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0-1620

    第1611章 隋唐风云(137)一更

    空中一声鸣叫, 望岳和临川同时抬起头来。

    高空中数个黑点在盘旋,两人抓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同时吹响。转瞬,两只黑色的大雕从空中俯冲而下, 硕大的体型落在两位殿下的手臂上。

    怪不得身穿软甲, 偏偏臂膀上要戴着银护肘。

    直到见到这雕儿,这些小伙伴才知道为什么总有大雕夜间盘旋于营地的高空。

    这小东西是来送信的, 怕走散了或是出现意外的情况, 哪怕姐弟俩一起走,一样的信息送两份, 看完之后再比对, 信息是否一致。

    今儿出门不走远, 是为了应邀跟李唐的少年们一起狩猎玩耍的。可常青传递的消息却说,长安的消息,有海商每年皆带数百貌美的高句丽婢女售卖, 曾有游侠以百金购买一女之后,高句丽婢女在长安便千金难求。

    勋贵少年多攀比,又有海商寻求门路,以婢女相赠。

    另外有一条消息便是:长孙皇后不喜李承乾身边的近侍, 将其调离。勋贵子弟在李承乾身边进言者众, 意在立储。

    这是两个毫不相干的讯息!且都不是看起来就十分紧急的信息。

    但是常青用雕送来了,他只送信,上面并没有写他是怎么判断的, 他在担心什么, 害怕什么。

    望岳将自己的递给临川, 拿了临川的看, 姐弟俩得到的信息是一模一样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 常青没下判断,那是因为他无从判断。但是他害怕这里面是有什么关联的!具体如何得自己去判断。

    李唐对他国细作查的很严,在有华朝的前提下,在李唐大多数人都把威胁最大的当做最大的敌人的前提下,他们对华朝的细作查的最严。尤其是长安高层的信息,得到越来越困难了。

    当然了,要想知道李唐各地的情况,反倒是并不难。

    这是很容易叫人家钻空子的!华朝便是有探子,也都在朝堂任职的。在后宅放人?世家有世仆,书房不放世仆放什么?除非女人,放在后宅。

    但有几个站在朝堂的人会被女人左右大事?

    故而,华朝真没有这样探子。可常青特意发来消息,他怀疑那些高句丽婢女有问题。

    先把婢女的身价吵上去,而后再讲其当做重礼送到权贵子弟。年轻人防备心不重,走鸡斗狗的事……谁家能管教多严?

    这些人很可能就是通过这个渠道到了这些少年的身边,可混到身边之后呢?会不会给这些少年介绍什么人呢?

    这些人又会不会把这些人拉进什么圈子,而被那个圈子里的人利用呢?

    高句丽自身有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呢?

    没有!

    长安这条路不是谁想走通久能走通的!

    可长安若是有人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高句丽呢?

    高句丽以为攀上了贵人,与其合作。而这个人或是这一伙子人,只要隐身即可!他们叫高句丽选送婢女,他们安排海商把人带到长安,然后再暗地里把高句丽婢女的身价炒上去。这些女子就顺利的进入了各家。

    而后呢?而后掌握这些少年的所有动向,再安排一些文士与这些少年’意外相遇‘!于是,勋贵家的公子身边就多了一些文士。

    这些文士不需要带回家,因为他们充当的是’谋士‘!他们会给少年们出谋划策,从怎么在家族中获取利益,怎么能得到长辈的青睐,亲事娶谁家的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看起来事不大,但其实放在谁家,这事都不小。

    少年们若是信任了,那除了在家事上给出谋划策,还能在其他方面。他们必是要某官身的,大多数还有爵位可以继承,文士依托他们这一点都不奇怪。

    而后,自然就会出主意,叫他们提前投资太子,或是提前投资谁等等。

    至此,这些人就是这些公子哥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甚至于外出的许多事情都是这些人安排的。

    但这些东西只有推测,没有确凿的证据。

    常青给不了这个结论,但他觉得不安,不安的来源就是这个。若是如此,那么此行就存在一定的风险。

    姐弟俩将消息传下去,都看看。

    这也是警示,这辈子都得小心这种小算计!小算计可能会坏大事。

    庾勤还是不太健壮的长相,说话不疾不徐的,她突然说了一句:“……我觉得要是有人包藏祸心,干掉这些权贵子弟的可能要比干掉咱们的可能性更高。”

    干掉咱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可干掉对方,却真的太容易了。对熟悉且不怀有戒备之心的人动手,易如反掌。

    而后再嫁祸给咱们!就算是为了大局,就算是知道跟咱们的关系不大,可谁家死了儿子,心态能平和?

    这种嫌隙是无法弥合的!若是如此,和平的局面又能维系多久?

    庾勤’啧‘了一声,“所以,我以为……咱们不仅得按计划前去赴约,还得尽快,可千万别叫这些人死在咱们到之前。”

    望岳回头看她,庾勤看大殿下,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对吗?”

    对!你这个角度……很好!

    杀咱们不怕,咱们不好杀!但是真把那些眼高手低的废物弄死了,咱们才麻烦呢。

    临川胳膊一抖,雕儿飞走了,他一甩马鞭:“走——”

    走——

    长孙冲问身边的人:“安排妥当了?”

    “是!安排妥当了。”

    杜荷拉了长孙冲到一边,“别玩的过分了,叫他们吃些苦头便是了。玩的若是过了,只怕陛下也不容。”

    长孙冲轻笑一声,“本来就是为了打猎,叫人事先安排了猎犬来。猎犬为人所饲养,他们自夏天便已经入了北华,在草原上上游荡。数百只猎犬都是人所饲养的,彼时不受控,由着他们横冲直撞,且看他们如何狼狈。”

    杜荷这才拍了拍长孙冲:还是你坏!

    你们北华境内的狗追着你们咬,就问这脸丢的够不够大。

    两人相视而笑,那边长乐公主喊他们:“凑在一处,说什么呢?”

    这两人岂敢对公主说实话?

    长孙冲回道:“听闻北华两位殿下养了许多犬,各样的犬都有,甚是喜爱。而北华子弟多有养犬爱好,也不知道他们此次会不会带他们的猎犬,叫咱们长长见识。”

    长乐公主摇头,“怕是不会的!上次因着两只幼犬,惹出了事端,此次又怎么会再带猎犬呢?倒是他们养了雕儿是极威武的,我一直想要看看!这次若是带了雕儿就好了。”

    是啊!带什么都是好的。

    城阳公主还小,她骑在小马上,抱着她的幼犬,“皇姐——皇姐——一会子把兔子留给我射——”

    好!留给你射。

    本是邀请两位皇子殿下的,但是大殿下被陛下安排了差事,未能出来!二殿下被陛下叫到身边去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过两位公主倒是出来了,长乐公主在拿米糕喂马,城阳公主更小,带着她的小狗在草地上玩耍,玩的正好。

    正玩着呢,远远的听到似狗叫,又似是狼嚎的叫声。

    城阳公主欢喜起来了:“是堂姐和堂兄来了么?他们带了他们的猎犬?”她急的想去看,可她的狗崽崽太肥了,被枯草绊的一跑就一倒。

    她回头一手拎狗腿,一手提着裙摆:“快走啊——快走——你看看人家也是狗,你也狗——”

    程怀默却率先的拿了弓箭:“这是狼……”狗不是这样叫的!

    程怀亮骑在马上去眺望,然后低声道:“哥,这不是狼……”但肯定不是狗。

    尉迟宝琳喊道:“快!上马——”这情况不对,“我曾听闻,有人将狼与狗配,而后所生后代与狼群供共养。所得狼犬既有狼的野性,又十分听话。”

    那山头黑压压一片,打猎所用猎犬何至于这么多?

    长孙冲还给杜荷使眼色:看见了吗?这东西厉害着呢。

    杜荷低声道:“是不是消息有误?对方可还没到呢?”

    “应该是快到了!这些畜生的鼻子灵——”

    两人正嘀咕着呢,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声,那狼犬便冲了过来,一路狂奔狂吠。

    杜荷面色一变:“这……不对呀!”他往回跑,翻身上马,高喊着:“跑啊——”

    可哪里跑的了?

    犬狂吠,马儿嘶鸣……

    秦彦道喊道:“点火,篝火围起一个圈来,都到圈子里来……”以火驱之,能抵挡一阵,“点狼烟——报信——”

    房遗爱喊道:“这是在北华,狼烟有什么用?这分明就是北华有人要杀咱们,岂会来救?他们根本无心求和,不过是把罪责要推给大唐,叫大唐先开战,他们才占理!他们手中有利器,不咱们没有而动手,那等什么呢?不过是虚伪狡诈之辈罢了。”

    秦彦道一枪挑过去,将房遗爱挑下马去:“闭嘴!妖言惑众,扰乱人心……林公世所敬仰,岂是你能诽谤?”他大呵一声,“若想活命,今儿就得听我之令!”

    点火圈,放狼烟。

    “将二位公主护卫在中间,其余人等尽皆站立于外围。敢踏入火圈的牲畜格杀……等到北华两位殿下赴约,援军自到!只要撑过一刻钟——”

    说着,就看长孙冲:“长孙公子,你说呢?”

    李震看杜荷:“房遗爱是不是妖言惑众,你是知道的!”你们嘀嘀咕咕的,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别人利用。此时再不承认,真就是死路一条了。

    杜荷吞咽艰难,但还是道:“长孙冲安排的,本是要吓唬北华那些人的……”

    啊?

    啊!

    长孙冲一头的汗,“不能跑……越跑越追……”

    是狼是犬分不出来,只看见密密麻麻原不是三五百只那么简单。他们就这么冲了过来,将他们包围在内。

    火圈燃烧旺盛,这些牲畜绿油油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却也不敢出来。

    城阳公主吓坏了,手一松,狗崽崽便落地了。受了惊吓的小狗乱窜,窜出了火圈,这像是一个信号,告诉狼犬群这火并不可怕。

    于是,狼犬群呲牙咆哮,扑了进去——

    第1612章 隋唐风云(138)二更

    杀——

    杀——

    杀——

    兽之凶猛, 在于悍不畏死!在族群一起攻击时,他们一样纪律严明,该冲锋之时死不退缩。

    他们各自带着护卫十数人,这些人比起公子哥来是有些身手的。

    但像是房遗爱这样的, 平日里挎着刀剑, 也是没开封的。能骑马能射箭,只是能而已!文官之家出身, 能做到这些已经很好了。

    家中侍卫在长安是够用的, 可这草原,对付的是最原始的野性的力量。

    何其的可怕!

    城阳公主看着有人被猎犬咬住了胳膊, 被拖了出去。看见有狼犬扑上来, 咬住人的脖子, 被咬的鲜血之流,转瞬便没了气息。

    她吓的浑身哆嗦,尖叫出声。闭着眼睛捂住耳朵瑟瑟发抖!

    长乐公主抱住妹妹, 惊慌的四处看。看见程家兄弟几乎支撑不住,看见李靖的两个儿子已经受了伤,看见许敬宗的孙子被咬住了小腿,秦彦道回头救人, 便有一狼犬奋力一跃, 朝着秦彦道的后背扑去。

    “小心——”咬住后颈,必定毙命!

    说时急那时快,一支箭簇自丘陵高处而来!

    秦彦道都感觉到了锋利的牙齿和血腥的恶臭味, 可却不想着死亡的威胁戛然而止。

    回头去, 身上的巨狼从背上掉下, 那光耀之处, 一人一马立于高处, 手中的弓箭还未放下。

    看不清五官,可那匹尤为神俊的马匹却叫人印象深刻,这马的眉心一片白。这是北华大殿下自己征服的野马王,所过之处,别的马儿不敢嘶鸣。

    可怎只她一人呢?

    这个念头才落下,便见有人骑马跃上了丘陵,一个两个三个……一瞬间便是一片。

    秦彦道抬手杀两畜生,牲畜不敢靠前,他才大喊:“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援军到了,丘陵上的人一边高声吆喝着,一边催马奔了过来。一声呼哨之后,雕鸣声远远而来,不大功夫,数十金雕盘旋于他们头顶之上。只要有狼犬攻击人,这些金雕便去啄犬狼的眼睛,一击便飞。

    狼犬冲着高处的金雕狂吠,可进攻的架势却暂缓解。

    秦彦道摆手:“退十步,人挨着人,把公主们圈在中间。有金雕护着,暂时无碍!”小心防备,趁着金雕助阵,狼犬再未能伤一人。

    稍时,箭簇至,密集的弓弩射了过来,狼犬一匹一匹的倒下。指挥狼犬之人早就跑了,而今敌人凶猛,狼犬群为了自保,自然褪去了。

    他们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临川看了狼还和马提一眼,两人调转马头,跟了过去。他又吹着哨子,金雕中便有一半随着那两人飞走了。

    长孙冲的脸白完了,他们不把狼犬杀尽,没别的,只为逮住那个饲养狼犬且能指挥狼犬的人。

    望岳下了马,抱起一个肥嘟嘟的小家伙。这小家伙被吓坏了,不停的颤抖。应该也被踩踏过,似乎是有些受伤。

    她从荷包里取了治内伤的药给小家伙喂进去,然后拽了干净的草,把小家伙身上沾染的血迹给擦赶紧了,这才走过去,看长乐和城阳。

    上次见面,城阳就抱着这个肥狗狗。

    望岳看着吓的不敢起身的城阳,蹲下来把狗狗递过去:“它也吓坏了。”

    小狗狗呜咽的叫着,城阳这才从姐姐的怀里探出头睁开眼,然后’哇‘的一声就哭:“……狼吃人……”

    “你们这么多人,又是大白天。一般情况下,狼要是恶狠了,是不会在大白天出来猎食的!它们很狡猾,会有几只狼不远不近的跟着你们,但不会袭击你们。它们会观察,而后在夜里突袭。

    况且,这一片虽然是狩猎区域,但是周围城池多,驿站多,狩猎之人多。猛兽已经很少见了,他们在大草原深处,得跑一天的马才能见到他们的踪迹。兽一点也不笨,它们知道哪里危险,哪里安全。”

    说着,就站起来,看长乐:“此次,是人祸,而非意外。”

    长乐公主跟着站起来,一手拉着妹妹,一手整理了裙摆,这才说:“堂姐说的是!此事,长孙冲已经承认了,是他小人之心,本是要在狩猎之时折了你们的面子,没想到被人所利用。此次之事,我会如实禀报父皇。李唐必给华朝一个交代。”

    望岳点头,看看临川带着其他人已经给李唐这边受伤的人处理的伤口,她就说,“把丸药也给吃了吧。”

    药丸——但凡被野物所伤,必服丸药,怕野物身上的脏物沾染到人身上而染病。

    望岳把自己的丸药拿出来,取了一粒,递给秦彦道。

    秦彦道看也没看,接过去便塞嘴里了:“还未谢过殿下的救命之恩。”

    望岳看看留下的战场痕迹,然后问说:“谁指挥的?”

    “外臣。”

    望岳就看向秦彦道:“处置得当!虽有伤亡,然已经尽最大之力了。”说着,她看向还在燃烧的狼烟:“不过,你怎么就能笃定,这狼烟一定能引来救兵呢?”

    “家父曾说过,林公乃赤诚之人,绝无虚假。”既然林公说要罢战,那便是真的不想两国起战端。

    望岳嘴角勾了勾,脸上的表情有了几分生动,她说:“你……很好!”

    谢殿下!

    狼烟果然引来了救兵,是北华的巡查营!

    巡查营护送,望岳和临川带着人,要将这一行给送回李唐大营。

    马上就到地方了,雕儿飞回来了,这说明这指挥狼群之人找到了,正在押解回来的路上。

    送到营地之外,便不再送了。望岳和临川率人直接返回,剩下的事是人家李唐的事,是重重处罚还是怎么着,人家决定。

    国事嘛,有时候大事得化小,有时候小事得闹大,全凭大局来左右。

    就现在而言,不管背后怎么处理,对外……一定是大事化小。

    不要议论,不要传播,等事情过去了,再说吧!这是怕引起猜测,这猜测再被有人信渲染,挑起双方将士的敌对。

    国事又不是小孩过家家,你提了我一脚,我必得马上的还这一脚,迟一秒都是我怂!

    在城阳公主问出:“这就走了?”也没要说法呀!

    她还小,问出这样的话来。但除了她这样的孩子,谁问过一句了?

    处理问题,得看时机!而今不大动干戈,不意味着能逃得过。

    于是,长孙冲害怕了,他看长乐公主:“请公主帮我求求大殿下……”

    这件事找大哥做甚?

    长乐公主啥也没说,只叫人看护好,先治伤吧。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很清楚。

    随后,那训狗之人便被狼还送到了,是秦琼派人接进去,然后送到御前的。

    这一查,查到了哪里?

    里面影影绰绰,确实有旧世家的影子!而参与者,甚至包括了裴寂、独孤修德等人。

    李世民叫人把结果送到了李渊的面前:看看!看看!这些人一样在算计!他们在算计什么?是真的为了李唐吗?

    不是的!他们以后在帮林公,在给林公机会,叫她朝李唐发难。北华有攻城利器,若打,必能胜!他们从中协助,过后帮着治理,林公离不开他们。

    只在一瞬间,他们便转移了方向!之前能与林公为敌,而今,他们想做林公的马前卒。

    可惜,他们不懂林公!他们以为的万世基业就是打下偌大的疆域。可林公呢?林公想的只是疆域吗?

    不!她从来都是要她的子民过的好,要她所统辖的天下是太平的!

    若是此事跟李唐为战,赢了有如何?李唐乱,北华乱,此起彼伏的叛乱,需得多少年才能清理干净。而百姓得过多少年才能过上太平日子。

    治国不是逞英雄,稳是首要!

    在稳的基础上,才推进,才想着开疆拓土。

    不是君王的他们,永远也不懂站在这个位置上,坐在龙椅上,执掌天下的人想的是什么。

    于是,拍马屁没拍对,拍到了马腿上。

    这对林公而言,就是一句笑谈!便是对望岳和临川来说,也不过是当做一个笑话,孩子们都不屑为这个费心神。

    但这对于李唐而言,不是小事!这些人没造反,但他们生了二心了。

    都如此了,还不除么?

    您要是还一力主张保旧世家,不配合朕……那……

    李世民站在外面,望着草原深深的叹了一声:朕不想弑父,但若危及天下,朕……亦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正思量着呢,窦太后叫人传了旨意。

    李世民匆忙去见,结果窦太后说:“回!回长安去!我这身体支撑不住了……先回吧!明早就动身,回!”

    “是!儿这就叫人去告知三郎……”

    好!该送别了。

    窦太后看着儿子出去,然后靠在榻边。她手里握着瓷瓶,看着太上皇所驻帐篷的方向怔怔的出神。

    她将瓷瓶藏在袖子里,用手摩挲着玉佩:杀世家!杀世家!世家难杀!太上皇做事优柔,又常念旧情……杀不尽便是后患无穷了。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若是因他们逼的我的儿子无路可走,给我的子孙后代留下祸患,那便不如……我给我儿子一个杀他们的理由。

    窦太后这般想着,便自己坐起来,坐在梳妆镜前,细细的整理妆容:命将绝,今日未能进一米。活不了几日了!以残命为子孙后代换安生日子,值了!

    第二日,四爷和桐桐带着两个孩子来送行,桐桐咯噔一下:绝脉!

    活不过三日!

    窦太后精神好似好了一些,笑声朗朗,给四爷整理了衣裳,给两个孩子留了许多私房,而后一脸的笑意:“回去吧!看见你们好好的,就安心了。”

    四天之后,便传来消息:世家叛乱,太上皇与窦太后双双遇害!

    于是,天子一怒,浮尸无数……

    第1613章 隋唐风云(139)三更

    这件事来的太过于突然!

    四爷对于窦太后的薨逝心里有准备, 本来是早亡的命,在李渊起兵之前她就故去了,压根就没等到李唐的建立。

    是桐桐给用药,虽然病病歪歪的, 但却一直活到了现在。延寿这么些年, 她又身处那么一个位置上,能活到现在已然算是难得了。

    但李渊肯定是长寿之相呀!这么突然的……驾崩了?!

    世家干的?世家要是会明晃晃的干, 又何必暗搓搓的算计。

    他看桐桐, 桐桐也看他:李世民会真的逼宫太上皇,但不会用这样的办法把人弄死!一如他会发动政变杀兄弟, 也不会用毒杀暗杀的方式要人命。

    故而, 这件事跟李世民没关系, 只能是窦太后……她做的。

    桐桐说:“她的病到了后期,会水米不沾,但头脑是清醒的!另外, 还会伴随着疼痛……”越是到了最后,越是会有疼痛的感觉。

    所以,她是可以预知她的死亡的!当水米再也吃不进去,这就是在等死, 神仙难医!与其忍着病痛的折磨, 那就不如换个痛快的,顺便给李世民清除障碍。

    她的心里……她的儿孙最重要!谁要害她的儿孙,谁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李渊不够果决干脆, 那窦太后便没有再给他优柔寡断的机会。

    之前在两国边境, 便是天大的事, 二郎也不会在外面办的。会等着回到长安, 再办不迟。无他, 不能失了国体!不能叫北华朝臣看了李唐的笑话。

    况且,一旦逼宫,就得马上围了世家,这是需要提前布置的。

    窦太后太了解她自己的儿子了,她知道李世民忍耐李渊到了极限了,李渊若是不果断,李世民一定会动的!

    以子逼父,大逆不道!她不能叫她的儿子背上这样的千古骂名,那么,她自己动手。

    你李渊不杀世家?那世家也得因你而死。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有人试图害雍王,有人挑拨两国关系,陛下派人详查,结果查到了世家身上。他们知道此罪难逃,便在回长安途中,择地势之利,借太上皇的信任,打算挟太上皇以令天下。

    不想太上皇与太后誓死不从,不惜自损其身,也绝不受制于人。

    这话……说得通吗?也不是说不通。因为李渊的护卫用的是裴寂的亲侄子,自从李建成事之后,李渊退居为太上皇,但近身侍卫还是只用他亲信之人率领。

    当然了,李世民不会放纵。李渊身边是两个圈,第一个圈,李渊用的是他的嫡系;李世民不能放纵李渊,他就在这个圈的外围,再围一个圈。

    好处是,李渊的自由是受限的。

    坏处是,李渊有小圈子里的自由。

    而前不久,李渊又给外围圈子侍卫统领赐婚,将裴家一丧夫寡妇赐婚给李世民安排去的统领。

    总是在一些小地方膈应人!

    小事积攒的多了,李世民就不会忍了。

    娶了陪嫁的女,人家的心也不向着你太上皇。可这在而今却给了世人一个交代!太上皇信任世家,用他们的人护卫安全,谁知道这些人反叛,反而成祸了。

    而后陛下震怒,杀随从亲随,封锁城池。紧跟着,派出驻军,查抄各世家。

    哪里需要派?这几年世家闹的厉害,当地驻军就有辖制世家的责任。一声令下,血流成河。

    四爷带着俩孩子去吊唁送葬,看着满地干涸的血脚印。

    李世民跪在灵堂前,两日未曾进食,一言不发。

    望岳和临川祭拜之后去外面了,里面只剩下四爷和李世民。

    李世民没抬头,只道:“你猜到了?”

    “嗯!”四爷跪在边上,“此便是代价!皇位从来都是用皇家人的血铺就的!”历朝历代,概莫如是。

    李世民沉默了,良久良久,而后才道:“此生……你我兄弟不至于兵戎相见,那子女呢?”

    必有一战!

    李世民合上眼睑,双手合十:“……朕知,便是没有北华,朝堂之上,争端不休,依旧会有手足相残,骨血相争的惨案。”

    是的!你的子女们一样没少了争端。

    便是不跟望岳和临川起冲突,他们自己也一样会相互起冲突的!

    这是人性,这是权利的诱惑,无法可解。

    李世民缓缓睁开眼,再未言语。

    父母之丧事,三年又三年。

    桐桐坐在马车上,看着一望无际的纯白之色。白雪皑皑,光芒耀眼。

    四爷将信递过来,昨儿收到临川的信,临川而今在安西都护身府,那里春上才发生了两起叛乱,他去平叛去了。来信说年底许是能回来过年,许是又回不来。报一声平安告诉家里,知道他好好的就行。

    今儿到的是望岳的信,望岳在高句丽,她处理完事务之后,会先去倭国,从倭国坐船,到山东。而后绕大唐而回。

    桐桐:“……”知道秦始皇为什么一点点小病就病死在路上了吗?常年累月的奔波在路上,谁不累呀?

    才打下来的疆域,版图没有融合到一起,彼此没有认同感,而今部族的融合跟当年七国合一从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

    她正要说话,结果李承乾来了。

    这孩子在北华已经呆了六年了,李世民来信说,想换李泰来,叫李承乾换回去吧。

    行!人家是使臣,是常驻北华的使臣,李唐怎么调动那都是人家的事。

    但从旁观者的角度观察李承乾,这孩子其实并不适合。他其实是个情感上细腻又敏感的孩子,跟那个称心……只能说是少年懵懂时的不懂事。

    而今大了,他父母要安排他的婚事的时候,他也应承了。回了长安一趟,娶了亲,带着妻子一块来上任了。如今连孩子都有了。

    按理说,私人的感情……便是年少时候有过一段时间的喜欢,成亲之后,他也确实是想要断干净。可惜,到底是没有能送称心出府。

    称心不是没地方可去,北华的书院需要交乐器的伶人为先生。留在书院,称心可以安安稳稳、体体面面,甚至于十分富足的过完一生。

    但是……他没舍!

    你说他重情吧,他转身成亲生子,与妻子琴瑟和鸣,也没有耽搁什么。

    你说他无情吧,他又害怕称心过不好,念着情分就那么养着。

    当然了,要是……只把称心当个玩意,这话虽冷酷,然只有这般才能解释他的行为。但这也说明,这六年来,并没有改变李承乾。

    北华能尊重称心,只要他有能力就用他!

    可李承乾哪怕跟称心很亲密,也依旧没有把这个人视作一个完整的人。

    李承乾追来,怕是辞行的。

    文质彬彬的青年,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一身和煦如春风。就这个样子,想回就回去吧,叫你父皇看你长成什么模样了。

    李世民在这一年底很高兴能见到长子,他叫了孩子在身边,上下的打量,然后看向皇后:“是长大了!”

    是啊!

    家宴聚在一起,极其高兴。

    但是当天晚上,李世民便不高兴了。因为长孙冲派人去见承乾,承乾见了。

    因为当年的事,长孙冲被罢了继承爵位的资格,交给长孙无忌管教,不许其出府。这个情况承乾不是不知道。他大婚时,长孙冲就没有出现,他是知道的。

    但是他还是见了长孙冲的亲随,说的话不甚要紧,也不犯忌讳。甚至于长孙冲有所求,他都尽可能的推辞了。

    但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见呢?

    不外乎一点——他怕得罪人。

    李世民靠在边上正生气,就接到禀报,望岳到了。望岳过倭国,遇到李唐的使臣,这便结伴同行。

    “快——快——接回宫来。”

    望岳笑声朗朗:“我爹和阿母必是等着我回去过年,可这时间也未免太赶了。故而,我先回长安,在长安过年是一样的。”说着话,还问说,“雍王府还能住么?我住雍王府。”

    能住!能住,“快来坐。”

    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并不是都伴着脸,除了亲近的人倒是谁也难得见她一个好脸色。

    李世民问此行可顺利,望岳便奏对说:“这几年主要是移民,高句丽之民移往突厥属地,辽东与突厥民混杂入高句丽。这几年,高句丽贵族各自为政,暴苛不已,百姓不满日久,知道草原的日子比早些年好多了,倒也未遇大的反抗。不愿意就留着,杂居便是。”

    这办法好!放牧的想种地,种地的被欺压的活不下去想逃,借用这个矛盾,给他们各自想要的。把部族打散重组。

    这是极大的事,却是望岳在督办。

    他这边正说话,侧殿里发出响动。李泰要走了,定要带走他的书案,他觉得顺手。

    李世民:“……”难道望岳东西南北的跑,又是骑马又是坐船,随身都带着她惯常用的?

    好似这都是小事,可其实呢?这说明他的心里没有江山呀!要不然,他想什么桌案作甚?他得听着望岳说话,看这里面能听出什么不能?今天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可他呢?想着要带走他的桌案。

    望岳:“……”她真的回雍王府住去了。

    可这一夜李世民没睡着,他看着北边,看着桌上的明黄的锦缎,几次提笔,都没能落下一字。

    这几年,武器革新太慢了。

    大唐与北华若有一战……会如何?

    风声猎猎,他独自披衣站在廊下。想子孙后代,想天下子民,想江山万里,想丹青史册,直到天将亮时,他才重新坐了回去,而后提笔。

    这是册立储君的诏书!写完之后封存起来,暂不开启!

    提笔落字,他想到三郎那双算无遗策的眸子,不由的轻笑出声:此次,你定然猜不到!

    就见那明黄的锦缎上赫然出现了两个字——临川!

    停下笔,他畅然而笑:三郎、林公,若要利天下、存子孙,唯有此法。你们笃定朕不舍,那可算是小看了朕。

    这般安排,李唐便永不败!朕永远是李唐的帝王!朕的子孙后代定会得到善待!

    望岳在北华,临川回长安,朕这一摆……为难的是你们,不是朕!

    此局,你们且解去吧!

    李世民又一阵朗笑: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当日为利天下而取天下,今日,亦能为利天下而替子孙舍天下。

    昔日朕拿得起,今日朕——亦放的下!

    第1614章 隋唐风云(140)一更

    信从长安来, 摆在了四爷的案头。

    这是家信,四爷缓缓的拆开。

    他坐在玻璃镜前,这镜子的质地比之前造的好了太多。赤奴拿着梳子,在身后给他梳理头发。

    桐桐靠在榻上, 手里拿着折子, 头发散落在靠枕上,黑黝黝的如泼墨一般。她眼睛从折子上挪开, 看向四爷的方向。

    其实男子长发于镜前, 亦是有许多动人之处的。

    宽袍广袖,长发顺垂, 玉郎端坐……她放下折子, 从榻上下去, 接了赤奴手中的梳子,慢慢的给四爷梳理。

    人一近前四爷就察觉到了,他不言语, 只看他的信。

    桐桐梳着头,然后从拽出一根白了的,“怎么还是长了白发了?”我调理的那么好。

    四爷无奈的抬头,叹气:你操一国的心, 我操两国的心, 你说我为什么会白了头发。

    桐桐一边顺着梳,一边探头看信:“谁什么了?”

    四爷也是有些不解:“他想留望岳半年,等到金秋演练, 再叫望岳回来。”

    桐桐愣了一下, “李泰已经启程了, 望岳跟李泰一块回来不是挺好?他留望岳做什么?”

    四爷:“……”不知!

    这肯定是没有恶意的, 要单纯说喜欢, 那倒也不至于。他又不缺女儿。

    桐桐也不以为意:“哪一年望岳不去大唐?”想留就留吧,有甚关系?

    比起这个,她倒是更关注孩子的终身大事!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望岳……她的事她自己做主。或是想成亲,或是不想成亲,都行!只生孩子不成亲,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临川呢?临川也不能只生孩子不成亲呀

    四爷反倒是看她:“那得问你呀!你想怎么样?你要是选望岳为太女,那临川择妻是一个要求;你要是叫临川为太子,他择妻就是另外一个要求了。”

    桐桐:“……”

    “知道难了吧!”你就是再长寿,那是咱知道的事!臣子不知道呀!你得安定人心,就是需要一个储君!天下只有一个,手心手背的,你就说怎么选吧。

    桐桐用发带给四爷把头发绑起来,还在那里细致的调整蝴蝶结。良久才道:“等临川回来……临川回来之后我跟他说……”

    绑好了,人走了。

    四爷看看依旧乱七八糟没有束成发冠的头大,等发带飘过来,这打的是个什么结?

    临川是入秋之后才回来的。

    高大挺拔,便是风餐露宿,他刻意的想把他磨成糙汉子,可天生丽质难自弃,奈何?

    回来了,阿母还是那个样子,爹爹也依旧是个俊美无双!老了吗?臣子一拨一拨的老了,各个都恨不能自称是老臣。

    然则,他们真的没怎么办。

    他回来梳洗呢,汤药是阿母熬的,准备好的衣裳是阿母亲自做的,出来之后,桌上的饭菜是阿母亲手做的。

    临川:“……”他挠头,我姐先出生,她又不差我,我也没比他高明很多,在这种情况下,不选她岂不是对她不公?

    倒也不至于选择了本就该选择的,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

    桐桐把孩子爱吃的点下夹给他,然后挨着孩子贴的紧紧的,才要说话,临川就先说,“您作甚?我姐为皇太女,有助于巩固现在的政策。以免男女对立之事再露苗头。这个道理难道您儿子就不懂?”

    桐桐:“……”

    临川靠着母亲,低声道:“假使有一日,因儿子的存在而闹的天下不宁,那儿子就自东海而出,像是石猴一样,去寻找遗失的大陆,去找寻’巨谷‘、’大粮‘。”当年那些个故事,他越发觉得那就不是故事。

    他的声音慢慢的变小了:“越是往西走,越是觉得天下好似没有尽头。天下之大,远远不止脚下的土地。姐姐远走,您和我爹都不放心;但儿子无论走到哪,您跟我爹都会放心的。”

    桐桐就笑了,抬手揉了揉孩子的脑袋。

    四爷催着孩子吃饭,“不到那个份上!”你爹娘还活着呢,你们要是能治理的好,“我和你娘倒是想出海走走。”

    啊?

    桐桐一脸可怜兮兮的看孩子:“我跟你爹受困于这天下,你们要是真孝顺,就长长本事脚踏实地的把实在的事办好。”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不可能放心你们去做危险的事。

    石猴很勇敢,但开创者往往会面临许多未知的风险。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你们好好的,只要你们整齐,我俩就算是六七十岁也能出海。那么多未知的事,我们依旧有磅礴的生命力,有甚不行呢?

    要是能回来,海路畅通;要是不能回来,你们乃至于子孙后代都会想着出海,要顺着我们走过的路,去到达我们想到却没有到的地方。

    临川:“…………”不说了!反正我心里有数,我的路我知道要怎么走。

    这场谈话就到了这里,只是叫临川知道,储君……要定他姐。

    再没有深谈,这得出发去演练了。此次用的都是年轻将领,狼还等人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这次是他们正式以统帅的身份指挥。

    而临川也率人先去迎李唐一方。

    李世民见到了这几年只能在搜集来的信息上看到的人:临川。

    在西域,百姓称临川为’王‘,没有册封,没有任命,因治民得法,施以仁政,故而百姓称之为’王‘,又因其长相俊美出尘,故而,百姓称其为’仙王‘!

    坐上御辇,两人对坐。

    李世民再度打量这个孩子,问说:“李唐与北华,谁胜谁败?”

    临川沉吟了一瞬,面色不由的凝重起来:“若以军事而言,李唐必败无疑,这是可以预见的。但从长远来看,中原又必胜于北疆。”

    李世民眉头一挑,朝后靠了靠,问说:“为何?”

    “无他,文明尔!”临川看向李世民,“故而,侄儿说,便是北华胜,亦是一时一地之胜!一方侵吞了一方的土地,另一方以文明的方式同化了另一方的子民。”

    说着,他的手放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故而,胜负之论,浅薄了些。”

    李世民就笑了:“可北华与李唐而今相差甚多,甚至于有些东西是对立的。”比如,女子掌权。

    “真正的文明在于包容,在于延展,在于完善。”临川看向李世民,“而中原文化,恰恰就有这个特点。正如早些年,鲜卑何在?您是鲜卑血脉,侄儿当然也是,可……鲜卑何在?”

    你是汉人,我也是汉人,并无差别。

    李世民跟着落下一子:包容——延展——完善——

    他缓缓点头,“跟你父母说,晚上跟他们喝酒。”

    临川:“……”他马上起身,“是!”

    从御辇上下来,望岳看他:说什么了?

    临川的手指轻轻一动:没甚要紧的,说几句闲话。

    姐弟俩骑马游离在外,低声说着话。

    临川先问说:“没瞧见美貌的?”成亲就算了,“要不,先生个孩子?”

    望岳一脸的惆怅,紧跟着就笑了:“美貌者多了,长脑子的少了。”要各方面都符合标准,其实挺难的。

    临川朝李唐的队伍看了一眼,“那个叫秦什么的……这会子已经朝这边看了八次了!”

    “正经出身的,谁上赶着?人家也怕落下一个野心勃勃,觊觎咱家江山的名声。”

    临川:“……爹爹是正经出身!”

    望岳抬起鞭子就要打:找抽是吧!

    临川骑马就要走,望岳用鞭子卷住他手里的缰绳:“是不是阿母跟你说什么了?”好好的催我生孩子干什么?

    “没有!”

    望岳拉着他的缰绳不叫走,“放心!李唐迟早得一统,疆域大,差异大,不能一体治理……你留长安……”

    临川:“……”

    “再说了,我只是为储……”又不能篡位,你忌讳什么?!

    临川朝不远处指了指,“我去看看——”

    望岳看过去,是一群李唐的勋贵女眷放弃了马车,扬鞭奔驰。她就笑,“哟!有瞧上的?”

    什么瞧上?临川低声道:“当吸引更多的女子去北华做官,这些人将来都能回李唐……”

    正说着呢,就见一个小姑娘骑马过来了,看穿戴该是家境并不如何显赫。但能跟着出行,想来家中总是有些根基的。

    这小姑娘胆子极大,“华朝大殿下——大殿下——”

    望岳回头看,摆手叫侍卫放行:“你有事?”

    “小女姓武,家父乃是武士彟。”

    望岳知道此人,“应国公!太原元谋功臣之一。”

    “北华许诸多部族女子去做官营生,可否允准李唐女子前去?”

    “为何不允?自是允的。你乃勋贵出身,为何舍李唐?”

    这姑娘便笑了起来,朝李唐队伍那边耸耸鼻子,轻哼了一声,“我娘是父亲继室,只生女不生男!家中男丁欺人太甚……他日,我定要给他们瞧瞧,女子不仰仗家族,亦能出人头地!”

    望岳就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张九凤,“她本胥吏之家出身,而今已然是九边边将之一,位列三品。”

    “我自是比她强。”

    “哦?那我北华有阁老之位相待,位同宰辅……既娘子有心,那北华便虚席以待了。”

    小姑娘扬起圆嘟嘟的脸庞,“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家人在不远处呼喊,似乎是要来请罪,望岳便放人家孩子走了。

    临川就说:“吸引他们北上为官……等到……她们便都能荣归故里,且也只能与君王一体。”

    望岳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临川拽缰绳:那你放手呀!老拽着干什么?

    望岳轻笑:“想要?抢回去算你的。”

    姐弟俩三拉四扯的果然就打了起来,李世民挑帘朝外看,这两人在各自的马背上打的难解难分,可身边的侍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丝毫未受影响。

    长孙皇后看看陪伴身侧的儿女,心中岂不忧虑?

    “自来无万年不变之江山!”

    晚上了,草原上,三人三马停在一处丘陵上。天上星光点点,草原无垠广袤,天地之间黑漆漆的融汇到了一起,只留零星星光和风中站立的三人。

    李世民先开口的,他说,天下无万年不变之江山。

    是的!就是如此。

    “打下天下的那一天,就知道这个江山注定要亡在子孙后代的手中,只是早晚而已。就如同人生来便知道要死一样!”

    四爷和桐桐都沉默着,是的!要是只想着要死,那活着岂不是没有意义?难道能因为注定要死,就不活了吗?

    活到头,不过是:我来过!这个世界我来过。

    李世民看着天边的星:“有人一闪而过,亮过便消失了;可有些星辰常亮于天空,亘古永恒。”他说,“朕欲如那亘古常亮的星辰一般,当如何做?”

    四爷和桐桐愕然,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这个决定确实有些叫人有些猝不及防。

    李世民笑了:“朕作古那日,必能化为星辰,照耀这片大地!”

    桐桐:“……”那你依旧是天可汗!彼时,李唐如何,北华又如何,不管是尊望岳还是尊临川,往上追朔,都不能抛开真正为万世基业打下基础的李世民。

    他必是天下共尊之皇,是天下共主。这天下不管将来叫什么,他都将与这片土地在这个时空共闪耀,且常亮于丹青史册,为后人所铭记。

    李世民说完就转身走了,只带数个随从,在暗夜中纵马驰骋。

    月亮跳出云层,给草原渡上了一层朦胧。

    桐桐站在原地久久没动,这是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但这也是一个了不起的选择。若是不权衡利弊,那不仅不是帝王,连个正常的人都不是了。

    可权衡利弊之后,能理智、坚决、毫不拖泥带水的下这个决断,绝非常人能做到的。

    所以,桐桐就说:“了不起的人……便是抢了他的路走,他依旧会了不起!”

    四爷拉着她:“走吧!”别感慨了。一北一南,这是个大问题呀!要避免南北战争,又该怎么做呢?

    人家只要想当下,咱们得考虑将来!你还有心感慨?

    桐桐问:“那还有机会出海么?”

    四爷:“……”那得看将来能孩子们怎么样!

    “我是很想出海的!七十岁走?八十岁走?”桐桐一路碎碎念,“怕是不行了!能容咱们在湖里转转,那已经是极限了。”

    四爷:“……”冒险什么的,说说就行了,你怎么还当真了?你也叫我歇歇,别七老八十了,我一把老骨头还得跟着你折腾。

    桐桐就笑:“下辈子……下辈子……这辈子你跟了我了,下辈子我跟你。”

    四爷:“……”什么叫我跟了你了?林雨桐你好好说话,什么叫我做跟了你了?

    月光皎洁,似梦似幻,高岗上一双人影绰绰……风吹过,只余私语窃窃,什么今生什么来世,誓言成谶,愿力汹涌,直入苍穹……

    第1615章 寸草余晖(1)二更

    街道上车水马龙, 桐桐坐在车内,隔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街道,这久违了的味道,久违了的场景——真好。

    车子穿过街道, 进入了城市繁华区域的老小区, 顺着小区进去,在角落的停车。司机小刘从车上下来, 不见老板家的女儿下车, 便走过去给把车门打开。

    桐桐:“……”她一时间不习惯,没找到在哪里打开车门。门一被拉开, 她说了一声’谢谢‘, 便从车上下来了。

    小刘三十来岁, 脸上带着笑,问说:“还头晕么?”

    “还好!”桐桐应着,往单元门里走。进去之后, 上三个台阶,西户贴着大红’囍‘字的这一家就是了。

    陈旧的铁栅栏防盗门,她取了原主挂着的钥匙,将门打开。里面还有一层木门, 再一次打开。

    推门进去, 不大的客厅里满地的瓜子皮、烟蒂、花生壳,以及一些彩色的纸屑。餐桌上、茶几上,满满的都是酒瓶子、易拉罐瓶子, 吃完的残羹剩饭, 筷子之类的乱七八糟的堆的满满的。沙发的垫子抱枕揉到一起, 凌乱不堪。

    一只不大的哈巴狗在沙发上’呜呜呜‘的哼哼着, 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冲着这边叫了两声。

    桐桐朝前走了两步,这小东西蹭的一下跑远了。

    小刘把手里拎着的药给放到……放到……没地方放,就给挂在门里侧的把手上,“按时吃药!我先走?有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桐桐应了一声,叫人家忙他的去了。

    她关了门,拎着药,然后一转身就看到还没挂上去的婚纱照,靠在门背后的位置上。照片上的男人浓眉大眼,三十来岁的样子。新娘子二十出头,小脸大眼,年轻又漂亮。

    这男人叫林九州,是原身的父亲。

    昨儿是林九州再婚的日子,原主这孩子并没有参加婚礼。林九州安排了乐园,叫司机带着她玩。晚上安排了酒店,晚上住酒店就好。

    住到酒店,昨儿晚上饿了,自己下楼去买烧烤,谁知道绕路没看见标识牌,一脚踩到到修整路面的工地上了。

    路过的有人隐隐约约的看见有人摔倒了,赶紧报警叫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

    再醒来就换成自己了。

    当时出来就是那个钱包、手机、房卡。

    摔倒的时候,手机甩到工地上了,到医院的时候就只有兜里的钱包和房卡。人在急救室呆着接受治疗,人家警察按照房卡找到酒店,酒店登记的是小刘的姓名和电话。

    小刘来处理,把酒店的东西也都塞到包里带回来了。

    桐桐看见小刘急着拨打电话,但是……电话没有人接听。新婚燕尔,又是醉酒的情况下,没有接听是正常的。

    大夫说自己没事了,小刘就把自己接回来了,对其他的倒是没再交代。

    桐桐转到新房去,新房里除了床是新的,其他的都不新。这床铺的大红色,但是却无人睡过。条件不好,这肯定是去酒店过洞房之夜去了。

    是的!原主这孩子今年十六了,读高一。这是读高一的第一个学期的国庆假期。

    她的父亲叫林九州,母亲叫周舟。这两个出生在七零年,小县城的人家,家里住的相隔不远,父母亲都认识。在八十年代,两人十六岁那一年,初中毕业都考上市里的财税学校,这是中专。

    读了三年,毕业之后两人就结婚了,都分配到县上的银行工作。

    二十出头,便为人父母了。

    可九十年代大浪来袭,流行下海。林九州耐不住小银行的小日子,在窗口看着小商贩每天都来存零钱,心里火热。

    于是,他辞职下海经商!因着银行部门认识的人多,他贷款相对容易。贷款出来之后在省城开了一家只有个小门脸的广告公司。

    给人制作招牌,印刷名片、宣传单,以此起家。

    后来,在省城买了二百平的大房子,在市中心买了商铺,又在高新区买了两层的办公楼。周舟呢,在丈夫的事业慢慢做起来之后,也就辞职跟来了省城。两口子带个姑娘,富足是富足的。

    可到底呢,没过下去。两人离婚了,大房子、商铺、家里八成的存款全都分给周舟。而办公楼那房子是按揭贷款买的,每月需要还贷。这个房子在林九州的名下,公司要在这房子里设立。

    两人只一个姑娘,离婚的时候,孩子都十五了!两人一致决定,姑娘跟爸爸。

    林九州没有可住的房产,存款也没留多少。他就租了老小区的房子,因为原身的高中就设在这个小区之内。从家里去学校路上只需要两三分钟。只要学校允许,课间跑回来一趟时间都来得及。

    桐桐推开朝阳的一间房,然后:“……”床单上不知道被谁吐上了,应该是哪个客人吧。地上有狗屎两坨,床边的拖鞋上有可疑的水渍,疑似小狗尿上的。

    这狗叫什么来着?核桃?

    对!狗叫核桃,是新娘子的狗,对而今这个环境并不熟悉。

    再看看书桌和书架,不难看出原主十分的规整。打开衣柜,破旧的衣柜里面被贴着一层新膜,衣服分春夏秋冬的挂着,整理的井井有条。

    看到这乱七八糟的,还得收拾?

    她转身,打算去趟卫生间。这里面更乱了,没有冲的马桶,倒在地上的纸篓子乱七八糟各种化妆品堆满的洗脸池,她直接退了出来。

    然后拎了原主的书包,把药往里面一塞。再看看钱包,钱还有些……她又把存折翻出来,这是原主存下来的压岁钱,有个三万多块钱,然后出门,打算去住酒店。

    近处的酒店小区对面就有,不算是太好吧,但大众化,这就可以了,暂时住下来再说。

    前台先问:“身份证呢?成年了吗?”

    没有。

    “那不行!得叫个大人来。”

    桐桐:“……”头上还带着伤,人家确实不会通融的。

    正要给小刘打电话,手机响了,是’妈‘的电话。

    桐桐:“……”周舟不在,她两个月前再婚的,领证了!国庆这不是放假么,她跟新婚丈夫旅游度蜜月去了。

    周舟看着海景,给闺女打电话,“怎么样?睡起来了么?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起来了,想吃了就去。”昨晚小刘给周舟打了电话,也没打通。在外面旅游,手机没电或是信号不能接通,这也是很正常的。

    度蜜月……是高兴的事!

    桐桐说:“那您玩去吧!”

    “你呢?吃了午饭干啥?”

    桐桐:“……”她累了,失血过多有些晕,折腾了这半天也没地方躺一躺。她说,“下午……要去补习班。”

    “那行!别迟到,也不许省钱,打车去,别挤公交了!”

    “好!”

    挂了电话,桐桐去酒店的大厅里坐了,靠在沙发上问人家前台:“能给我一杯水吗?谢谢!”说着话,她就往出掏药。

    人家马上给倒水,“你没事吧。”

    “没事,我打个电话……”喝了药,到底又给小刘打了电话。

    小刘昨晚没休息,昨儿又帮老板忙了一天婚礼的事,半夜折腾的没睡成,这一回去手机就关机了,这是国庆假期,不能总围着老板转吧。

    所以,桐桐拨打后的电话就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桐桐:“…………”爷爷奶奶不在省城,他们跟大伯、大伯娘昨儿参加完婚礼就回郊县去了。开车不到一个小时,人家不在城里留。

    翻动手机,没一个人可以求助。

    那……就算了吧!

    桐桐往出走,回小区,在墙上看那种’保洁‘’家政‘的小广告,然后拨通了电话,大概一百二十平的面积,三个小时打扫出来,只要日常保洁的那种,看得多少钱。

    那边要价三百!

    三百就三百,半个小时能到就来。要是到不了,那就另外找人。

    这种贴小广告的都不正规,就是谁叫都给干。不大功夫,便有两个中年妇女来了,拎着桶子拿着拖把抹布。

    桐桐把门给打开:“凡是脏了的都扔了。新房不要进!”实际的打扫面积不到一百二。

    不去新人的房间,省的有啥贵重的东西再给丢了。

    那这打扫起来就真的很快了!

    本来就是大保洁过的,毕竟结婚要用的。这种脏乱一规整就好。

    两个小时左右,家里焕然一新。可一扭头,那只叫’核桃‘的哈巴狗又尿了,就尿在沙发上。

    她拎着狗脑袋,往出走,小区里有一家特别小的宠物小店,给寄养在这里吧!要不然还得喂,还得收拾,确实弄不了。

    再回来取了一床夏凉被盖在身上,可算是能休息了。

    头晕、恶心,一阵阵的难受,压根就没有食欲。她把手机关机,房间门反锁……眼睛一合上,世界就彻底安静了。

    林九州一醒来,就接到小刘的电话:“受伤了?人在哪里?大夫说不要紧……行!我知道了。”

    何蕊正在对着镜子补妆,问说:“谁受伤了?喝多了摔了?”说着,就拿着两支口红,问说:“哪一支好看?”

    林九州一边拎裤子,一边道:“桐桐昨晚摔伤了,小刘给送家里去了。”

    “哎哟!咋摔了?”何蕊随便取了一支赶紧把口红涂上:“快点呀,老林……都摔了,你咋那么磨蹭呢?”

    出门就碰见何妈妈:“你们起来了?”

    “妈——”

    “妈——”

    “这急匆匆的,干啥去呀?”

    何蕊忙道:“您带着何芯转转,想吃什么自己去吃,别等我们!桐桐摔着了,去看看。”

    “哎哟哟!这可怎么得了?快去!快去!”人走了,何妈妈嘀咕了一句:“早不摔,晚不摔,就选好日子摔!摔了?真的假的?故意的吧!”

    第1616章 寸草余晖(2)三更

    家里一尘不染, 不是昨晚临走时候的样子。

    林九州晃着车钥匙,扫了一眼,先去敲了女儿的房门,没有人应答。

    他拧了门把手, 锁着呢!但至少说明人在家。他把声音放轻:“桐桐, 是爸爸!”

    暮色已至,阳面也已不见太阳光了。声音忽远忽近, 桐桐睁开了眼, 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起身,将门打开。

    站在面前的人比照片上更粗犷一些, 比原主记忆里的更直观一些。

    就是个一米八五往上, 极其魁梧的男性。三十七岁而已, 只是结婚早,有孩子早,但人家真不老。

    这个年纪, 算是年轻有为了。

    林九州:“……”头上包扎着呢,面色也严肃,好似是被吵起来没睡饱,眼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他先抬手看头上的伤, 包扎着也看不来伤口:“……缝了三针, 疼不疼?”

    “打的麻药。”疼什么?

    “麻药劲儿过去了,还疼么?”

    “吃了止疼药了。”

    “那吃饭了没有?爸给你买饭去?”

    桐桐不是很饿,但是得吃饭, “没吃!”

    “好!这就给你买!想吃什么?”

    “都行!”

    “行!等着。”林九州说着, 就转身往出走, 交代何蕊, “照看着, 热水,叫把止疼的再喝上。”

    何蕊应着,送林九州出门。

    等回来了,总觉得家里少了点什么。她先去看饮水机,桶装水没有了!冰箱里有瓶装的,她给倒入电热壶里烧着,然后摸手机叫人送桶装水来。等打完电话,那边水也烧开了。她看了看空荡荡的客厅,客人用过的茶具……都不见了。

    她只能翻出一次性的杯子,给端进去。

    桐桐靠在床头上,半闭着眼睛。

    这面色太威严,以前挺温吞的姑娘,突然间就觉得有些怕人。她把杯子放下,这才问:“药在哪?我给你拿药。”

    桐桐睁开眼,看了对方一眼,指了指抽屉。

    何蕊把装药的塑料袋子拿出来,桐桐自己取药,这才告知她一声:“小区里那家宠物医院,你知道吧?”

    何蕊一拍大腿,想起来了:“核桃?”

    “找不到吃的,我给送到那边叫寄养去了!”桐桐说着就道:“另外,核桃弄脏了我的房间,厚被子我扔了,拖鞋也扔了。你需要帮我把这两样重新买回来。”

    何蕊:“……”

    就这点事!要接你的狗就去接,要么,你把我的房间门看好,别叫别人进来,更不能叫狗进来;要么,你就随时准备给我赔新的。

    咱谁也别为难谁呗!

    现在说起来是继母后妈,但其实两人之间只相差六岁。去年何蕊大专毕业,今年就嫁给林九州了。林九州比何蕊大了整整十五岁。

    何蕊还有个妹妹林芯,跟原身是同学。何蕊家是郊县的,她妹妹读初中的时候本来在他们县城。但都初三了,转学到了省城的私立初中,户口也落到了省城,在省城参加的中考。

    而今原身和何芯就读的高中是省城的重点高中!原身的文化课只是凑活,但是从小学的比较杂,又是学乐器,又是学舞蹈,又是学画画。

    林九州的广告公司跟美院那边一些老师有合作,请人家也给劳务费的那种,一来二去的就有了私交。

    那么只是一个中考,特长画画的孩子以艺术生的身份送到重点高中一点问题都没有。

    何芯呢?也一样,学了半年的绘画,以艺考生的身份进了高中,两人都在艺考班。

    所以,这里面其实有问题的。

    原身呢,想法没那么复杂,孩子嘛,知道什么?父母离异了,脑子里的想的东西全不在这些看似不重要,其实挺重要的事上。

    比如,要落户,房呢?

    何蕊才毕业,从哪来的钱?所以,林九州一定是给何蕊买房子了,就看这房子的大小了。何芯能学画半年就考上省城的重点高中,这里面林九州怕是用了大人情了。

    这跟原身还不一样,原身是从三五岁就开始学习各种东西。从小学开始,每周去美院一个退休教授那里上课,私教,一对一,费用相当昂贵。

    这种的就是自己考,考上的概率在九成!找人只是为了怕出意外。可何芯……初三第二学期那么忙,抽空学了之后,考上了。

    其实呢?那水平就是连线条都没练明白。

    林九州愿意,何蕊有这个能力,人家能叫林九州心甘情愿掏这份钱,那这是人家俩人的事。咱管不着,也不会去管。

    但是呢?就私下相处而言,一码归一码。

    就是合租的室友吧,你养的狗随便进来破坏我的东西,这不可以!如果出现了情况,请赔偿我。

    另外,桐桐还提醒,“我叫了保洁,保洁费用三百。”这属于家庭开销,没道理从我的零用钱里往出拿。

    何蕊:“……”

    “你们的房间有保险柜,还可能有你的首饰,我没叫人家进去。但要是万一趁我打盹,进去带走了什么,你报警!”桐桐指了指桌上的本子:“两个人的身份证号码我记住了,写在了上面。当然了,这也可能是假的,不过没关系。”

    她又指了指书架上的数码相机,“我趁机拍了他们的照片,报警是可以找到人的。”

    何蕊:“……”不会接话了!

    于是,她坐立难安,看桐桐这表情,好像下一刻一张嘴就会说:好了,你退下吧。

    她退下了,悄悄给把门带上。然后坐到沙发上,不时的看那边卧室一眼:还得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三年,这可怎么处呀!

    她摸遥控器,把电视打开,从冰箱里取了水果出来,洗了洗,然后又高声问说:“桐桐,吃水果吗?我给你切个甜瓜吧。”

    桐桐:“……”老房子,老装修,这种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正常音量的电视在里面听的清清楚楚,便是声音放的再小,里面还隐隐约约的能听到声音。

    她说:“不吃!谢谢。”

    何蕊咬了一口甜瓜,手机响了,是妈妈的电话:“妈——”

    “嗯!咋样呀?摔的重不重?”何母带着小女儿坐在饭店里,跟大女儿说话,“要是重了,就得安排住院,不能马虎。”

    “看着还好。”

    “吃点清淡的,女孩子头上的伤,容易长疤!”

    “她爸给她买饭去了,快回来了。”

    “啊?林九州不在呀?”何母的声音就小下来了,“那是个祖宗,你且伺候去吧。”

    “妈!说什么呢?”何蕊一边吃着甜瓜一边道,“您别管了,我自己会处理。”

    “这种事……你通知她妈妈呀,你管什么?林九州一忙,就都推给你了!你咋照看?亲妈照看,热了冷了的,都没事!你照看,喝药的水稍微烫一点,那都是你不尽心。赶紧给她妈打电话,把人接走!这后妈是那么好当的?你也别傻乎乎的往上贴,这狗肉贴不到羊身上,你就是对人家再好,那最好的都是她亲妈。”

    桐桐:“……”出来上厕所,门一拉开,就听到个尾巴。

    她假装没听见,面无异色的去上厕所去了。厕所门都关上了,还能听见何蕊打岔,“你们吃啥呢?才还说给桐桐买点啥吃……”

    那边知道说话不方便了,忙接话说:“在酒店对面这个海鲜馆,何芯想吃大闸蟹了。我看着油焖大虾也不错,点了一份!你问问桐桐吃不吃……”

    “吃什么大闸蟹?”周舟在电话那边暴跳如雷,“头上有伤吃什么大闸蟹?要米饭,炒个青菜,炒个青笋肉丝,再要个西红柿炒鸡蛋……汤……豆腐羹就行!”

    林九州看看都打包好的红烧排骨,大闸蟹,他:“……行!另外点。”

    “我马上订机票,要是明儿能到,我去接回我这边。”

    “行!接吧。”

    买回来的饭就成了两样,一样特别清淡,一份特别的下饭。

    何蕊把肉往桐桐面前推:“你爸今儿买的丰盛,多吃点。”

    林九州:“……”他看着自家姑娘坐在餐桌边,一副威严的样子,好似等着伺候用膳的老太后似得,他就摸了摸鼻子,然后把一样一样的饭菜都摆过去,“你妈说了,不能吃太多油腻的!先吃这些……等伤好了,爸带你吃好吃的去。”

    桐桐对别的不感兴趣,就是这个西红柿鸡蛋,这可太想了。

    于是,她把这个菜和米饭折到一起,端起来就大口的往嘴里塞。这可太香了呀!

    林九州:“…………”不夹菜,就这么混着吃……日子不到这么可怜的份吧!孩子越是扒拉的香,他越是难受。

    然后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下来。

    他偷瞧这孩子的面色:“这样……爸找个保姆,住家,好不好?以后不在学校食堂吃饭了,你回来吃吧!”

    桐桐:“……”都行,无所谓。跟何蕊属于搭伙,谁在乎?!

    吃了饭,桐桐才要回房间,奶奶的电话打进来了,也是听说把头伤了:“叫你跟我们回来,你偏不,看看!看看!没人照看还得了?”

    何蕊收拾桌子的手都慢了,不由的朝桐桐看一眼。

    桐桐:“……”奶奶跟原身的妈处的也不咋好!她只能说,“就是不小心!没事,我爸说请个保姆。”

    一边说着,她一边往房间去,顺便把门关上了。

    这一关门,那边老太太便说:“你爸哪是请保姆照看你呢?乖桐,你别指望,你爸那就是请个保姆伺候你那后妈的!舍不得你后妈照顾你,就打着你的幌子说找保姆。我可怜的娃子呀,这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你这以后的日子算是掉到井里去了。”

    桐桐:“……”原身两口子离婚,你这个老太太只怕是功不可没!你说前儿媳妇的坏话这不奇怪,至少你维护你儿子!嘿!你这老太太有意思,在你嘴里连你亲儿都一身的不对!

    那……咋?亲妈不好,亲爸不对,就你好,你对呗!别的不提,您老只要养我,别指望亲爸亲妈,那这世上就你最好,行不!

    第1617章 寸草余晖(3)一更

    电话那边的声音极大, 桐桐把门又拉开,直接走了出去,坐在了沙发上,按免提, 然后看着林九州和何蕊。

    林九州:“……”

    他跟自家姑娘对视着, 人家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电话那边还是老太太的声音:“……乖乖,以后得自己长点心。你爸顾着他后娶回来的那个了, 哪里还顾得上你?你爸你妈这两口子就没有一个靠谱的。找的都是啥人?你妈嫁了个没结过婚的小伙子, 才二十八,比她小了成十岁, 要房没房, 要车没车!说是有个工作吧, 在小区物业上班,一个月一千有没?”

    桐桐’嗯‘了一声,“没有!九百六。”

    老太太的声音都不由的大了起来, “你看看!你看看!可你妈比你爸还好些,你爸找回来的是个啥?一分钱能挣回来不?”

    “不清楚!”应该是没挣过钱。

    何蕊站在餐桌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桐桐看了她一眼, 又戏谑的看林九州, 然后跟老太太说:“奶,别说了,我爸和何同学听得见。”

    “听得见就听得见!我怕了他们?”老太太在那边暴跳如雷, 声音十分的高亢。

    林九州一脸的无奈:“妈, 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咋了?还不能说了?你要早有心照看孩子, 你咋不早给孩子找个保姆?结婚了, 想起找保姆了?你是为了你后老婆的还是为了孩子的, 你心里清楚!你看看你找的都是啥人……我也看出来了,在你心里,桐桐比不上人家,你爸你妈也比不上人家。那就是个先人,你就当先人供着去吧。”

    何蕊把碗筷往桌上一摔,转身回了房间,’哐当‘一声把卧室门甩上了。

    老太太更暴躁了:“我说的就是她,哪一句说错了?给谁甩门?靠人家养就得有点自觉!”

    林九州伸手把手机给挂了,然后看自家闺女:你这是要干啥?

    桐桐:“……”她起身伸了个懒腰,“你们这个给我说个这,那个给我说个那,我也不知道谁说的对,谁说的错!那就干脆不判断谁对谁错,我只看我的生活是不是顺心遂意!凡是我不顺心遂意的,我就直说,这是不在后妈后爸手里受委屈的唯一办法!我又不是小可怜,还得忍着?”

    那肯定不能!

    “所以,我奶说你跟何同学的坏话,我是往心里去,偷偷跟你们生隔阂呢?还是就这么摊开,不藏着掖着呢?”

    林九州:“……”后者……后者好吧。

    桐桐就往卧室去,打算继续睡觉。

    到房间门口了,她说林九州,“你告诉何同学,我不反感她,大家当室友是可以和平相处的。另外,也请她遵守室友条约,损坏了我的东西要赔偿。今晚我要有厚被子盖,请她发完脾气记得去给我买被子和拖鞋。”

    林九州:“……”好的!记住了!这一跤给摔的,渗人。

    桐桐又伸出手:“保洁花了三百。”

    林九州摸了钱包递过去:拿吧!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钱包鼓囊囊的,桐桐抽了三百。

    “多拿点。”

    不用!

    林九州:“……”

    桐桐朝他们卧室指了指,“我不用你哄,那个更需要哄!”

    林九州:“……”我不哄你,转头去哄她,那我岂不是更不是东西。

    这边门关上了,林九州喊:“何同学——何同学——去超市了。”

    何蕊对着镜子把眼泪擦了,一把又把卧室门给拉开,白了林九州一眼,拽着他出门:要走就走,快点。

    林九州不说话,何蕊坐在副驾上偷眼看他:“我觉得桐桐挺好相处的。”至少比藏心眼、背后搬弄是非的人好多了!或者是那种嘴上不说,还爱多思多想,不管对不对的都给你记在账本上的人好多了。

    她说室友……那就当室友嘛!

    林九州:“……”他说,“桐桐小,孩子心性……”只当室友怎么行?“今天晚了,就算了!我明儿跟客户见面,她妈明天不清楚几点能回来。你先开车带着她去医院检查,我联系朋友,给细细的检查看看……”

    “行!”

    “你那狗……放回去叫你妈养着吧。”

    “那不行!核桃可乖了。”

    “孩子要学习,狗一叫唤,就得把她吵起来。送回去你妈带着,你想了就过去看看……”

    何蕊噘嘴,不言语。

    林九州假装没看见,盯着外面路边的停车位,“就停这儿吧。你去超市买,我在车里等你。”

    “你陪我吧,我怕选的颜色桐桐不喜欢。”

    那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你先买!她要不喜欢她会说的,你再另外给买。”

    何蕊看见林九州拨出的电话是’孩妈‘,就撒了手,拿了包转身就下车,把车门子甩的’啪‘的一声。

    她回头去看,林九州专注的看着电话,并没有看她。她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掉眼泪:婚后的生活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买买买,拖鞋、被子,再换个床上四件套吧。

    还有薯片、可乐、果汁、辣条……各种各样的小零食给买了好些,是推着满满的购物车到车跟前的。

    林九州把后备箱打开:“怎么买这么多?”

    何蕊指着东西:“你放进去,还没拿完。”

    说着,人跑远了,不一会儿,又抱着大大的毛绒玩偶,拖着一兜子各种各样的小玩偶,“看看,这都是我给桐桐挑的。”

    林九州:“……”行!走吧。你买的这些……她未必喜欢。

    果然,人家说不喜欢。

    桐桐看看那零食,好长时间不吃了,这个可以,“……玩偶别买了,摆着乱,我不喜欢。”租来的房间本身的空间就不大,这么多的娃娃,放着落灰,毛毛飞起来对气管也不友好!

    所以,心意领了,但真别给我,我不要。

    再看看买回来的被子,还行!

    不过床上用品……迪士尼公主四件套?

    行吧!干净整齐就能接受。

    不过这个拖鞋:“我不习惯夹板拖鞋。”小摊位上那种五块钱两双的,我觉得洗澡的时候穿一下也挺好的。

    她看了一下价位:“还挺贵,明儿退了吧!”

    何蕊:“……行!我明儿给你换一双你喜欢的。”她指着零食,“放冰箱里还是给你放在你桌子上?”

    “放冰箱吧!”

    嗳!好的。

    何蕊给留了两包薯片和一瓶橙汁:“薯片都买的原味的,我觉得原味的最好吃。你要是还喜欢其他口味,你告诉我,我下次给你买。”

    “烧烤味儿的也还行!”

    “行!买原味的和烧烤味的。”何蕊退出去的时候长长’嘘‘了一口气,给林九州打了个’OK‘的手势:还行!

    薯片挺好吃的,饮料也很好喝。

    但是:房间里没有电脑。

    手机还不到智能的份上,高中生……谁让你玩电脑?想上网,要么家长允许,要么去网吧。所以,近期还得去一趟网吧。

    琢磨完,连牙都懒的再起来刷,直接便睡了。

    刚睡着,大门一响,有人出门了。

    不用问都知道是林九州,他这种商人不比那种生意做的大的,应酬上可以随心或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走;他也不是那种很小的小商人,没有啥需要应酬。

    像他这种刚好卡在中间,应酬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一个电话,说走就走了。这一走,再回来就凌晨三四点了。

    果然,半夜门一响,桐桐看了手机上的时间,三点二十八分。

    何蕊还没睡,隐约能听到一点声音。不是电视开着呢,是她把卧室门打开,卧室里的声音传出来了。好像是什么韩剧,她在追剧。

    都这个点了,两人才睡下。

    桐桐早上起来,那边卧室的鼾声极大,谁都没能起来。

    那正好,她戴了棒球帽出门,遮住伤。早上六点半,她洗漱之后出门吃早饭,然后去网吧。

    原身有企鹅号,登录然后更改网名,更改备注。

    想了想其他的社交账号,还有什么?WB。没开通没关系,现在可以注册。注册完之后,发的第一条博是一串字符,四爷一搜就能找到。

    可四爷没法上网,他还在国外。国庆出国旅游,遇到抢劫的,抱着身上的包没撒手,包里是证件,结果被一国外的黑黑用棒球棍敲在了脑袋上,醒来就换成了自己。

    事实上,国外这医疗……送到医院,还没检查呢,自己醒了,醒了就行了,可以走了。

    然后就这么被打发了。

    他是跟着旅行团出来,并没有家里人跟着。这会子旅行团给订了回去的机票,他忍着头疼恶心等症状,去唐人街花了大价钱从当地的中医手中买了针灸用的针,而后自己给自己扎的针。要不然这症状上飞机,更遭罪。

    旅行团通知了家里,家里急着找人,找朋友,看看谁能照顾。他在电话这边听的头疼,只说:“马上登机了,很快就回去了。没什么事!”

    “注意休息。”

    都下午了,何蕊才起来,带着桐桐上医院再检查了检查,人家大夫说,不要紧,注意休息,按时换药,伤口不要见水。

    那就没事了。

    一出来,何蕊就说:“你爸跟客户吃饭去了,剩咱俩,要不吃火锅去吧!你妈晚上八点才能回来,接你的话……估计挺晚的。有伤咱吃清汤的。”

    也可以!好长时间不吃了。

    何蕊很会玩,吃火锅,吃冰淇淋,去蛋糕店里买小蛋糕,又去游戏厅一起打游戏,直到周舟打电话:“家里没人?你不在家?”

    桐桐:“……马上回来!”

    周舟坐在车里等了小二十分钟,看到车子开过来。

    何蕊先下车,笑颜如花的:“桐桐妈,久等了吧!我俩玩的忘了时间,不好意思。”

    第1618章 寸草余晖(4)二更

    周舟心里嗤笑, 脸上笑的可亲了:“能玩就是没大事,那就行。”说着话就从车上下来了,跟着往家里去,“得把药带上吧。”

    “得带!”何蕊一路走一边跟周舟说今天检查的事, 去了哪个医院, 找了哪个主任,做了哪些检查等等。

    门一打开, 周舟就用手扇了扇, “有霉味。”

    何蕊’嗯嗯嗯‘的点头,“这个学区租房难死了, 就这个房子当时高价才租到的。您看这位置, 后面就是小区的墙, 隔壁小区的垃圾点在墙那边,窗户都不敢开。”

    三室一厅的格局,桐桐和厨房在阳面, 另外两个卧室和厕所在阴面。阴面的房间是没法开窗的,不见光,不通风,这不就发霉么?

    “毛巾啥的半个月就得换一次……”何蕊说着就笑, “等桐桐高中毕业了就搬走!就凑活这三年。”

    周舟跟着闺女去房间, 然后跟何蕊搭话:“对面那小区不错,是最早的高档小区了。回头我找人留意着,去对面住也行!他不在家, 隔三差五的回来, 回来就是睡觉。

    桐桐在学校, 周末要上补习班, 在家的时间也少!关键是你, 你说你大半的时间在家,想带个同学、朋友回来聚一聚,这地方也不像个样子。”

    何蕊:“……”

    桐桐把东西都收拾了:可以走了!

    周舟看床铺:“被子换了?是被子薄?这咋夏凉被上还盖个厚被子。”

    桐桐:“……”哦,这个呀,“被罩是新的,还没来得及洗。”贴身盖着夏凉被,怕冷就把才买的厚被子盖在夏凉被上面。

    周舟就说:“这咋行呢?你爱蹬被子。以后这贴身的必须洗,洗完必须暴晒。”说着就嘀咕,“我就说吧,这房子不行!”

    说着还说何蕊:“你不挑,是你性子好。大人住确实没事,可孩子咋弄?”

    话一落,要走了,瞥见垃圾桶里的薯片袋和饮料瓶,立马就说:“瞧瞧!又偷吃这些东西!”

    何蕊:“……”

    周舟一边拉着姑娘往出走,一边跟何蕊说:“以后得你多费心,我先接过去,拆线了就给送回来。”

    “好!”何蕊只能应着,然后听着桐桐妈在训桐桐,“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吃垃圾食品。你看看你脸上的痘痘……这都是要忌口的。想喝果汁叫榨鲜果汁呀,你爸供不起你吃水果了?”

    何蕊:“……”车就停在外面,自家在一楼,厨房窗外就是停车位。厨房窗户开着呢,她站在家里,这话就像是面对面说给自己听一样。

    给孩子买点零食饮料,成了后妈居心叵测,不是真正的关心孩子。

    要么说后妈难做呢!咋都不对。

    她看看从蛋糕店买回来的果酱,本来想叫桐桐带去她妈妈那边,早起吃面包能抹,现在……算了,别拿了,她妈嫌这个不健康。

    “我嫌我的,你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周舟一边开车,一边跟坐在后面的姑娘说话,“她肯定是想得到你的认可,你也别排斥她,对你没好处。”

    桐桐靠在后头,’嗯‘了一声。

    “我也不是挑刺她,是她办事没脑子。”周舟说着火就大了:“大夫说你需要休息,她带着你去吃火锅,去打游戏,去满世界的逛街……合适吗?”

    前面是红灯,车慢慢的停下来,她回头看了姑娘一眼,“你也是傻的!她要玩你就跟着玩?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当不当事?以后,你愿意干的事,你再去;你不愿意你就说不愿意,她能把你咋?”

    只比你大六岁,便是长心眼了,才能长出几个心眼。想表现都不会表现,这种的后妈,你的日子再不好过就说不过去了。

    桐桐:“……”她说,“绿灯了!”后面的喇叭都响了。

    周舟这才转过去,车缓缓的动了:“……在一个屋檐下,还行?”

    “那当然没有一个人自在!”

    周舟:“……”想一个人租房住?给你安排个保姆?“一个人把头摔破了,还想一个人住,做梦去吧!”她问说,“要么,我租个房,周一到周五,我陪你;周末,你回你爸那边。”

    桐桐眼睛一闭,算了!这所高中的本部没有住宿的条件,都是走读!有一部分在新校区,新校区设在高新区,那边可以住宿。

    高中阶段折腾的换学校更麻烦,还是保持现状吧。

    “我跟补习班的老师请假了,这几天就先不上学了。但是,课程不能耽搁。”周舟就说,“我也已经找了中介,给你联系了家教,今晚早点休息,明早八点半家教上门。”

    桐桐:“……”不是起不来,只是不想上课,“收假就月考,月考完了……如果成绩你们不满意,再找家教。这几天就算了……”

    “算什么?你知道人家那些孩子都是咋学的?”这孩子咋一点也不急迫呢?“这老师不好找,她是下面哪个县城的在职老师,周末假期来省城补课,一个小时三百呢。”

    普遍月工资一千上下的时候,一个小时三百,“我不上。”

    “那你想咋?”

    “月考后再说!”

    这一耽搁想补就更难了。

    “我还有专业作业没完成,这几天还忙。”

    周舟:“……”先回去再说!

    车子进了地下车库,一个高瘦的青年等在停车位边上,早早的招手。

    周舟打了方向盘,把车停过去。

    姜潮一脸的笑意,“姐,回来了?”

    周舟把车窗摇下来,姜潮在窗外对桐桐挥手:“桐桐,到家了。”

    桐桐朝对方点点头,小年轻有些小帅,牛仔裤白体恤,外面一件白衬衫,敞开着,干干净净的。

    周舟呢?不到一米六的身高,有这么大一姑娘,保持着微胖的身形。肯定不丑,但……说漂亮也有些违心。年轻的时候应该算是清秀吧。

    她穿着平底的运动鞋,却搭着一件特别时装的风衣,搭配的怪怪的。反正桐桐从她的视角看,能看见周舟的头顶。

    孩子的身高跟遗传和营养都有关系,原身是女孩,随父亲,比较高,没有一米七也差不多在一米六八这个样子。反正穿着运动鞋比踩着高跟的周舟还要高。

    这两人站在一起,就感觉:“……”不管是年纪还是长相,真的没有一点般配的。

    这边的房子很大,是个大平层。以前住的是一家三口,而今房子在周舟名下。房间还是原身的房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姜潮站在房间外面,把桐桐的书包靠在门边,问说:“有洗好的水果,我去拿?”

    周舟看见人走了,这才坐过去:“房间还是你的,不允许小姜进来。”

    桐桐:“……”这得看人品吧!家是两个人的,你不在家,他说不进来就真的不进来?

    其实,原身那孩子也更不愿意住在这边。

    跟林九州住,这属于跟何蕊做室友;跟周舟住,这就是跟姜潮做室友。

    不说人品不人品,咱就说从心态上来说,对于十六岁的大姑娘,势必会选择跟何蕊做室友。

    住这边……是真的不方便,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也不光自己有。就比如睡前要去厕所吧,猛地听见厨房拉门的声音。

    姜潮在厨房,因为周舟说饿了,还想吃点。他出来给热个饼子,只穿着大裤衩!那边门一响,猛地想起桐桐还在家,赶紧先把厨房门拉上。

    桐桐:“……”都挺不方便吧!

    周舟第二天就叫姜潮回他家看他父母去了:“难得放假,你回去呆几天。”

    姜潮挺高兴的,车一开,家里的各种礼品往后备箱一放,走人了。

    周舟这才一把推开桐桐的房间门:“起来了就洗脸刷牙,老师半个小时后就到。早饭还没吃呢。”

    桐桐:“…………”

    洗漱,吃早饭,然后老师来了。

    上课的时候门开着呢,桐桐等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女老师,给讲数学。

    周舟就在外面的厅里坐着,陪着上课。

    然后就听到自家姑娘的声音:“……这个法子太笨了,您看这样是不是更简单……您这个思路就错了,饶了一圈绕回来,高考这么答,时间全浪费了……”

    二十分钟都不到,老师出来了,“家长,这孩子完全不需要补课!她掌握的很透……”

    周舟:“……是……吗?”

    “是啊!这是个竞赛的苗子,我教不了了。”

    周舟听人家老师夸孩子,把她夸的心花怒放,来一趟不能叫人家白来,硬是给人家老师塞了三百块钱,这才作罢。

    回来就乐了,过来抱住桐桐’吧唧‘两口:“这是用功了呀!你要早用功,上什么特长班?”

    “早前是想不开。”

    周舟:“……”

    “现在想开了。”

    周舟:“……”她坐到边上,小心的打量自家姑娘的脸色,这才说,“你知道了?”

    我啥也不知道!但是今儿你没化妆,光线又这么好,一望便知,你这好似是怀孕了吧。

    周舟叹了一声,“……我跟你爸,不是有意瞒你。你小学毕业的时候,我俩就把手续办了。”

    桐桐:“…………”

    “当时试探着问你,说我跟你爸分开,你怎么想!你哭的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我跟你爸……就不敢告诉你。离婚以后,你爸认识何蕊,我认识姜潮。本来也没想叫你知道……可何蕊怀孕了,你爸没想结婚,说再等等,毕竟你快中考了……”

    然后呢?

    “然后你爸叫何蕊把孩子做了,补偿给何蕊一套四十五平的公寓。何蕊没闹,把孩子做了。你爸心里就有点过不去,她为她妹妹上学的事叫你爸帮忙,可他们户口不在省城。何蕊家把他们家在县城的房子卖了,把你爸赔偿给何蕊的房子卖了,凑到一块,在省城买了一套七楼没电梯的老房子,有个九十平。”

    桐桐明白了,周舟急着结婚是因为怀上了,男方没结过婚,没孩子,她打算生下来,所以,一发现怀孕,便跟对方领证了。

    而何蕊在整件事里不哭不闹,林九州到底是觉得应该跟人家结婚,于是,这就结婚了。

    桐桐:“……哦!”除了’哦‘,又能说什么呢?

    第1619章 寸草余晖(5)三更

    周舟在厨房忙碌着, 觉得鱼很腥,闻见了想吐。但是……桐桐爱吃清蒸鲈鱼。这是叫姜潮天不亮就去菜市场买回来的。

    桐桐在边上剥葱姜蒜,看见就说:“我来吧。”

    周舟摆手,“不用, 弄一身腥味。”说着, 就又打量姑娘的脸色,“那你……你怎么想的?”

    桐桐:“……”我怎么想的?生不生都是你们的自由。你们没有跟原身说, 那我的意见就更不重要了。

    她说:“你们看你们自己的吧, 我这一上学,一工作就走的远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 她就直接打岔:“我还以为我爸是过错方, 他出轨在先。”

    “那倒是没有。”周舟一边给鱼打花刀, 一边说,“但是,做生意……在外面交际应酬, 也总有些男女混在一起荤素不忌,陪酒赔唱,这样的事就少不了。不过外面那些脏,你爸瞧不上。不过是, 他这一天天的不着家, 我俩就这脾气,谁忍谁?”

    桐桐’哦‘了一声,“家里的财产大部分分给你了, 我还当他出轨, 是过错方, 赔偿给你的。”

    “这可是俩码事。”周舟把鱼腌上, 这才说:“还记得你王姨不?”

    嗯!

    “我俩的关系可好了!当年你王姨嫁的好, 嫁给分行领导了。后来领导高升,调到省城。我当时还在县银行!你爸这公司一步一步做大,资金哪来的?要都是靠一点一点的攒,等到猴年马月去?

    每一次要紧的贷款,都是我找你王姨,想办法给他批下来的。公司里的股份我占大头!财产本来是平分的,平分完了之后,你爸拿他名下的财产买走了我手里的股份。

    不知情的人以为我占了便宜了,可其实呢?我从公司退出来了,现在的公司跟我没关系了!我俩没有谁是过错方,单纯就是过不下去了。再加上你爷你奶不停的搅和,我可是受够了。总觉得我配不上他们儿子,那就看谁能配上娶谁去吧。”

    周舟不屑:“没有我给借来的那一桶水,就养不了你爸那条鱼。可惜,你爷你奶不懂这个道理。”

    桐桐点头,表示知道了。剩下的一句都没再多问!

    她没事就画画去了,周舟又开始打电话,四处打听,打听哪里有专业的奥数老师,想叫人家老师看一看桐桐是不是真的爆发了数学天赋。

    桐桐:“……您歇着吧。”别折腾了。

    “你不懂!我都找人打听过了,这升学的途径很多!像是保送……有些就得高一开始准备,咱们早准备,有备无患。”

    桐桐:“……”行吧!那你忙吧,“我出门一趟,一个小时后回来。”

    “干啥?头上有伤,风吹了怎么办?”

    “我戴帽子出去。”

    “干啥去呀?”

    去网吧,但这话不能说!桐桐只得扯谎,“您看见小区对面那条街在做艺术长廊吗?广场上全是雕塑。”

    看见了。

    “我去看看那个……您别去了!那东西刚喷绘完……”孕妇嘛,去那里干嘛。

    周舟这才放行,“电话必须畅通,到点就回来!那东西又跑不了,啥时候去看不行?”

    “哦!知道了。今儿有心情,去看看就回。”

    这才从家里逃出来,吹着外面的风,果然舒服多了。转过去,找个小网吧,打开看一下是不是有消息就退出来。

    结果,还是没有消息。

    这怎么没消息呢?这么不方便吗?

    她从里面出来,在外面随意的走着,想着还有其他啥途径,结果手机响了,归属地是本地的一个手机号码打过来的,她急忙接起来,“喂——”

    那边舒了一口气,’嗯‘了一声,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可只这一声就知道,人在,这就行了。

    桐桐高兴雀跃了起来,往回走的时候看见卖葡萄的,买了两大串大大的葡萄:这个好吃!

    并不!

    油腻的鸡汤,那么一大碗,哪有不腻的?

    四爷忍着喝完,看着坐在身边的老人,“您歇着去吧。”

    “我这年纪了,又睡不着。”老太太胖胖的,就是一般老太太的样子,这会子又端着空碗出去,“奶再给你卤鸡腿,好不好?”

    四爷低头看看自己,这个原身少年就是标准的爷爷奶奶养大的孩子!高、壮、胖,一瞧就结实。

    床是结实耐用的木头床,柜子是老式的柜子。上面的斑驳代表着岁月。床单像是八十年代的老式床单,一切都透着陈旧。

    客厅里的木头沙发,茶几、彩电,都与时兴没关系。窗台、阳台上的花卉绿植养的十分茂盛。

    不大功夫,屋里就充斥着卤料的味道。老人家又在厨房拾掇着做饭了。

    从国外回来,检查了检查,医生说打两天针。那就把针给开出来,带回来打。老厂区的家属院,楼下就是私人诊所,一喊就有诊所里的护士上来给打针拔针。

    老人家认为在家里打针更自在!

    既然打着针呢,那能随便打电话吗?跟谁通话呀?必是要问的。能找到桐桐的信息都是在原身的父亲回来看望的时候,借着对方上厕所,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查了之后清除痕迹,这才拿到的。

    手机叮咚一声响,是桐桐发来的消息。

    他单手正解锁手机看短信,外面老太太就又过来了:“是不是你妈发的?”

    “同学。”四爷说了一声,看了老太太一眼,“您忙吧,说点作业的事。”

    老太太’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声音不高不低的继续嘀咕着:“你妈的电话你少接!她要有心,早干什么去了?明知道伤了头,也不见看你一眼……”

    四爷朝后一靠,没有言语:回头还是住校吧!

    这个孩子的原身呢,是父母离异!两岁多点的时候父母就分开了!本来孩子小,是判给母亲万宁的。

    当时的情况是原身的父亲尹川因为公派去国外工作两年。可本来说好的两年,尹川没有按时回来,说工程的问题,同事正好又有事,希望再轮一轮,也就是说,得在国外再呆两年。

    尹川做援建项目,又正是积攒晋升资本的阶段,在国企内,能在国外从参与援建项目,到留下来做项目指挥,这对于尹川的事业来说,太重要了。

    于是,尹川在妻子以离婚相逼的情况,依旧没有选择回来。哪怕是离婚,也要坚持把他的工作做完。

    两人离婚了,他的情况也带不了孩子,那孩子自然就判给女方。

    万宁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了一年,有人给介绍对象,那对象叫董力强,是石油公司的什么主任,属于国企领导。两人都觉得挺合适的,但董力强丧偶之后也有个儿子,比原身这个叫尹镇的孩子大了半岁。

    两个小男孩,为争抢玩具打闹了起来。那个孩子大一点,把尹镇给推倒了。

    这一幕叫尹家的爷爷、奶奶和小姑给看见了,这三口是一到周末就过来看孩子。结果看见跟着亲妈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被欺负。

    为了这个的,吵了起来,开始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结果官司还没开打,万宁怀孕了。那现实的问题就摆在了面前,二婚的家庭夫妻没有共同的孩子,家庭矛盾就特别的突出。

    大家都劝万宁,说应该生下这个孩子。

    可要生这个孩子,就意味着负担极重!毕竟,还有两个三四岁上下的男孩子要照顾,根本就忙不过来。董力强的儿子没妈,妈已经去世了。孩子的奶奶也身体不好,不需要人照顾就不错了。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办?万宁放弃了亲生儿子的的监护权,孩子重新给了父亲尹川。

    但是尹川还没回国,孩子就跟着爷爷奶奶和小姑生活。

    等尹川把项目做完回来,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在跟万宁离婚之后,跟同项目组的一个女同事结婚了,多呆了两年,带回来一个叫白清的媳妇和一个叫尹明的刚会走的孩子。

    这么一算,尹镇和尹明之间刚相差三岁。

    尹川和白清还要工作,还有一个才一岁的孩子要照顾,那就只能尹镇留在爷爷奶奶身边。

    这一留就是十多年,原身今年都十六了,马上成年的年纪了。

    这次原身为啥去国外旅游呢?这不是暑假的时候,单位有福利,安排职工干部带家属旅游。老两口想着儿子一家子去旅游,肯定要带着大孙子的!孩子那么大了,也不麻烦他们什么。

    可结果白清说男孩子大了,还是跟他妈妈那边一起走比较好。

    尹川和万宁离婚了,可两人还在一个单位。

    本来呢,跟万宁也行。万宁也答应了,说说服继子董小建,这次不带继子,带尹镇。可都要走了,人家董小建又想去了。

    万宁轻飘飘的打来个电话,只说叫孩子跟他爸那边一起走,这件事就完了。

    爸爸那边说跟妈妈,妈妈这边说跟你爸去吧,孩子都收拾好行李了,结果谁都不肯带他。

    做父母的一碰面这才知道都没带尹镇,他们赶紧联系旅游公司,咱自己掏钱,叫孩子先出来,带着一起玩就行了呗。

    可这却把老人惹恼了,不愿带,我们还不愿意去呢!我们老两口的工资负担不起我孙子旅游么?

    就给安排了这次的旅行,旅行公司还是老同事儿子开的,可谁知道就出了这个事了。

    四爷正把原身的经历发短信告知桐桐,结果门被敲响了。

    尹奶奶一拉开门看见是前儿媳妇,当时就把人往出推:“来干啥来了?”

    “我看看孩子……”

    “看啥看?现在知道看孩子了?早干啥去了?”

    “您别不讲理呀!您不经过我的允许,叫孩子一个人去国外旅游,出了事了我还没怪你呢,你咋好意思怪我?你还有理了?”万宁强势的很,直接挤进来,“我还告诉你,这次我就是来接孩子的!你看护不好,我自己看。”

    听听这话……老太太能不生气?

    当年孩子小,吃喝拉撒要人伺候的时候,你奔着你的日子去了,不要孩子!现在孩子大了,眨眼就成年了,你跑来要孩子?

    脸呢!

    第1620章 寸草余晖(6)加更

    四爷看看剩下不多药液, 干脆直接将针拔了,从卧室里出来。

    老两口住的老房子,七十年代建起来的老家属楼,两室一厅, 五十四平的打小。住了几十年的房子了, 这家里收拾的再整齐,东西也极多。屋子显的特别的逼仄。

    不是说尹川没钱给买房, 给换更好的居住条件。是老两口熟悉这里的环境, 不愿意搬。这里属于老的军工企业,后来改民营了。不过所处的地段还不错, 而今算是城区的南郊, 教育资源也相对较好。

    但是尹川和万宁, 他们都属于大的国企单位,后来,大国企的福利好, 人家单位自己有地皮,家属院在大北郊。大的国企,生活区域极大,一应配套设施齐全。他们有他们自己福利分的房子, 都在北郊。

    这也就意味着, 想回来看望一次,得横穿这个城市一个来回。所需时间大概在两个小时左右,这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

    说实话, 郊县来都比这个省时间。

    也因为这个路程上的客观原因, 原身跟父母见面的机会极少。

    一般就是年节、老人生日、这孩子生日, 或是升学、择校这样的大事, 这是固定会碰面的。像是老人不舒服, 有事路过顺便来看看……也有!但不一定能碰面。

    孩子总在学校,他们见老人的时候比见孩子的时候多。

    这还只是尹川,有亲生父母,他不得不回来照看!而万宁呢?她的父母又不在这边,那她过来的就更少了。说是在一个城市,一年能见……不超过五面。

    她会买一年四季的衣裳,然后给尹川,叫尹川捎带给尹镇。

    反正是……都各有各的难处。

    可问题在于:每个人都知道亏待这个孩子了!但是呢,明知道这么做是亏待你了,我却只能亏待你!亏待你不是迫不得已,而是一种选择。

    是在现有的生活条件下,我只能这么选择对你。

    最伤人的点也就在这里。

    四爷从卧室里出来,拔了针没用棉签,手背上的血还在往出冒。

    老太太吓了一跳:“我的乖宝!我的乖宝!”

    万宁赶紧往出跑,去下面的诊所里要了人家的棉签,进来给摁住:“我跟你奶奶说话,你急什么……”

    她气喘吁吁的,又抽了纸给擦流到手心里的血。

    四爷说:“……我怕你俩吵起来,你这又走了。学校有信息科学小组,晚自习上课,上完就挺晚了。老师问能不能住校,这个有竞赛,竞赛名次好可以保送。”

    说着,便抽出手,“我取一下住校申请书,您签一下字。”

    必须监护人签字!

    正吵的两个人不吵了,这怎么就住校了。

    万宁见卧室的门关上了,就在外面问说:“……住宿条件并不好!在家里主惯了,你怎么习惯?”

    “没事!需要什么我打电话,我爷我奶从门上给我递进去也行。”四爷才写这个申请呢,不是不愿意在家住,实在是老人养孩子就在于一个喂!

    他得把体重控制下来,现在太笨重了。

    只要熬过了这段,回头想住回来再住回来都行。

    把申请书写好,打开卧室门递过去:“您签字吧。”

    万宁:“……”纸上龙飞凤舞,好一笔字。

    她还是签字了:“那要不要推迟几天去学校,伤得休息吧。”

    “没法早操,回头我自己拿着证明跟老师请假。”

    也行!

    万宁从包里掏钱,拿了一千给塞到包里,“随时打电话。”

    行!

    万宁又把衣服鞋都放下:“羽绒服也要带去学校,天一冷说穿就能穿。”

    好!

    就这么好声好气的把万宁送走了,老太太气的在沙发上抹眼泪。

    四爷:“……”他先去厨房把火关了,这才打岔:“我晚上想吃打卤面了。”

    行!这就做打卤面。

    四爷去卧室休息去了,门也上锁了。

    老太太在那边给儿子打电话,说孙子要住校的事。尹川挠头,这个事怎么说呢?“这样,等收假了,我请尹镇的老师吃顿饭。”

    “……了解一下情况!现在这……没考试,也不好提嘛!”

    林九州跟前妻打电话,前妻提说孩子的成绩很好,问他知道不知道。这个真不知道!特长生,文化课只要过的去就行!这边的美院人家教授都说了,这几年坚持画,考上的问题不大。

    美院距离公司只有五站路,距离前妻家七站路,自己这几天正想去看一套别墅,距离美院也不过十二站路。

    只要文化课过的去,必定是能考上的。回头毕业了要是能留校,那就最好不过了。总的来说,迄今为止也没发现她有别的特长。

    周舟说的就是这个呀:“我给买了练习题,叫她在家做,做完了我就给补习班的老师送去。老师问说,是自己独立做的?那肯定呀,我看着呢!答案都撕了,肯定是自己做的。数理化英,就没有错的。”

    林九州挠头:“那就是大了,知道学了?”

    “嗯!我这才说,考完试千万记得问一下老师情况,请人家吃个饭。”

    行!行!我办。

    因着家里看的紧,四爷和桐桐还不在一个学校里上学,哪怕是几天假期,也没能见面。

    桐桐被周舟送回来,家里已经有保姆了,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何蕊的狗也没在家!

    这次周舟没进来,桐桐在厨房的窗户跟她摆手,周舟这才开车走了。

    何蕊吃饭晚了一点,都晚上七点了,还没吃晚饭。桐桐看见厨房做好的白灼虾和凉拌菜,量不少,还以为是林九州今天没应酬,要回来吃饭的。

    结果从厨房出来,就见何芯从卫生间出来。

    何芯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道:“你回来了?”

    桐桐点了点头,直接回卧室去了。

    何蕊赶紧道:“桐桐,你不吃点吗?何芯吃了得回宿舍,要不给你留点出来?”

    “不用了,我吃过了。”

    何芯嘀咕:“她都说了,她吃过了。”

    何蕊拍妹妹:是说吃饭的是吗?这不是怕她以为你要住这边吗?

    何芯剥虾吃虾去了,低声嘀咕了一句。

    何蕊才要说话,那边电话响了,自家妈的电话来了,一接起来,那边就说:“你家有保姆住的房间,就是没你妹妹住的地方?”

    “妈!”

    “芯芯跟桐桐是同学,一块上学一块放学,还有个伴儿。不能跟桐桐一个房间住,都不能跟保姆一个房间住么?”

    “不方便!”何蕊皱眉,看着厨房的保姆,“保姆起的早睡的晚,晚上还打呼噜,吵的芯芯没法休息……”

    “那就跟……”

    “跟什么跟?”跟桐桐一起住?你信不信,你只要敢提,她就敢去住宿舍,“你诚心不叫我跟老林过日子呀。”

    那边没言语,把电话挂了。

    一扭脸,何芯拉着脸在扒拉饭。

    何蕊偷偷的递了一百块钱过去:“留着零用。”

    何芯指了指被摆在客厅酒柜里的玩偶娃娃:“给谁买的?”

    酒柜里的酒喝光了,空了起来,保姆把买回来桐桐不要的娃娃全给放进去,省的落灰。何芯问了,何蕊就说:“给你买的,你喜欢就都拿走。”

    “是生日礼物?”

    嗯!

    何芯这才笑了,低声说:“你放心,我不跟林桐闹矛盾。”

    “行!听话。”

    有保姆的好处就是眼睛一睁,家里干净整洁,且有热腾腾的饭菜吃。

    保姆王红四十来岁,这会子已经在客厅里了,指了指桌上的饭菜:一杯牛奶,一个鸡蛋羹,一碟拌菠菜,一碟酱菜,一个葱油饼。

    桐桐把饭菜都吃了,也告诉王红:“进而天好,我房间的被褥帮我晒了。秋里的衣服拿出来重新洗,晾晒。”

    好!记下了。

    然后桐桐就走人了!

    可这家的两口子起床晚,一两点才起床。睡觉的时候不敢有大动作,这被褥晒了,但是衣服是没法洗的。

    她这么跟何蕊说了:“要不要送去干洗……”

    何蕊:“……”又叫这大小姐不满意了:“不用,我重新给买新的!”旧的就不穿了,“买了新的之后再送去干洗。”省的又发脾气,不高兴!

    那一张脸一绷,她爸都不敢说话。

    结果这位晚上回来,啥也没问,吃了饭就回房间去了。

    桐桐中午回来吃饭还没见两人起床,能不知道保姆没时间干安排的活儿吗?

    第一次月考,翻翻课本就能答了。先考完,考完再想其他的。桐桐不打算按部就班的等高考,只要能拿到保送名额,剩下的几年便是还在高中读书,但是家里的管束是松的。

    高一的第一次月考,考就完事了。

    初中和高中压根就不是一码事,初中学习好的,高中跟不上的多的是!相反,初中并不显,高中突飞猛进的也不少。

    故而,成绩当然是好的,这是毫无悬念的事。

    班主任还奇怪呢,这成绩跑特长班干什么?

    但是,不用桐桐给答案,林九州要请老师吃饭,他就会给老师解释:“我是离婚人士……孩子小学毕业我们两口子就离了,以为瞒的好,怕是孩子早就知道!把学习给影响了!但是这孩子聪明……学美术,张教授说很有灵性……”

    “但是,还是调到重点班吧,特长班……耽搁孩子的前程。”

    是吧!

    “这孩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上课也不爱说话,各科老师都没有想到。”

    是吧?!是!不爱说话。

    说的挺好了,约好了跟老师一块吃饭。何蕊就问说:“没问问何芯的成绩?”

    林九州:“……”他’啧‘了一声,“考好了就告诉你了,不告诉你就是没考好!你别问成绩,孩子大了要脸面。”

    何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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