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目红肿，却并没有破坏原有的美感，反而显得楚楚可怜，颇有些梨花带雨，雨后天霁的氛围。
他正要往前，却一头撞在叶寒身上。
“师、师尊？”
沈卿云揉了揉双眸，后退一步，心中有些怯意和畏惧，“弟子自知愚笨，打扰师尊，实在抱歉，弟子这就走。”
“你也知自己愚钝？”
叶寒看着沈卿云这样，忍不住出言讽刺。
说完，他才记起自己此行目的——要让觊觎自己的沈卿云感受到什么叫做如沐春风。
他蹙了蹙眉，敛神，缓声道：“既知愚笨，便需更加勤谨。”
沈卿云除了吃喝拉撒、洗漱外，其余时间都在练剑，实在不知该如何更加勤谨。
但他还是颔首，认真道：“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大不了少睡一个时辰，再努力些便是了。
说完，沈卿云微微抬头，看向叶寒，等待叶寒的进一步羞辱。
根据他和叶寒少有几次的打交道经验来看，叶寒接下来就要“口吐芬芳”了。
唉，谁教他天资太差，偏偏心比天高，要拜师当世第一剑修。被师尊骂几句也就骂了，毕竟叶寒说的都是实话。
然而……
“还愣着做什么，跟我来学剑。”
叶寒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沈卿云怔忡，难以置信，方才还让自己“滚”的师尊，不过一刻钟的时辰，便改变心意，决定教自己练剑了。
滔天的惊喜漫卷而来。
“师尊！”
沈卿云眸中迸出欢欣，清润的少年音带着些变形的激颤。
叶寒只扫了他一眼，道：“跟我来。”
沈卿云连连点头，小跑着，紧跟在叶寒身后，“师尊，师尊，你怎么回心转意了？”
“闭嘴！”叶寒漠然道。
说完，他才觉得这两个字不太如沐春风，改换了一个说法。
“我的意思是……少说多看。”
“是！”沈卿云答应得干脆。
到了霜华殿前，叶寒停住脚步。
霜华殿足足有三十丈高，盘踞在大殿高柱上的两头石型黑龙张牙舞爪，只需一眼就能震慑人心，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
然而这座肃穆的大殿，在沈卿云眼里却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这就是他学剑的地方了！
叶寒回过头，垂眸道：“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语罢，略一扶额，“呃……还挺可爱？”
沈卿云刚听到第一句，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听到第二句就有些悚然。
师尊，这是在夸他可爱？
他，可爱吗？
沈卿云不禁有些迷茫。
师尊都这样说了，那大抵……是可爱的……吧？
叶寒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对沈卿云这一副蠢样的奚落，双手结印。
繁复的印记一气呵成，整个动作顷刻间完成，行云流水。
金黑色的绚烂光芒乍现，现出一扇黑玉石门。
“开启阵法的结印学会了吗？”
叶寒本来打算开启阵法后，就带沈卿云进入结界。因为他之前的四个徒弟都不要教，看一遍就学会了。
可是考虑到他关门弟子的资质实在堪忧，这才有此一问。
沈卿云很坦诚地摇头：“师尊，太复杂了，你能慢一点吗？我完全看不清。”
叶寒的冷笑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刚要训斥，想到什么，却忽地闭嘴，收起了冷笑。
沈卿云抿了抿唇，弱弱道：“师尊，是不是师姐师哥都不需要教就会了？”
“你也知道。”叶寒还是没忍住，“怎么这么简单的东西，到你嘴里成了复杂。”
沈卿云没有气馁，笑了一下：“师尊，不管复杂还是简单，学会了就行。弟子是个笨蛋，请师尊多教弟子几遍，弟子一定用功学习。”
叶寒听完，徐徐道：“多教几遍？你觉得几遍能学会？”
“呃……”沈卿云保守估计，“约莫一百遍就行了。”
叶寒森冷的目光钉在沈卿云脸上。
沈卿云被看得不好意思，微微侧过脸，不敢直视叶寒。
叶寒看着沈卿云俊美无俦的面庞，心情平和了几分。
然而，下一瞬，叶寒浑身紧绷。
他想起了《上春山》中的描写。
【沈卿云委屈巴巴地拉着叶寒的衣袖，很有心计地露出自己最好看的侧脸。】
叶寒：！！！
他警铃大作。
沈卿云这般作态，太有心计了。
叶寒原本以为，沈卿云喜欢上他，是在很久以后，蓄意引诱他，也是在百年之后。
却不料，沈卿云竟在入门三年，只见过他几面的情况下，就对他芳心暗许，开始工于心计，想方设法想要他动心。
“直视我！”叶寒语气严厉，“不许摆出儿女情态！”
沈卿云浑身一个激灵，想都不想道：“是！”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心虚的表现怎么就儿女情态了，但师尊说得一定是对的。
肯定是他太笨了，才没有参透师尊这么说的用意。
叶寒眯起双目，警告道：“我是你师尊，少一些不该有的妄念。”
沈卿云再次道：“是。”
沈卿云心想：师尊果然厉害，一眼就看穿我想要一百遍就学会结印的妄念，他还是太笨了，一百遍根本不够。
他赶紧补充：“师尊，弟子夸大了，一百遍我只能记个大概，两百遍肯定就行了。”
叶寒听到这里，终于满意了。
满意之后，他才觉得是不是哪里不对。
但他来不及细想哪里不对了。
本来他听到一百遍就很生气了，听到两百遍应该直接将沈卿云扫地出门，但相较弟子肖想自己，还是弟子蠢笨一点更容易接受。
甚至，叶寒还有些小小的欣慰。
沈卿云的念头终于在学习上，而不是将自己酱酱酿酿上了。
“看好了。”
叶寒放缓动作，怕沈卿云不懂，边结印边解释：“结印象征着北斗星、十二辰文、九宫八卦、二十八宿，每一个动作都不能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沈卿云刚看会一个印法，叶寒却早已做到三个印法之后了。
“师尊，等等。”
沈卿云结了一个左雷，问：“师尊，是不是这样？”
叶寒看着沈卿云丑陋的结印手势，本想要责骂，但他谨记如沐春风大法，违心道：“虽丑但对。”
沈卿云笑了一下，这一笑，日月生辉。
一般人看了这笑，不说三日不食肉滋味，也要好一阵回味，但叶寒毕竟道心坚定，纹丝不动。
叶寒看了一眼，没事。
看了两眼，有事。
他又想起了《上春山》中的文字。
【沈卿云见叶寒不为所动，便三分带怯，三分带柔，四分带媚地抿唇一笑。】
叶寒拳头硬了，想要给沈卿云一巴掌。
“不准笑！”
“是。”沈卿云立刻敛容，神色严肃。
叶寒继续教学，心中满是不解。
为什么他一个无情道的剑修，命中最大的劫难是情劫，还是弟子爱慕自己的情劫？
三个时辰内，沈卿云都板着一张俊俏的脸，专注地学习。
叶寒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教导有方，把弟子从歪道拉到了正途。
他突破大乘期，飞升成仙，指日可待。
“好了，学会了没？”叶寒说话间甚至真的有些和睦，师慈徒孝。
沈卿云长出一口气，欣喜道：“学会了。”
叶寒道：“切忌不可骄傲，你是学会了傲龙印，但手势还有些粗陋，需勤加练习。”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现在，你完整地结一个傲龙印，启动阵法。”叶寒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沈卿云。
“是。”
沈卿云笨拙地结印，左雷、右霆、剑树、莲花等等印法，都有模有样。
不久，黑玉石门再次开启。
叶寒御剑，一把提溜起沈卿云，将人甩在身后。
“啊——”
沈卿云没有站稳，差一点从剑上坠落，心急之下，便一把抱住了叶寒劲瘦的腰肢。
叶寒浑身僵硬，没错，他又想起了《上春山》中的文字。
【沈卿云舔了舔唇，将中了合欢散的叶寒搂在怀中。
“师尊的腰好细，一只手就能把住了。”
沈卿云掐着叶寒的细腰，贴了上来。】
叶寒握住沈卿云的手腕，将人甩到了前面。
“谁准你碰我的！”
叶寒愠怒，眼中闪现出杀意。
沈卿云本能地感受到杀气，陡然一凛，干巴巴道：“对不起师尊，弟子只是实在站不稳，不是故意触碰师尊的。”
沈卿云也很委屈，他也不知道叶寒有洁癖啊！
叶寒深吸一口气，吐出；再深吸一口气，再吐出。
“无事。”叶寒强忍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碰我，听到没有？”
沈卿云察觉到杀气散去，但身体仍然僵直，“是，师尊，弟子明白。”
进入结界中，云雾缭绕，水汽氤氲。
不多时，沈卿云浑身湿透，雪白的肌肤上满是水珠，看起来秀色可餐。
可他身后的叶寒是块榆木疙瘩，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美人如花隔云端，需要呵护。
“御剑你可会？”叶寒问。
“这个弟子不敢说会，只是在学习青云诀的过程中涉猎一二。”沈卿云道。
“好。”
叶寒二话不说，将沈卿云扔了出去。
“啊——”
沈卿云顿时从云端跌落，求生欲爆发之下，掐诀祭出铁剑，飞身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