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良轻车熟路换了衣服, 拿好出现场的勘查箱，带着两个人便出发了。
叶桑桑和林旭义跟在身边，看着埋头沉默着向前走, 背影带着落寞孤寂的储良。两人对视一眼，不需要说话，就无师自通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他们这位带队的良哥有点子忧郁在身上。
【这俩一对视，我就知道两人想蛐蛐什么了。】
【哈哈哈哈, 好笑死了。】
【别这么默契好吗？这和我闺蜜有什么区别, 既视感太强了。】
直播间笑成一片，主要是两人的眼神，实在是有点过于活泼了。
储良似乎感受到什么，将黑色的痕检勘查箱放到后备箱, 转身看向两人。
两人表情立马老实，快速把箱子放好后跟着他上车。
储良拉开车门, 回头望着才跟上来的两人：“动作快点。”
他视线扫过林旭义，最后把视线定格在叶桑桑身上一瞬，随后收回视线弯腰低头坐了进去。
上车后, 储良迅速启动车子，开出公安局的院子。
走到大路上，林旭义憋不住问：“良哥,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储良没有回答，反而望向右后方的叶桑桑：“你看老赵给的资料了吗？”
林旭义清楚了储良的难相处，挑眉闭嘴, 侧头瞧着这个来痕检科没多久的年轻痕检员。
“看了。”
叶桑桑肃了肃神色，身体下意识坐直回答。
“那就好，你说说这个案子的周边环境情况。” 储良语气平淡中带着严肃, 显然准备考一考她的水平。
这是带新人的流程，新痕检什么水平，在现场能发挥什么作用，对带他的人至关重要。
同时也是这个玩家，想要知道叶桑桑的情况。
某种程度来说，两人现在算竞争对手。
【我爬出直播间去看了秋风落叶的资料，这位玩家在侦查者副本，除了一个副本外，全是SSS副本评价！是因为被其他身份牌副本拖累才会是游戏排行榜168名的玩家，实际非常非常厉害！】
【前面的姐妹，想象你爬来爬去的样子，笑得我停不下来。】
【前面别笑了，秋风落叶真的蛮厉害的。加上主动来找桑姐，我感觉到了故意。】
【你们感觉没错，已经有人找到，这人和之前拉踩桑姐的人有交往。按照战绩来看，是他们想让秋风落叶这个资深的侦查者，来对付桑姐，想看桑姐笑话？】
叶桑桑的直播间在线观看几乎维持在百万，人这么多的情况下，很多信息根本藏不住。
没多一会儿，秋风落叶的目的就被查出来。
叶桑桑瞥了一眼弹幕，神色未变开口：“周边有草木繁茂，抛尸地点距离水源地很近。土壤偏沙土，周围种植的农作物应该不多，抛尸地点可能相对偏僻，至少是普通人平常不会去的地方。”
她顿了顿，见储良没说话，她垂眸继续说道：“照片土壤上层干燥，下层是湿土，所以能贴在编织袋上。最近温度都不高，那证明发现尸体的前两天下过雨，而且还是不小的雨。”
“……还有什么发现吗？”储良沉默了两秒后开口。
叶桑桑思忖后道：“现场痕迹的半个鞋印，可能不是凶手的？现场是鞋印虽然是方便干活的劳保鞋印，但是清晰的半个鞋印上没有磨损。”
“很清晰没有磨损，感觉是刚换的鞋子。凶手是个有一定反侦查意识的人。都换了新鞋子，那就证明他会抹除现场痕迹，怎么会这么大意，留下这么清晰的半个鞋印。”
储良彻底沉默，朝叶桑桑点头后，开车往目的地去。
林旭义的问题被无视，听完只能拿出手机和女友聊天吐槽。
坐在后排的叶桑桑闭嘴，思索鞋印究竟是谁的。
痕检对现场很多物证，在最终确认之前，都不能抱有肯定是这样的心态。
这样的心态会影响对案件的判断，可能对破案产生影响，甚至造成案件侦破方向的偏差。
很快穿过大路，到县道再到村道。
跳过半个小时时间线后，他们终于到了一户农家院子外。他们到时，院子外已经停了两辆警车。
叶桑桑跟在储良身后走进院子里时，院子里的民警正在和人沟通，双方情绪都有些激动了。
“我不能让你们进去的，我们这边先生说了，阳气太重会冲散冤魂，到时候我妈都不好好投胎转世了。”
“这就是封建迷信，不给我们进去，我们怎么查案子啊！怎么找到凶手啊！”
“我不管，反正不能进去。我们这么多人，你闯一个试试！”
“我们没那个意思，你这也太不讲道理了，你还想不想找到凶手了！”
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袖衣服，短发憔悴的男人站在院子里，身后站着许多亲戚，将几个民警拦住。
民警无奈望着，隐隐劝出两分火气。
可面前的人是受害者家属，他们只能压下心里的焦急，准备继续谈判。
三人走进来的动静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在场的两拨人都看了过来。
叶桑桑站在储良右后方，提着箱子看向受害者家属。
男人脸上带着一点红晕，眼神愤怒，身量并不高大。看向新来的他们眼神带着敌意，用极其防备的眼神看着他们。
叶桑桑望向一旁的储良，大概是这个人的气场看着有点强势。
不过她也知道，为什么要带着她来了。
受害者家属迷信，应该请了风水先生看情况，说不允许有人进受害者的屋子。这些人信以为真，就拦着不让警方查。
现在是2005年，在这个临海小城的农村，迷信程度可想而知。
可以说，双方说服不了对方。
不是说不可以强硬，而是办案过程中，警察也要考虑会不会激起民愤。
直接硬闯进去，到时候发生冲突，倒霉的还是警察。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现场的民警以劝导为主。
他们理由奇葩归奇葩，可现在身在村里，只有没办法了才能用比较强硬的手段。
意识到自己的作用，叶桑桑走上前，迎着所有人的视线：“阿叔，我可以吧……我阳气不重。”
受害者家属因为叶桑桑的话愣了愣，这个他倒没想过。
刚才劝的民警立刻反应过来，拉住叶桑桑手往受害者家属面前放，道：“是的啊！小姑娘可以吧！”
受害者家属反应过来，想了想自己这确实没道理。
“那我问问先生……”
最终，叶桑桑获得了走进去房间的资格。
储良早有预料，快速诉说了现在案件的情况，以及房间勘查的重点。
这个案子，死者是阻拦的男人的母亲。
死者65岁，身患老年慢性病，需要一个月去医院检查开药挂水，事发当天到了去医院的日子。因为身体不好，加上儿子要在工厂上夜班，她就叫了小孙女和她一起去医院。
这是头天就规划好的，还因为要挂号，祖孙俩会出发很早。
死者儿子早上八点下班回来也没有在意，以为两人按照计划去医院了。因为以往去医院都要折腾一天，所以他下夜班后直接睡觉了。
这一觉就睡到下午六点半，醒来发现亲妈和女儿还没回来。
老人不会用手机，他只能赶紧出门去找。
没想到都快找到镇医院，都没看见祖孙俩的影子。
意识到不对，男人很快在镇上的派出所报了警。
警察找遍了周边，村里人也帮着找了。
祖孙俩好像消失了一样。
而且根据镇上的人说，他们没在镇上看见两人。
很快到了第二天，终于在离家不远处河边废弃不用的水渠里，发现了已经被分尸的死者。
至于和死者一同出门的孙女不知所踪，现在警方还没找到人。
叶桑桑看见的现场痕迹照片，就是昨天现场进行拍摄的。
昨天民警找到死者已经快天黑，勘查完毕已经到了晚上。他们还没来得及上门勘查，今天上门就遇见了死者儿子的阻拦。
因为人数众多，公安那边没办法，只能快速找了叶桑桑这个新手来试试。
如果效果达不到，他们就准备先强行把人带走两个小时。
只是风险很大，亲戚太多，来的民警也没把握。
没想到很顺利，叶桑桑得到了勘查的机会。
她的工作是马上拍下现场所有痕迹，方便他们后续进行研究。
叶桑桑提着箱子入内，走过男人身边，看了看他后转头看向储良。
根据照片和法医连夜解剖给出的死因，死者的死亡原因是头部的致命钝器打击。
死者死亡后凶手又进行了分尸行为。
因为房间里应该没有明显血迹，家属觉得家里不是第一现场。听了风水先生的话，觉得死者要回家，没有勘查的必要，所以进行阻拦。
而根据警方这边的推测，死者死亡的第一现场应该是在家里。
家里的勘查比水渠那边更重要。
就这么把任务的交给她，储良也挺冒险。
不过他们也不是无事可做，除了死者的房间以外，其他人的房间和女孩的房间，以及房屋周边都需要进行探查。
这样的恶性案件，极有可能是流窜的惯偷或者匪徒作案。
那进入屋子的行动痕迹就要找出来，包括进入房间后做了什么事。
如果有生物检材就更好了，更方便锁定凶手。
叶桑桑站在门口，拿出一次性的手套、脚套、勘查服穿好，提着箱子走进房间。
值得庆幸的是。
因为死者儿子迷信，不允许别人进来，他自己也不会进来。所以房间没有其他人进来过，现场没有被破坏。
做好准备打开勘查箱，里面的工具映入叶桑桑眼帘。
她不是什么都会，会使用是因为叶桑桑旅行期间十分无聊，喜欢看这些类型的书籍，才对这些东西有所了解。
巷子里的包括各种类型的指纹粉、胶水、足迹灯，静电吸附器以及茚三酮等溶液。
她熟悉了一下工具和工具的使用办法后，开始寻找现场的足迹和指纹和可能存在的微小血迹。
喷上需要的溶液，等待发生反应后，拿出数码相机进行细致地拍照。
床铺上辈子的形状，枕头的情况，以及床头各种各样东西，全都需要一点点，像扫雷一样，不能错过一点。
地面上和床底下，还有衣柜里，全都需要进行排查。
可以说，这是十分枯燥且无聊的工作。
叶桑桑也是第一次成为痕检这个身份。虽然没有不适应，但在工具使用上还是有些不习惯。
好在她耐心足够，游戏系统提示操作不对，立刻就能改掉。
很快从生疏到熟练。
【看着还挺治愈，不过这工作也是真无聊。】
【痕检之前真是一个不起眼的岗位，我看电视剧都是忽略过去的，现在看和其他警察岗位一样很重要。】
【这么细致，要是我已经在抓瞎了，即使有游戏系统进行完整感到工作指导。】
直播间看着叶桑桑在房间里拿着工具走动，蹲下或者高高站起来，一步一顿，不断循环着枯燥的流程。
感叹着这个在他们眼中之前十分不起眼的痕检科，竟然需要这么辛苦。
叶桑桑沉浸其中，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会让观众重新认识到这个职业。
她拍完后拿起相机，陷入疑惑。
现在唯一的疑惑点是，她没找到血迹。
整个院子，是一个堂屋、客厅加三个卧室的组合。厨房在客厅右边，客厅里面有一间卧室，堂屋另一边有两间卧室。
其他用石头搭建在平房旁边的，就是猪圈以及鸡舍鸭舍。
死者居住的房间，是平房客厅里面的卧室，因为客厅较大，卧室相对狭小。
而且因为窗户不大，加上窗子全是灰尘，影响了透光，房间十分昏暗。
这样的环境，喷上鲁米诺试剂后，关灯后会更容易发现血迹才对。
可房间内没有任何荧光反应，叶桑桑为了确认，还仔细一点点观察过房间各处，甚至是地板以及床板下方。
难道这个房间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可能在死亡时，听见其他动静走了出去，在这个房间之外的房间遇害的？
叶桑桑环顾整个房间，拿出数码相机在眼前，开始拍照。
就在她拍下的瞬间，焦黄色的木质床头柜边沿下方，一点微不可察的荧光反应出现在她面前。
叶桑桑目光随着那个点移动到床铺上，抬起脚步走了过去。将被子掀起来，拿起试剂喷在床头柜和床脚缝隙里。
过了一会儿，床脚缝隙和水泥地面上出现大约巴掌大的荧光反应区域。
叶桑桑迅速拍照，转身打开了房间里的白炽灯。
白色的灯光充满房间，叶桑桑调整姿势，拍下地面十分浅显，不易察觉的血迹。
地面和床脚有麻木粗糙的擦拭痕迹，上面还残留了一片水渍，和周边有灰尘覆盖木质床头有明显的区别。
叶桑桑蹲下低头看了看，拿起相机拍摄。
床墙壁中间的过道不宽，叶桑桑蹲下来后有需要更活动的空间。意识到不好活动后，她蹲着往后走了两步，歪着头几乎用扭曲的姿势才拍摄好需要的痕迹。
她要拍摄的痕迹，是床头柜移动的痕迹。
一个东西在原地很久没有移动，移动后原本放着地方的地方就会留下痕迹。
虽然挪动的幅度很小，但还是有进行挪动。
应该是为了遮掩血迹，避免被警察发现这里有血迹。
叶桑桑拍完后站起来，目光望向床铺。
如果死者是在床上死亡，那么床铺上应该有血迹沾上才对。她刚才试过，床上没有痕迹。
她的目光望着凌乱的被子，伸出手轻轻掀开。
床单没有异常，十分整齐铺在床上，枕头也十分规矩两个并排放在床头。
叶桑桑盯着床头和床单，抿着唇沉思了几秒。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很正常，没有试剂产生的荧光反应，没有血迹。】
【床看着很正常，没什么可疑的点。】
望着叶桑桑思考，直播间许多观众也疑惑了，不知道叶桑桑在思考什么。
面前的一切很正常，刚才床脚的血迹可能是其他原因，是无意间滴下去的。
这更符合为什么床脚有血迹，而床上没有血迹。
总不能人在床上死的，床上却没有血迹吧。
直播间的讨论叶桑桑没有回复的意思，她眯了眯眼又审视一遍后。
露出了一抹笑。
“床单和枕套太整齐了，凶手换了它们。”叶桑桑幽幽说完，看向其他地方。
死者的房间不算整齐，很多常用的东西直接摆在床头柜上，衣服也只是简单叠好房衣柜里，床头的灰尘证明已经很久没打扫了。
这证明死者没有定期打扫整理的习惯，也就是说对整齐度没有要求。
“……可这两个枕头，还有掀开后的床单，却非常整齐铺好。”叶桑桑说完后，将数码相机放好，拆开了枕套。
拿走枕头目标太大，叶桑桑觉得凶手可能只换走了枕套，想达到掩盖这是第一案发现场的目的。
有点反侦查意识，却不多。
拆开第一个枕套，叶桑桑反复看过，没有丝毫血液的痕迹。
没有放弃，叶桑桑拆开了放在另一边的枕套。
还没看见血迹，叶桑桑就从灰尘的味道中，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她将枕头反过来，沾有血色的枕头出现在叶桑桑和所有观众眼中。
老式的床单枕套布料厚重，加上的钝器杀死，血迹可以做到非常少的程度。
所以枕头上的血迹不多。
不过这也足以证明，这个房间就是死者死亡的第一案发现场。
【！！！真在这里杀的啊！也就是说判断失误，其实是晚上就被袭击了，不是出门后死亡。】
【房间里死的，凶手还淡定换掉了床单和枕套，心理素质真好啊！】
【桑姐，根本难不倒你。】
叶桑桑淡定继续拍照，现场床头下方，缝隙角落的血迹也没有放过。
最后她提着物证和箱子出来时，储良和林旭义已经站在门口。
看见叶桑桑手里的东西，储良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第一案发现场，确定在这个房间了。” 叶桑桑言简意赅说。
储良抿唇，沉默肯定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派出所的民警。
民警听见这话，望向死者家属。
“你听到了，你亲妈就在房间里死的。你还不允许人家痕检的男同志进去，耽误了找凶手怎么办……”
民警开始一顿输出，随后就是改造封建迷信的教育。
似乎是意识到亲妈的冤屈更重要，男人嘴唇嗫嚅两下，最终沉默，整个房子被拉上警戒线。
屋里屋外都勘查完毕，加上法医那边给出的初步尸检结果，死者死亡时间大概在前天凌晨五点。
当时死者家里只有死者和孙女。
从痕迹来看，他们初步推测歹徒从院子右侧，较矮的一侧石墙翻进来，将死者杀死随后搬运尸体分尸。
凶手具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戴了手套。
杀人分尸的工具，凶手遗留在现场没有带走。
这个案子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
张娅。
事发后，和奶奶一起在家的张娅，失踪了。
张娅是否遭遇不测，睡在堂屋另一侧的她，有没有注意到奶奶房间的动静，有没有进行反抗。
还是在反抗中，一样遭遇了不测，只是没找到尸体。
值得注意的是，家里同时丢失了两万一千块钱。
警方的视线一下就集中在歹徒入室抢劫杀人上，对周边可能流窜的无业人员进行排查和寻找。
叶桑桑说完房间里全部情况后，站在一旁安静听着民警的案件侦办方向。
【所以，这个案子的隐藏任务，消失的她就是张娅？】
【遇见凶手那么凶残的人，张娅凶多吉少了吧。】
【一死一失踪，感觉民警压力也很大。如果张娅是被凶手带走，现在可能还有解救的机会。】
直播间听着民警们的猜测，还有痕迹和法医那边结论综合参考后，弹幕全是担忧。
叶桑桑站在旁边，眼睛余光落在并不为女儿失踪感到担忧的男人身上。
这时，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
车辆很快停在小院外的警车旁。
车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快步走了下来。
还没走到小院里，看见院子里的民警，女人就迅速哀号一声往院子里的民警扑来：“警察，你们快帮找找我的女儿啊！”
第72章 凶手疑云
院子里大概十多个人, 闻言所有目光都看了过去。
“我女儿太惨了，她肯定被人藏起来了，你们快去找她啊！”女人速度极快, 迅速抓紧了叶桑桑身旁和民警沟通的储良，言辞恳切。
女人穿着白底的红色波点衬衣，深色牛仔裤, 波浪的头发烫卷整理好堆叠在脸颊两边，皮肤白皙, 红唇杏眼。
如果不是自称是张娅的妈妈, 完全看不出已经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了。
看着她的哀号询问，现场却没有人说话。被她拉住的储良挥开了她的手，目光深沉盯着她。
被挥开手，她眸光不自觉闪动一瞬。
现场的人没人理她, 因为她眼中并没有多少焦急的神色。被盯着还伸出手，将头发捋到耳后, 露出耳朵上摇晃的金首饰，手也不自觉握着手上的金手镯转动。
这样的姿态，很难把她和焦急失踪女儿消息的妈妈联系在一起。
“人我们会找的, 我们正在商量案情，请不要喧哗。”储良冷淡开口。
虽然叶桑桑和林旭义之前对视，一致认为储良太忧郁深沉。但不得不说, 储良身上警察的威慑力十分强。
女人感觉到被看穿，一下安静下来，悻悻站在了一旁。
过了一会儿, 她又恢复自信，目光嘲讽不屑打量一旁的男人。
叶桑桑能看出来，她有很多话要说。
只是迫于警察的威严不敢说话。
闹剧结束, 女人刚才坐的车上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男人走到女人身边，客气和在场的人点点头。
简单的插曲过后，民警走到一旁商量案情，现场的无关人员全都被清除出去。
作为家属，女人和男人留了下来，只是被安顿另一边问话了。
储良没走的意思，叶桑桑之前说完房间里的情况，现在他们要结合外面发生的情况，对案发过程进行推测。
“石头墙右侧凸起，有攀爬的痕迹。没有扫到指纹，应该是戴了手套的缘故。”储良开口。
林旭义拿出相机，让众人看了看：“锁没有新钥匙打开产生的细微新鲜铁屑，门也没有被撬开的痕迹。不过我在门框边缘发现门边沿有微小木刺有被向下摩擦的痕迹，红漆也有一点磨损掉。我猜测，凶手应该是使用了比较坚硬的纸片打开了门。”
张家的门是刷红漆的普通木门。
锁虽然不算差，但如果是懂一点锁的人，很容易就能用纸片这类东西打开。
储良对室内的情况进行补充，比如其他房间没有任何血迹，也没有拖拽的痕迹。
也就是说，房间里大概没有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剩下的就是指纹这类，能采集的两人都进行了采集。
回到痕检科会进行比对，生物检材也一样。
叶桑桑负责的房间，指纹和各类检材，该收集的也全都收集了。
这些全都需要结合起来，然后给到警方这边。
因为案子在淮河镇派出所辖区发生，所以案子现在是派出所民警在负责侦破。
派出所负责的民警听完，皱眉思索。
“结合你们说的，家里没有打闹的痕迹，那就是说死者房间的动静张娅没听见。房间很乱，我们初步猜测，是凶手入室偷盗，翻找死者的房间。死者听见声音，可能产生呼喊的行为。小偷怕惊醒其他人，用锤子击打死者头部，杀死了死者。”
刚才劝说男人的民警开口，其他人跟着点头。
只有死者的房间有翻动痕迹，那凶手应该第一时间去了死者房间。
“我有个疑问。”
民警看向说话的叶桑桑。
叶桑桑说；“猜测确实是成立的，可我们必须得知道，小偷怎么精准知道死者房间有钱去翻找。家里只有祖孙俩，是不是代表凶手踩过点。”
“还有既然都已经杀死了死者，不管是这期间什么时候找到的钱，都没必要把尸体带走，还进行分尸。”
搬运分尸，毁灭现场痕迹，这都是需要花费功夫的。
最重要的是，搬运死者尸体是直接走大门。
这不是增加了被发现的风险吗？
一般的小偷，不会这样做。
并且从心理上分析，一般小偷被发现，第一反应肯定是逃跑。
杀人的话，除非是被看见了面容，狗急跳墙。
老人是躺着被钝器杀死，证明人还没起来。没起来开灯看见小偷，小偷有必要动手吗？
而且分尸这个行为，如果不是凶手有这个爱好，那必定是泄愤。
“所以，凶手可能和张家有过节，从现场痕迹来看，还很了解张家。”储良思索后，顺着叶桑桑的话推测。
分析的民警眯着眼颔首，看向一旁问话的民警：“可以对和张家有过矛盾摩擦的人进行排查，那么案子就是入室抢劫杀人案。”
叶桑桑抿唇不语，她还在思索。
这个案子，最重要的是失踪的张娅。
“你是在想张娅？”
民警去询问张娅的父母，储良站在叶桑桑身边，询问出声。
“是的，张娅现在还失踪呢！”叶桑桑忧心道。
储良垂眸转头，定定地看着张家的屋子：“确实该忧心。”
叶桑桑偏头看向他，这位叫秋风落叶的玩家，对这个副本看起来很有感触。
“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把孩子丢在家里一走了之，现在又来怪我孩子失踪，高琴你不会说话就给老子滚！”
两人还在等待问话，还有安排寻找张娅的情况，院子另一边，男人怒气冲冲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
“我那是准备安顿好了来接张娅，怪你没照顾孩子有什么错。谁叫你没本事，明知道村里没那么太平，还把一个老人一个孩子单独放在家里。”
男人话音落下，被骂的高琴冷笑一声，迅速回嘴。
“我的错？我不上班一家人吃什么。我张建学在村里条件已经很好了，换其他女人笑着过日子。只有你这种不知足的还跑去外面勾搭男人，不要脸！”张建学怒极反笑，继续嘲讽道：“你安顿好了来接张娅？这话你说给警察听听得了，别说给我听。”
高琴还准备说话，询问的派出所民警站到两人身边，怒声道：“好了，少说两句，还想不想找到张娅了。”
被训斥，两人这才消停下来。
“你们这些年，或者最近和什么人起过冲突没有。”民警抬起本子，皱着眉询问。
“没有。”
“……没有。”
两人脸各自撇到一边，但都回答没有。
“张建学，家里丢的钱，你和谁说过没有？”民警顿了顿，问他。
张建学仔细思索后，摇了摇头：“这钱我没告诉过任何人，这是我最近几个月的工资。如果没被偷，当天是准备让我妈去镇上的时候，给的存到存折里的。”
“你确定？”民警问。
“我确定，刚高琴不也说嘛，村里不太平。你们也知道的，村里不少人家被偷了，我怎么敢往外说。” 张建学满脸焦躁不安说完看向民警：“你说我这钱能找回来吧。”
民警记下来，低声说：“我们肯定会尽力的。”
“还有张娅，你们一定要快点找到张娅！”张建学继续说。
【这是良心发现了？刚才不还一点都不关心吗？】
【我比较好奇，高琴是真喜欢女儿，还是不喜欢。说不喜欢吧人又在女儿失踪后来了，说喜欢把，又看着不像。】
【这个案子，感觉张娅是关键，找到她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直播间讨论着，叶桑桑望着张建学。
以她对这个人心态推断，他这个问话不是在意找没找到女儿。真的关心，还是虚伪询问，她甚至不需要根据他的表情分辨。
他关心能不能找到女儿，可能是觉得，张娅是不是拿着他的钱跑了。
“张娅都十二岁了，你们可以多找人查一查她的行踪，看看是不是她拿钱跑了。”张建学小心朝民警提供他认为的资料。
记录的民警顿住，眼神盯着张建学：“你不关心你女儿的安危，居然关心是不是女儿拿着钱跑了？”
“那死丫头命硬得很……”张建学被民警盯得心虚，却还是依旧嘴硬道。
叶桑桑毫不意外，把眼神移到高琴身上。
她也好奇，高琴的目的是什么。
高琴不屑瞥了一眼张建学，低头假意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望向民警笑着说道：“警察大哥啊！你们多去周边找找，快点找到张娅。时间久了，我怕她发生什么意外。”
“别假惺惺了，你不就是知道我还有两万块，想着回来分吗？我告诉你，根本不可能！找到也不可能给你一分钱！” 张建学开口，毫不留情拆穿高琴的把戏。
高琴怒瞪着张建学，怒道：“那是我和你离婚之前你的收入，我问律师了，我可以分一半！我还有其他没跟你算呢！”
两人的争吵让办案的民警眉头已经皱成一团，呵斥后继续问案发当天两人的具体行踪，以及谁能证明他们当天的行踪。
【……感情好，谁都不在意失踪的张娅。】
【都是为了钱，死者和张娅无人在意。】
【我说一个怎么突然积极，一个又伪装起了爱女的母亲。】
直播间全是嘲讽。
叶桑桑望着，唯一的收获是两个人，都没多少作案嫌疑。
张建学不会杀死母亲，还带走张娅把钱藏起来，做这些事太多余了。
他虽然不喜欢张娅，但是在他们那个年代的人看来，给点吃的就能养活。
而且都养这么大了，没了对张建学来说不划算。
至于高琴，她的表现足以证明，她是听说有钱后第一时间赶来的。如果案子真是她做的，这样的人第一反应是龟缩在家，不会这样明目张胆。
不排除判断失误，只是觉得他们是凶手的可能性非常低。
民警们没耽误多久，排查后一方面去找最近流窜的小偷，一方面组织人去村里各家和周围的山林里找。
在警察心里，对张娅存活不是很抱希望。
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找过了一遍。
找山林，更像是在找尸体。
储良没有多余的反应，提着箱子跟在出发的民警身后。
走出小院，叶桑桑和民警们都准备上车。
她打开车门，想了想张建学的话，望向旁边正准备上车的办案民警：“民警同志，要不要查一查出入镇子的人，问问有没有人看见张娅。”
“我们会考虑的。”被询问的民警思索后回答。
叶桑桑颔首。
她心里清楚，民警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现在应该还是倾向于找到最近流窜作案的小偷，觉得是小偷狗急跳墙的手笔。
“上车。”
这时，储良开口道。
“好。”
叶桑桑点了点头，拉开车门上车。
林旭义望向叶桑桑，笑道：“新人充满激情哦！放心吧！会很快找到凶手的，这个案子难度没那么大。”
林旭义是乐观的性格，加上案子在他眼里并不复杂。
张娅失踪的事，只能算有些不同的意外，对破案并没有什么影响。
“希望吧。”叶桑桑微微拧着眉回答，显得心事重重。
林旭义见状耸耸肩，宽慰道：“真不用担心，以后要经历的案子多着呢！要学会放宽心。”
叶桑桑轻轻颔首。
储良没有说话，叶桑桑抬头看向前排。除了工作需要，这个人总是沉默的。
他们和民警的行进方向不一样，他们是朝着镇上去的。
只是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储良便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干脆利落下了车。
叶桑桑和林旭义面面相觑，也跟着打开车门下了车。
下车时储良已经打开了后备箱，拿起后备箱的勘查箱。
“良哥，这是要做什么？”林旭义问。
叶桑桑好奇的眼神没那么重，跟在后面默默拿起了箱子。
储良望了叶桑桑一眼，然后回道；“复勘现场。”
林旭义望了望周围，才反应过来这里的旁边就是河，附近就是凶手抛尸死者的地点。
复勘现场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只要找到凶手，多复勘几次也无所谓。
宽三米的河流静静流淌着，三人走过河水冲刷堆叠的石头河滩，踩过草丛到达接近一个河流拐弯的地方。
相比河滩的石头，这里堆积的全是黄色沙土，偶尔有大大小小的石块嵌在沙土里，周围的杂草和小树比人还高。
叶桑桑看了看周围，目光落在近在眼前的水渠上。
水渠宽六七十厘米，深度和宽度差不多，从三人来的方向后方地势稍低的地方引水，往远处四五百米处大片稻田去。
只是修建了一半，到了他们站在的地方，水渠就停止了修建。
拨开生长茂密的杂草，三人站在了水渠截止修建的地方。
下方不远处，清澈的水流动。
“一人负责一个方向。”储良说完，朝着水渠旁边去。
林旭义选择了右边。
叶桑桑朝着左边分尸的区域去，神色认真。
水渠里积蓄的雨水正散发着臭味，绿色的水藻将积蓄的雨水染成了绿色，看不清水下的情况。
水渠是水泥边沿，大片的血迹还残留在水泥缝隙里，散发着腥臭味。
现场有成人巴掌大的脚印，从文件的资料看，这是跟风寻找的小孩的脚印，这里血迹是村里的孩子发现的。
至于尸体，是后面民警发现在水渠里，从水渠里打捞上来的。
叶桑桑很快看见了资料上的脚印，以及资料上放着凶器的地方。
凶手用来分尸的是斧头，锤子的辅助工具。
这两样东西都被凶手放在了案发现场没有带走，尸体却好好藏了起来。
叶桑桑举起相机拍摄水泥地磨损和劈砍到留下的痕迹，这个可能推测凶手的力量，甚至通过站立的姿势，砍在尸体上的力道和痕迹，推测他的身高体型。
还有树木被折断的痕迹，以及沙土下是否有凶手抹去痕迹时，留下的一星半点痕迹。
这些都是后面模拟现场作案过程需要的，痕检的工作就是不遗漏现场所有痕迹。
从周围喷溅的血液，叶桑桑甚至能清晰模拟出，凶手站在边缘，拿起斧头砍下的场景。
“凶手下手真狠，而且太冷静了，扛着人到这个偏僻的角落分尸。如果不是有小孩找进来，大人恐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
林旭义一边拍着照，一边嘴里吐槽。
“应该是第一次动手，但尸体处理又不算生疏……”叶桑桑低声嘀咕着，蹲下来提取每一处的血液。
分尸这种过程可能伤到自己，如果伤到了，那现场就可能遗留凶手的血液。
细致收集必不可少，万一有一个对不上其他的，那这份检材就可能是凶手的。
处理完毕后，叶桑桑望着分尸工具遗弃的位置，回忆照片里的场景。
“看现场，凶手凶器放得很整齐啊。”
严敏就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
还满腔热血，破案积极，想要成为刑侦警匪片里那种高手。
所以她在现场，会非常热衷分析，解读每一个细节。
叶桑桑成为严敏，自然也带上了这个特点。
“刚才你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正站在抛尸点储良拿起相机抬头，望向叶桑桑的方向问。
叶桑桑愣了一瞬抬起头：“我说凶手凶器放得整齐。”
“不是这一句，前面那句。”储良继续说。
“第一次动手，处理尸体却不算生疏？”叶桑桑满脸疑惑说。
储良凝视叶桑桑，彻底停下手里的动作问：“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叶桑桑眼睛落在分尸的位置，指了指上面的痕迹：“落在水泥地上的痕迹不多。现在是刚春天没多久，不像夏天天亮那么早。从张家到这里不算远，凶手不会带很亮的照明，会被人发现。”
“这么昏暗的环境分尸，痕迹少加上尸块大小均匀，我猜测他很了解人体。”
储良动了动身体，听着叶桑桑的话陷入沉思。
【别的不了解，分尸我们桑姐还不了解吗？】
【别太离谱，是这样专业对口的吗？】
【有一说一，挺有道理的。桑姐身份牌是侦查者的时候，很多都是按照犯罪者的思路来的。】
直播间望着储良沉默的面孔，发出灵魂解答。
叶桑桑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开始自己的痕检工作。
有些话点到为止，他能听进去就行。
不过不太好的是，对方只听了前面一半，其实后面那句也很重要。
凶手的凶器放得很整齐。
加上前面的信息，其实就能对凶手是什么人进行一定的推测了。
叶桑桑对这个案子没有那么上心，所以她不是很愿意去探寻。
她最感兴趣的，就是失踪的张娅。
副本难得的隐藏任务，对她有足够的吸引力。
只是两个案子是相关联的，信息给得少，叶桑桑还不能做出更多的猜测，只能这样一步一步往下获得线索。
叶桑桑想着，目光移动到水渠靠着的小山坡。
她拿起相机，伸出手拍下压下去的草，随后站起来走过去拿起工具开始扫。
确认没有指纹后，叶桑桑开始仔细查看杂草中的情况。
草叶的缝隙里，一根细小的白色麻线吸引了叶桑桑注意。
麻线很短，只有一寸长。
她拿起镊子，打开证物袋将东西放进去。这东西像是手套上的线，看着还有些污渍，或许对案子有所帮助。
储良回过神，见两人复勘现场差不多了，开口道：“好了，我们来重新捞一捞水渠里，看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如果没捞到就要放水出去，再看看淤泥底层有没有东西。”
叶桑桑拿着证物袋，看着水渠“嗯”了一声。
林旭义脸上迅速浮现命苦的神色，跟着应了一声站起来捞。
没什么怨言，这就是他们该做的。
昨天没做，是因为太晚不方便寻找而已。
换上准备好的衣服，三人一人站一段，开始下去捞。
值得庆幸的是，不需要抽水，这个水渠不远处有开口，打开就可以把水渠的水放出去。
捞不到后，他们开始放水。
随后开始在淤泥里试图找到什么。
或许是不忍他们辛苦，叶桑桑弯腰捞了半个小时后，获得了一根暗红色的红线。
储良获得了一个长宽两三厘米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张黄符。
放好物证，这场复勘终于结束。
提着箱子上车后，车子还没启动，储良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接通电话，听完电话那头的话后，疑惑开口：“什么？找到嫌疑人了？”
第73章 作案过程
储良的表情写着不信, 听完对面内容后，挂断电话就启动车辆转向朝村里开去。
林旭义开口道：“找到犯罪嫌疑了？这么快，谁啊？”他语气有些兴奋, 转而望向叶桑桑，“我就跟你说这种案子不复杂吧。张娅很快就会找到，没准她还没事呢！”
他十分乐观, 等着犯罪嫌疑人交代，结合证据就能定罪了。
叶桑桑的惊讶, 储良的不相信, 根本没被他看在眼里。
“先去看看情况再说吧。”叶桑桑此刻觉得，严敏这个角色不像新人，林旭义更像那个新人。
车很快停在张家小院。
和上午来不一样，这会儿小院围满了人。
如果不是围墙那里不允许人去, 张家的围墙外都要趴满人。
下车后，一路说自己是警察, 才挤进院子里。
刚站好，派出所的民警就开始皱着眉驱赶村民，表情有些无奈望向叶桑桑他们。
主要是这会儿犯罪嫌疑人正蹲在地上, 鼻青脸肿抱头缩着，看起来像被刑讯逼供了一样。
“不是我们打的，是村民到处传, 有人说在隔壁村看见他了。村里不少人遭了殃，生气带着人找过去了。见面村民就把他打了，如果不是想着张家的事, 要把人交给我们，恐怕人要被打个半死。”
派出所的民警怕三人误会，连忙解释嫌疑人身上的伤。
基层派出所虽然有时候没那么遵守办案规矩, 但是不会给人打成这样。
储良“嗯”了一声，又觉得这个这个回答太潦草，补充道：“我们知道的。”
“他承认了？”叶桑桑好奇地询问。
民警肯定点头：“他说了，张家的事就是他做的。现在求着我们带他回去派出所，生怕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是，他说了，就是6号凌晨，时间也对得上。”
“我们准备带回派出所询问了，和你们说一句，让你们安心。没想到你们没走，重新去现场了，又回来村里了。”
其他民警也附和。
在很多人眼中，农村的案子相对简单。
虽然现在没有普及监控，但是农村人多眼杂，村子村子之间都有亲戚互相联系。
真有事要找人，还是非常好找的。
储良蹙眉，想开口却又闭上了嘴。
叶桑桑眼神落在身材干瘦，捂着脑袋看不清面容的小偷身上。目测这个人最多一米七，体重最多一百二十斤。
这样的人要分尸，那要用尽所有力气和手段吧。
【这么顺利？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感觉案子还有内情，我相信桑姐的判断。如果是这个小偷动的手，他根本没必要杀人，分尸还抛尸吧！】
【这小偷看起来胆子很小，可他又确实到了案发现场，还自己承认了。】
直播间聊起来，好奇这个小偷究竟怎么回事。
民警已经给小偷上了手铐，他们需要快点带人回派出所问话，现在张娅还失踪呢！
在村民们的注视下，小偷被带上警车。
叶桑桑偏头看向储良，这个人明显也清楚小偷不是凶手，只是为什么他不说呢？
来一趟只见证了这个画面，看起来没什么用。
临上车时，叶桑桑旁边的中年妇女唠着嗑。
“张娅这小丫头，不会是怕家里钱没了，奶奶没了。怕他爸回来打她，所以跑了吧！”
“要我说，可能是张娅眼见着亲爹要说后妈了，拿钱跑了！小偷没见着钱，杀了她奶奶。”
“也不是没可能，张娅平时看着就可精了。”
叶桑桑拉开车门的手顿住，望向两人。
村里人传流言真是，越传越离谱了。
还分析得头头是道，好像自己亲眼见到一样。
“她一个小孩子，能跑到哪里去。现在真相还没出来，你们凭什么让一个小孩子承担一切，说这些话之前有问问自己的良心吧！”
压着怒气的声音从叶桑桑身旁传来。
叶桑桑看过去，是储良的声音。
被储良怒骂的中年妇女面上闪过恼怒。可碍于储良的身份，只能对视一眼赶紧灰溜溜走了。
储良注视着两人走远，冷着脸打开车门上车。
叶桑桑挑眉，越过车顶看向一旁的林旭义。
林旭义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路见不平是正常的，诋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很少有人看得过去。
只是这种程度的怒气，那证明内心十分生气。
车上气氛压抑，上车后储良一声不吭开车。
林旭义和叶桑桑不敢开口，只能一直不说话，直到回到科里。
【秋风落叶脾气大，还是储良脾气大啊！】
【哈哈哈哈，都脾气大吧！骂得我很爽，叫他们造谣小姑娘。】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那时候那么乱，能跑哪里去！奶奶被杀，到底是什么脑子的人才会第一时间想的是跑啊！】
【非常离谱，不过张娅的父母也是这样想的。有这样的父母，别人也会跟着踩张娅。】
直播间聊天时，叶桑桑和储良不约而同都同意了跳时间线。
痕迹科有很多事情需要做，不是勘查了现场就结束了。
他们要对提取的痕迹进行分析，确定是什么种类的痕迹，以及物证的特征，和案件和嫌疑有什么关系。
化学和物理方面的鉴定，方便确认物证和血迹的来源。
为破案提供实质性的线索。
川市离淮河镇不远，痕迹科人虽然不多，但配套的条件已经是附近几个市里最好的。
三人回来后没有休息，一头扎进实验室，对现场的指纹、足迹、痕迹进行分析。
叶桑桑在副本里设定是新人，没有两人专业。
所以她负责了物证方面，现场的线头、枕头、红线、布包以及里面的符纸。昨天的部分已经连夜做完了，今天只需要做复勘现场得到的东西。
红线和小的布包是分开的，上面有部分暗红色，应该是浸染到了血迹。
叶桑桑拿起放大镜看了看红线的断口，上面的断口整齐。切口是规则的，初步判定是剪刀这类工具剪开的切口，边缘还有死结解开的痕迹。
这应该是犯罪现场被凶手解开的，毕竟死者当时已经死亡了。
她脑子迅速闪回现场。
按照尸体的分割情况，凶手还能解开红绳，真是有耐心。
叶桑桑挪动放大镜，红线还有一处不太明显的割动痕迹。
小小的口子上炸开的线头干净却不整齐，是用不锐利的刀锋割开的痕迹。这应该是在砍下头颅前产生的断裂，可又没有完全被割裂开。
她再度凑近，线的接口处泛着微微的黄。
叶桑桑用棉签蹭了蹭，是铁锈。
另一个已经断开的红线接口叶桑桑也蹭了蹭，没有铁锈。
她拿了尺子比划了一下，断口和另一个割开痕迹接口相距有七厘米。
红线并不长，只比普通的项链长三四厘米，躺下后不会堆在脖颈处。
大概就是平铺在脖子上的状态。
一处解开的断口，一处有割动的痕迹。
凶手在准备砍下前反悔了，选择先割掉绳子？
然后在割掉绳子前，又反悔了，伸手解开了绳子？
叶桑桑凝视着静静躺在桌案上的绳子。
绳子浸满鲜血的地方，就是死结所在的地方。
准备割开，又选择了解开。
绳子对凶手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叶桑桑记录下绳子的情况，将它重新收入物证袋。布包和符也有检查，不过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剩下的就是枕头，提取上面的生物检材。检测确认是否是死者的血液，查看有没有被击打的痕迹就差不多了。
这里基本得不到更多的细节。
不过叶桑桑依旧很仔细，痕检就是细节决定一切。
最后剩下的是线头，上面的灰尘污渍深入了麻线里面。这证明这手套是常用的，常用的话，可以试着探寻手套的来源。
这种是最常用的劳保手套，叶桑桑猜测会不会是凶手就地取材。
叶桑桑小心从上面取到了灰尘和些微的油渍，到时候具体化验分析，确认一下是什么油渍。
做完这些，叶桑桑放下工具，伸了伸懒腰看向进行指纹获取的储良。
储良动作很快，已经做完了全部工作。
叶桑桑将自己记录的东西交给他。
从现场回来，这个人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见叶桑桑交东西给他，他也是一脸漫不经心接过来。
看着叶桑桑记录的内容，他恍惚的眼睛定住，眯着眼望着内容。
“凶手准备割开红绳？因为一些原因，选择了解开红绳？”储良锐利的目光看向叶桑桑。
叶桑桑颔首，拿出放大后拍摄的照片。
“是的。”
“也对，我们是在水渠里找到的……凶手应该解开后，顺手丢到了水渠里……”
储良捏紧笔记本，点头赞同了叶桑桑的猜测。
叶桑桑却摇头：“不是顺手，是故意丢弃。”
“什么？”储良望向叶桑桑。
“是故意的，凶手连凶器都要摆放很整齐，尸体细致用编织袋全部裹好沉入水渠下。这样的人，不会随意丢弃现场物证。”叶桑桑反驳了储良的说法。
储良一愣，疑惑望向叶桑桑，问道：“你说的我赞同，可凶手为什么丢弃这东西，还是解开后丢弃。”
“第一次杀人，这红绳又代表了特殊意义，一时心软没割开选择了解下来。”
叶桑桑尝试解释道：“可解下来后，凶手再度想起了为什么动手，出于报复心理，选择了故意丢弃。黄符被布包好红绳串起来，一般来说是保平安健康和生活顺遂，不遭遇鬼祟。凶手可能是出于嘲讽目的，觉得这东西也没让死者平安，所以扔了。”
储良垂着眼思索了两秒，再度睁眼望向叶桑桑：“你的意思是……”
“凶手和死者很熟悉。”叶桑桑补充道。
储良沉思后低声呢喃道：“如果凶手和死者熟悉，那么张娅的失踪就能解释？”
林旭义走了过来，他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皱眉道：“不是已经抓到了凶手吗？而且有可能是凶手迷信呢？怕割开红绳不吉利，到时候自己倒霉？”
“村里迷信的人很多，因为迷信杀人的案子也有。”
储良抬起头转而看向林旭义，微微颔首道：“也有这个可能，两种猜测都有一定道理。”
叶桑桑没有反驳，凶手没找到。没从凶手嘴里知道真相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即使是她，也有可能猜测错误。
真相这东西，往往出人意料。
三人出了实验室。
他们除了早餐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紧赶慢赶到了食堂，给自己打了饭菜填肚子。
食堂的厨艺不错，叶桑桑吃着很开心。
吃完后回到办公室，赵组长就叫了三人去办公室，叶桑桑甚至来不及多看两眼上午给的资料。
赵启崇望着三人，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
“淮河镇派出所辖区的案子移交到市刑侦队这边了，你们可以直接到刑侦队这边直接进行对接。”
三人坐下，赵启崇就宣布了这个消息。
“原因？”储良神色平静询问。
叶桑桑和林旭义假装自己是吉祥物，只是神色好奇地看着赵启崇。
【突如其来的消息，这是怎么了？】
【这么快就移交刑侦队吗？】
【肯定是有什么事，不然不会这么快。】
直播间也好奇起来，究竟怎么了，案子这么快就转上来了，正常会走流程才对。
赵启崇想了想说：“这个案子，因为一死一失踪上报纸了。记者去派出所采访，正好撞到带嫌疑人回去。嫌疑人撒谎派出所民警打他，把这事儿闹大了。”
“为了避嫌，刑侦这边接手了这个案子。”
这件事显然闹得很大，不然也不会这么快。
当然，这个案子也足够吸引人眼球。老人被分尸，十二岁小女孩失踪，肯定会迅速成为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派出所那边继续查显然是不行了，所以迅速移交了上来。
“嫌疑人移交上来了吗？”叶桑桑问道。
赵启崇无奈点头：“应该要到局里了，刑侦那边已经在交接资料了。好在记者那边已经沟通好，这件事不会发出去，调查后再说。”
林旭义皱眉道：“淮河镇派出所民警也太冤枉了，人是那些村民打的，现场很多村民都知道。”
“这事儿会有人调查清楚的，嫌疑人自己心里也清楚。”赵启崇叹息一声：“最重要还是不能留给群众想象空间。继续办案，即使嫌疑人改口，也难免被人恶意揣测是我们动了手段，才让嫌疑人改口。”
林旭义闭嘴了，因为事情就是这样。
“也好，刑侦队这边专业一些，或许能更快找到凶手。”储良开口。
赵启崇点点头，盯着储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严敏和林旭义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和储良说。”
“好。”
“好的。”
林旭义快速出去，叶桑桑走在他后面。
叶桑桑关门前，赵启崇语气担忧道：“这个案子你真的可以吗？不行换人上吧！怕你触景生情……”
叶桑桑关门后，模模糊糊听见一声“不用”。
看来在村里储良愤怒骂人，是因为触景生情？
她脚步顿了顿，走到自己的位置。
林旭义这个人十分八卦，叶桑桑刚坐下他便凑到她身边：“走，我们去刑侦那边看看。到时候嫌疑人交代了，这个工作就算告一段落了。”
“好！”严敏也是好奇的性格，叶桑桑当即答应下来。
【哈哈哈哈，吃瓜人的天性。】
【新人不靠谱，旧人也不靠谱是吗？】
【储良出来发现搭档都没了，本来严肃的脸怕是更严肃了。】
直播间吐槽起来，看着两人往刑侦队办公室去。
现在已经到下班时间。
只是不管是痕检还是刑侦，都没有下班的意思，还处在忙碌中。
尤其是刑侦，本来就忙，现在还增添了新工作。
速战速决，嫌疑人被带到局里就进了审讯室开始审讯。
林旭义是刑侦这边的熟人了，带着叶桑桑进来没人意外。询问了负责案子的是哪些人后，径直带着叶桑桑过去。
得到在问的消息，他心满意足开始说村里发生的事。
虽然是八卦，但是交代的信息基本都是案子里的信息。那人一边翻一边回应林旭义，工作反而轻松几分。
叶桑桑发现，林旭义这人很擅长做总结说重点。
应该是八卦得来的能力。
了解差不多了，去审讯室询问的人也推门走了进来，表情扭曲中带着愤怒。
“这就是个无赖混蛋，不是他干的他承认个什么劲儿。 ”剃着寸头的中年男人扔下手里的口供，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后开口道。
另一个人看向一起负责案子的人，又看向林旭义和叶桑桑。
林旭义赶忙介绍叶桑桑。
得知是负责这案子的痕检，那人才放心说：“就是个惯偷，案发前两天晚上踩点路过张家。听见了张建学说要张老太去医院时顺便存两万块钱的事，就盯上了张家。案发那天凌晨四点半的时候，爬墙开锁进屋偷了张老太五斗橱里的两万多块钱。”
“那他说是他干的。”林旭义努了努嘴，不解道。
叶桑桑接过话茬：“他可能还不知道张家死人了。以为淮河镇派出所的民警说的是偷钱的事。”
拧好水杯的侦查员望向叶桑桑，点头道：“是这样的，这家伙听说张老太死了，吓得这几天做了什么全都交代了。”
“我们初步判断，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另一个审讯的侦查员说。
林旭义想起在村里和叶桑桑说过的话老脸一红，转移话题道：“那凶手是另有其人了，还有人在小偷来了后，进了张家杀死了张老太？”
“是的，我们猜测这人和张家有仇怨，准备明天安排人重新查问。”
“可能是村里人，很熟悉张家的情况，杀人分尸的工具都是用的张家人的工具。”
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了白板面前，拿起笔开始一边说情况，一边画图分析。
只是他们接手时间还太短，得到的信息不多，只有一些照片能够窥见现场的情况。
作为痕检，叶桑桑和林旭义也加入了其中。
两人画出现场房屋的结构，以及张老太这个死者的死亡情况。
最开始的时间线是小偷的时间线，画完后就是凶手的时间线。
“按照小偷的说法，他走的时候，是直接从大门打开门栓离开的。这个时候大门是打开的，客厅的门小偷怕被发现他也没有完全合上。我问了，当天张建学回来时，大门虚掩着，客厅的门是关上的。农村白天没锁门的习惯，他就没有在意。”
林旭义是在外面侦查，这部分就由他交代给侦查员。
“也就是说，真正的凶手可能是直接从大门进去屋子里。” 侦查员画了条线，从大门到张家客厅的门。
“客厅的门，是凶手动手后关上的。”
三人聊着，动手路线逐渐清晰。
叶桑桑见状，上前补充房间内的现场重建情况。
“张老太卧室的门没有锁，只有门栓，门栓没有经常使用的痕迹，证明她日常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
“小偷进门后翻找到钱离开，随后凶手进来动手。出于仇怨产生的报复心理，处理现场后带走张老太的尸体，进行分尸抛尸泄愤。”
“对现场熟悉，除了工具是张家取得的，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点。那就是张老太房间非常黑，凶手应该是在黑暗中动的手，证明凶手非常熟悉张老太睡在哪个枕头。”
“当然，不排除凶手带了光源。”
“至于张娅，我个人猜测，她被凶手带走了。凶手应该很熟悉张娅，能获得张娅的信任。”
叶桑桑说完，现场所有人陷入沉思。
其实到这里，案情已经很明了。
就是一个和张家有来往，有仇怨的人杀死了张老太，带走了张娅。
储良站在门口，望着陷入沉思的众人，走到众人身边说：“我们这里，要做一个假设，那就是张娅也死了。不是被人带走，是被人带走了尸体。”
这句话让众人心情沉重了几分。
相比张老太，年仅十二岁的张娅更令人感到可惜。
“可按照张建学和高琴的说法，他们没有得罪过人，也没有和人产生过矛盾。”林旭义开口，打破了现场沉重的氛围。
案件陷入了僵局。
有了相对完整的作案过程，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看来还是得多了解案件的细节。
询问张建学和高琴究竟有没有得罪人，得罪了什么人。
第74章 寻找
调查命案, 在没有监控和人证物证的情况下，第一时间调查目标是死者最亲密的人。
亲近的人，相比别人更容易生出怨怼, 激情杀人可能性更高。
排查了亲近人的嫌疑，就要扩大到死者的交友和工作圈子。
容易产生矛盾的关系，都要调查。
如果是这个案子, 那最后就是整个村子。要是有生物检材，比如血液和指纹这类, 村子没有符合的人选可能就会扩大到整个镇子。
有影响的案子, 随着DNA技术的不断发展，甚至会扩大到对整个城市进行检测，还会进行不止一轮筛查。
尤其是后来，DNA技术更加升级, 能检测对比凶手的近亲属。那样即使凶手逃掉DNA检测，只要查到亲属, 就可以锁定凶手。
不过现在还需要时间，DNA技术落后，监控也不发达。
他们只能先调查死者的亲属和近亲属, 还有周边比较亲密的人，进行走访调查。
案子到手，刑侦这边迅速开始调查。
法医那边正式的鉴定报告, 也在加班加点进行。
叶桑桑甚至不需要找理由，储良就已经又安排了复勘第一案发现场。
再次到达张家小院，张建学脸上已经带上了不乐意。
小偷已经找到, 他认为亲妈就是小偷动的手。只是小偷害怕被枪毙，不敢承认而已。
“就是那个强盗动的手，他不承认而已！你们早点让他承认, 我也好早日给我妈办个葬礼，入土为安。”张建学面对侦查员的询问，不满发着牢骚。
尤其是这些警察经常进进出出的，事情越传越远，到时候他都不好找媳妇了。
别说他不孝，他妈在九泉之下，也想抱上孙子。
询问的侦查员根本没理会他的意思，问道：“你觉得，平时谁最看不惯你家。死者自己有没有得罪人，或者有没有说过什么威胁的言论。”
“唔……”张建学思考了一下：“真没有，我妈这个人还挺和善的，对邻里邻居小辈都很好，很少和人红脸。”
侦查员低头准备记录。
张建学抬了抬下巴，像想起了什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之前我妈和我那个前妻高琴，就非常合不来。她觉得高琴不干活，整天就知道打扮，还生不出儿子，两人大吵过很多次。我和高琴离婚前一天，两个人又吵了一架。”
“当时高琴还骂我妈，骂我妈老不死，以后不得好死之类的。”
张建学说起这件事，面上还带着隐隐的怒意。
“那是我妈，她连长辈都不尊重。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不知道怎么当小辈，我就该早点和她离婚。”
“好了，少说点有的没的。你是说高琴诅咒死者了是吗？她有没有动手？”
“没有。不过她新找那个不好说，听说城里混黑的，难保不会替她出头。张娅就是个小白眼狼，如果真是两个人动手，高琴为了不被发现带走张娅也是可能的。”
询问的声音在院子里，房间里的叶桑桑听得一清二楚，闻言拍照的手顿了顿。
如果是高琴的姘头动手，亲妈出现，带走张娅似乎也说得过去。
想着，叶桑桑按下了手里拍照键。
“砰”
这时叶桑桑身旁传来物品掉落的动静，她偏头看过去。
是储良手里的刷子掉了下来。
“怎么了？”叶桑桑问。
储良伸手捡起地上的刷子，抿唇良久才缓缓启唇：“没事。”
【明显是有事，储良身上有种别人看不透的抑郁气息。他的演技很好，居然能和桑姐一样这么沉浸式代入一个角色。】
【办案最忌讳生出感情，感情容易影响对案子的情况判断。】
【按照张建学的说法，孩子如果是亲妈带走的，其实也好。】
直播间分析着刚才的信息，他们心里还是希望张娅能平安归来。
如果是亲妈带走，虎毒不食子，张娅可能真能活下来。
不管怎么样，生存下来就是胜利。
“张建学的房间你复勘，我去重新查一查客厅的情况。”叶桑桑拿着相机站起来，朝着储良说。
“好。”
储良拧着眉，一口答应下来。
其实现场已经被破坏了，只是这个案子他们默契不想放弃，所以选择了再次进行勘查。
叶桑桑走到客厅，外面的谈话还在继续。
侦查员还让张建学打电话，叫亲近的亲戚朋友邻居，都过来陆陆续续问话。
来不了给个地址，到时候过去问一问。
尤其是案发当天那个点出门的人，没准就有什么线索。
她听着外面的询问，目光看向客厅大门。
大门的锁相对其他锁要精良一些，原本能防住不怀好意的人。可没想到阴差阳错，小偷开锁不关，酿成这桩惨祸。
如果门关上凶手打不开，如果暴力破门，死者是不是就会有所警惕。
客厅门到里屋卧室只有三米五，农村的夜晚很黑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死者的凶器都是就地取材，那凶手是只带了灯吗？
按照分尸现场的压痕，死者手里的灯大概是那种很老式的手电筒。
如果只是带了灯，那是不是在没有发现张家的门打开之前，凶手没有动手的想法。
如果证实这点的话，就能排除是高琴姘头动手的可能。
她要是让姘头为她出头，那是有预谋的动手。
达到杀人这个程度，怎么也得自己带个工具才是。
就地取材，更像是临时起意。
地面已经不知道多少人走过，她只能看看墙面有没有可能残留指纹。
虽然没有凶手的足迹和指纹，但是从凶手能扛一个体重不算小的张老太来看，那体力应该不错。
而且从用锤子击打死者头部使用的角度来看，死者的身高也相对张家人高一些。
张家人已经熟悉家里的情况，凶手可能不熟悉，撑住墙面这类举动就可能留下指纹。
叶桑桑拿出专用的手电筒，照射整个墙面。
不管是谁的，都先收集再说。
这个案子在痕检方面的突破太少了，而副本安排两个玩家都成为痕检，那就证明这个案子的突破方向在痕检上。
墙面的灰尘在强光的照射下一览无余，叶桑桑一寸一寸照射过去。
“你们家在张家斜对面。案发当晚，张家有异常吗？”侦查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叶桑桑将口罩拉上，从客厅右边的墙开始，朝着卧室的方向走。
“没有，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张娅还出来倒过洗脚水。没过多久，我就见两人关灯睡觉了。”邻居十分自然回复。
侦查员后继续问：“你有没有见到周围有人闲逛，或者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没看见，小偷我都没看见。当天晚上我一直看电视呢，我家那个和我一起。看到差不多十点这样睡的，都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邻居严肃细致回复，有种怕警察把罪名安在她身上的恐慌。
邻居想到什么，补充道：“哦！对了！感觉张娅那丫头挺开心，倒个洗脚水也蹦蹦跳跳的。”
“好，感谢配合。”
侦查员礼貌结束了询问。
叶桑桑已经走到了一半墙面，很快采集到一个连指指纹，是灰尘减层指纹。
连指指纹，顾名思义，是双指或者多指，做出特定动作留下的指纹。
灰尘减层指纹，是游戏系统提供的痕检专业名词解释。简单来说就是有人按在布满灰尘的物品上留下的指纹。
因为墙面布满均匀的灰尘，手指按下，带走一部分灰尘，留下了这种指纹。
两种指纹都比平常指纹难以提取，尤其是这里的指纹变形不完整，是双指并行按下滑动了大概三十厘米。
叶桑桑微微蹲下身，调整不同波段的光源照射着指纹，确认清晰后抬起数码相机进行拍摄。
从头到尾全都采集到位，特别的尾部。
如果回去后进行图像处理，很有可能回复出相对完整的指纹，可能是确认凶手的关键证据。
叶桑桑拍完后，光源下移，落下下面的一排痕迹上。
她彻底蹲下身，目光和墙面痕迹平行。
痕迹细微甚至没有连成线，可她抬起头，却发现这和上面的连指指纹是起始和结束是平行的。
叶桑桑拿起灯，细致比对这个间断的痕迹。
单单是痕迹当然不足以引起叶桑桑的注意，这个间断的痕迹是一个东西划的，而且留下的痕迹里没有一点灰尘。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新鲜的痕迹。
迟疑了一秒，叶桑桑将痕迹完整拍摄下来。
随后叶桑桑陆续采集到两个指纹，其中有一个指纹明显很小。
偏小的指纹很清晰，能明显看出来是一个小孩的手。
【张娅的吧，小女孩的手。】
【从这里才能看出一些张娅在这个家生活的痕迹，毕竟家里一样玩具和粉粉绿绿的东西都没有。】
【谁都不喜欢，太可怜了。】
叶桑桑看着照片，直播间的人也观察着照片。
直播间的观众自始至终都没看见过张娅一张照片，这证明没人给她拍摄过照片。
哪怕是用手机。
所以警方这边还在绘制画像，按照画像找人阶段。
张娅房间的衣服也全都是灰扑扑的颜色，看起来好像没有过一个孩子存在过一样。
不是女孩子就必须有鲜艳的颜色，而是小孩会特别喜欢鲜艳的颜色。
没有大概率不是张娅不喜欢，是没人给她买。
看见这个完整的手掌印，才能真实感受到她存在过。
叶桑桑收好相机，开始勘查其他地方。
如果没有意外，接下来半天，她都应该待在实验室了。
提着箱子出去时，侦查员已经问完了邻居，亲戚也只剩下最后一个。
在屋子里面，叶桑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这些人都说张老太为人和善，但是从他们说的内容来看，这个人不是什么善茬。
为人尖酸刻薄，重男轻女，是个十分抠门的人。
只是人死了，邻里邻居又是亲戚，这些人说话就显得和善起来。只有从细枝末节，才能看出张老太真实的人品。
这点从侦查员脸上的表情也能看出来，他们根本不信这些表面的粉饰。
叶桑桑上前沟通获得的新线索，叶桑桑将获得新指纹的事情说了。
关于凶手只携带手电筒上门，可能只是探查情况，没想到意外获得动手机会的猜测，叶桑桑也简单说了一下。
这个只是猜测，给侦查员调查方向。
因为没有证据佐证推测，侦查员那边也只是表示会参考。
正常情况，叶桑桑说完后站在了一边，看着侦查员询问最后一个亲戚。
这时，储良从里屋走了出来，叶桑桑见状对着他点了点头。
储良也对自己可能获得的线索进行了交代，都是一些对祖孙俩案发前和案发时发生了什么进行推测。
都是一些相对日常的东西，没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林旭义走出来，表示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这是非常正常的情况，除了死者的房间，现场现在已经被破坏了。
侦查员也简单交代了一下，就是根据询问，他们确定了叶桑桑获得的线头来源。
“是张建学之前用来修摩托车的手套，如果化验结果对得上，凶手的手套也是从现场获得的。”侦查员嘴角带着冷笑说。
什么都就地取材，证明可能是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比蓄谋已久更难查。
因为增加了可能只是单纯报复社会的可能，所以寻找犯罪嫌疑人的圈子可能会扩大。
增加了侦破难度，侦查员就要付出更多时间和精力，他自然会冷笑。
叶桑桑颔首，这也算是个进展了。
普通人并不想和警察们待在一起，不少人询问后就走出院子。
叶桑桑看了一眼，才发现储良的目光一直看着张建学，目光深邃。
“良哥？”她轻声喊。
储良过了两秒，才回过神看向叶桑桑：“怎么了？”
“回去吗？把手里的线索和其他线索整理一下，生物检材的结果还有两天，到时候整合完毕或许会有关键线索。”叶桑桑轻声询问和解释道。
“回去吧。”储良颔首，
林旭义走在后面，闻言拉住了两个人，神神秘秘看着两人：“等等，看完八卦再走。”
两人疑惑看着他，这会儿有什么八卦。
还没等两人开口询问，一辆车停在了门口。
“还想瞒着我！还好我在村里有认识的人，不然都不知道张建学你拿到了钱不分给我！”
人未到声先至，车门刚打开，迫不及待的声音就传进了院子。
换了蓝色黑纹格子衬衫，黑色牛仔裤的高琴从车上下来，视线搜寻一圈落在张建学身上，表情狰狞。
林旭义松开了两人的手，笑呵呵看着两人。
“你怎么知道？”叶桑桑好奇地看他。
林旭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得意说：“我耳朵比很多人好，隔老远就听见车的声音了。这年头有车的不多，这车声音我之前还听过，猜到是谁不足为奇。”
储良继续扮演沉默寡言，眼神冷漠望着高琴。
张建学看这个架势，当然知道高琴要来干什么，躲到一旁的侦查员身后。
因为高琴后面，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下了车。
他的长袖衬衣里，藏着文身的尾巴，随着他走动肥肉晃动而晃动。
相比上次，这次他强势许多。
揽住高琴后开口道：“这钱也有高琴一部分，是你们婚姻期间有的钱，当时你藏着掖着，现在高琴知道了自然要分一半。当着警察的面我也是这样说，你躲也没有用。”
他说话十分温和，眼睛盯着张建学，看起来十分像一个奉公守法的普通人。
“我不给，这是我上班挣的钱，凭什么给高琴！”张建学干脆利落拒绝。
男人没说话，只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张建学。
“好了，你们有矛盾去法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侦查员皱着眉呵斥。
男人闻言笑呵呵上前，拿了烟要发给侦查员。
侦查员拒绝后才点头道：“好的好的，我们知道怎么处理。”
他的目光定在张建学身上两秒，回到自己高琴身边揽住他。
张建学闻言却像炸了毛的猫，大声喊道：“警察你要为我做主啊！你们一走他就要让人威逼我。而且肯定是他们找人动手杀了我妈，张娅肯定是被高琴带走的！”
“好啊高琴！我们张家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要联合万人动手！”
张建学话音落下，一旁一声尖锐的叫喊声传来。
一个中年妇女冲了出来，伸出手就朝着高琴抓挠。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所有人，包括高琴都没有反应过来，没有防备被女人抓住了头发。
高琴惊声尖叫，疯狂和女人撕打起来。
一旁的男人皱着眉撕扯女人。
侦查员看不下去，训斥了两三句，冲过来的中年妇女才消停。
“你疯了！我杀她做什么！”
高琴看了一眼侦查员，大声辩驳。
“当然是你恨她，还有钱的事！”女人面红耳赤，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道。
高琴捂着头怒声道：“不可理喻！”
他身旁的男人打量了一眼女人，哄着女人道：“算了算了，今天警察在，我们什么时候再解决这件事。”
高琴颔首，被男人带着回了车上，灰溜溜离开。
“姐，我就说，还得你出手！” 张建学朝着女人笑着说。
女人得意仰起头，“那是，我张兰芳是好相与的吗？”
“那是当然。”张建学附和说。
张兰芳望向弟弟：“你还是防着点，还有等张娅那小丫头片子，要是跑回来或者被高琴送回来，你一定不能让她进门。”
“我知道的。”张建学拍着胸膛保证。
三个侦查员和叶桑桑三人看见这一幕，全都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时候，我觉得有些人不算是个人。】
【高琴的姘头看着太凶狠了，感觉会是随时报复人的人。】
【不让孩子回来进门，这是人能做出的事情？】
在直播间的吐槽声中，叶桑桑他们回到市里。
路上叶桑桑尝试跳过时间线，发现储良似乎没有反应。不能跳过，叶桑桑只能放弃，看看周围的风景度过相对无聊的时间段。
林旭义上车后说完刚才看八卦的感想，便沉睡过去。
昨天晚上加班到十点，早上又很早出发，三人的身体都有些疲累。
叶桑桑也在摇摇晃晃睡着，只剩下储良不能睡，默默开车回公安局。
连指指纹修复需要时间，叶桑桑坐在电脑前就开始操作。
这个东西没接触过，不过游戏系统有进行指导。
叶桑桑学起来很快，很快开始上手。
储良看了看，放心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她。
侦查员们没回来，他们联系了派出所协助寻找张娅，他们去进行走访调查。
如果还没找到，就要广而告之，让更多人参与进来寻找。
所有人都在努力，希望能早日找到张娅。
昨天加班太狠，加上侦查员直接在淮河镇住下寻找线索，痕检这边下午下班后，就被赵启崇特地找来，强制要求他们下班。
站在公安局门口，下班的叶桑桑长出一口气。
哪怕是她，长时间高强度工作，也会感觉到一丝疲惫。
夏季很容易下雨，好不容易没下四五天，叶桑桑站在门口一会儿又下下来。
她伸手打车，就见冷着一张脸的储良从门口开车出去。
“人在哪儿，我马上过来。”他在打电话，没注意到叶桑桑的存在，表情十分阴沉。
叶桑桑垂眸思索了一下，储良的车便朝着远处开去。
出租车很快停在叶桑桑面前，她上车后道：“麻烦，跟上前面的车。”
司机愣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一路跟了十多分钟，很快就到了一处繁华地段。
或许是下雨和晚上的缘故，街上没有多少人，叶桑桑很快看见储良的车。
她下车后看向储良的车，左右看了看，人已经不知所踪。
顶着变得细密的雨水，叶桑桑找了找附近街道巷道。
就在叶桑桑放弃，觉得是自己多疑了，准备回去时，在一处巷子口停下了脚步。
静谧的巷子里，一个人影趴在地上。
她转身看进去，目光落在人影熟悉的背影上。
叶桑桑用自己十分不错的记忆确认，趴在地上正在挣扎着爬起来的人。
是储良！
第75章 再次调查 【哦！玩家挨揍了！】
【哦！玩家挨揍了！】
【我还说我桑姐怎么变好心了, 到巷子里扶人。】
【桑姐真全面，已经进化出捡玩家的功能了？】
【为什么会挨揍啊！看样子还打得不轻。】
叶桑桑走近，直播间观众看着熟悉的衣服, 才认出趴在地上的人是谁。
走到储良面前，看着勉强抬起头的储良。
欣赏了两秒他狼狈的姿态，叶桑桑才伸出手将人扶起来。
“路过这里, 良哥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脸上的伤……要不要报警让派出所的同志找一找打你的人，你知道打你的人是谁吗？”叶桑桑率先开口, 杜绝对方说谎是自己摔的。
储良抬起头, 沉静的黑色眸子盯着叶桑桑，眼底还残留愤怒和伤感。
话都被叶桑桑说了，他只能无奈摇头叹息：“不……不用报警。”
“可你的伤……”叶桑桑忧心忡忡问。
叶桑桑不再说话，扶着人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说她怎么巧合路过巷子口, 看到里面躺了一个人，就想着进来看看。
“我真没想到, 竟然会是良哥你。”
叶桑桑扶着比她高半个头储良出来，眼神环顾四周。最终锁定储良的车，将人扶着往那边去。
艰难扶上了车, 叶桑桑拿了他的钥匙，坐到主驾驶。
“我先送你去医院吧，要是伤到骨头就不好了。” 叶桑桑启动车子, 自顾自开口。
“不用……”察觉这样太生硬，储良又补充道；“都是皮外伤，明天就好了。”
储良靠在副驾驶座位上, 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还是强撑着拒绝。
叶桑桑诧异偏头看他，迟疑了一下道：“那回去你家吧。”
“……好。”储良回复。
这个叫秋风落叶的玩家, 被打成这样都不去医院吗？
看起来有点自虐属性。
也不奇怪，人本来就很容易一股脑沉浸在情绪里，不愿意走出来。
【这演得也太像了，老实说我看这个副本的时候，有一种只有桑姐一个玩家的错觉。】
【这个副本，有种桑姐是被拉进来玩的错觉。】
【秋风落叶的直播剪辑我看过，他以前扮演也没这么像啊！侦查者副本SSS评价全都是破案很厉害很神才得到的。】
直播间讨论得热火朝天，叶桑桑开着车载着储良去他家。
叶桑桑没问地址，两人都是玩家，只有两人在场不需要太多伪装。
直播间的疑问，叶桑桑早有了答案。
储良也没有伪装过自己对副本，对周围情况的熟悉程度。
相较于叶桑桑一部分靠游戏系统提示，在痕检方面储良的专业程度就可以看出，他根本在靠自身的知识在操作。
这样的情况下，根本不需要思索，就知道秋风落叶和储良的关系不简单。
要么是很熟悉储良的人，要么秋风落叶就是储良本人。
如果是后者，按照现实的年龄推断，秋风落叶年纪还挺大。
对这个案子，是真有感情。
这有种拿自己熟悉的领域，来攻击叶桑桑薄弱部分的不公平感。
只是叶桑桑并不在意，身处副本中，沉浸式体验是最重要的。
他就算专业，那又如何。
车辆很快到了储良家，叶桑桑搀扶着储良上楼。
上楼后，储良轻车熟路拿出柜子里的医药箱子，去了卫生间上药。
叶桑桑和直播间观众环顾整个房子。
房子摆放十分整齐，是相对冷淡的灰白色系，镂空的书架上全是刑侦方面的专业书籍。
大部分地方都空空如也，不是没有装饰，是有种本该有装饰的地方突兀少了装饰品。
就连绿色的盆栽都没有，看着像一个冷冰冰的棺材。
虽然这样形容叶桑桑觉得不吉利，但这是事实。
不多时，储良走出房间，望向坐在沙发上的叶桑桑。
他知道，自己必须给一点交代了。不然按照叶桑桑现在人设，可能会义愤填膺报警。
他扶着自己的肩膀，慢慢挪动着坐到叶桑桑旁边的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水后，才缓缓开口：“我今天去找了高琴。”
“你身上的伤，是高琴的姘头找人做的？”叶桑桑问。
储良颔首：“是……他们发现我了，以为是仇家之类的就动手了。发现不对，跑得飞快。”
叶桑桑垂眼思索两秒后，抬头看向储良，不解地问：“为什么？”
她确实有些不解。
储良真觉得是高琴的姘头找人动手杀了张老太，带走了张娅？
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线索？
“高琴这个姘头，之前因为涉嫌诱拐女孩，被关了一段时间才出来。如果张娅在他们手里，必须尽快解救出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犹豫后，储良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啊！懂了！救人心切！】
【他不会是企图劝导高琴未果，被高琴的姘头找人揍了吧！】
【高琴一心只有钱，根本不在意张娅。如果人真在她手里，难保不会干出卖女求荣的事。】
直播间恍然大悟。
叶桑桑点头，结合她在办公室看见的话，储良应该也有失去的经历。
触景生情，产生了遗憾。
现在张娅的事情出现，有解救她的可能，他自然义无反顾？
储良作为侦查和痕检都精通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叶桑桑表情下的想法。
“你很好奇吧？”储良肯定地说。
“如果良哥愿意说，我可以做一个倾听者。”叶桑桑其实也没那么好奇，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更深层的东西。
储良轻轻点了点头，思忖后目光看向茶几，声音淡淡说：“其实说说也无妨，这件事在办公室多问问，你也可以知道的。”
储良一年前接了一起案子，是有人得罪了本地的混混团体，被杀后灌水泥扔河里了。
没想到河水干枯，水泥块和尸体暴露出来，有人报警了。
作为痕检，储良到了现场，并且很顺利获得了有指纹的关键线索。
本以为抓人结案就好，没想到当天储良就被威胁，要他销毁物证。
储良自然不会这样做，那伙人后续也没有再出现。
人很快被抓，也顺利宣判。
可就在一切风平浪静后，三个月前，储良的儿子在下学后离奇失踪。
“那些人没要我钱，也不出面，我们根本无从找起。” 储良拿出一支烟，询问叶桑桑在不在意后，才点燃烟抽了起来：“后来我想到那时候的威胁，找到了那伙人。”
储良说起这些时，神情和语气有种超乎寻常的冷静。
只能从微微颤抖烟上，能窥见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叶桑桑没有说话，因为从储良的表现来看，结果一定是不好的。询问没有意义，只会让当事人更加痛苦。
看叶桑桑没说话的意思，储良幽深的眼神看向叶桑桑：“你真的很敏锐，能很轻易窥见很多别人看不见的真相。”
他没有等叶桑桑承认或者否认，继续说道：“我们找到了那伙人，他们不愿意承认。我当时冲动，上了点手段，他们才承认。”
“节哀。”
“我就知道，你太知道那些人的心理了。”
叶桑桑沉默不语。
储良烦躁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望着周围说：“以前这家里很热闹，他很喜欢各种小玩具车。我和他妈妈无论多忙，他都毫无怨言自己做自己的事，从来不抱怨我们。”
“他没了，我和妻子也过不下去了。她怨我粗心大意让儿子没了，我也讨厌自己当时没有在意那些人。”
互相怨怼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她带走了所有有关孩子的东西，我守着这个房子过活。动手的事上面给了个短暂停职的处罚，直到听说这个案子，我才重新振作起来。”
“我希望找到张娅，我相信你能做到。”
他眼睛直直望着叶桑桑，眼底带着几分希冀。
叶桑桑是个很厉害的人，她厉害的地方在于，她的冷静和智力让她不被一些东西左右，不被感情负累。
不管什么事，哪怕是无数游戏人眼中，需要极大努力才能代入的犯罪者，她都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心理建设。
甚至他怀疑，叶桑桑根本不需要记忆淡化功能，也能无痛将那些负面感受消化。
或者说，对她来说，无所谓正负面。
那些群友当他是埋头玩游戏，看不懂互联网的蠢货，忽悠他邀请叶桑桑进入副本。
可有些东西，即使不看互联网，光从聊天记录看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他只是年纪大了不喜欢高强度刷互联网，不是他年纪大了脑子就坏了。
【仔细看了看过程，我全懂了。】
【我也看懂了，所以这个玩家就是副本里的储良。挑战根本不是挑战，有种顺势邀请的意思在里面。】
【难怪从开始就这么无痛融入，原来如此。他还蛮纯粹，就想找到人。】
储良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想联合叶桑桑，而不是竞争。
直播间看到这里，集合前面发生的一切，还有什么不懂。
叶桑桑和面前的人对视，储良眼里的执着太明显。
不光有属于副本里这个储良的执着，还有现实中储良的执着。
“你想要我攻破高琴的心理防线，获得张娅的线索？”叶桑桑没有避而不谈，而是直接询问。
“高琴我实在没办法，她那个姘头涉嫌杀人，更不可能获得线索了。”他皱紧眉头，补充道：“这个案子，最可疑的就是两人。根据我调查的线索，两人根本不像表面那么光鲜亮丽，非常缺钱。没找到钱杀死张老太，带走可能获得利益的张娅是极有可能的。”
储良觉得，这是最合乎逻辑的说法。
可惜不管是刑侦还是痕迹，或者法医那边，都没有线索指向两人。
如果有证据，完全可以进行审讯。
很少有人能在刑侦人员的审讯下扛住，肯定会露出马脚的。
这样的想法对叶桑桑来说无可厚非，她看着储良鬓角不明显的白发，还有担忧的神情。
这一刻，他想的是找到张娅，救下这个女孩。救下她，某种程度上来看，就相当于救下了他自己的儿子。
给他饱受折磨的心灵一点慰藉。
哪怕他在叶桑桑面前，将很多事说得云淡风轻。
都掩盖不了他内心非常在意和执着。
甚至还会用张娅或许死了的分析，来掩盖自己真正的私心。实际他内心深处根本不相信张娅死了，认定她还活着。
或许，他在分析案情时，还期待着有人用证据反驳她。
叶桑桑看向他，垂眸思索后道：“或许，高琴并不是那个带走张娅的人呢？”
“不可能！”储良马上反驳道。
他盯着叶桑桑，眼底是对她的疑惑。
还有强烈的质疑。
“张建学的说法，很大程度上就是高琴的想法。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解释张娅跟着人离开了呢？现场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他顿了顿，缓了缓语气继续说道：“她是个大孩子了，遇到危险能闹出一点动静了。如果不是亲近的人，她根本不可能乖乖听话。
只有高琴，有这个能力做到。”
叶桑桑思索了一下，告知了凶手手套的获取，是在张家随手捡到的。
“这些足以证明，凶手只携带了手电筒上门，这里面临时起意动手的可能非常高。如果高琴让人动手，肯定是蓄意谋杀，高琴作为辅助带走张娅，就需要谋划，临时起意的表现不会这么明显。”
叶桑桑平静望着他，告知获得的连指指纹线索，以及下方平行的痕迹。
“这个案子，和高琴的关联有，但你侧重太过于明显了。连指指纹我不知道会不会获得新的线索，我告诉你，是想你将视线重新回归到痕检上。”
她相信，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终有一日会串联起来，组成一个真相。
储良试图冷静，可还是冷静不下来，他皱眉说道：“从高琴和高琴姘头身上获得线索，更加简单明了不是吗？”
叶桑桑有时候很佩服警察咬死嫌疑人不松口的劲头，可有的时候，这种劲头又可能产生错误的判断。
“如果你需要我帮你，或许你可以试着学会听我的。”叶桑桑放弃辩论，而是直接表示可以听从她的指令。
【谁对谁错，我很好奇。】
【我好奇现实怎么回事，还有储良会不会听桑姐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作为事件中心的储良低下头，在副本的记忆淡化程序下，他不知道这个案子的现实情况。
可他莫名觉得，自己曾经一遍一遍选择了咬死高琴。
即使有些线索指向别的地方，别的目的，他依旧没有放弃从高琴身上寻找突破口。
叶桑桑的话让她迷茫了，哪怕他内心依旧觉得高琴的嫌疑是最大的。
他抬头看着叶桑桑，这个人表情毫无波澜。
有种即使会被打脸，高琴会是凶手之一，也依旧选择用事实说话的镇定。
他张开嘴，点了点头：“那试试吧，或许跟着你，能得到不一样的结局。”
“也或许是失败。”叶桑桑笑道。
跳过时间线，两人重新到了上班的时间点。
出现在实验室前，叶桑桑也获得了更多的帮助。游戏系统的指导，比现实拥有几十年痕检经验的痕检员，还是差了一些。
主要是一些经验问题，还有一些小技巧。
最重要的是，06年的电脑，相比后世察觉还是巨大的。
使用上，储良明显更加熟练和准确。
叶桑桑的操作没有任何毛病，甚至相当完美。可在速度和专业性上，还是有些微的欠缺。
对于这点，叶桑桑直接承认。
甚至这样，更加符合严敏这个角色的设定。
其他地方上，叶桑桑细致到极致的观察，也给了储良惊喜。
很快痕检这边对整个案子进行了详细的案件重建，连指指纹被猜测可能是嫌疑人留下的指纹。
下面的划动痕迹，初步判定是一个尖锐物品留下的。他们猜测可能是巧合，因为痕迹留下的时间无法被判定。
强行结合在一起，可能毫无意义。
现场的血迹经过化验，全都是死者的血液，没有凶手的血液。
指纹方面，比较遗憾的一点是连指指纹。
因为是灰尘减层指纹，有部分特征点无法进行还原。
一个指纹最终只还原了6个特征点，卡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上。
不过也只是有些遗憾，因为还有另一个指纹。
连指指纹，合起来的指纹特征点如果能和一个人对得上，凶手就会浮出水面。
侦查员那边得到线索，迅速组织人录指纹。
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全都要，整个村子和镇上都要。甚至是警察盯着录下指纹，确保不会被人假冒伪劣。
就连高琴和她的姘头，包括姘头身边亲近的人，全都被强制要求按下指纹进行比对。
同时镇上对张娅的寻找也在进行中，只要相关联的全都要问。
寻找如火如荼，可张娅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丝毫线索。
张建学工作的厂里，只有有一点摩擦的人，侦查员全都进行了询问。
至于手印，全都被录入。
大量的工作瞬间淹没了痕检科，叶桑桑三人睁眼就是干活，一段时间甚至对纹路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
痕检和侦查方面的工作，不是付出就有收获的。
对比了四天时间，超过两千份指纹。
最终一无所获。
张娅也失踪了一个星期。
警方早就发出了协查通告，广而告之整个川市，寻找张娅。
叶桑桑看着协查通告，上面印着的照片是张娅的画像，是警方根据其他人的形容画出来的。
根据侦查员那边的说法，倒是有人来反映，说看见了张娅。
可警方这边进行核实，基本都是无用的信息，甚至还有别家离家出走的女孩。
他们真正要找的人，了无踪影，好像是突然从家里消失了一样。
叶桑桑放下协查通告，拿起痕检的报告，拿着笔进行绘画。
案发现场的情况已经被她画了三遍，案发过程的细节和时间叶桑桑早已熟记在心。
按照一般案子的情况，到了这种侦查程度，真凶早就浮出水面，根本藏不住。
可这个案子，稍微有点关系的人，全都筛选进行了指纹对比。
一无所获。
如果迷信一点，都会以为有鬼魂出没杀人了。
叶桑桑用笔写下张娅，画了个圈，觉得有必要了解这个女孩。
想到这里，她看向一旁写报告的林旭义。
“我们去隔壁看看吧。”叶桑桑说。
储良还在实验室，他手上还有其他案子需要忙碌。
林旭义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还是来了精神：“走！”
他写太累了，可又要随时待命，早就想出门逛一逛了。
侦查员们已经回来了，一个星期得不到线索，这个案子就要重新整理思路了。
只是大家都知道，如果没有新的线索，这个案子可能就要成为悬案了。
这是难免的，谁也不想看到。
两人到来，侦查员也没有不欢迎。
叶桑桑提出要张娅的调查报告，侦查员直接便递给了她。
“都在这里，我们走访了很多人，她的同学、朋友、老师我们都问过情况。”侦查员看叶桑桑接过报告，说了一下里面的内容。
叶桑桑笑道：“谢谢。”
“没事。”侦查员表示无所谓。
林旭义站在左边和侦查员聊天，叶桑桑站右边翻文件查看。
都是非常常规的内容。
张娅的性格和经历，比较喜欢什么人讨厌什么人，学习成绩甚至平时需要做什么家务都有。
总结就是一个普通的，重男轻女家庭成长起来的乖巧小女孩。
叶桑桑的手放在文件上，一行一行往下读。
张娅最喜欢的人那一栏。
一个是亲妈高琴，一个是奶奶，剩下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这个是？”叶桑桑拿起文件，问侦查员。
侦查员回忆了一下道：“这是她表哥，一直在外省读书。”
“嗯。”叶桑桑继续往下看。
剩下的是最讨厌的人，喜欢欺负她的男生王大全，后面还标注了年龄。是对同年龄段喜欢欺负女孩子的男生的讨厌。
还有就是姑姑，说她姑姑老爱骂她脑子不好，太蠢了之类的。
这是她的朋友说的。
看完后叶桑桑合上文件，看着他们寒暄，直到有工作需要做后才作鸟兽散。
回去的路上叶桑桑一直在思考，林旭义则叽叽喳喳聊最近发生的案子。
刑侦这边积压的案子很多，很多案子极为炸裂。
林旭义这种八卦的性格，根本停不下来。
外面不能说，就只能说两句给叶桑桑听。
叶桑桑时不时附和着。
一直到回到痕检科。
望着拿着文件，从实验室回来储良。
叶桑桑突兀说道：“有空吗？我们去一趟淮河镇。”
储良和林旭义都看向叶桑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发奇想。
“好。”
虽然不解，储良还是放下文件，坚定点头答应下来。
第76章 线索
淮河镇距离川市很近, 开车最多半个小时就到，镇子是交通枢纽。连接周围好几个村镇，镇上的街道每日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
而且相比其他镇子, 这个镇子地势非常平缓。
加上距离川市近，非常适合种植瓜果蔬菜运输到市里，造就了这里比其他村镇更繁华的景象。
不光如此, 淮河镇不远处有高速路，马上要建新的收费站。
这更加方便将各种产品运输出去。
叶桑桑坐在车上, 时不时就能看见各类车辆从车旁掠过。
关于这些资料, 都是游戏系统提供的。
因为方便玩家更加真实了解副本，将它当成一个真实的第二世界。
听说后期，还会出种田经营类的全息游戏。
有《犯罪档案》收集的庞大数据库作为基础，体验感会非常好。
看着车旁掠过的小货车, 要是想要离开这里，难度不会很大。
也就是说, 如果随机兴起杀人，那么人员排查会非常困难。
这点从获取所有人指纹，却还是没能找出凶手可以看出来。
所以这里, 重点就变成了失踪的张娅。
去找刑侦询问张娅的资料，更加全方位了解张娅这个人。
离开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痕检科下班的时间。
他们算是工作之余去进行调查。
没有需要调查的痕迹, 他们便没有带勘查箱。
到达淮河镇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
期间储良一直没问叶桑桑为什么要来，沉默开着车, 叶桑桑没有跳过时间线他就等着。
林旭义还在试图八卦自己听到的消息，八卦完毕就拿着手机和女友聊天，说一些不是办案方面的消息。
“严敏, 你是女孩子，你觉得这个礼物怎么样？”林旭义聊到一半，拿起手机彩信界面，让叶桑桑看照片里的图。
叶桑桑看了一眼，是一个方形的钻石项链。在模糊的图像下，依旧能看出项链简洁大方的款式和闪耀的光，看着十分好看。
“ 很好看，不过价格不便宜吧？”她评价道。
林旭义点头肯定了叶桑桑的猜测：“是的，要花七八千块。我和女友恋爱三年纪念日，想着送她一个，要花我半年工资呢！”
“有点贵了，谈恋爱真花钱。”叶桑桑感叹。
“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送，想着到时候顺便求婚。都恋爱三年了，再不结婚人家都说结不了婚了。”
林旭义收回手机，轻声解释。
【06年的七八千块，还是蛮值钱的，普通人求婚算是大手笔了。】
【是的，算很大方了。】
【真不错，副本还能吃上秀恩爱的狗粮。】
直播间闲聊着，叶桑桑恭喜了林旭义一番。
就连前排的储良也跟着恭喜了几句，把林旭义高兴得叽叽喳喳说了好多两人的恩爱往事。
春夏交替之际，天黑得没那么快了。
到村里时，天只是略微暗了一点下来。
距离张家很远，嘈杂的声音已经率先传来。
林旭义的耳力很好，隔得近了，眉头已经率先皱了起来，拿出耳机往自己耳朵里塞。
到了张家大约十米的距离，因为村里来往的人多，储良只能把车停下三人走过去。
三人面面相觑，张家这未免也太热闹了。
而且根据叶桑桑的了解，这应该是在做法事。
张老太的尸体还在市殡仪馆，还没进行火化。按照村里的习惯，没有尸体在场的情况下，不会准备丧礼才对。
怎么现在已经在吹拉弹唱起来。
储良上前一步，拉住一个村民问道：“张建学家这是在做什么？”
“你们是？”村民愣了愣，或许就是想到问话的人知道张建学的名字，应该不是坏人，解答道：“做法事，张建学说梦见鬼了，觉得是冤魂不散，找了村里有名的风水先生做法事，送走冤魂。”
这个答案让并排站着，望着围观村民的三人一时无言。
“张建学这是心虚了？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找风水先生来超度亡魂，企图让自己心安理得？”林旭义毒辣吐槽。
“张建学对亲妈和女儿毫不关心，只关心自己的钱。现在梦到了死者，不反思自己只想着赶人走，真让人作呕。”储良冷笑一声：“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鬼魂，就该第一个带走他。”
叶桑桑偏头看了储良一眼，储良这话说的，竟然还有几分活人气儿。
不再伪装，把自己嫉恶如仇的一面摊开来，竟然看着没那么苦大仇深了。
叶桑桑带着人往前走，一直到进了张家院子。
昏暗的天空下，院子里点燃了几根烛火，摆了红木香案还有糯米、黄符这类。
穿着黄色道袍的风水先生拿着拂尘，嘴里念念有词，朝着跪在稻草上的张建学转。
张建学低着头姿态虔诚，等到风水先生将黄符点燃在碗里烧成灰烬，再倒入水后才抬起头，接过符水一饮而尽。
做完这些后又是一长段唱词，最后在天黑得差不多的时候，才结束了这场法事。
围观的三人眼底没有一丝信的意思，倒是旁观者看着十分相信的样子。
叶桑桑看着黄符的字迹，目光落在风水先生身上。
张建学明显认出了三人，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后，继续自己的后续操作。
村民陆续散去，风水先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张家。
叶桑桑走了过去，站在风水先生面前，笑道：“大师，冒昧问一下，之前张老太在你这里拿过黄符？”
风水先生大约六十岁，闻言看了叶桑桑一眼，却没有回答的意思。
叶桑桑拿出证件，再次开口：“警察办案，请您依法配合警方。我们在张老太死亡现场有获得过一个黄符，我想知道黄符的来源和作用。”
储良和林旭义虽然不知道询问的意义，但都走到叶桑桑身边，看向风水先生。
“黄符是我给的，那段时间她总能看见自己老伴，我就给了一个给她。效果非常不错，很快她就和我说她看不见了。”
看着三人盯着他的眼睛，风水先生左右看看，神神秘秘道：“实话跟你们说，其实就是心理作用。”
见三人没准备继续问话了，风水先生赶紧合上自己的道具箱子，一溜烟往外跑了。
“唉，怎么走了，红封还没给呢！”粗犷浑厚的女声响起，从屋子里走出来。
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三人，她目光迅速躲闪，脚步快速朝着风水先生离开的方向追去。
三人目光追随着望过去。
随后储良的目光落在叶桑桑身上，忍不住问道：“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吗？”
现场的痕迹他们已经完全收集完毕，作案动机和现场重建他们也都做了很多遍，如果有新的东西他们不可能没发现。
再来一次现场，意义已经不大了。
叶桑桑靠着围墙，没有回答储良的话，脑海里一直回忆那些非常零碎的线索。
她感觉自己面前蒙了一层迷雾，只需要一点提示，就能用这提示作为线，贯穿整个案子。
她的直觉驱使她来到现场，思考这个提示究竟是什么。
“我在思考，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叶桑桑手点着石头墙，指腹触摸那些凹凸不平的表面，神色透着迷茫道。
对叶桑桑的直觉，储良没有轻慢的意思。
而是跟着认真思考，这个案子中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对痕迹的判断我们是正确的，我确定没有进行遗漏。墙角的痕迹没有多余的痕迹，可以肯定小偷的说法。凶手的作案细节我们也进行过细致的推敲，从我角度来看，没有错误的地方。”
“我也觉得，这个案发现场我们已经恨不得扒开地皮找，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有保留和推断。要是还有错误，那凶手真的太可怕了。”
林旭义正经的时候十分正经，他没有反驳叶桑桑的想法，而是认真推测发生错误的可能性。
认真专注案子，不带情绪看待案子，才是痕检的日常。
况且痕检的案件现场情况重建，还要结合法医那边的时间和分尸情况报道。
两者结合，做到严丝合缝才行。
三人说完，现场陷入了沉默。
这时，张娅的大姑走进了张家。
看见三人还在，脚步顿了顿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又来了……”张兰芳干笑两声开口。
表情带着明显的不欢迎，甚至没有请三人进门喝口茶的意思。
叶桑桑笑道：“就来一趟，觉得张娅这个小姑娘挺可怜的。”
“个小丫头片子，死了就死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可怜什么……”张兰芳听见叶桑桑的话，眼里带着强烈的不满。
储良锐利的目光扫到她身上，意识到面前的三人是警察，她才面色一变停下来。
【张娅朋友说得没错，张娅这个姑姑真的很讨厌。】
【那些话是人该说的吗？你不也是女的吗？为什么说这种话！】
【封建迷信的封建余孽，你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直播间听着张兰芳的话，全都被气笑了，吐槽声不断。
叶桑桑看她慌忙转身，熟练钻进了厨房，嘴角抿了抿望着厨房的方向。
张建学履行风水先生的说法转了一圈回来，望向站在院子里的三个人，表情一僵。
“三位进来坐。”
对警察这类职业，普通人大多是畏惧的。
张建学不敢驱逐，只能硬着头皮将人邀请到屋子里。倒了茶水，才小心翼翼问道：“警官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叶桑桑叹息一声，摇头道：“这案子没结案，我们怕什么地方没侦查到，心里不安心就来看看。没想到，正好看见你家竟然这么热闹。”
张建学眼底闪过心虚，不敢看三人，张口便说道：“我也很忧心，忧心到做梦都梦见了……”
“弟，吃饭了。”
张建学还没说完，端着菜进门张兰芳就开口打断道。
叶桑桑看向张兰芳，她笑着看着张建学，催促道：“去盛饭吧，让警官们也一起吃顿便饭。”
“不用了！”林旭义赶忙站起来拒绝。
储良也跟着站起来，没有吃东西的想法。
叶桑桑跟着站起来，三人走了出去。
张建学还准备挽留，被张兰芳眼神顶了回去坐下。
外面凉风习习，夜空上稀疏的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看着有几分孤寂。
叶桑桑抬头望了一会儿，继续思考自己到底缺少了什么。
“如果实在想不出，也不用强行一定要得到。”储良看着星星，心情平静了很多，有些释然开口。
逼得太紧，或许反而得不到线索。
“对的，或许线索就是不经意得到的，很多看起来十分离奇的案子都是这样。”林旭义也跟着开口。
张娅的失踪他们也没办法，他们也尽了全力想要找到她。
可结果可能并不如他们的意。
执着依旧会有，但对结局已经不抱希望。
叶桑桑扶额笑了笑，她还真没多感伤和难过。只是疑惑现场的情景，想获得一个答案而已。
对于张娅，她想，如果她真是无辜的，那结局大概率凶多吉少。
三人在门口站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张家姐弟俩吃完了饭，叶桑桑率先走了进去。
“警官们还有什么事要问吗？”张建学或许是做好了心理建设，没有刚才说谎自己做梦是担忧祖孙两人的心虚了。
他面上已经有几分不耐烦，警察问话已经问了很多轮了。该说的他都说了，现在又来问，是个人都会不耐烦。
如果不是怕传出去他一点不担心亲妈的死，让村里人说闲话，他会直接拿着扫帚撵人。
叶桑桑垂眼后笑道：“其实没什么事，这次来问，主要是问张娅的事。张娅成绩性格都很不错，作为张娅的父亲，我想你应该很了解孩子，是个很好的家长。”
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警察的夸奖。
张建学脸上的笑一下就像花儿一样绽开了，眼角全是褶子，不自觉抬着下巴道：“那孩子啊！除了不是个男孩子，成绩性格没话说。”
“平时她都会做些什么呢？”叶桑桑笑着问。
张建学被吹捧起来，直接滔滔不绝起来。
只是他确实不重视，说的东西并不算多，来来回回就是张娅多乖巧多听话会替家里做点什么。
“……她成绩确实不错，就是脑子不够灵活，只会死读书。过年那会儿她奶奶给她买了点糖，叫她分给表哥，她就一股脑全给了她表哥，也不看看她表哥稀不稀罕她的糖。”
张建学搜肠刮肚，才说了这么一件张娅身上发生的，还算有趣的事。
叶桑桑时不时笑着附和，他已经聊嗨了，转而说起张娅的表哥多优秀。
洗完碗回来的张兰芳脸上全是骄傲。
“这是老张家第一个大学生，上学的时候我还出过两千块钱呢！”张建学继续说着。
“那是，耀耀打小就聪明。”张兰芳笑成一朵花，附和弟弟的话。
叶桑桑的眼神盯着他，张建学脸上的得意消散许多。
意识到自己跑题了，他脸上继续道：“说起张娅啊……我还想起一件事！” 他面上浮现出一丝自信，“我昨天晚上还梦见她了……唉……我心里还是记挂这孩子的……”
“你说这个做什么……”张兰芳连忙推了推张建学的胳膊，随后站起来，拿出茶壶给三人续上茶水。
张建学被打断，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笑着继续开口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我做梦孩子给我打电话了。我梦里迷迷糊糊接通了电话，那头还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喊我，爸爸喊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啊！”
他低下头，看着十分有慈父的味道。
“哈哈……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了，我给你们拿点水果吃。”张兰芳快速放下手里的茶壶，朝着主卧去。
叶桑桑望着她匆忙的脚步，目光又落到张建学身上，叹息道：“唉，希望早点找到她。”
刚才张兰芳打断张建学的话时，叶桑桑没有任何急切询问的意思。因为张建学肯定会说。他不会放弃这个朝警察展现自己的机会。
储良看着现场的情景，和看过来叶桑桑对视一眼。随后抬头看向张建学，接过话茬道：“是的，希望早点找到她。”随后装作不经意开口：“我很好奇，梦里张娅和你说了什么？就喊了爸爸吗？”
“就喊了爸爸，不过我也不确定。这几天高琴那个姘头派来的人老是骚扰我，我累得很，做梦都不想做了。”
张建学不耐烦开口，眼下带着青黑色。
显然，高琴姘头的人不是什么善茬，才能让张建学语气一下就变了。
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警察，他开始开口请求他们管一管。
储良颔首表示知道，在看过叶桑桑的表情后，站起身表示天晚了，他们该回去了。
这时，张兰芳拿着两个苹果走了出来。
“吃水果啊！”
三人没有理会，陆续走了出去。
张兰芳放下苹果，盯着三人背影。
叶桑桑走在最后，感受到张兰芳的注视，转过头看向张兰芳。
张兰芳来不及收拾自己不满的表情，和叶桑桑的目光对上。
看着叶桑桑的眼神，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欢迎……欢迎下次来玩啊！”
“应该没人欢迎警察来家里。”叶桑桑不轻不重说了一句。
张兰芳表情扭曲了一瞬，强行让自己面色正常，跟出来两步送三个人。
张建学觉得得到了警察的庇护，赶紧站起来目送三人离开。
叶桑桑走到门框处，下意识伸出手去关门。
看着走过来的张兰芳，她止住了关门的手，脚步加快两步跟上前面人的脚步。
张兰芳僵硬着脸一直送到了大门前，直到三人走去车停着的地方，才伸出手拉上院子大门。
听着身后刺耳的铁门关上声，叶桑桑沉默着坐进车里。
张建学也不是一无是处，他还是说了一些关于张娅的消息的。张建学无疑是不喜欢这个女儿的，所以更能说明张娅的乖巧懂事，是一个没有反骨的孩子。
这样的人，可以排除会和人合谋的情况。
还有张建学说的做梦。
叶桑桑看向张旭义，问道；“张哥睡觉会梦见自己讨厌的人吗？”
“……会……会吧！”张旭义犹豫着开口：“讨厌的话，心里会想着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会梦见也不奇怪。”
叶桑桑基本不怎么做梦，对此并不了解。
得到答案后，她又看向储良：“你觉得张建学这个梦怎么样？”
“挺真的，可对破案没什么大用。我也问过，感觉更倾向于人心复杂。”
储良启动车子开出去，过了一会儿才回复道。
“只是……”
“只是……”
他回答后，两人异口同声说。
林旭义好奇看向两人：“只是什么？”
储良似乎心有疑惑，没有立刻说出来。
而是通过车内的后视镜望着叶桑桑，想知道她的答案。
“做梦这件事不奇怪，甚至什么梦都不奇怪。”她眯了眯眼，顿了一下道：“奇怪的是，张兰芳几次阻拦，这反倒让事情变得奇怪起来了。”
林旭义伸出手摩挲着下巴，抿着唇回忆刚才发生的事，发现确实如此。
“一个梦而已，有什么不能说的……除非……”储良补充道。
“除非她心虚？”林旭义说。
叶桑桑点头。
林旭义又道：“她心虚什么？不能人是她杀的，张娅是她威胁着带走的吧！可不像啊！我听侦查员说过，她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车内一时陷入安静中，只有车辆发动机的声音。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验证……”
过了一会儿，叶桑桑轻声说。
储良和林旭义看向叶桑桑，想知道她有什么办法。
叶桑桑看了两人一眼，回答道：“验证非常简单，只要去通信公司查一查张建学的通话记录就行，甚至可以做到不惊动张家人。”
“不管结果怎么样，查一查总没有错。”
叶桑桑漫不经心说完后，抬起自己的手。
她目光幽深，陷入长久的沉思。
做梦这件事没什么。
只是刚才关门的举动，让她脑子里灵光一现出一个想法。
可还没等叶桑桑思考，就被张兰芳打断，这会儿续不上了。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抹灵光一现非常重要。
第77章 凶手出现
警察这个职业, 需要做到的就是不能放弃任何细枝末节，哪怕这个细节非常荒诞。
毕竟现实比电视剧更加荒诞离奇。
“曾经还有人做梦梦到了被害人的埋尸地点，警察去找还真找到了。不管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要有线索就可以继续查下去。”
储良开着车，神色认真附和叶桑桑的提议。
林旭义没说话，他认同储良的观点。
因为案子就是这样, 有些时候荒诞到人不敢相信。所以他不需要说话，只需要看结果就好。
三人很快回到了市里, 到达时间已经晚上九点。
通信公司明天才能查, 三人只能各自回家。
叶桑桑没有跳过时间线，她还在思考关门的问题，那灵光一现究竟是什么。
【桑姐罕见在认真思考，是不是有凶手的线索了。】
【我脑子不好, 等桑姐思考的答案。】
【所以，凶手会是谁？】
直播间本以为叶桑桑会跳过时间线, 没想到叶桑桑回去后一直在思索问题的答案。
虽然不知道什么问题，也不知道什么答案，但观众莫名觉得和凶手有极强的关联。
叶桑桑坐在沙发上, 看着之前绘画出来的作案过程。
对张娅的了解，彻底划掉了共犯的可能。
这在之前是不确定的，在办案过程中, 警方不能否认每一种可能。
叶桑桑的划掉，是她自身已经否认。
不管什么手段，能带走张娅的人, 就是高琴、张建学、张兰芳以及张兰芳的儿子冯耀。
高琴有她的姘头可以协助动手，不过叶桑桑还是将她划掉了。
这个年代的侦查员，不是简单的查案, 他们黑白灰都知道一点。娱乐场所认识不少人，甚至还有专门的线人。
方便发生案子，他们能第一时间知道，是不是打击报复之类的案子。如果是，直接抓凶手能省掉很多时间。
高琴的姘头进过监狱，侦查员显然清楚他手底下有哪些愿意为他动手的人。
稍微查一查，就会有答案。
为了获得真相，有人脉的侦查员私下不知道问了多少人。
而且娱乐场所，或者两人身边有张娅这么小的女孩出现，不可能不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如果这都没得到真相，那证明高琴的姘头应该没有动手。
张建学有不在场证明，他所在工厂上班是流水线，缺一个人半个流水线都会知道。
加上老板还在门口安装了监控。
这让他成了最先被排除嫌疑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杀人动机。
然后是张建学的姐姐张兰芳，这个姐姐的嫌疑很大。
只是她也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她嫁去的是隔壁村子。
案发当天早上她和邻居很早就起来，六点就起床，两人一起去了镇上。
死者死亡时间虽然是凌晨五点，但村子之间间隔很远，她家没有交通工具。
分尸后处理好现场，根本赶不回来和人一起去镇上。
所以警察很快排除了她的嫌疑。
较为亲近的人中，只剩下了张兰芳的儿子冯耀。
这是一个不起眼的人，根据警方的了解。冯耀在川省隔壁省读一所医科大学，今年大三。除了寒假会回来以外，暑假和各种节假日几乎都不回来。
侦查员询问学校确认冯耀在案发期间没有请假，以及拜托当地警方询问，得到他当时在勤工俭学的答案后，便没再过问冯耀的情况。
所以案件陷入了一个死局，只要有作案嫌疑的人，要么有不在场证明，要么没有作案动机。
甚至有两者都有的。
因为按照警方的调查来看，张老太非常喜爱这个外孙，冯耀和外婆的关系也非常好。
千里迢迢回来杀人，根本说不过去。
最后侦查员这边认定了激情杀人，随机作案的可能。
因为这个认定，警方开始大规模寻找符合的指纹，企图通过人海战术，获得这个案子的结局。
只是结果并不如意，没有任何一个符合的人选。
最终案子没有新的线索，案子的调查陷入了僵局。
至于张娅，年龄问题，关于她的失踪什么解读都有。
最终所有罪过到了小偷头上，如果不是他打开了张家的门，凶手没可能获得这个杀人机会。
门。
叶桑桑盯着这个字，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还有那个解开的红绳，凶手究竟是迷信，还是嘲讽。摆放整齐的杀人工具，是自信……还是习惯。
还有那个连指指纹，是凶手的疏忽，还是故意留下的烟雾弹。
杀人者的愤怒是仇怨，还是对杀人这件事有快感。
繁杂的痕迹线索，每一个判断都会将人导向一个不同的结局。
而案子需要的，是一条可以完整的逻辑线，需要物证需要作案动机，需要无比确定的判断。
不管是痕检还是侦查员，甚至是法医，都需要这样的判断。
【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一切都对得上啊！】
【如果是激情杀人，凶手还逃跑了的话，那真就是大海捞针了。】
【找不到的凶手，缺胳膊少腿的现场痕迹。】
案件到了关键时间节点，直播间对着证据也犯起了难。
叶桑桑的笔尖无意识轻轻点着纸质的笔记本，时间悄悄到了深夜。
接到储良跳过时间线的邀请，叶桑桑才回过神来自己思考了多久。
她收回自己的笔，伸出手准备点击跳过时间线。
目光扫过笔记本的瞬间，叶桑桑伸出的手指顿住，停留在接受按键上。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后，低头静静看着笔记本上的内容。
纸质的笔记本上，因为叶桑桑的无意识地戳戳，单独的门字框内被戳得满是墨点。
叶桑桑放下手里的笔，脑子里繁杂的东西开始迅速整合。
她看了看旁边放着的手机，拿起来迅速拨通了储良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叶桑桑笑着说道：“我想通了错误的点。”
那抹灵光一现，重新出现在叶桑桑的脑海里。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是站立不稳扫落东西的动静。
“有关键线索了是吗？”小心翼翼的声音问道。他的语气里带着微不可察，不敢置信的希冀。
“是的。”
叶桑桑肯定回答。
【！！！啊啊啊啊！桑姐你快说啊！我抓心挠肝想知道怎么回事！】
【突然的线索，桑姐，求问你想通了什么啊啊啊啊！】
【我很好奇啊！所以到底是什么线索，什么是我们尊贵的观众不能先知道的！】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直播间还在认真思考的观众瞬间沸腾了。
他们还以为，还要等好一段时间，叶桑桑才能获得关键线索。
没想到，就这么突如其来，在一个十分平静的时刻获得了！
叶桑桑邀请储良去痕检的办公室，电话里说不清楚很多事。
储良不要太积极，挂断电话后就快速出发了。
叶桑桑根本就没换掉衣服，拿着笔记本、手机和钥匙就出发了。
十多分钟后，两人在痕检科的办公室汇合。
储良眼睛泛着亮光，开车早到一步的他已经将赵启崇办公室的白板拿了出来，擦干净等着叶桑桑分析。
叶桑桑看着递来的笔，还有旁边放着的照片，沉默着将现场的情况全都画了出来。
痕检这边的推测需要非常严谨，不能没有逻辑，仅仅凭着猜测进行推测。
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案件现场的重建。
“首先，我们做错了一件事。”叶桑桑拿着笔，将祖孙俩的照片，以及小偷的照片放到房子里，并附上时间线。
储良疑惑望向叶桑桑，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做错了什么？”
“我们错误的点在于，我们认为小偷存在的时候，凶手不存在。”叶桑桑说。
“什么？什么叫小偷存在的时候，凶手不存在？”储良望着白板，不懂叶桑桑这话的意思。
叶桑桑没说话，而是在房子里写了凶手两个字。
看见叶桑桑的书写，储良沉默了两秒。
随后他睁大眼睛，用惊异的目光望向叶桑桑，说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可能不是外来的人，而是当天晚上本来就在张家！”
【啊？？？他们聊的，我有一点听不懂。】
【是不是关门这件事，给警方造成了误会，觉得凶手是外来作案。加上房子里没有痕迹，邻居也认为家里只有两个人，把屋子里本来就有人忽略了。】
【是吧，是不是除了祖孙两人，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这个推测的话，凶手应该还是熟人。】
两人开始对话，直播间的猜测也开始了。
叶桑桑颔首，继续道：“事发后，根据张建学的口供，客厅大门是关闭的。小偷说自己没关两扇门，全都虚掩着，就让我们误以为是有人进入张家行凶。”
“而实际情况可能是凶手本来就在张家，小偷走后凶手杀人。随后清理现场，在走后顺手将门合上了。”
“甚至可能凶手自己都没意识到，客厅大门没关，是出于习惯关上了。”
储良眯着眼思索，随后开口道：“从现场来看，凶手是第一次作案。第一次杀人，人会非常紧张，忽略了这点也极有可能。至于关门，应该就是长期形成的下意识习惯。”
“是的，在张家我出门后，手会下意识帮别人关门。”叶桑桑提出自己的推测。
灵光一现，就是如此。
当时叶桑桑就意识到了那个可能，只是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张兰芳的眼神打断。
所以她在看见自己点下的墨点后，再次灵光一现。
而且这个猜测，还有一个证据可以证明。
墙上的连指指纹。
这也是她肯定凶手当晚在张家的证据之一。
凶手动手之前，就已经戴上手套。
不可能脱了手套，专门留下这个痕迹。
动手前也不太可能。
而且留下指纹的姿势很奇怪，没人动手前两根手指并拢在墙上画。
除非是不处理现场，不害怕暴露的凶手。
根据现场的情况，这个凶手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那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
当晚这位熟人，在进行玩闹或者逗弄这样的举动时，留下了这种痕迹。
因为指纹没有查到归属，能去过张家的人他们都比对过，所以警方才肯定指纹是凶手留下的。
“……再套入这位是突然到访张家的熟人，逗弄或者和张娅玩闹留下的痕迹，一切就说得通了。”叶桑桑将关于连指指纹的猜测说出后，望向储良。
储良眼底散发着兴奋的光，猜测有了，那现在就是验证。
两人开始重新根据痕迹判断张家当晚的情况，力求获得的痕迹对得上他们的猜测。
“这个推测，其实还有一个支撑点，那就是邻居看见过张娅，她当晚非常开心。虽然不足以说明什么，但可以作为参考。”叶桑桑再次开口道。
储良回忆了一下，他也听见过这句话。
简单聊了一句后，他们开始就现场痕迹进行重建。
先假设张家有人，随后是小偷登场。
从进入张家的时间，到凶手正式动手的时间。
“按照张建学所说，他家的锤子和斧头是放在堂屋的背篓里的。凶手拿起锤子后，意识到需要手套，所以找来了手套戴上。”叶桑桑假装戴手套，随后才拿起文件夹充当锤子。
然后推门，快步走到张老太的房间，站在了张老太的窗前。
“张老太是额前被袭击，凶手一击毙命，按照我们前面的推测，也可以证明这里在动作前，凶手非常清楚张老太躺的位置。”
“动手后凶手迟钝了一会儿，才会重新思考现场的情况。他不想被人发现杀了人，所以选择了抛尸。”
叶桑桑放下文件夹，思维跳到了水渠。
储良随即开口：“他为什么分尸？”
“因为水渠隐蔽，不易发现。因为编织口袋放不下完整的尸体！他还需要里面放上石头沉下去！”叶桑桑比划了一下：“张家的编织袋长只有一米一，扯平后宽度只有四十三厘米。如果不分尸，即使尸体蜷缩着也很难塞下去。”
“还有泄愤成分在里面，凶手仇恨张老太。”储良补充道。
叶桑桑继续说：“凶手是拿着编织口袋，扛着死者尸体离开的。水渠是附近最隐蔽的位置，证明凶手是村里人，或者是非常熟悉周边情况的人。”
“按照这个推论的话，凶手应该是处理完，才回来处理现场痕迹的。”
“是的，凶手知道张娅在家。怕她起床碰见，所以率先处理尸体。”
“最后处理得差不多了，张娅醒来，凶手以谎言或者手段，带走了张娅。”
两人一人一句讨论着，将完整的时间线被理出。
看起来和以前推论差不多，可在另一个假设下，凶手的范围被无限缩小。
“现在只需要理清楚一个事，也是最重要的事。”
叶桑桑坐在椅子上，拿起严敏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缓缓道。
储良思索后道：“什么？”
“作案动机。”叶桑桑说。
“不是因为仇恨吗？”
“因为什么仇恨呢？”
爱是有缘由，仇恨其实也是。
很多时候，仇恨的情绪追根究底，也有它的原因。
那么这个凶手的仇恨，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一个亲密到留宿的人，为什么突然冲动产生了杀人的举动，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如果是之前就有仇恨，叶桑桑代入自己。不会选择那个时间动手，被发现的可能太大了。
从现场的作案来看，凶手是激情杀人，不是蓄谋已久。
不然也不会什么都没准备。
“而且凶手已经是晚上才到张家的。”叶桑桑肯定地开口。
储良点了点头：“是的，凶手带了手电筒。也是因为晚上到张家，才没有引起邻居和其他村民的注意。”
两人陷入了沉默，可能的作案动机太多了。
因为一点口角，一点摩擦，半夜想起来杀人也是有可能的。
“天亮了……”
长久地讨论和思考后，叶桑桑很快发现，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
关于凶手的作案动机，两人没有定论。
或许只有等找到这个凶手，才能得到作案动机。
储良提出去买个吃的东西，等一会儿同事到来，去查一查通话记录的事。
如果真有通话记录，结合叶桑桑的推测，这个案子的凶手就能浮出水面了。
叶桑桑点了点头，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直播间这会儿人已经很少了，枯燥乏味的推理和沉默的思考，加上现实世界也是晚上，两人熬到大部分观众都睡着了。
她走到外面，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早晨凉凉的空气钻入鼻尖，让她感觉鼻尖一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卖早餐的人开摊十分早，储良很快就买来早餐。
“给，味道还不错，在这里还不怕胖人。”储良笑道。
叶桑桑知道他说的这里是副本，没有解释她不怕胖，接过包子啃起来。
望着逐渐亮起来的天空，储良吃下两个包子后感叹道：“我还没想到这个副本，能走到这个地步。”
这会儿没人，只有两个玩家，储良没有顾忌开口。
如果嫌疑人固定在一个范围，刑侦那边重新查，凶手浮出水面的概率就大很多。
如果还有通话记录，案子基本就有了答案。
叶桑桑点了点头，没有太在意。
答案很重要，过程也很重要。
唯一可惜的，大概只有年仅十二岁的张娅了。
如果真有通话记录，只喊了爸爸，那张娅肯定凶多吉少。
凶手绝对发现了她，她才会说不出更多的话。
真稀奇，她也会为一个人的死亡感到可惜。
这就是人类的正常情绪吧。
两人回去整理了一下线索，上班后和刑侦那边汇报，顺便拜托刑侦的同志查询通话记录。
到了刑侦办公室，负责案子侦查的侦查员看完了资料。
对查通信公司通话记录这件事。
他们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答应下来。
嫌疑人被缩小了一大圈，侦查员脸上的表情好太多，表示马上会去村子里重新进行调查。
案子前段时间上了报纸，如果能在几天内破案，大家面上都好看。
侦查员看完后拿着文件马不停蹄出发，通信公司的记录拜托了其他侦查员。
叶桑桑他们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回去等着就好。
因为通信公司系统维护，让这份等待变得漫长。
下午，维护完毕的通信公司很快传回来了张建学的手机通话记录。
时间显示他做梦那天晚上凌晨三点半，有一个电话从隔壁省份，打到张建学的手机里。
“通话时间只有十秒，很快就挂断了。”林旭义放下手里的纸张，惊奇地望着叶桑桑。
“张建学真的接到了电话，他梦到张娅喊爸爸。梦竟然是真的！”
“不是梦是真的，是他以为是在做梦。”叶桑桑接过林旭义手里的通话记录说道。
然后将目光望向号码的归属地。
看完后，她的目光猛地望向储良。
这个号码的归属地。
是冯耀所在的那个城市！
虽然这个年代没有在手机上显示确切的归属地，但是在通信公司那里，这个号码是哪里打来的一清二楚。
杀人凶手，极有可能是冯耀！
这个人还是医科大学学生，身高体重和性别，都和凶手无比契合。
“如果是他的话，那就说得通他能带走张娅的条件，而且当晚入住张家还无人警惕。”
“墙上的指纹确实是玩闹留下的，应该是他在逗弄张娅。”
储良一连说了两个符合项。
叶桑桑又补充道：“如果凶手是冯耀，发现了张娅打电话，为了掩盖这件事，肯定会通知张兰芳。张建学早晨起来为什么看不见通话记录，大概是张兰芳助纣为虐删掉了。”
逻辑通顺，真相明了。
三人对视后，林旭义打电话询问侦查员到哪儿了。
按照进度，他们上午调查完后，会拿着获得的线索回来。
看时间，应该已经从淮河镇回来了。
侦查员很快回复他们已经回到局里。
得到他们已经回来的消息，三人拿着通话记录朝着刑侦办公室去。
还没走到门口，里面就传来吵嚷的声音。
“人是我杀的！人就是我杀的！你们抓我！”浑厚中透着尖锐的女声响彻整个办公室，走廊都听得一清二楚。
叶桑桑偏头看了储良一眼，笑了笑：“是张兰芳。”
“是她。”储良低下头，肯定地回答。
张兰芳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三人昨天晚上才听过，这会儿听见一下就辨识出来了。
走进去，三人面上都闪过果然如此的神色。
办公室内，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张兰芳身上。
她顶着所有人的视线，语气满含悔意，泪流满面开口：“是我杀了我妈，你们抓我吧！你们抓我吧！”
她伸出手，要侦查员给她上手铐。
看见叶桑桑进来，她又将手凑到叶桑桑面前。
“你是用什么杀的，什么时间杀的，分尸成了几块？”叶桑桑神情淡淡问道。
张兰芳卡了壳，嗫嚅着囫囵说道：“早上，用锤子杀的，分成几块我就不知道了……我就知道我分了很多块……这不重要，我承认不就行了……”
叶桑桑拿起通信记录：“不用狡辩了，你会来，应该是知道我们查到凶手是谁了吧。”
“什么……”
“张建学手机的通话记录，是你删的不是吗？”
张兰芳瞳孔紧缩，仿佛看鬼一样看着叶桑桑。
她以为，一切还来得及。
警察只是要调查做梦这件事，还在证实这件事的真假，没到查通话记录的程度。
只要她足够快承认，就能替儿子承担一切罪孽。
第78章 作案动机
叶桑桑诘问时冷淡的眼神, 让张兰芳心气儿瞬间全部散去。腿一软后退一步，伸手颤抖着撑着桌角，才没滑下去。
“没有, 我什么都没做过，不懂你在说什么。”张兰芳侧头移开目光，眼神躲闪回复道。
【这就叫不打自招！】
【不过这行动力还挺惊人, 侦查员前脚回来，她后脚就来顶罪了。】
【她还记得, 死的是她亲妈吗？】
这一幕出现, 直播间为数不多的观众迅速出现，开启嘲讽模式。
房间里所有人都望向她，这些办案人员，已经将她内心的想法看了个彻底。
她的狡辩, 在证据面前，和笑话没有两样。
负责案子的侦查员上前, 朝叶桑桑点头，拿走她手上的通讯记录。仔仔细细看过后，转向张兰芳, 厉声道：“你干了什么，还不说出来！”
威严中夹杂着怒气的声音出现，张兰芳吓得身体一抖, 却不再说话。
侦查员转向叶桑桑：“ 如果不是你说梦的问题，我们还想不到，还会发生这样的事。上午问话的时候就故意说了调查梦里电话的事, 想着诈一下，没想到真给诈出来了。”
张兰芳猛地看向侦查员，她根本没想到警察是故意的。想到自己害了儿子, 她顿时面如死灰。
本来就被吓软的身体滑到地上，委顿在地上，双眼呆滞。
一瞬间，她仿佛老了十好几岁，整个人的精气神迅速萎靡下去。
【侦查员也很聪明的，对付普通罪犯绝对够够的。】
【简单的试探，对处在惊恐中的张兰芳不要太好用。】
【案子破掉，少不了这些神队友的帮助啊！】
直播间感叹着，叶桑桑望向储良，他神色是最复杂的。
侦查员迅速将人提到审讯室，调查她在来的时候，是否给冯耀打过电话。
如果打过电话，那冯耀就有逃掉的可能，必须尽快联系隔壁省的警察进行抓捕。
现在需要做的事，可谓是分秒必争。
“老齐去联系隔壁省琼市的警方，抓捕冯耀这个嫌疑人。”为首侦查员道；“老刘去审讯，务必尽快撬开张兰芳的嘴，获得点有用的线索。小成小王他们去调查镇上事发时来往的客运和私家车，路口有监控的都给我看！我要知道人是什么时候回来，又是什么时候带着张娅走的！”
点到的人迅速拿起电话开始联系，还有人转身就去查客运和私家车的情况。
审讯的直接一左一右“扶”着人离开，目标自然是审讯室。
“好不容易有重大犯案嫌疑的嫌疑人，别给人放跑了！不然丢我们看刑侦的脸！” 对着离开的人，侦查员大声说道。
“好！我们尽快！”
“放心吧！”
随着应和声，整个办公室少了一半的人。
“感觉没我们什么事了。”林旭义靠在书桌上，表情带着两分笑。
这对痕检来说，其实是好事。
储良有种不敢相信一切竟然这么顺利的恍惚，怔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叶桑桑看向他：“希望没我们什么事了。”
毕竟按照套路，说感觉没什么事的时候，就一定会有什么事。
关于这点，叶桑桑没有多余的想法，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呢。
最令她好奇的一点，还是冯耀的作案动机。
为什么冯耀能躲过侦查员的怀疑，就是张老太对这个外孙非常好。
两人的关系就调查报告来看，感情非常深厚。
究竟是因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了。
冯耀为什么突然翻脸无情，干脆利落杀死张老太，还进行了分尸。
红绳也是故意解开的吧。
如果动手的人是他，应该就是出于嘲讽才这样做的。
仿佛在说，这东西也保护不了你平安。
他作案后要走，摆放好的作案工具，是他自身的习惯。甚至现场收拾得那么干净，都是因为他的知识带来的。
叶桑桑还在思考，就被林旭义喊走了。
回到办公室，他们没有思考的时间，就电话告知要出一个现场。
现场在一个工地，三人收拾整齐就出发了。
跳过时间线，很快就到晚上。
林旭义的消息打探非常快速准确，很快从刑侦那边得到消息。
冯耀抓住了。
他中午就接到了张兰芳的电话。
可奇怪的是他没有逃跑，在宿舍面对找上门来的警察，直接就跟着警察走了。
刑侦这边已经出发去琼市接人了，还要查张娅的事情。
不管是死是活，都一定要查。
【恭喜玩家id：叶桑桑。开启隐藏副本任务：找到消失的张娅！】
【任务奖励：SSS副本评价。】
这时，叶桑桑面前浮现出任务栏。
望着出现的隐藏任务，叶桑桑第一时间看向了储良。
从他的目光波动来看，他大概也接到了这个任务。
“走到这一步，才给隐藏任务吗？”
叶桑桑低声嘀咕了一句，看向奖励。
SSS副本评价，也可以称作为奖励了？
【隐藏任务竟然还是没触发的阶段吗？我以为任务差不多完结了耶！】
【看样子两人都接到了隐藏任务，最后是看谁先找到张娅，谁得到这个SSS评价。】
【冯耀把张娅藏起来了？】
直播间活跃起来，不少人都以为隐藏任务已经触发了。
没想到，直到这一刻，才算真正触发。
叶桑桑垂下眼，看着手上的案件现场资料。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作为凶手的冯耀找到了。可作为失踪人员的张娅没找到，而且冯耀有把握他们找不到张娅。
如果冯耀藏得很好，肯定只能用证据撬开他的嘴，才能知道张娅在哪儿。
张兰芳中午就打了电话，张耀知道了，却没有逃跑。
这证明他有足够的自信，确保自己不被警方找到确切的证据。
储良也明显想到了这点，皱着眉拿来资料仔细查看。
他想不通冯耀为什么自信，他在现场留下了指纹。在警方的地毯式搜索下，他应该躲不过被人知道来回过程才对。
加上警方的审讯，他迟早交代作案过程。
林旭义看着两人逐渐变得严肃的神情，面上全是不明所以。
他耸了耸肩，转身准备回家。
叶桑桑思索了一会儿，决定等警方的消息再说。
跳过时间线，叶桑桑很快得到消息。
根据去的侦查员说，冯耀虽然被抓，但他不承认自己回去过淮河镇。
学校那边也确实在请假，至于勤工俭学这件事，他也确实有出现在那个学生家。
“就在案发的当天下午，据他说他早上没课，一直在出租屋休息。”
“他的出租屋里我们去查看过，没有什么痕迹。”
电话里，侦查员声音疑惑说。
“指纹比对呢？”叶桑桑问。
侦查员顿了一下，语气变得颓败：“做了连指指纹的特征点比对，对不上。”
侦查员昨天兴冲冲去抓人，今天却被连泼几次冷水，这会儿都要怀疑是不是冯耀动手了。
因为根据冯耀自己的说法，打通的电话是凌晨自己手机放枕头下按到的，自己注意到就挂了。
为什么删通话记录，是听说后想着惩罚一下舅舅对张娅不上心。
昨天中午张兰芳打电话，是想问他这件事有没有事。
至于张兰芳为什么自首，完全是张兰芳自己误会了。
总之，他理直气壮搬出一套说辞出来。除非警方有通话语音记录，不然他不承认。
最让警方疑惑的是，现场唯一的连指指纹，竟然和冯耀比对不上。
这太超过侦查员的预料了。
比对不上，那就证明不了他到过现场。
“现在只能等小成他们的调查结果了，看看有没有他来回淮河镇的目击证人了，要是司机或者有人看见他带着张娅走，他的犯罪行为就有实锤了。”
侦查员皱眉说道。
叶桑桑“嗯”了一声，看向主要负责的侦查员。
他眯着眼睛，刚才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见侦查员说完，他才拿起桌上放着的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侦查员开口道：“别急。等着，我给你们投外援去。”
说罢他看向储良以及叶桑桑。
“我就不信，雁过留痕，他能做得这么尽善尽美。”
侦查员是个不服输的性格，冯耀的举动明显激怒了他，他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
最重要的是，不管从什么方面看，这个案子就是冯耀作下的案子。
林旭义看着储良和叶桑桑，双手一摊。
完了，要出差去了。
说话半个小时后，收拾好东西的两人开车前往琼市。
叶桑桑还是很好奇冯耀这个人的，要想知道作案动机，必定要看到人嘛！
她没有跳过时间线，她在想冯耀的自信来源于什么。
他很清楚警方找不到他来去的踪影是吗？查不到确切的证据，就只能疑罪从无，将他放走。
所以，他的自信是什么。
那个连指指纹，是怎么留下来，为什么特征点比对不上。
就是因为清楚比对不上，所以任由痕迹留下来，想溜警方？
难怪案子找不到凶手，前面难度就大，留下的线索还是烟雾弹。
是带了什么东西回来，改变了指纹的情况？
医学生在一些东西的获取上，比普通人更加方便。
【起初，我以为这就是一起普通案子。】
【我以为困难点已经过去了，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并没有。】
【冯耀好嚣张啊！张兰芳的“自首”真给人一种他马上要受到惩罚的感觉，实际他一点没给张兰芳透露，只是做了暗示是吗？】
【让警方信心满满地来，失望而归。打电话那天晚上就预料到会发生什么吧，早就有所计划了。】
直播间讨论着冯耀的情况，同时他们也对为什么要找到张娅有了答案。
时间线跳到他们到达琼市，下车和侦查员以及本地刑侦人员简单寒暄后，侦查员就接到了川市那边来的消息。
通话的过程侦查员脸色一直在变，挂断电话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十分勉强。
结束电话后，他看向储良和叶桑桑。
“川市那边来电话了，他们问了当天所有客运站人员，还有摄像头下所有路过的司机，都没得到冯耀回来和离开的消息。”
“如果他真是凶手，那他就像鬼魂一样，来了又走了。”
侦查员本来就黝黑的面色变得更黑了，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费了那么多力气和手段，还是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他想到什么，目光变了变：“现在希望就在你们身上了，希望我们能得到有用的线索，将凶手绳之以法。”
叶桑桑和储良对视一眼，现在的状态容不得他们休息了。
她收回视线后笑了笑，既然已经怀疑的目标，那剩下不会很困难。
无非就是找到作案过程和手法，她不觉得对方水平能超过她。
侦查员开车，送两人到冯耀的出租屋。
出租屋距离学校一公里左右，位置相对偏僻。
“现场我们没让人进去过，你们可以仔细勘查。”侦查员戴着手套打开门，对着两人说道。
叶桑桑穿戴好所有东西，提着工具箱走了进去。
“冯耀去年谈了个艺术系的女友，学校不方便就搬出来住。平时没课的时候就在这里睡。”
“勤工俭学一般都是家教，他提供的不在场证明就有家教小孩和家长的证明。根据他说的时间推测，虽然他的不在场证明略有瑕疵，但勉强能说得过去。”
侦查员或许是无聊，对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冯耀的情况。
叶桑桑看着房子，这是个一室一厅的格局。
进门是客厅，卧室的门和客厅的门几乎平行，一眼就能看见卧室的情况。
蓝色的pu皮沙发，还有笨重的电视机，以及靠着窗的书架以及书架上的书全都整整齐齐。
卧室的床被子铺得整整齐齐，木地板地面干干净净。
可以说，干净得一尘不染。
“太干净了。”储良率先说。
叶桑桑点头，除非是有洁癖的人，否则很难做到这么干净。
这对于出生农村的人来说，是极其稀少的情况。
叶桑桑和储良戴着手套开始干活。
首先是找到房间里可能存在的血迹，冯耀将人带回来，大概率会安置在这里。
两人都没抱过大的希望。
作为医学生，冯耀知道的清除血迹的方法不比他们少。
那剩下需要比拼的，是细心和耐心。
侦查员出去抽烟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叶桑桑到了卧室，戴着手套小心打开衣柜。
衣柜里的衣服叠放得整整齐齐，叶桑桑看着挂着的长款风衣，伸出手触摸了一下面料。
随后放到衬衫上，还有为数不多的裤子和配饰。
检查指纹痕迹后，就是拍照和提取。
床铺的情况也是，如果张娅生活几天，可能会留下痕迹。
让叶桑桑比较可惜的是，床下就连床头的缝隙都打扫干净了。
唯一能获取到的毛发是短发，长度一看就是冯耀的头发。
随后是厕所，叶桑桑的重点是瓷砖的缝隙。
如果是厕所动手，缝隙可能会有线索。
走进去的瞬间，叶桑桑就闻到了浅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让她不由得蹙眉，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她开始探查每一个地方，窗户和窗户外围也没有放过。
同时她也在思考，这个房子的装修是复古美式风格，位置是很好的位置。
进来时她也能看见，小区的环境非常美。
这和她印象中，冯耀的出生不同。
将这点藏于心底，叶桑桑进行了细致地寻找。
没有。
一点痕迹都没有。
冯耀的狡猾超过她的预料。
她把剩下的目光落在洗手台上。
深蓝色的洗手台上，各种物品摆放整齐。
叶桑桑全部查看后，蹲下身打开了洗手台下方储物柜的门。
里面的用具很复杂，洗厕所的用品、消毒液、洗衣粉和两瓶用半透明瓶子装着的未知溶液。
叶桑桑打开后，查看了一下，简单回忆了一下味道和溶液的状态。
是清理血迹的溶液。
她拿着笑了笑，这应该是冯耀的挑衅。
杀人犯做得完美的时候，总是希望有人发现这份完美。
逗弄那些企图获得真相的人。
杀人者的想法，她很了解。
他们都是自以为是的人，骨子里非常自负和狂妄。
确认瓶身的指纹情况，还有整个储物柜的痕迹后，叶桑桑准备缓缓关上门。
柜门开合的动作间，叶桑桑眼睛余光迅速瞥过合页处。
她动了动柜门，刚才的一幕仿佛是幻觉一般。
可惜叶桑桑不是着急到会出现幻觉的人。
她缓缓调整合页的角度，不断开开合合两三分钟。最终在一个极其特殊的角度，看见那个几乎不能被发现的黑红色痕迹。
直播间看着叶桑桑开开合合柜门，恍惚以为叶桑桑在整花活。
直到直播间视角更替，在叶桑桑看见后，直播也让他们看见了那点微小的血液痕迹。
直播间在短暂的沉默后，发出了大量尖叫词。
【啊啊啊啊！有！】
【血的痕迹！】
【有啊！我的天！啊啊啊!】
叶桑桑拿起手电筒对准，打光、拍照、提取一气呵成。
如果不是观察足够仔细，看见后非常确定自己没看错，叶桑桑也做不到在合页开合缝隙上发现它。
剩下的时间，叶桑桑没表现出任何激动，继续自己的痕检工作。
直到结束，和储良沟通，她才拿出那份生物检材样本。
怕又是空欢喜一场，两人没有过多宣扬，提着勘查箱离开。
侦查员也没问，载着两人离开。
“我可以见一眼冯耀吗？”叶桑桑问。
侦查员点点头，无所谓道：“见吧，没有确凿证据，我们必须放了他，不用开绿灯去审讯室也能看见。”
【这真是地狱笑话。】
【冯耀要被放了，真无语啊！】
【侦查员也蛮好玩的，感觉他们见多了这种情况，苦恼中透着淡定。】
叶桑桑瞥了一眼直播间，对侦查员点了点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三人上了车，朝着暂时羁押冯耀的地方去。
车辆不急不缓开车，叶桑桑望着窗外。
琼市的人开车比川市快很多，不少车辆飞快从他们旁边超过。
路边一对母女招手拦下出租车，上车后，那辆出租车也超过了他们。
叶桑桑知道，是侦查员心里不爽。
查了一个多星期，还跨省查。
关键有线索也不能证明有罪，让人心里窝火。
叶桑桑看着超过的出租车，身体挺直起来，眸中闪过一抹光亮。
“我们还有一个可能没验证！”叶桑桑猛地说道。
侦查员踩了一下刹车，然后将车停在路边。
储良回头看向叶桑桑，疑惑问道：“怎么了？”
叶桑桑感受两人的期待的视线，缓缓开口道：“我们光想了客运和私家车，或者货车带冯耀离开。忘记了其实淮河镇距离高速公路，虽然不近，但也不算远！”
“这年头高速违规根本没那么严格，不管有没有联系带他走的司机，路过停车带人走都太容易了。”储良沉思后补充道。
侦查员一拍脑门道：“对，而且走高速那边的话，是完全可以绕开淮河镇的！而且因为修收费站的缘故，那边有可以进出的通道口，非常方便，甚至有外出打工的人直接去那里上车！”
他说完赶紧拿起电话，开始打电话要人查。
对面很快答应下来，表示立刻去路政调取监控。
车辆很快重新开始行驶，只是车内的氛围明显变得不一样。
叶桑桑能想到这点，还是看见那对母女在拦车的缘故。
至于冯耀回淮河镇，可能是遇见了顺风车这类的。后面仔细查，应该也能查出来。
车很快到了公安局，侦查员下了车，带着叶桑桑他们进门。
双方再次见面，简单寒暄后，侦查员上前和另一个人沟通放人的事。
他想强行等一等，等川市那边的情况。
本地的侦查员想直接放了，要是有问题重新抓。
叶桑桑站在一旁听着，表情没什么波动。
“请问这里是侦查科吗？”一个声音温柔清亮的女声出现在叶桑桑耳边。
叶桑桑距离门口最近，闻言看向她。
“是的。”她回。
女孩穿着款式简单的天蓝色连衣裙，雪白的天鹅颈上戴着一条方形钻石饰品。裙子的剪裁大方，细白如葱段的手指交叠在身前的衣摆上，笑道：“请问，保释冯耀是在这里吗？”
讨论的声音停了下来，叶桑桑的目光扫过女孩，最终定格在女孩的脖颈处。
“是在这里。”叶桑桑干脆利落回答。
女孩笑着自我介绍道：“我是冯耀的女朋友，带着律师来保释他。”
这时，侦查员的手机响了。
听着电话那头的话，侦查员面上出现强烈的喜悦。
“抱歉，恐怕没办法保释了。”侦查员挂断电话，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望着女孩说。
叶桑桑后退一步，站到储良身边扯出一抹笑道：“我想，我知道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了。”
第79章 副本《消失的她》完结
细枝末节中, 才可能看透一个人的本质。
作案动机，就藏在里面，只是很多人难以想象而已。
储良嘴唇微张, 望向说话的叶桑桑。
“因为什么？”他低声问。
叶桑桑挑眉，视线落在女孩的脖颈间，轻声问：“觉不觉得项链眼熟。”
“这项链？”储良疑惑。
叶桑桑回道：“这个女孩的衣服, 是定制的衣服，价格不菲。衣服搭配的配饰却有些不协调, 应该搭珍珠这类的款式, 她却硬搭了一个钻石项链。”
“这能说明什么？”储良不懂，这有什么。
“说明项链很重要。如果是自己买的，肯定会买其他衣服搭配，没有买大概率不会硬戴着出门, 等有合适的再搭配出门。”
“没有合适的衣服硬搭配，只能是项链是别人送的。还没来得及买好衣服搭配, 却想穿戴出门，只能强行配对了。”
叶桑桑轻声解释。
储良皱眉：“她是冯耀的女友，项链是冯耀送的？”
他思忖了三四秒, 猛地望向叶桑桑。
“这个项链我看见过，林旭义之前打算买。用来给女友求婚，价格要他半年工资。”
叶桑桑想了想又补充道：“冯耀租住的房子环境和装修, 还有本身的穿戴，都超过了他这个农村普通家庭出生的学生应有的标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储良还有什么不明白。
冯耀的家庭, 不足以支撑他送对他来说，堪称昂贵的首饰。
“所以他当天回去，就是回去问要钱的。只是发生了意外, 钱没了，他就动手了……”储良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
叶桑桑下巴轻点：“是的，钱，就是他的作案动机。”
储良抿唇，眼神复杂望向女孩。
女孩还不知道，自己身上这条珍之重之的项链，背后沾染了血色。
如果知道了，不知道多难受。
就是不知道，小偷拿走了钱，冯耀又从哪里得到了钱。
侦查员挂完电话和其他侦查员简单做了沟通后，目光看向门口的女孩。
看着女孩怔愣地神情，侦查员走了过去，面露可惜道：“抱歉，确实不能给予保释了。因为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你要保释的冯耀有重大犯案嫌疑。”
“按照规定，不能进行取保候审。”
“不可能！”女孩第一时间是不敢相信，质疑问道：“他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你们是不是冤枉了人！”
“小姑娘，我们警察办案要讲究证据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侦查员好脾气解释。
女孩还准备说什么，被旁边的律师拉扯了一下手臂。
律师上前，和侦查员在不泄露办案情况下聊了两句。
最后律师伸出手，拉扯着还有些不服气的女孩走了出去。
两人门外聊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不可置信的反问，以及女孩呜咽的哭声。
最终在律师的劝说下，女孩拿着项链走了进来。
和叶桑桑猜测的一模一样，这个项链是冯耀送的礼物。
她要侦查员转交给冯耀，或者交给冯耀的家人。
侦查员答应了。
女孩顶着哭肿了的眼离开。
【惨，我要是遇见冯耀这种男的，感觉会留下一生阴影。】
【女孩纯纯被哄骗，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在女孩那里，他出身最低小康家庭。】
【还好案子查出来了，不然难以想象，要是女孩真被冯耀骗到手结了婚，要面临什么样的恐怖地狱。冯耀对外婆都能下手，何况是女孩，】
女孩的离开，让直播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如果在副本中，女孩确实挺幸运。
因为还没找到张娅的人或者尸体，来琼市的侦查员们没有一刻停歇，拿到确切的证据后立刻审问冯耀。
作为痕检员，叶桑桑和储良不能出现在审讯室里。
为此侦查员给她安排了有单向玻璃审讯室，还配备了耳机。冯耀十分狡猾，非常会狡辩，要是他们临时有发挥不足的时候，侦查员希望叶桑桑有所补充。
戴好耳机后，叶桑桑和储良走进了那间小屋，透过玻璃，能清晰看见坐在审讯椅上的冯耀。
冯耀已经被关了二十多个小时，埋着头状态悠然在审讯椅上补觉。
听见侦查员开门的声音，他的身体动了动，表情不太满意抬起头。
冯耀长相不错，气质是时下女孩最喜欢的忧郁美男型。半长的黑色头发遮盖了耳朵，分开的刘海遮盖了额头，露出端正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
黑色的冲锋衣和裤子，配合下巴微抬时桀骜不驯的眼神，从外表看没有一丝杀人犯的气质。
“来了？找到证据了吗？”他嘴角扯开一抹笑，看着警察严肃的脸，他伸出手：“如果没找到，你们该放我出去了。如果你们不是调查我外婆的死，光靠你们没有证据抓我，我就该投诉你们了。”
他眼底透露着自信，他肯定警察没找到证据，不能拿他怎么样。
为首的侦查员悠然坐下，望着事到如今还死不悔改的冯耀，冷冷道：“你觉得，我能这样坐着和你说话，是为什么？”
冯耀嘴角的笑瞬间抹平，眼底的阴狠控制不住露出，又在瞬间收敛。
“有证据就拿出来，我倒想知道，我人在琼市怎么回去杀的我外婆。”他肃声开口。
语气理直气壮。
如果不是确定他是凶手，一般人恐怕都会被这样的语气糊弄过去。
侦查员显然不是一般人，嗤笑一声道：“我劝你还是坦白从宽，要是拿出证据你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冯耀不为所动，显然他不认为警方能拿出实质性证据。
“我复述一下你的作案过程，你听听吧……”侦查员声音冷淡，将当天冯耀的所有作案过程讲了一遍。时间地点和做过什么，包括什么时候在高速路口拦截到回琼市车辆的信息，全都说了出来。
“对你来说不幸的是，当时正好高发偷盗收费站建筑用钢筋事件，施工方安装了高清摄像头。载你的车辆车牌号我们已经记下，正在内部查询司机电话号码。”
“人证物证俱全，还不交代？”
侦查员一拍桌子，厉声开口。
冯耀短暂的惊讶后，神色平静下来。平淡地看着侦查员：“那又怎么样？”
“张娅哪里去了！”侦查员继续问。
冯耀闭嘴不再开口，任由侦查员询问，显然是不准备说了。
叶桑桑看着，这样的表现意料之中。
杀一个人和杀两个人，是有辩护空间和绝对死刑的区别。
张老太的事，他还可以辩解是情绪过激，爆发争吵导致的结果。尤其是张兰芳是他亲妈，即使不能出具谅解书，也能劝动张建学出具谅解书。
加上认罪悔罪，无期徒刑概率会很大。
无期徒刑的话，他后面还有机会出来。
张娅的话，那就是蓄意谋杀，是故意杀人。
两条人命就不同了，犯罪手段残忍，还有主观上的恶意。
即使有谅解书，也毫无疑问会被判处死刑。
叶桑桑轻声说道：“说他女友，还有项链的事，攻击他的家庭，说他的作案动机。”
在进门前，他们进行过简单的沟通。
攻击他的薄弱处，或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侦查员拿起用证物袋放着的项链，看着沉默不语的冯耀：“根据你女友的说法，项链是你们的定情信物，现在她拜托我们还给你。”
“她女友家庭条件很好。”叶桑桑暗示。
侦查员继续说道：“你女友家庭条件很好吧，这应该是你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可惜别人说不要就不要了。”
冯耀的胸膛迅速起伏，眸色幽深盯着侦查员。
“他很自卑，戳他痛处。”叶桑桑再次开口。
侦查员笑着道：“你肯定很痛苦吧，为什么自己不能拥有和别人一样的家庭环境。出生在农村，努力到了极点也不过是到了别人的起跑线……”
“闭嘴！”冯耀咬牙切齿喊。
“反问，不理解他。”叶桑桑目光锐利盯着冯耀，对着耳机开口。
侦查员眸光闪动，看着冯耀，眼神里满是看不起，问道：“其实我真的不理解呢，以你的家庭，家里给的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还不知足呢！强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人在自己极端在意的事情上，会非常容易应激。
他会反驳，证明自己的理念才是正确的。
他死死看着侦查员，冷笑一声道：“他们给我什么了！他们什么都做不到，只会期待我获得成功反哺他们，太可笑了！什么都不付出，只想着收获，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我并不觉得，他们已经做很多了，是你自己虚荣而已。”侦查员继续反驳。
冯耀涨红了脸，怒到极点：“你什么都不懂！”
“不用开口说话了。”叶桑桑盯着他，开口道。
侦查员低头，不再开口。
冯耀不满的开关已经打开，他开始诉说自己心里的不满，还有同学们嫌弃鄙夷的眼神。
即使很正常的眼神，也被他解读出了不同的意思。
“孙月很喜欢那款项链，我知道只要我拿下，就可以获得她的芳心。为此我已经努力伪装自己半年，才获得这个机会！”
“可是我打电话问他们要四千块，他们居然和我说没有钱！我知道他们有，他们就是不愿意！”
“他们有钱，可他们就是不愿意，多短视愚蠢的人啊！他们知道获得孙月的喜欢有多不容易吗？”
冯耀的诉说中，他先问了张兰芳要钱。
没想到张兰芳断然拒绝了。
他想到了张老太，他记得他外婆还有几千块的私房钱。外婆的钱很好拿，而且这笔钱只有他知道，张建学和张兰芳都不知道。
所以他连夜坐了同城论坛约的顺风车，回到了淮河镇。
本来只是节省钱的做法，没想到意外遮掩了他的行踪，让警方找不到他。
因为很急，当天晚上他就直接去了外婆家。
“老太婆说还有两万块，等着天亮去存的时候，我非常高兴！有了这笔钱，我追孙月就稳了，到时候毕业就结婚，我也就算熬出头了！”
冯耀眼底闪烁着诡谲的光，眼神兴奋中带着绝望。
他继续说着。
他以电脑坏了买电脑的名义要钱。
“我以为会十分顺利，毕竟之前她没少塞钱给人。没想到她根本不同意，不光两万块也不同意，私房钱也不想给我。”
“明明她说，我是她最喜欢的外孙。舅舅以后要是没儿子，张家是要靠我的！”
“这话不是说，张家一切都是我的吗？我提前拿点钱有什么错！”
冯耀索要不成，决定直接偷。
反正亲妈在，就算知道又怎么样，他们又不会报警抓他。
没想到，他什么都没找到，私房钱也挪动了地方。
情绪激动之下，冯耀拿起锤子直接杀死了张老太，并且将她残忍分尸。
以报复她出尔反尔的事。
“话说回来，张老太为什么不愿意？”储良有点疑惑。
毕竟张老太十分宠爱这个外孙，怎么突然拒绝拿钱了。
叶桑桑看着冯耀，淡淡说道：“因为高琴和张建学离婚了，她觉得能讨到新媳妇了，新媳妇会生亲孙子。那外孙就不值得了……”
储良张了张嘴，回忆了一下。想起那两个嘴碎的中年妇女说的话，恍然大悟。
两人沉默下来，看向审讯室内。
“那你买项链的钱是哪儿来的？”侦查员问。
冯耀冷笑一声：“她不允许我找到，没想到我收拾现场，还是给我找到了。”
现场陷入了沉默，杀人的理由和过程就是这么简单。
“告诉他，已经找到张娅死亡的第一案发现场。就是租住房子的厕所，警方已经找到血液。” 叶桑桑决定小赌一把。
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匣子，那就趁热打铁。
“厕所的血迹，我们已经找到了。劝你还是先招供为好，一旦验了DNA，你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而且，你真的恨张娅吗？她那么小，什么都没有做错，她还那么信任你喜欢你。我们调查的资料上，她的同学都说，你是她除了妈妈、奶奶以外，最喜欢的人了。”
“她才是最无辜的人，你连她好好安葬的权利都给不给她吗？”
“你的人生，挣扎不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还想在往后余生，面对张兰芳他们吗？”
最后一句话，是叶桑桑的原话。
她清楚，现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冯耀都不会愿意见到张兰芳他们。
这句话让冯耀眼中出现剧烈情绪波动，他凝视着面前的侦查员。
平静思考自己的人生。
这个人说中了他心底的想法，他不敢说，因为死亡确实可怕。
可他真的想面对那些人吗？
他的人生，已经毁掉了，即使活下来他又能得到什么。
他直视了差不多半分钟，最终低下头，嘲讽一笑道：“你们审讯和勘查现场确实厉害。”
“我认了，死了一了百了。”
傍晚的霞光笼罩在大地上，一缕光投放在琼市郊外荒林的土地上。警察拉好警戒线，将整片平整的土地团团围住。
叶桑桑等人在外围先进行勘查，等侦查员们挖开了埋尸地点，再进行尸体周围的勘查。
法医已经到了现场，因为尸体腐烂程度不算很高，他们带走了尸体进行尸检。
冯耀指认了现场和所有处理过程，直接破罐子破摔站在一旁，没有表现出丝毫后悔之意。
同时他也解答了连指指纹的秘密，他在清理现场的时候就想起了自己逗弄张娅时留下的指纹。
他用手套纹路仔细重新按压，改变了一部分指纹痕迹。
算是隐秘的挑衅。
和在储物柜里留下清除血迹的溶液，目的是一样的。
都是挑衅。
只是没想到，反而阴差阳错让叶桑桑注意到缝隙的血迹。
一个星期后，携带着尸检报告和张娅的骨灰，还有各种物证，叶桑桑他们终于回到了川市。
张兰芳看着押送下车的儿子，哭到几近晕厥。
张建学没有什么表情，或者说他有愤怒，却不多。
大概是为了花掉的几千块钱愤怒吧。
最终是高琴接下了张娅的骨灰，眼神里全是茫然。她大概以为孩子不会死，没想过孩子真的死了。
现在意识到孩子真的死了，难免有了几分母爱。
向叶桑桑保证会好好安葬后，她才转身离开。
储良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他以为的恶人，不是完全的恶人。
叶桑桑看着人被押进看守所，对着旁边的林旭义说：“这次你帮了大忙。”
林旭义苦笑看着她：“我好不容易挑选的礼物，现在又要重新挑选了。”
“直接选戒指，不是更好。”叶桑桑建议道。
林旭义点头，表示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聊天结束后，副本开启结算。
【恭喜玩家id：叶桑桑，完成隐藏任务：找到消失的她。】
【副本评价提升到SSS评价。】
【恭喜玩家叶桑桑完美完成《消失的她》案件副本，副本评价：SSS。】
【恭喜玩家叶桑桑获得SSS级完成任务奖励：获得提示器X1，可自由在副本内使用。】
叶桑桑看着屏幕上出现的文字，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落。
从各种方面看，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案子。
因为冯耀的虚荣，最终酿成苦果。
张娅的性命太轻了，轻到很多人都不在意。
可在她心里，她好像有点重要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是在意她，希望她活下来的。
可理智告诉她，她不可能活下来。
这也是所有办案人员的想法。
只是结果都是不如意的，张娅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希望落空，所以心里会觉得空落。
她看向储良，他点击了跳过时间线。
叶桑桑同意了。
得到执行枪决的消息，他才默默退出副本。
【这个副本的结果，其实真的蛮出乎意料，为了几千块钱就杀死外婆并且分尸吗？不过想想现实和周围的情况，又觉得一点都不夸张。】
【可怜了张娅，凶手真是死有余辜。】
【得到枪决的消息，不管后不后悔，这个副本都结束了。结局挺好的，还好找到凶手和张娅了，要是破不了案子我才会真难过。】
叶桑桑望着直播间的弹幕，点击了同意储良见面的邀请。
游戏空间内场景迅速变化，成了一间会客室的模样。
叶桑桑还是正式开服后第一次邀请别人见面，没想到还会安排这样的场景。
储良在副本中已经三十六七，案子是差不多三十年前的案子，此刻的他已经头发半白。
不过从精神气来看，他很有中年人的劲头，看着十分精神。
他坐下自我介绍后，笑道：“多谢你，我想你应该好奇，现实中这个案子的情况。我很有解答的欲望，不知道你有没有倾听的想法。”
直播间没有关闭，看着出现的储良，不少人感叹，年轻版和年老版切换有点太快，不太适应。
至于故事，叶桑桑没有拒绝。
直播间更加不会反对了，期待更多。
储良能看见弹幕，面对大家的期待，他收敛了神色，缓缓开口说起来。
失去孩子的储良度过人生最灰暗的时间，孩子死在他寻找到凶手的两个小时前。
他曾无数遍问自己，假如自己快点想到那伙人，是不是就能避免悲剧结尾。
同时他又无比确认，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假如。
他确实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连爱人也离他远去。
“我听到张娅的案子时，将找到张娅视为我的救赎……”
储良说到张娅，苦笑一声。
这个世界上，不如意十之八九。
他为此咬死了高琴和她的姘头，努力了许多年。
他怀揣着微弱的希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不肯放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案子当然不是他破的。
这个案子，是孙月的家里人不同意她和冯耀结婚，大学毕业后又闹了好些年。孙月家里人无意间通过别人知道，冯耀以前身边有个小女孩。
他们以为张娅只有七八岁，觉得可能是冯耀的孩子。
为了拆散冯耀和孙月，他们进行了深入调查。
无意间发现冯耀的祭拜行为，发现了冯耀藏尸地点，报警后一切真相水落石出。
现实中冯耀也被执行了死刑。
离奇的调查结果，还一度上了当年的热搜。
储良多年的希望就此破灭，他依旧没能找到她。
同时这也成了他的心结。
两个孩子，不管是他的孩子，还是张娅，他都没能找到。
“我一直在想，我可以找到她吗？哪怕是虚假的，我也想找到她一次。”
他朝叶桑桑笑了笑：“所以，谢谢你。”
“张娅还是死了。”叶桑桑叹息一声。
储良无奈看着她，直视她的双眼道：“死亡的结局无可避免，哪怕你在副本里救下她也没有用。我用三十年的时间，让自己接受他们的死亡。希望你早日接受，失去就是失去了，没必要再执着。”
叶桑桑望着储良，思索自己表现得很明显吗？
或许，自己确实该彻底接受了。
看清楚自己内心的在乎，接受失去的不会再回来。
不是一瞬间全部释怀，是随着时间一次次释怀自己曾经的失去。
第80章 《消失的她》番外+新副本《无声证言》^^……
很多人并不能瞬间意识到自己受到伤害, 只有情绪和反应不能骗人。
“你表露出来的情绪，证明你的防备心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高，这是一件好事！”张静悦慈和地看着叶桑桑, 嘴角带着笑容，由衷为叶桑桑感到高兴。
虽然她们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种深层次的模仿。但是只要更深层次理解, 患者运用在实际生活中，那何尝不算一种成功。
一种以假乱真的成功。
叶桑桑垂眸, 她承认张静悦的话。
她看向张静悦, 有些好奇道：“你觉得，人类会因为感情变得脆弱，还是变得更加坚强。”
这句提问张静悦没有敷衍回答，而是拿着笔仔细思考后, 才缓缓开口：“我倾向两者都有，会因为感情受到伤害而脆弱, 也会因为感情而坚强起来。通常我们希望是后者，可前者未必不是一种体验，喜怒哀乐, 每一样都是值得体会的东西。”
她希望叶桑桑全盘接受，而不是选择性接受。
因为情绪都是相关联的，只选择一样, 只会让她的治疗不完全。
“我知道了。”
叶桑桑站起来，朝张静悦笑笑，转身离开。
游戏结束的对话中, 她体会了储良的执着。即使不完全理解，也不耽误她知道他的释然。
储良劝说她放下，她才惊觉自己没有完全放下。
而且在这次对话中, 表露出来了那种情绪。
所以在对话结束后，她找到了张静悦，希望她能解读这种情况的出现。
结论是向好的方向发展，她心底有一丝高兴。
虽然为数不多，但这是她脱离副本后出现的情绪波动。
很难得。
她坐在车里，回忆游戏休息空间的对话。
关于冯耀的事没有结束。
她在副本中没有过多询问，也没有询问冯耀的机会。
她也想知道，或者说验证冯耀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杀死张娅。
从现场看，冯耀在作案时，是有时间连同张娅一起杀死的，一并处理现场的痕迹。
从后面的情况看，冯耀带走张娅，风险比杀死更大。
如果张建学没有怀疑自己是做梦，可能会直接暴露。
如果张娅拨打的是报警电话，那更不用说结局会是怎么样的。
所以她很好奇，冯耀为什么带走张娅。
副本中跳时间线太快，作为痕检员的不方便，加上叶桑桑清楚储良的身份。所以她放弃在副本中寻求答案，决定直接问现实的当事人之一。
她也确实问对了人。
储良对一切十分清楚，根据现实中冯耀的供述。
他最初不杀张娅，是觉得她是一个可怜虫，比他还可怜的人。生在农村家庭的女孩，比作为男孩的他还要可怜，没人喜欢和在意她。
鬼使神差，他欺骗了张娅，说张老太要他带着她去大城市见一见世面。
张娅很信任冯耀，乖巧坐车离开。
他将她安置在出租屋，没课的时候会带她见识琼市的繁华和不同。
他悲悯地看着这个快乐的女孩。
因为他肯定会杀掉她，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不过冯耀没想到，时间比他想象得还要快。张兰芳发来的关于张老太死亡的短信，被她看见了。
张娅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她很快猜出，奶奶的死亡和冯耀有关。
被带走时奇怪的氛围，没有送他们的奶奶。
以及头天晚上的口角。
她偷了冯耀的手机，在卫生间的角落，拨打了张建学的电话。
手机的丢失很快被冯耀发现。
她只喊了两声爸爸，就被用一个摆件杀死。
随后奄奄一息看着冯耀挂断电话。
冯耀打电话给了张兰芳，让她删除了通话记录。
接下来发生的，就是叶桑桑已经了解的事。
杀死张娅后，冯耀找了个地方埋葬张娅，清理了现场。
现实中出租屋那处血液的痕迹也是有的，多年后痕检员十分艰难找到了，为给冯耀定罪出了很大一份力。
“冯耀被发现是他去荒地祭拜张娅，别人以为他还算有点良心，知道祭拜死者。实际上，他的祭拜行为不是出于愧疚悔恨，是他觉得她可怜。”
储良以这句话结尾，结束了对副本的讨论。
消失的她。
杀人犯的怜悯。
这个副本中，最可怜的她。
人人都是既得利益者，唯独她什么都没得到。
这怎么不让人难过。
一切如叶桑桑预料的那样，这也是她没想在游戏中得到答案的原因。
她希望听见储良在真实的世界，解答这个答案给她。
就此，这个副本彻底落下帷幕。
至于后面那些撺掇储良来挑衅的主播，在看见直播间对话里两人的情况，心里就知道自己的算盘落空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叶桑桑短暂休息后，再度上线。
同时，一月一度游戏排行榜，也开始更新排名。
粉丝们比叶桑桑还要更早上线，打开排行榜等待排名爬升情况。
等叶桑桑上线，就变成了一边看排行榜，一边看叶桑桑悠闲选副本。
他们知道叶桑桑不在意，可这样的乐趣，他们在意啊！
【10点了，开始更新了！】
【冲啊！我们桑姐！】
【赌一个120，中洲国排行榜120！含金量自不用说！】
【嘿嘿嘿，没有也不急，早晚爬上去！】
直播间的兴奋溢于言表，叶桑桑则在思考，这次选什么身份牌。
她已经选定了一个副本，可在身份牌上有一点纠结了。
她看着副本思考的时候，她的排行榜从213名开始，随着结算的特效开始不断上升。
攀升速度极快，很快就爬到了150名。
直播间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在他们心里，叶桑桑是最强的。
他们无比希望她站到更高处，让更多人看见她。
在直播间观众眼中，她值得这样的关注。
排行榜继续更新。
140名！
130名！
120名！
随着到达120名，达到心理预期的观众瞬间松懈下来。只要达到预期，剩下的对她们来说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或者说，不敢奢求更多了，毕竟排行榜上大佬云集。
叶桑桑回归的时间不长，而那些人已经开始了一年多。
就在大家冷静下来的时候，排行榜继续动作了。
【110！110了！】
【105！】
【100了，我有点麻了，这么强吗？】
随着排行榜动弹，直播间尖叫声无数。
叶桑桑选定了身份牌，回头就看见直播间的情况，挑眉看了看。
她的游戏界面从白板，变成了带着白色玫瑰花纹图案的白板。
头像框旁，出现黑红色立体星环标志，标志围绕着100的字样。
看他们的意思，这是进入了排行榜100的标志？
100，似乎也不错。
就在叶桑桑准备点击开始游戏时，头像框的数字开始不断变小。
99
95
93
最终数字停留在90，这大大出乎了直播间所有人的预料。
叶桑桑都怔愣了一瞬。
弹幕停顿了好几秒后，爆发出无数恭喜的弹幕。
“谢谢大家。”
叶桑桑温声说。
90这个名次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们很高兴，她们能感受到满足。
有种一起进步的感觉。
简单感谢后，叶桑桑点击了开始游戏。
这一次，她选择的身份牌是——受害者。
叶桑桑再次睁开眼，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风吹得白色的裙摆猎猎作响，冷意如同钢刀，直直透入骨髓。
周围的一切沉入夜色，模糊看不清全貌。
叶桑桑的身体晃了晃，面前的石子儿被踢落，滑落入黑暗中，听不见掉落的声音。
她低下头，面前空荡荡一片。只要掉下去，就能摔得粉身碎骨，脑浆迸裂。
她距离这样的结局，只有一步之遥。
米白色的帆布鞋有一半在外面，随着风吹裙摆，让人产生摇摇晃晃的错觉。
只要往前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嘶，不要动！】
【别动啊！小心一点，掉下去就完了！】
【在天台上啊！别掉下去了，快下来！】
这一幕给人的刺激太大，直播间尖叫声无数。
他们就算知道叶桑桑不会跳，也会担心，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她就要掉下去了。
作为直播间视线的中心，叶桑桑轻轻挪动脚步。
不过不是下去，而是身体有点冷，冻僵硬了活动活动，不然要是因为太僵硬掉下去，那就是副本笑话了。
随着叶桑桑活动，直播间又是一阵惊恐着急的尖叫弹幕。
叶桑桑轻轻叹息一声，决定不逗弄他们了，看向出现的系统提示。
她当然不是因为要逗弄观众选择不动，主要原因是在了解一切前，她不会轻举妄动。
淡蓝色的光幕里，副本的信息出现。
【玩家您好，您已进入游戏中，请遵守游戏的规则，开始《无声证言》副本】
【为您抽取到身份牌】
【受害者】
【您需要在这个副本中——逃出生天】
望着身份牌和副本名字，叶桑桑确认，确实是这个副本。
这个副本最吸引她的，就是副本名字和身份牌。她真的很好奇，这背后的故事是什么。
紧接着到来的本人的资料，资料很详细。
她现在叫程然，是一名大四学生，目前就读江城大学数学系，今年23岁。
性格孤僻怯懦，十分自卑，喜欢独居。
家庭关系淡漠，父母只提供一定的生活费和学费，有一个妹妹。
主要原因是程然在八岁那年因为医生用错药，导致耳聋。
而耳聋恢复不好，会让人说话变得非常奇怪，发音不标准。
虽然不是哑巴，但和哑巴差不太多了。
直白地说，现在的她，就是一个有听力障碍和语言障碍的人。
这也是她性格孤僻怯懦，喜欢独居的原因。
至于案件情况，《犯罪档案》一如既往抠门，只给了发生地点，在一间公寓里。
关于耳聋，叶桑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并不意外。
现在她比较好奇的是，她在这里做什么。
站在天台边缘，是有抑郁自杀倾向吗？
可惜没人能回答，真相只能叶桑桑自己去找。
无声的世界十分折磨人，叶桑桑站着好一会儿才适应自己听不见那些自己习以为常的声音。
她挪动脚步，脚下只有触感，没有挪动产生的细微摩擦声响。
往后挪动，踩在爬上来管道上，再慢慢后退踩在天台的安全处。
直播间一片死寂，弹幕仿佛一瞬间清空了一般。
叶桑桑的双脚站定，神色自若回身。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张充满沟壑，单眼皮、厚嘴唇、塌鼻梁，眼神阴郁的脸映入眼帘。
“啊！”她张开嘴，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可惜这个声音，她不知道多大，也听不见。
因为过度惊吓，她下意识后退。
而她身后，是十多层的高楼楼顶边缘。
手电筒在叶桑桑面前晃动，随后一只宽大肥胖的手抓住叶桑桑纤细的胳膊，将人猛地拉回来。
叶桑桑被拉回来站定，惊恐又庆幸拍了拍自己，又用感谢的眼神看向对面。
在游戏系统对面，出现手语的感谢姿势。
叶桑桑右手竖起大拇指，在面前弯曲两下，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那人看了一眼叶桑桑，张了张嘴。
似乎是察觉到叶桑桑听不见，他指了指天台边缘，双手交叉在胸前比了个禁止的姿势。
叶桑桑后怕地拍拍胸口，目光落在他胸前的保安制服，肯定点了点头。
保安下意识想继续说什么，又记起来面前的人是哑巴，只能点头和让开身体，伸手示意她赶快下去。
【我的天，这个副本禁言可真厉害，提醒都不行！】
【我就打了个感叹号也给我禁了，直播间你智能得让我害怕！】
【刚才我就看见背后有人了，急死我了。想发弹幕发现一个都发不出去，直播间你真是好样的！】
在叶桑桑开始下楼梯，直播间这才重新活跃起来。
叶桑桑不意外，直播间就是这样，只要有剧透或者透露的话语，禁的速度快到让人不敢相信。
她看了看资料上的楼层，继续朝着下面去。
晚上的楼道漆黑，叶桑桑摸索着下楼。
走到一半的拐角处，她试图用脚找楼梯时，手电筒的光亮打在叶桑桑面前的楼梯上，她抬头看向光源来源。
白色手电筒灯光后，叶桑桑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只能冲对方点头。
回应她的是手电筒灯光往前晃动几下，催促她快点往前走。
叶桑桑下了三段楼梯，终于到达安全门旁，站在房子顶层的走廊上。
按动电梯，过了一会儿，电梯在面前打开。
叶桑桑走进去，在即将进入电梯门时，她回头看向保安。
保安站在走廊尽头的安全门旁，目光一直看着她。
叶桑桑再次握拳伸出大拇指点了点，表示感谢后，搓了搓自己冒着鸡皮疙瘩的手臂，迅速进入电梯中。
电梯很快停靠在7楼，她迅速出了电梯。
从身上的麻布裙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哆哆嗦嗦打开703的房门。
公寓密度很大，旁边有四五户人家。
叶桑桑匆匆看了一眼，分别是701到706。
有两家门牌号都已经丢了，只能凭着迅速猜测。
公寓的开发商为了节省面积，过道比普通住宅过道狭窄很多。叶桑桑的房间在出电梯后，左拐一个弯后右拐一个弯，在走廊的尽头。
走廊尽头两边没有房门，只有变得更窄的，一米左右的过道。
开门的瞬间，叶桑桑感觉肩膀传来被拍打的触感。
她猛地站直身体，脚步快速朝着门的方向退去。到了相对安全的距离，才转身看向拍打她的人。
那人似乎也被叶桑桑吓了一跳，紧跟着后退两步。
叶桑桑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男人张开嘴说着什么，指了指房间里，又指了指隔壁。
从唇语和动作来看似乎是在问她是不是住这里，他是住隔壁的邻居。
叶桑桑迟疑着点了点头，没有做手语，简单的还好，如果是表达比较多的情况下，你做出手语别人也不懂什么意思。
男人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听不见，指了指耳朵。
叶桑桑再次点头。
男人脸上露出歉意的表情，随后想到什么，快步跑开。
叶桑桑不明所以，转身回去准备关上房门。
就在她准备关上房门时，男人的手撑住门，拿出一块包装不错的蛋糕。
没等叶桑桑说不要，对方就关上了房门，转身离开。
叶桑桑低头看着蛋糕，脸上带着疑惑关上门。
关门后，公寓房间映入眼帘。
公寓都是格局较小，适合单人或者双人居住的地方。比如这个公寓，只有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房间都相对小。
鼻尖还有消毒水和芳香剂，以及一丝木头的气味。
她走到窗边，伸手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
感受着晚风的气息，她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是吐出了。因为太急，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
吹了好会儿，感觉房间味道散开，她才转身仔细看房间里的情况。
沙发、茶几、地毯、柜子一应俱全，租住公寓就是这样，厨房甚至还有锅。
卧室也是，床上还有床单。
按照资料，程然是今天才签订租房合同，明天才能搬进这个公寓。
没回学校睡，主要是那边已经全部打包好，她搬了一些东西来时忘记拿床铺了。
回去睡又要摊开床铺，明天重新打包。
太麻烦了，所以程然就干脆在这边将就一晚上了。
打开卧室的床，拿出拿过来的洗漱用品，洗漱后叶桑桑就上床睡觉了。
没有声音的世界，比普通人想象得艰难。
世界是寂静的。
不管是触碰，还是走路，还是活动身体，都是无声的。即使自己发出的声音，也是听不见的。
所以时间久了，即使是后天的听力障碍，也会影响到说话。
叶桑桑感觉自己像是在表演默片，同时她也觉得，只有《犯罪系统》这种游戏，才能模拟出这种情况。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感同身受视力障碍和听力障碍的难受之处。
直播间看着叶桑桑飞快适应，她甚至观赏起程然手机里看了一半的影片。
影片是恐怖片，因为听不见的缘故没有BGM加持，本来惊悚的画面变得搞笑起来。
直播间看着叶桑桑观看着突然笑出声，尝试关掉声音，也跟着笑出来。
本来因为角色和身份牌的缘故，不少观众内心十分担忧。
可这喜感的一幕，直接让她们将那些担忧抛诸脑后。
看完剩下的一半电影后，叶桑桑跳过时间线。
时间很快到了早晨。
叶桑桑是在手机的震动声中醒来的，这是听力障碍者的闹钟。
看了一眼时间，叶桑桑迅速起床洗漱。
然后就是坐公交车回学校拿行李，她必须在上午做完这些，下午去一家聋哑学校实习。
这是学校老师出于照顾介绍的实习机会，她必须把握机会。
残障人士的工作机会比普通人少太多，好在国家对一些公司雇佣这类人有税收减免，不然这类人的工作机会更少了。
程然虽然孤僻，但大学期间还是认识了两个好朋友。
双方简单手机交流后，叶桑桑才扛着剩下的行李离开。
出学校的路上，她才有机会买两个包子吃。
然后提着一个包，拉着放了一个包的行李箱，开始等公交车。
听力有问题，她只能肉眼看，到站也全靠显示屏提示。
没有的全靠眼睛看了。
对叶桑桑来说，这种情况已经很不错了。
活动范围大，障碍不算多。
内测的盲人副本，活动范围极其受限，安全感极低。
如果不是力气足够，叶桑桑觉得自己完成那个副本的概率会下降一半。
艰难上下公交车搬下行李，然后顶着大太阳走进公寓。
路过门口时，叶桑桑看向大厅右侧。
那里坐着熟悉的保安。
她看了一眼，拖着行李箱面色严肃走了进去。
走进电梯，叶桑桑靠在轿厢墙壁上，打开手机看了看。
余额：324元。
看了看消费记录，最大的一笔是房租。
房租是按季度交的，连房租带押金五千八。
这价格已经十分便宜了，可即便是这样，也已经超过程然的承受范围。
她必须尽快找到工作，才能养活自己了。
叶桑桑想到这里，拨弄明细的手顿了顿，打开了租房软件。
回忆了一下公寓的名字，叶桑桑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下。
公寓的套房大小是差不多的，可上面显示的价格，比程然租住的贵了足足一倍多。
现在时间是2018年，正是房价上涨的白热化阶段，房租也随之水涨船高。
就算是串串房，也没有低到一半多的程度。
叶桑桑拿着手机思索时，电梯门打开，她连忙收好手机开始拿行李。
她提着拖着行李站在门口。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