量着画三根杠,这下把线条之外多余的木板凿掉,一

    个轱辘就做好了。

    “我拜你为师吧,你到底还藏了多少了不得的本事?都教给我吧。”邬常安绕到她背后殷切地给她捶背。

    “先叫一声我听听。”

    陶母走到门口看见院子里的小两口,又笑着退了进去。

    邬常安没发觉,他揉着陶椿的耳垂,压低声音说:“等你睡在我的床上,我叫给你听。”

    陶椿捶他一下,阻止他再浪下去。

    “姐,我们回来了。”陶桃和小核桃背着木弓大步跑回来。

    邬常安闻声松开手,他回屋拿剪刀。

    陶椿也坐正了,她笑着问:“射到鸟了吗?小核桃,你娘还没下工?”

    “在收粉条了。”小核桃看木板上插根箭,刚想问这是要做啥,就看见木板上两个大大的圆。

    “好圆啊!咋画的?”陶桃也看见了,她惊呼出声。

    陶椿拽着绳子演示一遍,陶桃和小核桃也要上手玩,陶椿回屋剪一根长麻绳,一头绑柿子树上,另一头绑根还没烧完的棍子,由她俩在院子里绕圈画圆。

    邬常安拿来剪子,陶椿接过来,握着他的手指修剪指甲。

    陶父扛着锹进来,陶椿看一眼,说:“爹,你洗洗手,我待会儿给你剪指甲。”

    “我不会自己剪?我又不是没手。”

    邬常安:……

    第145章 轮椅做成 春雨落下

    挨了老丈人一句嘲,邬老三那颗荡漾的心顿时沉寂了,他老老实实安分了两天,直到老丈人走了,他才往陶椿身边凑。

    陶父跟帝陵的人一道走了,陶母和陶桃还在邬家住。本来陶母也是想回去的,她惦记家里孵化的小鸡小鹅,但陶桃在这儿玩得高兴,不是跟一群小孩去猎鸟,就是捆着蛇去逮耗子,天天乐哈哈的,有时候做梦还会笑出声,不像在家里动不动唉声叹气,为要离家落泪。为了小女儿高兴,陶母就没提要回家的事,她陪小女儿住在这儿,也接手了大女儿家的一日三餐饭,一心琢磨着为女儿女婿减轻负担。

    陶父离家的当晚,陶椿搬去隔壁跟邬常安睡,陶桃坐在床上气鼓鼓的,一脸不高兴。

    “你气个啥?谁家夫妻不一起睡?”陶母笑她小孩子脾气。

    陶桃欲言又止。

    “丫头,娘跟你说个事。”陶母坐在床边揽着小女儿,她摸着孩子的小辫,说:“你十岁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婚嫁之事离你还远,这个事我跟你提一嘴,你留个心就行了,不必惦记。你二姐在公主陵当上陵长了,眼瞅着公主陵的日子差不了,我想着你以后要是嫁过来也有个依靠,有你姐看着,我跟你爹是不担心了。”

    陶桃嘻嘻笑两声,“我也想过。”

    陶母笑了,不知道臊,还没开窍呢。

    “跟你说这个是为了叫你留着心,出山了,你可以瞧瞧公主陵的小子,看哪个品性好。也不单是安庆公主陵的小子,我们陵里的小子,帝陵的小子都行,就这三个陵,远了我可不答应的。”陶母告诫她。

    陶桃点头。

    “行,那就睡吧。”陶母说。

    陶母和陶桃睡着了,隔壁的夫妻俩才敢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黑暗中,邬常安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鸟毛,毛尖扫过蓓蕾,湿漉漉的口水打湿了柔软的羽毛,濡湿的水痕或轻或重地一路往下,酥麻的凉意透过燥热的皮子直直往血肉里扎。

    陶椿难耐地弯起身子,她搂着邬常安的肩膀,咬住他的皮肉,想要拦住他的手,又舍不得,只能贴在他身上如陷在泥泞里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息。

    邬常安感觉他脖子上的肉被她的呼吸烫熟了,他掌着她的脖子抬起她的下巴咬了上去,堵住一口气,待下面的嘴巴翕张开,他松开她。

    陶椿一口咬住他的喉结,如他捏着她的花瓣一样,她细细啃咬着,他重她也重,潮浪涌来时,她紧紧抱住他。

    邬常安搂着她探身捞起飘在水里的羊肠套子,让她替他戴上。

    “床会晃,去床下。”陶椿提醒。

    下床时,陶椿在大腿上摸到一根湿到打缕的羽毛,她撕下这根鸟毛,把邬常安使在她身上的招式又还给他。

    酣战半夜,陶椿和邬常安双双起晚了,夫妻俩开门时,家里没人,姜红玉早去上工了,陶母也不在家,挖荠菜和鸡毛菜去了。

    盘在石头上晒太阳的菜花蛇听到动静,它溜下石头朝院子里爬。

    邬常安没搭理它,他拿着铜镜站在光亮处伸直了胳膊细看,他今天没法见人了,喉结上两道红痕明显,是陶椿昨夜没控制住留下的。

    “是不是要下雨?”邬常安望天,他盼着下雨,下雨了他有理由穿上棉袄,棉袄的领能挡住脖子。

    “这会儿还没太阳,估计是要变天。”陶椿端出早饭,说:“别照了,没人会问的。”

    “幸亏我老丈人走了,他要是瞧见了,能用眼睛剜死我。”邬常安接过饭菜,这才看见菜花蛇吊在柿子树上,他一看就明白,这是饿了,想去山谷里逮耗子。

    有脚步声靠近,陶椿跟邬常安扭头看过去,是陶桃和小核桃领着一个老伯过来。

    “姐,你才醒啊?”陶桃问。

    陶椿支吾一声,转而问:“陈伯,你来找我的?”

    “嗯,你先吃饭。”

    陶椿不想急急忙忙地吃饭,也不想让人久等,何况她也猜到陈伯过来的目的,她直接说:“是为陈雪的事吧?这事我不好掺和。”

    事情就如陶椿猜的那样,两日前,陈雪提出要和离,但没能走成,一是李氏一族的人劝阻,二是李方青和他爹娘当众立誓绝不泄露做粉条的方子,就连李玉梅也被逼着起誓了。如此一来,陈雪就没理由带走三个姓李的孩子,带不走孩子,她只能留下。

    陈伯叹一声,他坐在之前盘蛇的石头上,说:“我来跟你讨个主意,我那姑娘一直要我们接她跟三个孩子回去,不过就像李家的人说的,我那亲家跟女婿待孩子不差,这点挑不出错,孩子离了爹可怜,而且要真和离了,我姑娘一个人养三个孩子累啊。”

    陶椿心想都在一个陵里住,两家之间吃顿饭的功夫就到了,这算哪门子的没了爹。李家人要是真待孩子不差,陈雪带着三个孩子也累不着,白天送回李家由公婆看孩子,晚上再接回去住罢了。陈雪此举就是为了在明面上断绝三个孩子跟李家的关系,为了保全自己和孩子。但不晓得是她没跟婆家娘家透口风,还是陈李两家有什么顾虑,这事才一直没谈妥。

    “你想讨个什么主意?”陶椿看中了陈雪的聪明劲,打算把接待外陵陵户的事交给她负责,与其让她在家守着婆家人,不如由她把持外陵的人,这样更能防婆家人接触外陵的人。陶椿巴不得她早早脱身出来,故而多问一句。

    “我想问她该不该和离回娘家?”

    陶椿笑了,“陈伯,你太看得起我了,这事哪能问我,我才多大啊,没你们有阅历。而且这是你们的家事,你该去问你家里的人,家里人愿不愿意收留她。”

    陈伯面上发臊。

    邬常安敲一下陶椿的碗,提醒说:“快吃,菜快凉了。”

    鸡毛菜煎鸡蛋用的猪油多,菜一冷,鸡毛菜的菜叶子上就凝出一层白乎乎的油,吃在嘴里腻得很。陶椿挟一筷子菜拌在粥里,皱着眉头吃一口,她心里榨油的念头越发迫切。

    “陈伯,有话直说吧。”陶椿催一句。

    “不瞒你说,我家里儿孙多,人多嘴多,家里房子不够住,吃饭也是一桌挤不下,我那姑娘带三个孩子回来,为了住的吃的,家里往后估计隔三差五要吵一架。”陈伯也担心两个儿子的小家再吵散了,故而才有忧虑,见陶椿不接腔,他继续说:“我能不能在我家灶房后面搭两间房给她和三个孩子住?你就当是牛棚或是作坊,能盖吧?”

    陶椿松口气,绕一大圈,原来是为了这个。

    “能盖,你们上山砍树吧,大腿粗细的树随你们砍,但不能在一片砍。”陶椿心情转好,她多交代几句。

    陈伯也高兴起来,这个陵长比上个陵长好说话多了嘛。

    等陈伯走远,陶桃支着下巴说:“我还以为他是不想收留他女儿呢。”

    陶椿最初也是这么想的。

    邬常安发现陶桃的目光总是在他身上晃,他满身不自在,低着头压根不敢抬起来。

    “姐,我们待会儿带菜花蛇去逮耗子吧。”陶桃说。

    陶椿往天上看一眼,天又阴了点,她摆手:“你们带它在这附近找耗子洞,我今儿走不了,要下雨了,我得去看看粉条还有多少没干。”

    陶桃“噢”一声,她小小地叹口气。

    饭菜凉了,陶椿不吃了,她丢下碗筷,把洗碗的事交给邬老三,她拿上斗笠跑出门。

    起风了,地上的枯叶杂草被卷了起来,姜红玉她们担心粉条沾灰会硌牙,正忙着把粉条架子往屋里抬。

    陶椿路过转一圈,作坊的事不用她操心,她继续往演武场走。

    演武场上晒的浆粉都收进公粮仓了,老头老太太们正抬着竹子往大棚走,免得下雨淋湿了。装浆水的大陶缸都盖着麻布,推磨的男人们还在磨番薯,洗番薯的妇人们也没停工。

    “我都安排好了,一下雨就收工,到时候陶缸上的布换成木盖子,雨水不会淋进去,等沉淀好了,我安排附近的人来倒水舀浆。”年婶子说,“这儿的事就交给我看着,你不用操心,只负责跟外陵的交易就行了。”

    “有婶子在,我可轻松多了。”陶椿说。

    “哄人的话别说,那个能推的椅子快做好了吧?”年婶子急啊。

    “只剩组装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给你送来。”

    话音刚落,雨点子落下来了,洗番薯和磨浆的人抓紧功夫把手上的事收拾利索,趁着雨不大,赶忙往家里跑。

    陶椿也戴上斗笠往家里走,这场春雨落下来,就能种麦子了。

    公主陵要等雨停才种麦子,其他陵的人则是要冒雨去地里插番薯藤,番薯藤有土有水就生根,要赶在出太阳前种下。

    雨点下大了,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陶母多点两个油盏端进仓房,这个能推着走的椅子已经成型了,她推了两下,说:“姑爷,你多做几个这样的椅子,能卖。”

    “明年再说吧,忙完这个事,我要接着做榨油的东西,我们陵长大人给我排满了活儿。”邬常安贫嘴。

    陶椿瞪他一眼,就该叫她爹来治他,她爹嘲他一句,他拘谨得半夜没睡。

    屋外响起狗吠声,黑狼和黑豹湿淋淋地出现在院外,它俩冲站在檐下吃鸟肉的陶桃汪汪叫。

    “是我爹回来了。”小核桃冲进雨里,她欢喜地说:“狗回来了,我爹也回来了。”

    第146章 陶母闻风声 雨后春耕

    陶桃喊一声,姜红玉从屋里出来,她取下墙上的斗笠追了出去。

    陶椿和邬常安也从仓房出来,黑狼和黑豹看见主人立马不叫了,它俩甩了甩毛,欢快地跑过去。

    “就站那儿,不准过来!”陶椿几乎尖叫出声,狗过来一蹭,她也要换衣裳了。

    邬常安也像赶鸡一样甩手赶狗,不准它们靠近。

    陶桃赶忙把手上没吃完的鸟肉扔过去,黑狼警惕地盯着她,黑豹是个心大的,一口叼起甩在泥泞地里的鸟骨架。

    邬常安见了,忙进隔壁仓房抓一把鸟肉丢在墙角的檐下,狗踩着水啪啪跑来吃食,他一溜烟跑了。

    门外的路上,姜红玉弯着身子搂着小核桃,有她挡着,小核桃淋不到雨,她望着雨幕里的人,雀跃地大声喊:“爹,你跑几步,快点回来,雨下大了。”

    邬常顺跑不动,他身上的棉衣湿透了,背篓里装的棉褥也湿了,铜壶里装着鸟蛋,肩上还扛着活鸡活兔,他跑不动,也不敢跑。

    姜红玉牵着小核桃往家里走,母女俩一步三回头地走到檐下,邬常顺也走到门外了。

    “下这么大的雨,雨点子又寒,你俩傻不愣登跑出去做啥?”邬常顺一走近就皱着眉头训斥。

    姜红玉不说话,小核桃像没事人一样,不为训斥生气,她背着手在檐下晃荡,高高兴兴地说:“爹,我跟我娘去迎接你呢。你打了好多的鸡和兔子,真厉害。”

    邬常安绕到灶房前的檐下,他接过他大哥手上的东西,说:“锅里煮粥,烧的有热水,你回屋把湿衣裳脱下来,我给你送两桶热水,你洗洗澡。”

    邬常顺没啰嗦,他捋一把黏在额前的湿发,擦掉脸上的雨水,这才看见家里多了两个人。

    “婶子?呦!家里来客了,我回来没心思看,这会儿才看见人……”

    “别客气,我们都来好几天了,你赶紧先回屋擦擦。”陶母忙打断他客气的话。

    “行,我先回屋了。”邬常顺卸下背篓,交代一句:“铜壶里有鸡蛋和鸟蛋,你们拎的时候注意点。”

    邬常安提水出来,邬常顺跟在他后面回了屋。

    姜红玉把小核桃推开,她拎上浴盆和水瓢回屋。

    狗啃完鸟肉,溜溜达达回牛棚,两只母鸡领着十五只小鸡也在牛棚躲雨,见狗回来炸起一身毛。

    刀疤脸卧在草堆里哞叫两声。

    不一会儿,邬常安提来小半桶微烫的稀米粥倒牛槽里,他唤狗来吃,“吃点热的,你俩可别病了。”

    说罢就走了。

    陶母和陶椿在灶房准备炒菜,天快黑了,鸡和兔子是吃不上了,陶母事先准备了荠菜和熏肉,原本打算做荠菜碎煎蛋和辣炒熏肉丝的,眼下多个胃口大的人,她改了主意,用热水泡一大把粉条。

    陶椿用炉子烧水,打算水开烫鸡毛,邬常顺带回来的三只长尾野鸡和四只羽毛艳丽的公雉鸡都是用箭射的,已经半死,过不了夜,今晚就要给拾掇出来用盐腌着。

    邬常安拎着两只兔子出去,三两下剥掉兔皮,这时候的兔子在掉毛,而且兔毛被血染红了半张,血色洗不干净,血气也洗不掉,兔皮上还有箭孔,他就给扔了,没留。

    等邬常顺洗完头发洗完澡出来,天色已经黑透,雨夜无月,屋外黑漆漆的,只有灶房里有昏黄的光亮。

    雨还在噼里啪啦地下,雨声掩盖了人声,姜红玉出门见灶房里说话声微弱听不清,她稍稍松口气。

    “收拾好了?”邬常顺问。

    姜红玉捶他一下,她压一压揉皱的衣襟,又捋了捋发潮的发尾,跟着他走进灶房。

    “罐子里有姜汤,爹,你快喝一碗。”小核桃一见人立马跳起来。

    “婶子。”邬常顺先喊一声,他走过去舀一碗姜汤,手上一捞,他抱起仰头看他的小闺女。

    “还是姑娘贴心,会心疼人,你不在家,她天天念叨你。”陶母笑着说,“你是不晓得,家里的狗一回来,她立马往外跑,要看你回没回来。”

    小核桃趴她爹肩上,小声问:“爹,你有没有受伤呀?”

    “没有呀。”邬常顺递过剩下的姜汤,说:“你也喝两口。”

    “还有我娘。”说罢了,小核桃捧着她爹喝剩的姜汤小小抿一口,辣得她“哈”一声。

    邬常顺笑一声,他转身给姜红玉舀半碗。

    陶母笑眯眯地瞧着,这日子多好啊,她看小闺女一眼,心里祈祷桃丫头也能寻个自己喜欢的丈夫,她晓得关心他,他晓得心疼她。

    “二丫头,赶明儿你也生个姑娘,一定要有个姑娘,姑娘贴心。”陶母跟陶椿说。

    陶椿还没啥反应,陶桃倒像个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差点蹦起来了。

    “你咋了?”陶母疑惑。

    陶桃看她姐一眼,随便扯句话说:“肚子疼。”

    “不打紧吧?”邬常顺紧张死了,他忙打岔问:“婶子,这是你家小丫头吧?长高不少啊,我去年陪我家老三上门提亲的时候,三妹还像个小毛丫头,今年就有大姑娘样儿了。”

    “还是那个小毛丫头,没有大姑娘样儿,来的这几天,她跟小核桃还玩得到一起,天天玩一身土一身汗回来。”陶母转眼忘了先前的话。

    陶椿瞅陶桃一眼,说:“吃饭吧,我大哥估计早就饿了。”

    晚饭炖了小半锅肉炖粉条,鸡杂和兔杂也都在里面,这会儿揭开锅盖,陶母把一箩嫩荠菜倒进去,搅一搅烫一下就能吃了。

    先吃肉炖粉条,再吃清淡的粥解解渴,有了先前的话,吃完饭邬常顺不敢再带着妻女在陶母眼前晃,一放下筷子,他就借口困了要回屋睡觉。

    陶椿跟着往外走,她打听问:“大哥,这趟巡山还顺利吧?”

    “还行,就是蛇多了,巡山的时候要多注意。兔嘴陈你记得吧?就是嘴上有个豁口的,你姐夫的姐夫的一个小堂叔,他前天急着撒尿没注意,树上有条毒蛇,要不是他摔下山,蛇就咬到他了。”邬常顺说。

    “人咋样?没摔出事吧?”邬常安问。

    “滚下去的,拽着一棵歪脖子枣树吊住了,没滚到底,就是腿上撞了两下,手也磨出血了,没大事。他说还要来感谢弟妹,他一个冬天没练功,要不是先前推半个月的石碾子把膀子练得有劲,他滚下去的时候拽不住枣树。”邬常顺语带庆幸,“等我回来,我也推磨去。”

    “没事就好。”陶椿说,“今天下雨的时候,你们恰好在附近的山里?”

    “对,本来回来就是为了拿斗笠,担心蛇掉头上咬到脸了。”邬常顺伸个懒腰,说:“恰好赶上下雨,能在家歇两天了。”

    “那大哥快回屋歇着,在山里睡不好觉。”陶椿不打听了。

    邬常安回屋提桶拿盆,把丈母娘的洗脚水也一起提到屋里。

    陶桃拽着陶椿站在仓房外面,仓房正对着灶房,站在仓房外面能看见陶母在灶房里擦灶台。

    “姐,我听说我姐夫不能生是不是?”陶桃压低声音紧张地问,“这是假的吧?”

    陶椿挠一下头,问:“小核桃跟你说的?”

    关于邬常安不行的传闻只有邬家几个人知道,香杏和邬二叔他们巴不得造个棺材把这个事装棺材里埋进土里,最怕的就是陶家人知道,不止不会在陶桃面前提起,是压根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陶桃眼下晓得了,只能是小核桃说漏嘴了。

    “嗯,公主陵的孩子说你不会有孩子,我以为你病了,小核桃悄悄跟我说是她小叔不能生。所以这事是真的?爹娘知道吗?”陶桃见陶母出来,她紧张得搓手,更小声地问:“我要帮你隐瞒吗?”

    陶椿揉了揉妹妹的头,说:“你先别提,我过后跟娘解释。”

    “好。”陶桃大松一口气。

    “你们姐妹俩还在外面嘀咕啥?”陶母只听到声没看见人,她走近几步,问:“是二丫头和三丫头吧?”

    “是我们,我跟我妹说几句悄悄话。”陶椿推陶桃回屋。

    陶母又念叨几句,带着小女儿回屋了。

    陶椿也进屋,她关上门,邬常安挑下眉,问:“三妹在陵里听到风声了?”

    “嗯,陵里人多嘴杂,这是我娘只在家附近打转,没接触外人,不然也早晓得了。”陶椿蹲下去撩水洗脸,擦脸的时候,她撞男人一下,笑着说:“你侄女把你卖了,又多一个人知道你不行。”

    “你晓得我行不行就行了。”邬常安捧着她的脸亲一口。

    陶椿顺势坐在他腿上,她蹬掉鞋褪下足袜探进水盆里泡脚。

    邬常安埋首在她脖颈里,浅浅地嗅她身上的气息,冰凉的鼻尖让她缩了下脖,他轻轻啄了上去,手也跟着探进棉袄下摆,摩挲着软软的腰肉。

    他言语含糊地问:“什么时候跟娘说?”

    “过一天是一天吧,把春耕忙完再说。”陶椿按住他的手,阻止他再向上移,说:“快洗脚,水快凉了。”

    这场春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雨停后,地里的土是黏的,太阳晒了两天,陵里的男人们才赶牛扛犁去犁地,妇人和孩子们则是扛着装干竹筒的麻袋去地里炸耗子洞。

    邬常顺又进山巡逻了,犁地的事落在邬常安和刀疤脸身上,他跟它在后面犁,陶椿和姜红玉还有陶母带着家里的两个小姑娘跑在前面炸耗子洞。菜花蛇也来了,但它害怕炸竹筒的声音,山谷里竹筒爆炸声接连响起,它吓得早不知溜哪儿去了,连着三天没回家。

    陵里的人炸了三天的耗子洞,麦子撒下去后,陶椿统计了下,这次一共捉了九百七十一只田鼠。

    陶椿她们捉了四十五只田鼠,正好邬常顺又带两只狗回来了,四十五只田鼠被两只狗一条蛇两顿就吃光了,她只留了鼠皮。

    “陶椿,我咋听陵里的人说你不能生小孩?这是咋回事?你给我说清楚。”陶母拎着个空筐气冲冲回来。

    第147章 两头撒谎 重用陈雪

    陶椿冲陶母笑一下,陶母气得仰倒,她伸手拍她一巴掌,这一巴掌带着劲,把陶椿打得“嘶”了一口气。

    “你还给我笑,我看你是糊涂了,为了当这个劳什子陵长,你还答应那一帮贼子不再生孩子,你、你气死我算了。”陶母戳着她的头,气冲冲地说:“你去洗洗手,跟我去胡家,老娘今儿去会会这帮不要脸的,要你替陵里干活,还不许你生孩子,哪来的道理。”

    陶椿抓一把皂角粉搓搓手,她没跟陶母出门,她拽着老娘说:“可去不得啊,你这趟去了,我这个陵长可就换人当了。”

    “凭啥?你又不是没为陵里办事。”陶母瞪眼骂。

    陶椿笑一下,心里也跟着松一口气,听这意思,陶母也是舍不得陵长这个名头,她暗暗高兴,幸好陶母没说舍了陵长的位置也要生个孩子的话。

    “能为陵里办事的人多了,凭啥我能当陵长?”陶椿反问,“春仙倒是也能为陵里办事,他能当上陵长吗?”

    陶母动了好几下嘴,愣是没发出声。

    “那就这样了?你这辈子真就没有孩子了?”陶母泄气,她看着陶椿,又想想邬老三的长相,她摇头说:“你长得好,姑爷长得也好,你俩一个有想法有本事,一个能说会道有个好性子,生下的孩子该有多好。我只是想想,我就爱上了。”

    “皇帝的儿子还有庸才呢,御花园的花也不是每一朵都是好的,你只想好的,我要是生个矮的丑的蠢的,你还爱不爱?”陶椿问。

    “我都生不出矮的丑的蠢的,你能生出来?”陶母烦她这时候还犟嘴,恨不得再打她一巴掌。

    “他们胡家太欺负人了,你就甘心?不如过两年怀一个,秋天的时候怀,显怀了也到冬天了,冬天穿的厚又不常出门,没人晓得,开春了你回娘家,孩子生了再回来,我就不信孩子生出来了他们还能掐死。”陶母出主意。

    陶椿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她垂着眼低声说:“我生不了,这事只有我跟邬常安晓得,对外说的是他不行,免得邬家人对我有意见。”

    陶母哑声,她站起来在院子里急躁地走一圈,问:“你没骗我?”

    “我喝了耗子药,差点就死了,身子哪能不亏空。”陶椿装佯难过,继续说:“帝陵的大夫来给我看过,不然胡阿嬷哪能这么轻易相信我的承诺。”

    “你、你……”陶母气得头晕,嘴唇都打哆嗦,再出声嗓音都哑了,她一下子有了疲惫之色,无奈地说:“叫你任性胡来,这下后悔吧?你跟女婿感情多好,要是有一儿半女,日子还有啥愁的。”

    陶椿不说话。

    陶母坐在盘蛇的石头上也不吭声了。

    陶椿偷偷瞄了瞄她,她拿起耗子皮,继续刮耗子皮上的油脂。

    陶母睨她一眼,真是个没心肝的,这会儿还有心思折腾耗子皮。

    过了好一会儿,陶母突然想起邬常顺回来那晚陶桃的反应,她觉得不对劲,问:“这事你三妹也晓得?”

    “她天天出去玩,哪有听不到风声的,不过小核桃告诉她是她小叔不能生,她来跟我求证。”

    陶母冷哼一声,不满道:“你们姐妹俩感情倒是好。”

    陶椿虚虚一笑,“是我叫她先瞒着你的,你可别怪她,我说我想好了会跟你说。”

    “这是我听人说了,我要是没听说,你要瞒我瞒到啥时候?”说罢,陶母神色一顿,她皱眉说:“我去挖野蒜的时候,有个年纪比我还大的老太太专门过来跟我说你当上陵长就不能生孩子的事,现在想想不对劲,这是在挑事……”

    陶母想了想,说:“她不晓得是你怀不上娃,只以为是胡家逼你答应的,她是想要我跟胡家闹起来?”

    “她一个人?长啥样?”陶椿问。

    “一个人过来的,没见其他人。个子不高,长脸,长了个吹火嘴,我要是再看见人能认出来。”陶母说。

    陶椿心里有数了,她没再提,转而说:“娘,我身子有毛病怀不上的事你可别跟旁人说,我爹晓得就行了,其他人都别说。”

    “晓得,我又不是憨的。”陶母捡起竹筐,她嘱咐说:“姑爷是个好人,也真心待你,你可要好好待

    他,以前的事忘了吧。”

    陶椿没半点犹豫,答应得痛快。

    有了这个事,邬常安干活回来发现他丈母娘看他的眼神有了变化,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在吃饭一事上,他的地位比她亲闺女的地位还高。

    “姑爷,你明早是想吃包子还是吃烙的馅饼?”陶母吃晚饭的时候问,“吃不吃豆腐?要吃豆腐,我今晚泡两瓢豆子,明天磨豆子,晚上就能吃。”

    “行,我明天去磨。”邬常安说,“至于早饭随便做点就行了,煮锅粉条汤,打几个荷包蛋,吃两碗管半天。”

    “那就烙馅饼,我看你喜欢吃油水大的。”陶母像是没听见,她自顾自说。

    邬常顺在老三跟他丈母娘脸上来回扫几眼,长得不像啊,老三不是他丈母娘流落在外的亲儿子吧?这么上心?

    邬常安不仅喜欢吃油水大的,还喜欢吃发面饼子,陶母晚上发盆面,隔天天还没亮就起来切菜拌馅,点着油盏烧炉子,用陶椿去年捏的陶盘烙饼子。

    邬常安已经从陶椿那里得知了缘由,早上吃饭时,见陶母把粥晾得不烫了才给他端来,他面前盘子里的馅饼一空,她立马给他补上,待他简直比亲儿子还亲,还得是两岁以下的儿子才能有这个待遇,他心虚得耳根子都红了。

    吃过早饭,邬常顺去演武场推石磨,姜红玉去作坊,陶桃要带小核桃去山脚找木耳,家里只剩陶母和陶椿夫妻俩。

    邬常安推了推陶椿,陶椿喊住陶母,说:“娘,你把邬老三整得都不敢跟你说话了,你待他正常点,跟以往一样就行了。你姑娘虽说不能生孩子,但当上陵长了,邬老三跟我可没吃亏,你替我歉疚个啥啊。”

    “对对对。”邬常安连连点头。

    “没歉疚,我就当我多了个儿子,我这是拿他当亲儿子待。”陶母说。

    “可得了,你待我哥可不这样,你只差把饭嚼碎喂他嘴里了。”陶椿指一下邬常安。

    邬常安跟陶母都被她的话恶心了一下,陶母把泡的豆子端出来塞过去,说:“你俩去把豆子磨了。”

    “这才对嘛。”陶椿满意。

    演武场上,石碾子还在磨番薯,邬常安等在一旁,两个石磨忙得要飞火星子,他要多等一会儿,找机会磨豆子。

    陶椿在演武场上转一圈,李铁斧臭着一张脸在劈竹子,李桂花不在,李玉梅的爹娘不知被谁叫了来,一个劈竹子,一个削竹篾,老两口都拉着驴脸,一脸的不情愿。

    “老陵长坐车出来了。”一个小子喊一声。

    陶椿看过去,老陵长坐在轮椅上被年婶子推出来。前几天下雨,雨停后这块地上走动的人多,踩下的泥脚印晒干了,车轮压在上面轱辘轱辘响,老陵长脸上的肉颠得一直颤。

    一帮小孩飞奔过去,这是老陵长坐轮椅出门的第二天,陵里的小孩对他坐的轮椅颇为稀罕,昨天没看过瘾,今天又来了。

    “芙蕖奶奶,我们看着老陵长,我们推他玩,你去忙吧。”小鹰说。

    “行。”

    年婶子招手,她喊来两个男人,抬着老陵长下坎,连人带椅子抬去演武场。她在演武场上练箭,顺道盯着这帮孩子别把椅子推翻了。

    这就像哄孩子一样,把孩子丢出去,年婶子有空做她的事了,她射出去一箭,一箭射裂腐朽的箭靶,她整个人都精神了。

    老陵长见她的腰又直起来了,他松开攥紧的手,不再抗拒沦为孩子们的玩意儿,由着他们像推石磨一样推着他在演武场打转。

    “邬老三,你脑子怪机灵啊,琢磨出这么个好玩意儿。人坐椅子上能推着出门,我看着都想坐上面叫人推着走。”李山咋舌。

    “是咱陵长大人的主意,我就是个动手的木匠。”邬常安不揽功,他在演武场上瞅一圈,又往大棚里转一圈,他一会儿没注意,陵长大人就没影了。

    陶椿回去了,她喊上陶母去李氏族人住的地方。陵里的人大多聚集在演武场,多数人家的灶门、仓门和卧房门都关着,门环上松松垮垮地插根棍子,没有上锁。

    陶椿领着陶母去李桂花家,主屋的门半关着,看样子是有人在家的。

    “李桂花。”陶椿喊一声。

    李桂花在床上躺尸,陶椿一出声,她忙坐了起来,陶椿的声音她记得死死的,她坐在床上往外看,没敢应声。

    陶椿又喊一声,屋里还是没动静,但不远处有人听到声走出来,是陈雪,她看见陶椿快步跑过来,问:“陶陵长,你找我桂花大娘?”

    “嗯,她在家吧?”

    “在家,我晾衣裳的时候还见她出来倒泔水,估计也就半柱香前吧。”陈雪说,她帮忙喊:“大娘?大娘?你在家吗?”

    没人应。

    “可能又出去了。”陈雪说,“陵长,要不去我家坐坐?这是婶子吧?来我家喝口水。”

    陶椿跟着过去,问:“你一个人在家?”

    “不是,还有玉梅。”陈雪回头看陶椿一眼,说:“我盯着她,你放心。”

    “又没有外陵的人过来,还在家盯着她做什么,她有意要跑?”陶椿说。

    “不是,我是说以后我都盯着她。今天没出门是因为我要留在家里洗衣裳,前几天下雨,又在地里干活儿,大人孩子的衣裳都脏了,再不洗没穿的。”陈雪说。

    “你爹之前过去找我说要盖房给你和孩子住,你这是改主意了?”陶椿问。

    “没,房子盖好我再回去。”陈雪有点紧张,她瞧陶椿一眼,只一眼,她匆匆垂下头,陶椿的目光太通透,她感觉她的心思都被猜透了。

    陶椿也确定了,陈雪和离的目的只是为了保全她和孩子,没打算跟夫家人断来往。

    有脚步声跑来,陶椿回头,是陶桃和小核桃,小核桃急哄哄地说:“陵长大人,可找到你啦,康陵来人了,还有后妃陵的人也来了,你快回去呀。”

    陶母想笑,姓邬的都挺有意思,丈夫喊媳妇是陵长大人,侄女喊婶婶也是陵长大人。

    陶椿点一下陈雪,说:“你跟我走一趟,会记账会算数吧?”

    陈雪愣住,她摸不准陶椿的想法,只下意识点头说:“会。”

    “那就走吧。”陶椿转身跟陶桃和小核桃走了,路过李桂花家,她问:“昨儿下午,你看见过李桂花吗?她一直在家?”

    “见过,她一直在家躲懒不去干活儿,胡家全来找过几次,她一直装病,胡家全拿她也没办法。”陈雪思量着说,“这两天她出了几次门,估计是挖野菜吧,每次出门都拎着个筐。”

    陶椿确定了,就是李桂花这老婆子在多事,这人真是记吃不记打,就像地里的耗子,洞都炸毁挖塌了,七姑六婆被人逮走剥皮了,但它们过段日子还会回来挖洞害人。

    真是膈应人。

    康陵的人和后妃陵的人都聚在客房外面,

    他们盯着交易牌上的单子议论纷纷。

    “陶陵长来了。”有人提醒。

    “陶陵长,实在不好意思,半个月前就该过来拿粉条的,不过前段时间忙春种,陵里还忙着打黑熊,一直没空过来。”康陵的负责人说。

    “陶陵长,苹果树和葡萄藤挖来了,麻袋凑够九十个,猪崽子我们合起来送来七十只,羊羔二十只,你来看看。”后妃陵的陵户忙说,“陶陵长,我们急着回去,你能不能抓紧时间算账,我们拿到粉条就走,不留这儿过夜,陵里的活儿还多。”

    “行。”陶椿安排陈雪跑腿,“你去山上喊个会看牲畜的人来,牲畜没问题就牵上山。”

    陈雪这下悟出来陶椿的意思,她激动地“哎”一声,拔腿就跑了。

    第148章 以德服人 偏见消

    山山夹缝的沟壑里,胡家文穿着长靴在牺牲所里穿梭,他手拿木锹一锹一锹把猪粪铲起撂在一堆,目光不时落在吃完猪食在他附近闲逛的猪崽子身上。雨后升温,水生蚊蝇,大猪的猪皮厚,他不担心蚊蝇叮咬,小猪皮薄肉嫩,容易被蚊蝇叮伤,要是皮生创口,猪会生病,他要及时把病猪拖走。

    山口有脚步声传来,胡家文扭身看一眼,模糊看出是女人的身形,他夹紧眉头,以为是李玉梅找来了。

    “妹夫,在忙啊?能离开一会儿吗?后妃陵的陵户送来猪崽子和羊羔子,陶陵长吩咐我找会看牲畜的人去看一下,免得有病猪病羊。我想起你养了好些年的牲畜,不如你随我走一趟?也免得我再上山寻人,耽误功夫。”陈雪言语简洁地吐露目的,走到壕沟旁时,话已说完了。

    胡家文没怎么犹豫,他放下木锹,说:“行,我去一趟。”

    他绕过或趴或跑的猪崽子,踩着横在壕沟上的竹排走出去,人走过去再拖起竹排撂一旁。他看一眼前大嫂,说:“大姐,走吧。”

    陈雪见他改口不喊大嫂,她点下头,也跟着改口:“家文兄弟,我来时听康陵的陵户说前些日子有黑熊跑去他们陵里的山头祸害牲口,我们陵里要是有黑熊闯来,你撤走竹排,它伤不了它们吧?”

    “不一定,黑熊皮厚毛长,壕沟里埋的竹箭最多只能伤它皮肉,要不了命,它能爬上壕沟去吃猪羊。”胡家文快步往山外走,走出山口,风里出现孩子的笑声和尖叫声,还有混在一起的说话声,辨不清词,只听得见声。再走几步,绕开挡住视线的陵殿,演武场上的人影就出现在视野里。

    胡家文扭着脖子看演武场上的动静,避免跟前大嫂说话,他心里清楚,依李玉梅那张松垮的嘴,他前岳丈一家恐怕都晓得他不能生。

    陈雪也无心跟胡家文说话,她在心里盘算算账的事,粉条换番薯、花生、猪羊羔子的兑换斤两都在告示牌上贴着,可惜她之前没注意看,这会儿也想不起来了。

    离客房近了,胡家文看乌乌泱泱一帮人站在路上说得热闹,另有几人站得远一点,在看啃草的羊羔子。

    陶椿不在,陶桃和小核桃还在这儿陪着,见人过来,陶桃冲陈雪招手,“纸和笔墨在这儿,我姐叫我给你,她喊人搬粉条去了。”

    陈雪接过笔墨纸,见胡家文拎着猪蹄子在检查了,她忙大步跑开,急喘着气跑到邬家,去邬家门前的告示牌上抄下兑换的斤两,来不及歇息,她又快步往回跑。

    九十个麻袋兑九十斤粉条,五只猪羊兑一百斤粉条,七十只猪二十只羊就是一千八百斤粉条,一棵果树抵一只羊羔,陈雪想了想,用树枝在地上写下四百斤,她反复核对两遍,把写在地上的字誊抄在纸上。

    “家文兄弟,猪羊有恙吗?”陈雪过去问。

    “没有,我们一路抱着过来的,它们压根没受累,不会累病。再一个,陶陵长肯照顾我们三个后妃陵,我们哪会做没良心的事,这九十只猪羊羔子都是我们挑选过的,挑的都是健壮的,那些个头小胃口不好的羔子我们自己留下了。”一个年长的陵户说。

    胡家文点头,这是实在话,这七十只猪崽子和二十只羊羔子都精神极好,眼睛也亮,个头大牙口整齐,是好养活的。

    “那你把猪羊羔子赶走,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去找两个人……叫两个丫头给你搭把手,把猪羊赶上山,免得搁在这儿叫得吵人。”陈雪做出安排。

    胡家文不解,这是什么情况?他这个前大嫂咋管起事了?陶椿呢?

    陈雪又跟后妃陵的陵户报起账,她把纸上的账念一遍,说:“合计是二千二百九十斤粉条,跟你们算的一样吧?没错是吧?”

    “没错是没错,就是能不能把另外二百一十个麻袋和十捆麻布的账提前结一下?我们三个陵合计有九十七户陵户,这二千余斤粉条分下去,每户拿不到多少,不够余下的五个月吃啊。”

    陈雪几乎没做思考就拒绝了,若是陶陵长肯答应提前结账,那就让她去做这个好人,若是不肯,她更不能做好人让陵长去做坏人。

    “二千二百九十斤粉条分下去,每户大概能分到二十余斤,泡发后能有八九十斤,跟苞谷面换着吃,还是能吃好一段日子的。入秋你们早点挖番薯,第一个过来换粉条,很快就补上粮食了。”陈雪说。

    胡家文看傻眼了,陶椿还真让陈雪当上管事了?不久前不还在罚他前岳丈一家?这是什么情况?

    “我待会儿跟陶陵长说,你做不了主。”后妃陵的陵户摆手,不欲再跟这妇人费口舌。

    陈雪也不生气,她去跟康陵的陵户询问他们先前送来多少斤番薯。

    “一万八千斤,我们能拿走一千八百斤粉条。”康陵的负责人说。

    “我姐来了。”陶桃喊一声。

    陶椿从演武场喊来二三十个人,有男有女,还有凑热闹的小孩,这二三十个人扛来用麻绳捆绑的粉条捆。

    “陵长,猪羊羔子都是好的,家文兄弟检查过。斤两也核对好了,麻袋、果树还有猪羊羔子一共换二千二百九十斤粉条,我跟他们核对了。”陈雪快步过来交代,“后妃陵的陵户还想提前结剩余麻袋和麻布的账,我拒绝了,他们待会儿要来找你。”

    陶椿点点头,她满意地说:“我没看错人,做事挺麻利。”

    陈雪没忍住,她扭头咧嘴笑一下,压下激动的情绪,她跟在陶椿身后。

    “作坊里人忙,收粉条的时候没称过,再耽误你们一顿饭的功夫,我们当面过一下秤。”陶椿跟后妃陵的陵户说。

    “行,正好我们烧锅水煮一锅粉条汤填填肚子。对了陶陵长,我们陵长尝过火锅料了,答应今年把牛油都留给你,鼠皮先攒着,到时候一起给你送过来。”后妃陵的陵户说。

    “有火锅料了?”康陵的陵户闻言忙问。

    “去年剩下的半罐,我拿给他们尝尝味。”陶椿解释一句。

    另一边在称重了,不少人过去围观,胡家文赶着猪羊往远处走,但也没回山,他站在一棵枣树下看陈雪挤在人群里记账,不时又看陶椿一眼。

    陶椿被后妃陵的三个负责人缠着诉苦,她想起那份山陵使特意为后妃陵写的亲笔信,想来这三个陵实在困难,二百六十斤粉条也不多,她就没为难他们,答应提前给货。

    半个时辰后,后妃陵的陵户吃饱肚子带着二千五百五十斤粉条踏上归程。

    胡家文看他前大嫂总算闲下来了,他招下手,走过去问:“大姐,你今天这是恰好遇见陶椿帮她记一下账?”

    陈雪笑出声,她摇头说:“不单是今天,也不是给陶陵长帮忙,几笔账的事她哪需要我帮忙。是我有几分运道,侥幸入了陵长大人的眼,她给我找个事做。”

    胡家文瞥她一眼,仍不可置信地问:“你之前不是在受罚?她对你没偏见?”

    “是啊,我受过罚,在陵里名声不好,我哥嫂对我都有微词,偏偏她对我没偏见。”陈雪垂下头,她看见她指尖在抖,是激动的也是高兴的。

    “陵长能看中我,我一定好好为她做事。”这话是跟胡家文说的也是跟她自己说的,陈雪攥紧拳头,心情复杂道:“不敢相信吧?我也不敢相信,我也不晓得她看中我啥了,这是我的运道。”

    “陈雪,晌午了,你回家吃饭吧

    ,下午再过来。”陶椿在远处说,“你下午去演武场一趟,喊些人去作坊搬粉条,称一千八百斤粉条交到康陵的陵户手里。”

    “哎!好,我吃过饭就过来。”陈雪大声应下。

    “也不急,你至少要等演武场上有人才能搬粉条。”陶椿说。

    “没事,我回娘家喊我兄嫂叔婶过来帮忙。”

    “也行。”陶椿满意,就该这样,她把事安排下去有人去差遣他们的族人,如此一来,整个陵的陵户都能调动起来。

    “我把这儿的事交给你负责,你得闲了多来转转,别慢待了外客。日后若是我不在家,有外客来,你就负责招待处理。”陶椿说。

    陈雪又激动地笑起来,她激动得说不出话了,一个劲连连点头。

    在场的还有其他人,过来送粉条的陵户还没走,闻言纷纷侧目,都不敢相信陶椿怎么会重用一个差点泄露做粉条方子的人。

    窃窃声响起,陈雪没回避,她过去解释之前是她公婆、丈夫和小姑子的主意,她和三个孩子都不知晓做粉条的方子,也声明她要和离,不日就要带孩子搬回娘家,再当众保证她和孩子会监视婆家人,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泄密。

    陈青云也在,他是陶椿点名叫来的,这会儿似乎明白了她特意喊他来的目的。故而在这个堂伯家的堂妹说完话后,他忙出声声援,由他担保他这个堂妹品性好会做事,从小就是正直的人。

    胡家文默默看一会儿,他赶着猪羊羔子离开,路上碰上胡青峰和几个族人下山准备回家吃饭,他把九十只猪羊羔子交给他们,他转身快步回家。

    胡二嫂在作坊忙,家里做饭的事落在年婶子身上,她正在炒菜,老陵长坐在院子里费力地掰动左手手指,见儿子回来,他忙拿搭在脖子上的布擦擦嘴。

    “爹。”胡家文叫一声。

    “我之前在演武场看见你了,李玉梅她嫂子找你干什么?”年婶子出来问。

    “后妃陵送来九十只猪羊羔子,她喊我去看一下猪羊有没有生病。”胡家文解释,“对了,娘,你不晓得吧,我们的陵长大人竟然重用我那个前大嫂,安排她负责招待外陵的陵户。”

    年婶子愣住了,“真的?”

    “我当场听她说的。”

    “那应该是有她自己的考虑。”年婶子相信陶椿不会做糊涂事,不过她还是不明白,于是说:“我吃完饭去问问她。”

    “饭好了吗?我要饿死了。”胡家全拎着薄袄跑回来,胡二嫂跟在他身后。

    没人理他,胡家文翘起腿说:“不用问了,我那个前大嫂也要和离,说她不晓得做粉条的方子,还保证会监督她婆家人。我估计陶陵长是看中了她这个折腾劲吧,看对眼了,陶陵长也是个能折腾的人。”

    胡家全像见鬼了一样盯着他,他弯腰问:“你叫陶椿什么?”

    “陶陵长啊,她不是?我叫错了?”胡家文淡定地反问,陶椿有能耐有心胸,他服她。

    第149章 立目发薪 陈雪和离

    “没叫错。”年婶子朗声一笑,她拍下门框,说:“这才是我年芙蕖的儿子,堂堂大丈夫,要有点心胸,能坦然服人也是一种本事。”

    胡家全:……骂他呢?

    年婶子高高兴兴地回灶房盛菜,她往外喊一声:“摆桌子吃饭。”

    胡家文回屋拿饭槽,这是个带槽的木板,能嵌在椅子的扶手上,木板上还有个圆孔,能卡碗,有这个东西,他爹能自己挟菜吃饭,也不会把碗戳翻。

    胡家全端拌着蛋羹碎肉和菜叶子的饭碗出来,饭槽嵌好,他把碗放进圆孔里,转手递筷子过去,没想到挨了他爹一巴掌。

    “打我干啥?”胡家全问。

    老陵长说不出话,他接过筷子没吭声。

    胡家全一头雾水,他进屋再盛两碗饭,出去坐下吃饭。

    胡二嫂接过一碗,她小声说:“爹估计是为咱们的陶陵长打你。”

    胡家全看老爹一眼,觉得挺有可能。不过他没在意,在作坊忙了半天,他累了,惦记着吃完饭要回屋躺一会儿,他抓紧功夫吃饭。

    牺牲所有三个人轮值,胡家文负责早上喂猪和清扫粪便,下午是由他一个堂叔带小堂弟负责中晚喂食和清扫粪便。按说他下午不用去了,但胡家文想起他娘嘱咐的话,要叫他去学一个本事,之前他没当回事,现在有心思做了。

    故而他吃完饭就出门了。

    *

    陈雪晌午在娘家吃的饭,她爹晓得她被陶陵长重用,高兴得喝了大半碗酒,饭没吃多少,一撂碗筷,他精神抖擞地出门去找他兄弟还有堂兄弟们说话。

    康陵的陵户刚躺下准备睡一会儿午觉,眼睛还没闭就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送粉条的人来了,快起来。”

    “哎呦!他们不歇晌啊?”

    一出门看扛粉条捆的男男女女都扬着一张带笑的脸,跟上午的还不是一波人,也没有陶陵长跟着,可见是真心乐意跑这一趟。康陵的陵户暗暗吸气,这公主陵的风水好啊,陵户们干活儿真是积极,丝毫不带偷懒的。

    “老叔,你们要歇晌是吧?耽误你们一会儿,我们先把粉条称了,待会儿我们还要去上工。”陈雪说。

    “你们不累啊?”康陵的陵户问。

    “不累,我们都是坐着干活儿的,不像你们,一路跋涉,走这一遭肯定是要受累。”陈雪把秤杆递给她两个哥哥,转而问:“你们昨天动的身?咋是上午到的?昨晚在山里过夜?”

    “对,是在山里过夜,不过不是宿在野外,我们上次回去的时候在路上伐木盖了两间屋。有个歇脚的地儿,我们以后不用天不亮就出门。”康陵的负责人说,“有这个歇脚过夜的屋,日后我们康陵跟你们来往方便,走亲戚的过路人、或是送俸禄的录事官都能过去歇一歇。”

    “这个法子极好,我把这个消息写在交易牌上,旁人也能效仿。山里歇脚的地多了,日后我们来往方便。”陈雪说,“你们看你们陵里有没有要出售或是要买的东西,贴个单子在告示牌上,若是其他陵看见了,保不准愿意送货上门。”

    “在想了,会贴的。”

    “大侄女,一千八百斤粉条称够了,剩下的我们送回作坊啊。”陈庆说。

    “行,劳烦堂叔了。”陈雪客气道。

    “小事,你在陶陵长身边做事,她要是有要人跑腿做事的,你惦记着你嫂嫂妹妹们。你兄弟跟我们要巡山是帮不了陵长的忙,你嫂嫂妹妹清闲,也让她们去陵长身边学一学本事,回头养出个机灵的孩子。”陈庆嘱咐,陶椿一个外陵的媳妇能夺走陵长的位置,他们姓陈的未必不能从胡家手上再夺一次。

    陶椿的出现让陵里的陵户明白这陵长的位置不姓胡,也不分男女,谁有能耐谁爬上去。

    送粉条的陈家人带着剩下的粉条走了,康陵的陵户忙着用他们带来的麻布打包粉条,陈雪询问他们这儿有没有缺的少的,再告知他们若是有事可以打发陵里的孩子去找她。之后她回家一趟,打算把她得陶陵长重用的事告知婆家人。

    “你晌午跑哪儿去了?孩子不管,饭也不做,我们饿着肚子回来还是冷锅冷灶。”一见人,李母就恼火地发作起来,她拽掉围裙扔给她,说:“锅碗还没洗,你去洗,我去睡一

    会儿。”

    “我回来的时候看其他人已经去上工了,你们也该去了。”陈雪说。

    “我们不去,想要我去干活儿,叫陶椿来请。”李母哼一声。

    “那你不分粮不分粉条不分肉了?”陈雪问。

    “我、我……”李母心想大不了她自己做粉条,随即又想起分粉条事小,主要是分粮分肉。这还真把她治住了,她气得想砸东西。

    “嫂子,你上午跟陶椿那个贱人出去了?”李玉梅瞪着眼问。

    陈雪捡起地上的围裙朝她砸过去,转而说:“李方青你给我出来,我们这就和离,我不受你们一家子蠢货的气了。”

    说着,她就要走。

    李方青从屋里蹿出来,赶忙把人抱回来,他指着老娘和妹妹说:“你俩消停消停,把我折腾得妻离子散你们就满意了?”

    “你怕和离,我和离的时候你咋还高高兴兴的?”李玉梅忍不住问,她嫂子提出和离的时候,她爹娘兄长一个个低三下四地说好话,为了留下人还当众立誓,她那时才发觉不对劲。

    “又不是我叫你和离的,你自己和离的,怨我做啥?”李方青用高声掩盖心虚,还反过来质问:“你和离我也得和离不成?她是我三个孩子的娘,她走了我们一家不过了?”

    李玉梅看一眼爹娘,她这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她念着好好好,哭着跑回屋里。

    李父沉着脸出来,他盯陈雪一眼,问:“能不能过日子了?天天拿和离威胁谁啊?我们听你的,我跟你娘还有方青都带孩子去演武场干活儿了,你还要折腾?”

    “不是威胁谁,是真要和离。”陈雪说。

    李方青变了脸,“我们答应你不会泄密,你跟孩子不会受牵连,你还和离干啥?”

    “我上午跟陶陵长出门了,她让我以后负责接待外陵过来的人,陵里的人不相信我,我说我会跟你和离,搬回娘家过日子。”陈雪交代,“还跟之前说的一样,孩子两头住两头吃,我们也能当对有实无名的夫妻,但我得搬回娘家。你们已经在陵里抬不起头了,要是不想害孩子,就规规矩矩的,我是三个孩子唯一的指望了。当然也是你们的指望,你们之前指望胡家文当上陵长你们脸上有面子能摆谱,眼下是不成了,指望玉梅生个姓胡的孩子,不如指望我让你们和孩子脸上有面子。”

    李父一听顿时有了好脸色,“陶椿真叫你负责招待外陵的人?”

    “对,我一柱香前才带着我娘家人送了一千八百斤粉条过去。”

    李父想不明白陶椿怎么会用他这个儿媳妇,不过不耽误他高兴,他孙子孙女晌午回来才哭了一场,陵里的贼孩子们不跟他们玩,还骂他们是小叛徒,他跟老婆子这才气得说不去干活儿了。

    “行,都由你说的来,三个孩子跟你走,两头住两头吃,你跟方青当对无名的夫妻。”李父松口,“不过你可别带我孙子孙女改嫁,你把事做绝了,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我还不是兔子。”

    陈雪暗悔她怎么嫁进了这个家,这老畜牲是个一肚子坏水的,说得出也做得出,她保证说:“不改嫁,方青待我跟孩子都好,为了孩子我也不会改嫁。”

    事说定,陈雪立马收拾东西,冬衣和夏衣不急着穿,都还搁在这儿,她简单收拾一下,但有三个孩子,还是收拾出来一木箱衣裳和一个大包袱。

    陈雪没叫李方青送,她抱着木箱挎着包袱带着三个孩子出门,故意绕路去演武场找娘家人,不想看见陶椿跟年婶子一起练箭,她抓住机会高声说:“陶陵长,我跟李方青和离了,三个孩子归我,以后别再发错俸禄,我们娘四个的俸禄都在我爹名下。”

    “好,我回去就修改陵户册。”陶椿说。

    演武场上一寂,随即沸腾起来,离得近的人纷纷询问她真就和离了?

    “这才几天,陵里离了两对,还是一家的,女儿回去了,儿媳妇走了,也是好笑。”大棚里剁番薯的人大声嘲笑。

    “真和离了,他们一家德行不好,我待不下去,也担心他们教坏我的孩子,我还是带孩子回去投靠我爹娘吧。”陈雪说。

    “这事做的对,可不能让他们教坏三个娃娃。”邬小婶赞同。

    “我姑娘回娘家住,三个孩子也是我陈家养,劳大伙儿回去教教孩子,别欺负他们了。他们不随爹,随我陈家的人,随他们娘,能为陵里操心跑腿,不是小叛徒也不是小贼。”陈伯接过陈雪怀里的木箱,趁机高声说。

    “对,陈雪有主见能扛事,愿意带着孩子监督她前婆家,为陵里分忧。我安排她日后负责接待外陵过来的人,大伙儿给她们母子四人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啊。”陶椿接话,“以后陵里再来外客,你们见到了就跟陈雪说,让她去招待。再一个,要是缺什么少什么,或是要出手什么好东西,以及外客多的时候摆摊卖货,都去找陈雪,由她下去安排。”

    之前陵里的人对陶椿重用陈雪的举措还颇有微词,眼下听她说陈雪是给他们跑腿办事的,他们立马没意见了,纷纷应好。

    陈伯看他忧心的事就这么摆平了,他感激地看陶椿一眼,忙带着女儿和外孙外孙女回家。

    热闹看完了,大伙儿继续忙手上的事。

    陶椿射出一箭,这把弓跟邬常安的弓是一样的,弓身重,木质坚硬,再怎么用力,弓臂都不会变形,用这把弓射箭,箭射出去的力道极强。

    箭头扎在箭靶上,箭靶受力晃动好一会儿。

    陶椿活动一下胳膊,说:“婶子,我有意以陵里的名义给我、陈雪、胡二哥、石慧还有你和老陵长发年俸,也不单是我们,山上养牲畜的也选出两个管事的人。我们这些人各负责一部分事,不仅出力还耗心思操心,理当要有额外的俸禄,要跟陵里的陵户区分开。不然大家同为陵户,为什么要比旁人多操心?对吧。”

    年婶子想了想,问:“我接管演武场上的事?我领俸禄是可以的,但你叔领什么俸禄?”

    “他是老陵长啊,为陵里操心半辈子,咱不能卸磨杀驴啊。这在山外叫荣养,荣养的大官,皇上还要慰问呢。”陶椿说。

    “行,依你。”年婶子不插手陶椿的决定,她提醒说:“陵户都有俸禄,陵里年年还分粮分肉,眼下更不缺吃喝,你别把年俸给高了,我们都不缺这点东西,有个名头是个荣誉就行,免得让人有意见。”

    陶椿点头,“行,我回去琢磨琢磨。”

    陶椿又练小半个时辰的箭,最后累得胳膊抬不起来,她跑回去找邬常安给她按摩。

    邬常安在家凿木,准备做榨油的工具,陶母不叫陶椿劳烦她女婿,她回屋用蛇酒给陶椿搓几下。

    “邬老三,陶陵长在家吗?”

    邬常安抬头,他以为花眼了,低头再抬头,还是胡家文。

    “陶陵长在家吗?我找她有点事。”胡家文又问一遍。

    “在、在……”邬常安觉得他见鬼了,他扭头喊:“陵长大人快出来,有人找。”

    陶椿听到声了,她穿上衣裳开门出来,诧异道:“胡大哥,是你啊,有事啊?牺牲所的牲畜出问题了?”

    “不是,我晌午上山统计了一下猪牛羊的数量,母兽公兽还有小兽都清点了一遍,我写纸上了,给你送来,你留个底,心里有个数。”胡家文递出一张纸。

    陶椿心想年婶子的动作这么快?她不由问:“你下山就过来了?回家过吗?”

    “没有啊?咋了?出啥事了?”胡家文不解,他惊慌道:“我爹出事了?”

    “没有没有。”陶椿心想真是活见鬼,没有年婶子的嘱咐,这人怎么态度陡然大变?

    第150章 竹林遇毒蛇 舍命相护

    陶椿展开折叠的宣纸看一眼,牛有八十二头,羊有一百五十二只,猪最多,足有二百四十头。她上下扫一眼,对公的母的、大的小的不感兴趣,她记得总数就行了。

    “你等一等。”陶椿转身回屋,走到一半又停下步子,她折返过来,把手上的纸递还给胡家文。

    “我今天刚跟年

    婶子说,要从养牲畜的陵户中选出两个管事的,管事统管养殖的事,包括人和牲口。胡大哥,你要是愿意出力,你就担下一个管事的名头,再给我推荐一个。”陶椿说。

    胡家文立马明白先前陶椿问话的意思,她以为他是他娘指点过来的。

    “我晌午出门后一直在山上,下山后直接来找你,没有回家,也没见到我娘。”他再解释一次。

    “我晓得,是我误会了,以胡大哥的为人,你要是不愿意,年婶子逼不了你,更何况你也不一定稀罕当个管事。”陶椿说。

    胡家文不好接话,他觉得她口中“他的为人”或许不是什么好性子,而且目前他还真稀罕这个管事的名头,当不了陵长他无力改变,要是在牺牲所养牲口还要受族人管辖,他受不了。

    “我二叔你看可以吗?他年纪是大一点,但族里的人都服他,要是选个年纪小的,腿脚虽然灵便,但使唤不动人。”胡家文考虑过后选择推荐他二叔,也就是之前去抱月山换粮的胡老。

    “行。”陶椿点头,“当管事有年俸,年底祭祀当天当着陵里陵户的面发放,至于发放什么我还没想好。你回去跟你二叔说一声,过两天我会把名单张贴在告示牌上。”

    还有年俸?还当着全陵人的面发放?还是祭祀当天?胡家文险些控制不住翘起的嘴角,哪怕年俸只有一块儿肉,面子是给够了。

    “好,我回去就跟他说。”胡家文庆幸今儿过来走一趟,他心想得去感谢一下他的前大嫂,要不是她早上喊他过来,他可没这个觉悟。

    陶椿指一下他手上的纸,说:“你回去用张整洁的纸再誊抄一遍,字写大一点,布局规整一点,要方便人细看。写好之后拿过来贴在告示牌上,这是陵里共有的财产,不止我心里要有数,也要叫大伙儿心里都有数。”

    胡家文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有些发烧,他爹还是陵长的时候,山上的牲口都是他们族人吃剩的,余到年底才宰杀分给陵里的人。

    “有问题吗?”陶椿问。

    “没有,我待会儿就过来张贴。”胡家文说。

    “可以。”陶椿点头,她偏头看她娘和邬常安都盯着她,两人脸上满是赞叹,她悄悄弯一下嘴角,干劲一下就来了。

    “这个张贴了,你还要留个底,跟我手里的账本一样也做个账本,年底交给我检查。”陶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们私下留底的账本做细一点,比如今年哪只公猪跟哪只母猪交配,冬天留种的时候就注意点,不要让公猪跟它的孩子整一起了。今年外陵不是送来猪崽和羊羔?你都给做个标记,也留个底,年底宰猪的时候把外陵送来的猪崽羊羔留下续种。”

    胡家文连连点头,“我明天就着手张罗。”

    “这只是我跟你说的,旁的还需要你们操心,比如外陵的牛群过来,可以借种。我们陵里的牛群这些年都是那一群牛相互繁殖吧?”陶椿又问。

    “这个我不清楚。”胡家文说。

    “那你跟你二叔多操心,养在山上的牲口往后一年比一年多,比陵里的人还多,你们不比我少操心,要受累了。”陶椿说几句客气话。

    胡家文还不会说客气话,他浑身不自在地“哎”两声,见陶椿没有要交代的了,他迫不及待说:“那我这就回去了……你、你忙。”

    陶椿点头。

    胡家文拔腿就走。

    院子里安静下来,估摸着胡家文走远了,邬常安一个猛子站起来,他不顾还有丈母娘在,一个托举把陵长大人抱起来。

    “陵长大人,你真厉害呀!几句话的功夫就杜绝了胡氏一族的人再偷偷摸摸宰猪杀羊往他们自己嘴里塞。”邬常安把陶椿抱得紧紧的,恨不得再长十张嘴来夸她。

    “娘,我们的陶陵长厉害吧?”他问。

    陶母都走到灶房门口了,这小两口腻歪得她没眼看也不好意思听,她头也不回地说:“厉害厉害。”

    “我也觉得厉害,太厉害了。”陶椿正经谈事的时候,邬常安觉得她浑身发光,看得他骨头酥麻,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恨不得求她走过来摸摸他。

    陶椿见陶母进灶房了,她低头捧着男人的脸,笑眯眯地凑近亲一口。

    “再亲一下。”邬常安难耐地吞咽一下。

    陶椿抱住他的脖子,低头又亲过去。

    “女鬼大人,我太喜欢你了。”邬常安抱紧她,头埋在她胸前平复情绪。

    陶椿往灶房看一眼,没人出来,她伸手择他头发里的木渣,笑开的嘴怎么都拢不到一起。在邬常安这里,她总能享受到钦慕的目光和爱慕的言语,在他这里,她的虚荣心和成就感能得到大大的满足,当个小小的陵长当出了做皇帝的滋味。

    陶母要出去舀水,她咳两声,屋外快要长在一起的两口子迅速分开,陶椿攥着邬常安的手,坐在他对面看他干活儿。

    “陵长大人,你晚上想吃啥?我给你做。”陶母出门笑问。

    陶椿笑成一朵喇叭花,她拄着下巴说:“炖两只熏□□。”

    “行,你俩去掰两个春笋,用鲜笋炖鸡。”陶母打发小两口出门。

    邬老三立马放下凿头,牵着陶椿大步跑了。

    橘红色的晚霞色彩正艳,山林间,红花绿叶葳蕤生长,晚风里草木的味道清新宜人,陶椿和邬常安手牵手走在青青草地上,雀跃的脚步要飞起来。

    路过一棵皂角树,邬常安抬手摸一下,陶椿跳起来打一下,牵扯到酸疼的胳膊,她没忍住“哎呦”一声。

    “晚上我给你揉,保准明早起来就不疼了。”邬常安快走两步挡在她身前,说:“我背你走。”

    “我是胳膊疼又不是腿疼。”

    “我想背你。”

    陶椿扶着他一跳,趴在他宽阔的背上。

    路过外陵人住的地方,陶椿要下来,邬常安不肯,他大摇大摆地在众目睽睽前路过。

    “呦!陶陵长,腿受伤了?”

    “对,崴了一下子,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路,明天你们离开的时候我就不来送了。”

    外陵的人闻到药酒的味道,没有怀疑她的话,纷纷叫她不用客气。

    路过邬二叔家,翠柳拿着夹袄撵青果出来,见老三两口子,她逮住青果,调侃说:“你问你小堂叔和小堂婶羞不羞。”

    陶椿哈哈一笑,“我崴脚了。”

    “我看你是崴嘴了。”翠柳给青果穿上夹袄,问:“你俩这是要去哪儿?”

    “去掰两个笋头,晚上我娘给我做鲜笋炖鸡。你要不要?我给你带两个回来。”陶椿说。

    “行,给我带两个,我明天炖鸡。”

    青果指着墙根大叫一声,三人看去,是菜花蛇在墙根游走,腹部鼓起,估计是逮到耗子了。

    邬常安背着陶椿继续走,陶椿发现菜花蛇跟来了,她扭头看一会儿,它还真是要跟着他们走。

    “不是去炸耗子洞,你快回去。”陶椿跟蛇说。

    “它能听懂才是见鬼了,让它跟着吧,跟过去再跟回来。”邬常安颠了颠她,提醒她跟他说话。

    走到竹林,天上的晚霞散去大半,竹林里光线昏暗,邬常安放下陶椿,他捡一根折断的竹竿带头走进去。

    为了扎竹架编竹箩,竹林里的竹子被砍了不少,遍地的竹茬,菜花蛇在地上游走不方便,它爬到竹子上。

    雨后笋头长得快,陶椿和邬常安随便踹几脚就踢断了十个笋头,选六个个头大的带回去。陶椿抬手准备掰一把细竹枝绑住笋头,微弱的霞光从缝隙里洒落,她看见一条缠在竹子上翠绿的蛇,蛇吐出了蛇信子。

    邬常安也看见了,蛇的三角头跃跃欲试地探向陶椿下垂的手指,他扑过去一把拽住她,跟着覆上身护着她。

    “咚”的一下,竹子晃动,一条粗长的蛇尾垂了下来,下一瞬在陶椿的余光里卷在竹子上,迅速向上游走。

    邬常安护着陶椿快步退出去,光线骤然一盛,陶椿艰难地直起身子,他的胳膊要箍死她了。

    “怎么样?没被咬到吧?”陶椿站在他身前检查他的脸和脖子。

    “应该没有,就是菜花蛇的蛇尾抽了我一下子,估计给我挡住了。”邬常安心跳得厉害,他低下头,说:“你看看,这边脖子疼,应该是蛇尾抽的。”

    陶椿反复检查,有红印没牙印,也没有血渍,她松口气,紧紧地抱住他,“幸好幸好,吓死我了,我上辈子就是被毒蛇毒死的。”

    邬常安也吓个半死,这会儿腿软得蹲在地上。

    “你被毒蛇咬到了变成鬼的?”他确定他没听错,嘲笑道:“女鬼大人,你这个死法有点憋屈啊,难怪一直不肯提。”

    陶

    椿松开他,笑着说:“是死得憋屈,不过要感谢那条蛇,没有它我遇不上你。”

    邬常安沉默下来,他这么值得啊,能抵消她死亡的怨气。

    “你一定爱极了我。”他得意死了。

    他刚刚舍身救她,陶椿这会儿感动得只差跟他相约下辈子了,看他这个得意劲,她笑着说:“对,女鬼大人爱极了你。”

    邬常安飘飘欲仙地坐在地上,他看着她笑。

    天色暗淡下来,不能再耽误了,再耽误下去家里的人该来找了,陶椿看向竹林,说:“我进去把笋头捡出来。”

    “我进去。”邬常安站起来。

    “得了,一起进去,有菜花蛇在,估计毒蛇都跑了。”

    不仅毒蛇跑了,菜花蛇也不见踪影了,陶椿跟邬常安捡起笋头抱在怀里,二人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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