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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来找我

    没过多久,林逐月的手机响了。

    时灿的反应很快,在手机铃响前发出震动的一瞬间就抽回手,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仰面平躺着。

    林逐月被吵醒了,迷迷瞪瞪地拿起手机接电话:

    “喂,妈妈……”

    “我们今天不回去,在温泉度假村玩一天,明天再回家。”

    “做好安全措施?做什么措……”

    林逐月话说到一半,彻底从睡梦中惊醒了,她坐起身来,语气慌乱,

    “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没有……”

    好不容易解释清楚,挂掉电话后,林逐月在沙发床上蜷缩成一团,两手捂着脸。

    时灿也坐了起来,道:“被误会了呢。”

    他一点也不急,话语里甚至还夹杂着笑意,好像完全不介意被误会。

    林逐月用脚踢他的腿。

    时灿这才收敛住笑意,他把自己的耳机摘下来一只,递向林逐月,问道:

    “听歌吗?骨传导耳机,不是那种入耳式的耳机,不脏的。”

    林逐月把耳机接过来,挂在自己的耳朵上,她听了片刻,感慨道:

    “好老的歌啊。”

    时灿说道:“老歌更值得品味。”

    林逐月不再说话了,她躺回沙发床上,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听歌。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曲调平和,还是因为时灿躺在身边,林逐月心中莫名地平静,或者该说是安稳。

    他们俩在休息室里躺到了晚餐供应时间。

    温泉度假村提供的自助晚餐算不上豪华,但品类也还算丰盛,甜品、海鲜、冷热菜、酒水饮料一应俱全。

    宫永元和孟奇也在。

    四个人拼了一张大桌子。

    时灿和林逐月拿了两罐罐装调制鸡尾酒,坐在桌前互相碰杯。易拉罐碰在一起,发出金属撞击的清响。

    宫永元问:“你俩喝酒啊?”

    “我们俩在非任务状态,今天也不会再开车了,可以喝。”

    时灿摇了摇手中的易拉罐,问,

    “馋不馋?”

    宫永元:“呵呵。”

    “你别拉仇恨了。”

    孟奇一边剥虾,一边道,

    “我真怕今晚我忍不住溜进你房间里套你麻袋,敲你两闷棍,把你扔进护城河里。”

    时灿一点也没慌,他放下手里的易拉罐,从衣兜里摸出一支录音笔:

    “你的所有发言,都将成为我受害之后的证据。”

    孟奇:“……”

    宫永元:“……淦。”

    这人怎么随身携带录音笔啊?

    不过换个角度想,以时灿高超的拉仇恨水平,他搞不好真会被人套麻袋敲闷棍,所以他真的有携带录音笔的必要。

    林逐月趁着三个人忙于吵架,把自己盘子里的海虹往时灿那边挪。这海虹味道很鲜美,但可惜的是没有清洗干净,里面全是沙子。

    吃完饭后,林逐月和时灿又去泡了会儿温泉。

    不过,因为晚上蚊虫多,他们没泡多久就被叮得受不了了,去冲了澡,冲完澡又去更衣室换好衣服,拎着泳衣往度假村酒店走。

    “我一直都有个疑问。”

    林逐月边走边道,

    “出家人杀蚊子吗?”

    时灿:“……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

    林逐月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你想啊,不杀蚊子会一直被咬,杀蚊子可能会犯杀戒……”

    “很有深度的想法。”

    时灿夸赞完林逐月,又道,

    “回头我找个出家人问问。”

    时灿不是个擅长夸奖他人的人,但是一遇到林逐月,他就变了。无论林逐月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他都能夸上两句。

    泡温泉是个很消耗体力的事情。

    所以,林逐月回了房间,躺到床上后,没过多久,就陷入了睡梦中。

    度假村酒店的夜晚并不平静。

    林逐月睡着睡着,就听见了穿着拖鞋在木地板上行走的声音。这声音并不是很响,但在林逐月的耳中却意外清晰,以至于林逐月被惊得从睡梦中彻底醒来。

    林逐月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刚要伸手拧开门柄,就感觉到了冷飕飕的阴气。

    ……外面

    有东西。

    林逐月回到床边,拿起手机给时灿发消息,问:

    【你听见门外的声音了吗?】

    时灿就住在她隔壁,他如果也醒来了,肯定会察觉到外面的动静。

    消息发出去不久,时灿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

    林逐月接起电话。

    “我问过宫大仙和孟大可了,那是他们的任务目标,他们会解决,我们不用管。”

    时灿也是被吵醒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倦意,这使得他的嗓音变得慵懒低沉,显得格外温柔缱绻,他问道,

    “你害怕吗?”

    “是有点惊悚,不过不是很怕。”

    林逐月坐回床上,问,

    “他们的任务是怎么一回事?”

    时灿已经了解过详情了,所以林逐月开口问,他就很顺利地答了出来。

    “大概一个月前,这家度假村的老板的母亲昏迷不醒了。老板的母亲昏迷之前,曾经踮着脚,在酒店里走来走去,收到了不少客人的投诉。”

    时灿道,

    “老板的母亲昏迷后,过了差不多半个月,就有客人也踮着脚,在酒店走廊里行走。后来,那个客人也昏迷了。老板觉得这事可能不太对劲,辗转求助到灵师府。”

    “宫永元和孟大可已经见过老板的母亲和那个客人了,两个人都是身体活着,魂魄不在的情况。”

    林逐月侧头看向房门,道:

    “那么,现在在外面走路的是……”

    时灿肯定了林逐月的想法:

    “任务目标盯上第三个人了。”

    好像并不是什么高难度的稀有任务,而是比较常见的那种,宫永元和孟奇应该能顺利解决。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逐月觉得很不安。

    她和时灿又聊了几句,就挂断电话继续睡觉了。

    她陷入了睡梦中。

    梦中有个苍老的女人,拉着她的脚腕,哀怨无比,又满怀期待地对她说:

    “来找我。”

    “快来找我——”

    “凌,时机到了,我们应该相见了。”

    林逐月想要挣脱她枯瘦的手,但是,那只手抓得很牢,林逐月不仅无法挣脱,还被她拉着,被迫靠近了一扇不知何时出现在梦中的门。

    就在要跨入门中的那一刻,林逐月惊醒过来。

    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门外传来争吵的声音。

    “你们怎么能这么没用?”

    时灿十分不耐烦地指责道,

    “她都走到脸前了,你们竟然能让她跑了?跑了也就算了,你们怎么能让她在你们眼前把活人的魂魄勾走?”

    “我们设置了阵法的!”

    宫永元替自己和孟奇辩解道,

    “但是那阵法对她一点用都没有,她丝毫没受到阻碍,直接穿透过去了。”

    孟奇对时灿的指责很不服气:

    “你行你上啊!”

    时灿嗤笑一声,道:“我上就我上。”

    林逐月下了床,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时灿侧头看向她,原本满盈着嘲讽的眼眸变得温柔似水,他放轻了声音,问道:

    “吵醒你了?”

    宫永元“嘶”了一声,开始摸自己的手臂。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逐月摇了摇头,问道:

    “没事,发生什么了?”

    孟奇说:“大仙算到那个亡魂会出现……”

    时灿直接开口呛宫永元和孟奇:

    “只算到对方会出现,没算到自己会失败吗?”

    “你闭嘴。”

    林逐月问孟奇,

    “然后呢?”

    “我们设了阵法准备抓她,她也的确走进阵法里了,但就在我和大仙唤醒阵法的时候,她跑了,带着被她附身的人的生魂一起跑了。”

    孟奇说到这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受害人已经被救护车拉去医院了,老板刚刚抱着大仙的腿哭,说再这样下去,度假村没办法开下去了。”

    度假村酒店里频频发生这种事,确实很让人苦恼。

    时灿问:“老板的母亲在医院吗?”

    “前天刚从医院接出来,老人家年纪很大了,也差不多到了该走的时候,医院就劝老板将人接回家了。”

    孟奇迈开脚步,道,

    “你要去看看吗?这边走。”

    林逐月和时灿跟上他的脚步。

    时灿问:“你们这个任务是谁派的?咱们班主任?”

    “老傅派的。”

    宫永元顿了一顿,才继续道,

    “咱们那个班主任……你和林逐月最好离他远点,我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但我就是觉得他很不好。”

    时灿小声嘀咕道:

    “……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时间已经是早上了。

    见习灵师们抵达一楼后,提出想见一见老板的母亲。值班小妹给老板打了个电话,挂掉电话后,让见习灵师们稍等,老板马上就会回来。

    见习灵师们就在一楼大厅里等着,等待的时间,他们抬起头,目光扫过挂在墙上的照片和字画。

    林逐月的目光在一幅照片上停驻。

    这是一幅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个年事已高的老太太,她穿着旧时的衣服,目光透过照片,落在林逐月的身上。

    林逐月道:“这个人是……”

    “是前任老板的母亲。”

    值班小妹回答道,

    “这度假村是我们老板从一位姓廖的老先生那里接过来的,照片上的老人家就是这位廖老先生的母亲,应该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林逐月攥紧了手,问:

    “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值班小妹点点头,回答道:

    “尚耿凡,耳火耿。”

    林逐月回忆起梦中那个拉着她脚腕的人。

    尚耿凡,尚耿凡……

    原来,你叫这个名字啊……

    时灿也陷入了思索之中,道:

    “这个命名方式……这位老太太的母亲姓耿吗?”

    值班小妹摇了摇头,回答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

    第112章 邀约

    时灿琢磨了片刻,拉过宫永元,小声催促道:

    “你给灵师府打个电话,查一下这个老太太是不是耿家的后人。”

    耿这个字并不常用在名字中。

    所以,时灿怀疑,老太太的名字,其实是父姓加母姓加字的结构。而“耿”这个姓氏也很稀少,如果“耿”真的是老太太母亲的姓氏,这个老太太很可能出身于玄学世家。

    时灿现在不处于任务状态,无权让后勤中心给他提供情报,所以就只能让宫永元和孟奇去查。

    见习灵师们坐在大厅里,等待度假村老板和灵师府回音。

    时灿这才询问林逐月:

    “这件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我梦见她了,梦里的气息,和昨晚隔着门感受到的走廊上的气息很像……或者该说是一模一样吧?”

    林逐月拿着矿泉水坐到时灿身边,问:

    “能给我说说耿家吗?”

    关于玄学世家的事,她并不是很清楚。

    不过没关系,自幼成长在天城的时灿,对这些事可谓是心里门清。

    “要说耿家,就得先提起凌家。”

    时灿拿过林逐月手中的水瓶,说道,

    “因为浮世绘卷的缘故,凌家几乎世代都是最强的玄学家族。凌家有很多门徒,耿家的先祖是其中之一。因此,一直以来,耿家都是凌家的追随者。”

    “但地府被封锁之后,凌家受到针对,身为追随者的耿家也不好过。一百五十多年前的时候,耿家当代家主的三个儿子夭亡,他承受不住痛苦,带着家人离开了天城。”

    林逐月垂下眼睛。

    坐在林逐月另一边的宫永元说道:

    “不管是凌家,还是凌家的追随者,下场都挺惨的。放弃天命,过普通日子不好吗?虽然大家老是说阴阳的平衡快要被打破了,但其实你在世的期间,它多半是打破不了的。”

    林逐月沉默了很久,才说道:

    “这不仅仅是天命。”

    还有仇恨。

    凌家的仇恨,妈妈的仇恨,她的仇恨。

    时灿拧开瓶盖,道:

    “宫永元,说出这样的话,你有灵师的操守吗?”

    “哎唷,操守……”

    宫永元叹了口气,道,

    “人得先活着,才能去考虑操守这种东西。要我说,操守啊,比金钱这种身外之物还要身外之物。毕竟自古以来为了金钱舍弃操守的人多了去了,不是吗?”

    孟奇拍拍宫永元的肩膀,道:

    “你表弟报名参加四校联赛了。”

    “……哈?”

    宫永元惊讶过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跟他说了,等他五年级的时候再参加!他怎么就是不听话……”

    “小伙子挺有主见的。”

    时灿对宫永元竖起大拇指,说道,

    “我保证轻点揍他。”

    宫永元坚决站在自己表弟这边,道:

    “还不知道谁揍谁呢!”

    又过了几分钟,宫永元接到了灵师府拨回来的电话。

    “宫永元同学,调查结果显示,尚耿凡的母亲名叫耿秋云,外祖父名叫耿旭,曾经是一名灵师。尚耿凡的儿子在去年车祸去世了,她已经没有家人在世了……”

    灵师府的后勤人员问道,

    “任务需要增援吗?”

    宫永元侧头看向林逐月和时灿。

    林逐月和时灿同时摆了摆手。

    宫永元拒绝了增援的提议:

    “暂时不用,需要的时候我联系你们。”

    挂掉电话后,宫永元恨不得去提时灿的耳朵,他说道:

    “我拒绝增援了,你最好真的是能解决这件事,别折腾半天再告诉我你兜不住。”

    时灿笑着道: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你。”

    宫永元:“……”

    他大爷的,他真想踹时灿这狗东西两脚。

    温泉度假村的老板从外面回来了。

    “不好意思,我刚去驿站签收我岳母寄过来的鸡肉了了,唉,老人家自己养的鸡,杀了不舍得吃,全留给孩子们了。”

    老板将装着鸡肉和冰袋的泡沫箱放下,凑上前来,谦逊又客气地问道,

    “吃早餐了没有?我让餐厅送点过来……”

    “别客气了。”

    宫永元开门见山地说道,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他们想见见你母亲。”

    “好,好,往这边走。”

    老板一边答应,一边为见习灵师们引路。

    少年人们跟着老板往柜台后面走去。

    没过多久,林逐月就见到了老板的母亲。

    苍老干瘦的老人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旁边放脸盆的架子上面搭着几块湿毛巾,老人昏迷过去的每一天,老板都会用毛巾给她擦拭身体。

    林逐月和时灿战立在床边。

    宫永元问:“看出什么没?”

    “灵魂不在身体里,而且已经变得很微弱了,但应该还没有消散。如果灵魂的生气没有散尽的话,还有返回躯体的可能性。”

    林逐月向宫永元解释自己做出这样的判断的原因,

    “如果灵魂消散,缘也会散去。但她的缘还在。”

    孟奇有点羡慕地说道:

    “眼睛挺好使。”

    看过了老板的母亲,他们几个又开车去了医院,探视另外两名昏迷的受害者。

    情况是差不多的。

    都是灵魂不在躯体中,但尚未消散。

    返回温泉度假村的途中,宫永元捧着脸叹气,沮丧地将卜卦结果告知同伴们:

    “我算过了,如果今晚我们蹲她的话,会扑空。”

    时灿在等待红绿灯的时候翻了个白眼:

    “大仙,你就非得算我们主动蹲守的结果?像这种不是每天都出来搞事的亡魂,我们当然很容易扑空。你就不能算算我们去哪里才能找到她吗?”

    “如果主动约她出来谈谈呢?”

    林逐月提议道,

    “她好像在找我。”

    在睡梦里,林逐月就隐约觉得,尚耿凡是在喊她“凌”,但因为“凌”和“林”读音太像了,林逐月一时也不能确定。不过,知道耿家的事情后,林逐月就确定了,尚耿凡是在寻找凌家的后人。

    至于她有何目的……

    总不能是因为家族追随凌家而遭遇不幸,对凌家后人恨之入骨吧?

    时灿沉吟片刻,道:“可以试试看。”

    “以身犯险啊?”

    宫永元伸出手,给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林逐月递了颗糖果,道,

    “这任务要是做成了,奖励金分你四分之一。唔,好像做不成,但也不算失败……好奇怪。”

    孟奇提高了报酬:“分她一半。”

    时灿踩下油门,道:

    “我看你俩直接把奖励金全部让出来比较合适,废物要什么奖励金?”

    孟奇:“你他大爷……”

    见习灵师们眼看着就快吵起来了。

    林逐月有时候真的很“佩服”时灿,为什么不管走到哪里,时灿都能让人忍不住和他吵架?主T转世吗?

    林逐月赶忙问道:“我们怎么约她?”

    时灿回答道:“小问题,我来解决。”

    问道温泉度假村酒店后,时灿从工具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纸,他拿出一支灌装了金色墨水的针管笔,将卡纸盒笔一起递到林逐月手中,说道:

    “我来说,你来写。”

    林逐月拿起笔。

    “致尚耿凡女士:

    吾为凌氏后人,今听闻耿家之事,倍感遗憾。满腔心事,无可诉说。尔既有意与吾续缘,不若以此信为信物,相约一地,共叙祖上旧事。尔愿应否?

    凌氏后人亲笔。”

    林逐月写完后,在时灿的指示下,拿着卡纸走到外面,用打火机烧掉。

    黑色的卡纸在火焰的灼烧下化成了灰烬。

    但灰烬没有飞散,而是有黑色和金色的光点在灰烬上浮起,它们飘进林逐月的手中,聚拢为信的模样。

    这封信上,陌生的字迹回复道:

    【今夜子时,后院水井,有重要之物相交,勿要失约。】

    时灿问:“这地方有井?”

    “有的,这栋楼后面有个院子,水井就在院子里,改造的时候没有填掉,保留下来了。”

    孟奇回答道,

    “我和大仙昨天去看过,还能打水呢。”

    宫永元对邀约有些担忧:

    “哪个好人家约在水井见面啊?”

    夜晚,林逐月在同伴们的陪同下前往位于酒店楼后的院子。

    月色下的后院里并没有亡魂的身影,但却起着一层阴恻恻的薄雾,让人莫名地觉得后脊发凉。

    林逐月环视一圈,视线落在后院的水井中,说道:

    “井里有东西。”

    孟奇靠近了水井,伸头张望片刻,说道:

    “是生魂,拿八卦袋来……”

    宫永元道:“你别靠那么近——”

    宫永元话未说完,一只苍老枯瘦的手从水井中伸出来。

    孟奇正要躲闪,但他只退了半步,眼睛就从有神到无神,任凭那只手抓住自己,头朝下栽进了井中。

    宫永元道:“孟大可?!”

    将孟奇拖下去后,那只手又伸出来,对着林逐月勾了勾,示意她到井边。

    “……没有落水声。”

    时灿重新向宫永元确认道,

    “你们昨天看着井里有水,是吗?”

    宫永元愣了片刻,道:

    “这下面有‘门’?孟大可落进‘门’里了,是阴界的‘门’吗?”

    阳界与阴界是相反的世界,阴界于阳界而言,正如镜中之倒影。因此,镜子有时候能够成为前往阴界的通道,也就是“门”。而水因为能倒映水上之物的影子,和镜子有着相似的特性,也会成为“门”。

    “欸,干嘛——”

    林逐月发出惊慌的声音,

    “谁让你出来的,造反了啊!”

    林逐月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浮世绘卷缠住了手臂,朝着水井拖去。

    “放开我!!”

    时灿抓住林逐月的手。

    宫永元整个人都傻掉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缠着林逐月手腕的画卷,问:

    “浮世绘卷?你的灵武不是金珀火吗?”

    “你先别管它浮世绘卷还是金珀火,过来帮忙啊——”

    时灿被拽得靠近井口,

    “你快过来啊……”

    “你保证不能灭口啊。”

    宫永元赶忙过去,拉住时灿和

    林逐月,

    “我靠,这劲也太大了……”

    一分钟后,林逐月、时灿和宫永元一起被拖下了井。

    林逐月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她没有落水,而是悬浮在空中。

    她看见了黄色的大地,红色的天空。

    在天与地之间,生长着一棵巨树。

    巨树的枝叶遮天蔽日,巨树的根系遒劲蜿蜒,比柱子还要粗勇的树身中,一把钥匙正在散发着微弱的金色光芒。

    第113章 钥匙

    被拽进井中的林逐月、时灿和宫永元急速下落,但浮世绘卷的反应很快,它卷身延长,托住了三人。

    至于孟奇……

    将他拉下水井的鬼手的主人,一位身形半透明的老人用她的双臂,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孟奇,带着他落到黄色的土地上。

    老人身穿旗袍,头发也梳得得体,虽然面部已经布满沟壑,但通过五官的轮廓,不难看出来,她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

    但不管她再怎么美,孟奇也很难接受自己被鬼魂公主抱这件事:

    “放开我啊——!别碰我!”

    老人收回手。

    孟奇直接摔在了地上。

    “啊……”

    孟奇发出痛呼声,他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向顺利地落地的同伴们。他跑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刹住脚步,瞪圆了眼睛,指着林逐月,道,

    “卷轴?你,你……”

    孟奇差点咬了舌头。

    他回头看了眼悬浮在巨树树身中的金色钥匙,又看向林逐月和时灿。目光交碰间,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孟奇问:“你俩玩灵师府?”

    “玩就玩了。”

    时灿抱起手臂,浑不在意道,

    “现在的灵师府沉疴太多,玩坏了正好可以换点新零件上去,干净又好用。”

    孟奇:“……”

    宫永元:“……你说的是人话?”

    “这件事之后再解释。”

    林逐月上前一步,她挺直了背脊,和背对巨树,面对他们的亡魂相互对视,问,

    “尚耿凡女士?”

    老人望着林逐月时,苍老面庞上带着慈和温柔的笑意,她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她伸出手,朝着林逐月招了招。

    林逐月犹豫片刻,迈开了脚步。

    时灿召出了灵武绝刃,他沉默着跟上林逐月,身位只落后两步。如果尚耿凡有什么不好的举动,他随时可以挥下绝刃,将这个亡魂斩成两半。

    林逐月接近尚耿凡时,后者转过身,面对着悬浮在巨树树身中的钥匙。

    这把钥匙,能够开启地府的封印吗?

    尚耿凡用苍老的声音说道:

    “凌家的孩子,这是你完成天命,所必须的东西。”

    林逐月走到巨树的树身前,伸出手。

    她的眼睛能够透过树身看到这把钥匙,手却无法伸进树身中,被阻隔住了。

    但是,她抓到了另外的东西。

    五彩斑斓的、发着光的线,躺在她的掌心里。

    “这是……‘缘’?”

    林逐月看过手心后,抬起头,再度看向树身中的钥匙,惊讶道,

    “‘缘’汇聚在这里……”

    “这棵树的名字叫‘一’。”

    尚耿凡站在林逐月侧后方,平静地,缓缓地向少女介绍巨树的来历,

    “它在很早以前就存在了,是大道在这世间种下的,比建木、扶桑和若木还要古老。大道给予它使命,让它守护所有生命的希望。哪怕天道绝人生路,它也要留给世间万物一丝生机。”

    时灿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巨树名字的由来,问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尚耿凡轻轻点头,说道:

    “或许正是因为承载着万物的‘生’,世间所有的‘缘’,都连向了它。”

    “当然,也有另一种说法,‘缘’是它对世间万物的守护的化形。只有被巨树赋予使命的生灵,才能自由地看见‘缘’。”

    林逐月理解巨树的来历了。

    但她心中仍然有着疑问,道:

    “尚女士,您能和我讲讲您的事吗?”

    尚耿凡没有拒绝林逐月的要求。

    巨树旁边出现了一张石桌,还有五个石凳,尚耿凡招呼着见习灵师们一起坐下后,开始解答盘踞在他们心中的疑惑。

    “我啊……我的外祖父名叫耿旭,他和他之前的许多祖先,都与凌家有着密切的关系。但利益与大义之争是要命的,他的兄弟姐妹死光了,然后又开始死儿子,死了三个儿子后,就只剩下我母亲一个女儿了。他无法承受痛苦,舍弃了灵师的身份,带着我母亲离开了天城。”

    尚耿凡对见习灵师们说道,

    “但离开后,他感受到的并非轻松,而是愧疚。愧疚如同种子,在他心里扎根,生长,困扰了他很多很多年。”

    “我母亲走得比他早,我是他带大的。他为我开眼,教我法术,一遍又一遍地向我叙说他的心魔。等我长大后,他老了,得了老年痴呆症,他发疯、痛哭甚至下跪,拉着我在街上奔走,说要回天城,回到凌家身边。因此,他的心魔也成了我的梦魇。”

    “此后,我过上了很多年的太平生活。但我经常梦见年迈的、神志不清的外祖父,他的形象没有随着岁月模糊,反而在我心中变得更加清晰。”

    尚耿凡说到这里,无奈叹息,

    “后来,我也老了,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神志也不清楚了,疑神疑鬼,还容易做噩梦。我儿子来告诉我,凌家的小子走了。我总是看见我的外祖父抓着我的腿嚎啕大哭,眼睛都哭出血了。”

    “我想给他擦眼泪,可是怎么都擦不掉。我在想,究竟怎样做,才能能让他别再落泪呢?我是不是应该回到凌家身边,追随大义,而不是只惦记着平庸的幸福?可是,时间一去不复返,就算我想改变主意,也没用了……”

    “我心怀着外祖父传递给我的痛苦和悔恨死去了,人死之后,遗憾会放大很多倍,成为执念。于是,死亡之后,心有遗憾的我,因为执念被接引到这里。”

    尚耿凡回首望着巨树,道,

    “它告诉我,我还有帮助凌家的机会。我觉得,我不能再错过机会了。我在它的引导下沉睡了,沉睡时,我的灵力耗尽了,因此我不得不醒来,从活人那里窃取力量,来维系自身的存在。”

    “然后,你们为此来到了度假村,我便引导着你们来到这里。我想,我醒来的原因并非是我的灵力耗尽了,而是时机到了,它唤醒了我。”

    浮世绘卷扭曲着飞行,飞了片刻后,钻进林逐月怀里。它蹭了两下,缠住林逐月的手臂,朝着巨树的方向拉扯她。

    尚耿凡对林逐月说:“它在等待你。”

    “世间万物的存在都有其理由。”

    尚耿凡看着巨树中的钥匙,

    “或许在天地尚未开辟的时候,它就已经预知到,在久远之后的未来,世界要遭此一劫,也会迎来化解劫难的人。”

    “将钥匙带走吧,你知道它的存在,应该也明白怎样做才能取走它,对吗?”

    林逐月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来,朝着巨树伸出手。

    浮世绘卷松开她的手臂,在她的驱使下飞向巨树。只见,刚刚将林逐月的手阻隔在外的树身,此刻竟形如无物。浮世绘卷顺利地进入了树身,盘桓包裹住钥匙。

    这把钥匙能开启世上所有的锁,但没有人能将它带离它的所在之地。但名为浮世绘卷的灵武,可以将由灵力凝聚而成的它复制记录。

    片刻后,浮世绘卷放开钥匙,离开树身,回到林逐月身边。

    赝品出现在林逐月的手心里。

    林逐月疑惑道:“怎么是灰色的?”

    树身里的钥匙是金色的,还会发光。

    但林逐月手上的这把死气沉沉,黯淡无光,就像一块冷硬的石头。

    “它需要灵力,而且需要很庞大的量。”

    尚耿凡给了林逐月提示,

    “你要将灵力注入进去,反复积攒,才能让它足以与笼罩着地府的封印阵法对抗。”

    林逐月依言将灵力灌注其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感觉到钥匙稍稍变亮了一点。

    “我的任务完成了……那三个生魂就在井中,你们出去之后,直接将他们带走就行。”

    尚耿凡站起身来,她回望一眼巨树,又将视线放在时灿身上,道,

    “帮我个忙吧,我该解脱了……”

    在她与巨树之间,一条金色的“缘”浮现出来。

    时灿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重新召唤出绝刃。他握着蓝紫色的妖刀,以锋利的刀刃,朝着金色的“缘”斩去。

    这条金色的“缘”很粗壮。

    这是时灿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粗壮的“缘”。

    “缘”越是粗壮,就越是难以斩断。

    这条“缘”理应是坚韧无比的。

    但是,时灿却很轻松地斩断了它。

    或许是因为,它已经到了该断裂的时候……

    断开的“缘”消散了,尚耿凡的亡魂,也化为烟雾,消散在广阔无垠的天地间。她将不再被痛苦、愧疚的遗憾和执念拘束,自由自在地游荡于山河湖海间。

    “我们也该走了。”

    时灿收起绝刃,抬头看了看天空。

    赤红的天空中,悬挂着一轮圆月。

    圆月其实不是月亮,而是此界的出入口。

    见习灵师们是从这里进入树界的。

    这里不是阴界,而是位于阴界和阳界中心的一处夹缝。这里的门自然也不像阴界那样能进的不能出,能出的不能进。所以,见习灵师们应该可以从这里返回阳界。

    宫永元问:“……怎么上去?”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漂浮在林逐月身边的浮世绘卷。

    原本展开成长长一条的浮世绘卷立刻将自己卷起来,想要逃回林逐月的身体中。

    时灿一把抓住了它,道:

    “你把我们带下来的,你是不是有义务把我们带回去?飞天魔毯?”

    第114章 近墨者黑

    正如见习灵师们的预料,他们果然能通过来时的“门”离开这位于阳界与阴界之间的树界。

    宫永元和孟奇一起爬出水井。

    他们俩对视一眼,毫无迟疑,拔腿就跑,而且两个人是朝着反方向跑的。

    时灿单手撑着井边,伶俐地翻上来,他迈开步子,冲向宫永元。

    宫永元已经跑到了围墙边。

    考虑到经常有猫会在墙垣上走,还会在这里睡觉,温泉度假村的老板并没有在墙上嵌玻璃渣。

    宫永元从心里感谢了老板的善良,他跳起来,伸手扒住围墙,以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翻墙。他一边翻,一边想:

    老子测试的时候都没爬这么快。

    但时灿的动作更快。

    “哪跑?”

    时灿一把抓住宫永元的后衣领,将才刚刚开始翻墙的宫永元从墙上拽下来,按在了地上,召唤出了灵武绝刃。

    而往另一边跑的孟奇也没能逃出升天。

    他人还没跑出去几步,就听见林逐月大喊了一声“浮世绘卷”,下一刻,他就被卷轴捆了个结实,狼狈地摔在地上。

    林逐月和时灿这对搭档,早就意识到了秘密被泄露的可能性,因此离开树界后,他们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防止宫永元和孟奇跑掉。

    宫永元问道:“你真要灭口啊?”

    “怎么会?杀人犯法的。”

    时灿一转刀身,改用相对无害的刀背抵着宫永元的脖子,细细琢磨道,

    “我只是想让你们忘记浮世绘卷和钥匙,给你们造成点心理创伤,再下个咒,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毕竟宫家和孟家都不愿意站在凌家这边,甚至连中立派都算不上。要是不好好处理你们两个,泄露情报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的。”

    宫永元挣扎得更厉害了,惊声道:

    “会残废的吧?真歹毒啊你!”

    时灿没有答话,已经开始用刀背瞄准宫永元的后脑勺了。

    “我不泄密!你放开我!”

    宫永元赶忙道,

    “咒语告诉我,我自己来!”

    孟奇惊讶道:“宫永元?!”

    “时灿,林逐月,你们两个听好了。”

    宫永元不再挣扎,认真地说道,

    “我不知道为你们保守浮世绘卷和钥匙的秘密是对是错……正如那个耿家的老太太所言,你们的所作所为符合大义。但是,我是玄学世家的后代,我会成为宫家的下一任家主,我必须为家族的利益考虑。”

    “我只忘记这一次,下次,你们再暴露出浮世绘卷和钥匙的存在,我可就不会再客气了。”

    时灿起身,放开了宫永元。

    他转过身,看着被浮世绘卷捆住的孟奇,问道:

    “你呢?你怎么想?”

    “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吗?”

    孟奇从地上爬起来,威胁道,

    “时灿你个狗东西,你给我等着。”

    虽然孟奇的话说得挺狠,但话里的隐藏意思是“这次就放过你们”。

    林逐月松了口气,她抬起手,让浮世绘卷将孟奇放开。

    宫永元和孟奇背靠背站着。

    时灿用树枝在他们周围画了个规整的圆圈。

    林逐月不明白他为什么能画得这么圆。

    学过素描?

    还是说,徒手画圆是神棍的基本操作?

    画好圆圈后,时灿在圆圈内外写上符文,放了个水晶球。他将需要念的咒文写在纸上,递给宫永元和孟奇。

    宫永元和孟奇满脸不情愿地接过时灿写在纸上递过来的咒文。

    宫永元把咒文递回去:

    “什么玩意儿?不会念。”

    时灿抱起手臂:“这是德语,你再装?”

    宫永元要气死了,他和孟奇在中等部时就不该选修德语这玩意儿……话说德语写的,这是西方法术吧?时灿这狗东西怎么什么都会?知道他涉猎广,但这也广得太过分了吧?

    “大地母亲啊。”

    宫永元和孟奇认命地念道,

    “爱如砂糖,又如烈酒烧刀。相聚如蜜,离别割心。请带走我的爱,让它如同自由地风,去往遥远之地。”

    微风拂过,宫永元和孟奇同时倒了下去。

    “这是旧世纪时,一位痛失爱人的女巫以大地的结晶水晶为媒介创造的魔法。”

    时灿拿着乾坤袋靠近井边,一边唤着生魂,一边向林逐月解释法术的由来,

    “后来法术传下来,被用作消除记忆。不过不是很好用,因为使用这个法术只对自己的记忆有用,被施术方和施术者是同一人。这世上可没有几个懂得使用这个法术,又不愿意保留记忆的人。”

    “哦,这样啊……”

    林逐月刚刚应和,就骤然反应过来时灿刚刚做了什么,问道,

    “……等等?所以你根本就不能对他们动手,你是故意诈他们自己消除掉自己的记忆?”

    时灿点点头:“是啊。”

    ……嘶。

    这个人好歹毒啊。

    时灿提醒道:“不要在脑子里骂我。”

    林逐月问:“你有读心术吗?”

    “没有,猜的。”

    时灿顿了顿,又说道,

    “猜对了,你真的在骂我。”

    时灿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将昏迷的宫永元和孟奇带回酒店。他从宫永元的裤兜里掏出房卡,刷开房门,将两个人往床上一扔。

    扔完之后,时灿退出房间,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看向林逐月,说道:

    “好了,我们现在去归还生魂,然后,要商量下怎么应对大仙和孟大可醒来之后的疑问……唔,就告诉他们,他俩突然摔下水井,然后就昏迷了,怎么样?”

    “尚耿凡的事情怎么说?”

    林逐月跟上时灿的脚步,问,

    “宫永元请后勤中心调查了尚耿凡的情报,这个可是有记录的。”

    在时灿开口前,林逐月先有了主意——

    林逐月快速走了两步,绕到时灿前面,转过身来面对着时灿,说道:

    “这样,在宫永元和孟奇摔

    下水井后,我们俩担忧他们的安危,和尚耿凡斗法,没注意轻重,把尚耿凡的亡魂打散了。至于尚耿凡和凌家的关系……”

    “我们俩和她纯粹是偶然遇上的……好巧啊,竟然碰见了曾经追随过凌家的耿家后代,真的好巧好巧啊。”

    时灿停住脚步,评价道:“很可疑。”

    “可疑就可疑嘛。”

    林逐月倒着走了几步,说道,

    “反正,我们,尤其是我,就算真的什么都没做,也会被怀疑的。”

    时灿眼中染上笑意,道:“你学坏了。”

    林逐月抬头看着时灿,念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他们一边吵着,一边踏上了归还生魂的道路。

    老板的母亲就在度假村酒店里,倒是很好处理。但另外两个受害者都在医院里,离这里不算近。时灿和林逐月都喝了酒,没法开车,大半夜地在荒凉偏僻的郊区马路边等着滴滴司机来接他们,狼狈极了。

    被送到医院,订单结束后,林逐月让司机先不要走,等会儿载他们回去。当然,她向司机允诺了足够的报酬,还付了定金。

    等到做完一切,回到度假村酒店后,天已经快亮了。

    林逐月和时灿没有睡觉,而是商量之后的对策。

    “钥匙要'充电',不知道要多久。”

    林逐月坐在桌前,拿着刚抠开的易拉罐和时灿碰杯,在汽水的哗哗响声中问道,

    “在那之前,我需要做的是‘等待’吗?”

    虽然不知道钥匙何时才可以使用,但得到了它的林逐月很兴奋,轮廓温柔的杏眼中带着光辉,那是未来在她眼中的倒影。

    时灿把汽水放在桌上,说道:

    “没有那么容易……”

    “灵师府一直有派遣灵师,在阴界进行地图测绘工作,之前我就是为了寻找失去音信的测绘人员才差点死在阴界。你知道为什么要测绘吗?”

    林逐月认真地看着时灿,表示自己在听。

    “阴界的一切都由灵力构成,灵力算是一种很虚幻的东西,这导致阴界不像被灵与物质结合的阳界一样稳定,它会不断地变化。”

    时灿一手撑着脸,解释道,

    “它的变化有时候缓慢,有时候迅速。因为这种变化,阴界的地形、道路难以掌控,灵师府必须不停地对它进行测绘,这测绘永远都不会结束。”

    “换言之,地府的位置在不断变化。”

    时灿话语一顿,又补充道:

    “凌言叔叔死后,我家里就没有继续干涉测绘工作了,因为觉得没意义了……”

    谁知道十多年,将近二十年过去,突然冒出了个林逐月?

    “我们没有阴界的实时地图。”

    时灿对林逐月说,

    “也不知道灵师府对阴界的测绘究竟做到了什么程度,希望他们足够努力,不然我们俩就算找个顶级黑客把灵师府系统黑了也没用。”

    林逐月思索片刻,问道:

    “所以,在钥匙能够使用,以及得到地图前,我们要回天城,暂且蛰伏?”

    时灿问:“你是不是不想回去?”

    他在思索着如何安慰林逐月——

    已经看见曙光了?痛苦就快要结束了?逃避是没有办法赢的?

    “不,我想回去。”

    林逐月用手指接住易拉罐上凝聚的水珠,她语气悠然,很是从容地说道,

    “我想要参加四校联赛,就算不像我们班主任的预期那样拿下冠军,我也想在赛场上鏖战……这是浮世绘卷的能力决定的。”

    灵师府,星仪会,还有明秽——

    你们等着。

    第115章 分组

    孟奇是在晌午醒来的,他刚坐起来,就看见躺在隔壁床上的宫永元在仰望天花板,目光相当呆滞。

    “我……”

    孟奇摸了摸脸,问道,

    “我没摔破相吧?”

    他的记忆停留在了被鬼手抓进井里的那一刻。

    “就你这颜值,破不破相也无所谓了。”

    宫永元侧过身去,背对着孟奇,摆了摆手,说道,

    “就好像你这个人,拼战斗力拼不过灿狗,比天赋比不过林逐月,脑子还转不动,没救了。”

    孟奇静默了片刻。

    “你是被时灿附身了吗?”

    孟奇不解地问道,

    “嘴巴怎么这么刻薄?”

    宫永元叹了口气:“或许吧。”

    孟奇没空纠结宫永元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他更挂念自己失去意识前尚未完成的任务,问:

    “事情解决了吗?受害者怎么样了?”

    “全都得救了。”

    宫永元提醒道,

    “看看手机,我醒了之后发消息问过时灿情况,聊天记录早就转发给你了。”

    孟奇拿起手机,解锁,进入聊天界面。

    他看完宫永元转发给他的聊天记录,沉默了很久,问道:

    “我们的任务奖励金……”

    “当然是归林逐月了,你好意思拿吗?”

    “……行吧。”

    宫永元和孟奇先后起床,洗漱好,收拾了东西,和林逐月、时灿会合,从温泉度假村退房。

    退房的时候,老板正在前台,他原本就没有收取宫永元和孟奇的住宿费用,现在还坚持要把林逐月和时灿交过的房费和押金退掉。

    “该收的费用正常收,我会要求我们的上级报销的。”

    林逐月从钱夹里拿出银行卡,问,

    “您母亲怎么样了?”

    老板接过林逐月的银行卡,在pos机上刷了一下,说道:

    “一醒过来就喊饿,状态挺好的。不过她昏迷了太久,我们也不敢贸然给她吃东西,吃出毛病就不好了。我老婆和我弟弟、弟妹已经带她去医院看医生了,可能需要做康复。”

    “挺好的。”

    宫永元从背后拿出保密协议,

    “来,把这个签了。”

    老板签完保密协议后,温泉度假村酒店的任务就算是彻底完成了。

    时灿开着车,副驾驶上载着林逐月,后座上带着宫永元和孟奇,返回林逐月家所在的小区。这车是他从林琅那里借来的,他得好好还回去才行。

    孟奇看到林逐月家的别墅后,惊叹道:

    “哇,大小姐啊?姐姐,我不想努力了,你看,我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宫永元嫌弃道:

    “……能不能别丢人?”

    时灿把车停好。

    下车后,林逐月穿过庭院,打开自家的入户门。

    她刚要邀请宫永元和孟奇进去,一只白色的狗就如同炮弹一样从里面弹射出来,直直地扑向宫永元。

    林逐月呵斥道:“奶贝——!”

    宫永元接住了名叫奶贝的萨摩耶:

    “没事的,我喜欢狗。除了比格,什么狗我都喜欢……”

    林逐月:“……”

    你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宫永元忙于逗狗。

    停好车的时灿洗了手,用林逐月家里陈列在客厅的茶具泡茶。

    孟奇则是在看摆放在客厅柜子里的酒。

    不同于现在还很强盛的时家,和在洪流中仍然保有家底的宫家,孟奇的家族已经衰落得很厉害了,直到他的父亲违背了先祖的意愿,倒向了对立面,中落的家道才终于有了起色。

    直到去年,家里才有了这样的玻璃柜。

    不过,柜子里没有多少酒,更不像时灿那样,收藏了一堆价格让人瞪掉下巴的玻璃杯。

    “这些酒都是摆在这里看的。”

    林逐月对孟奇说,

    “你想喝的话,我去地窖里拿?我不是很懂酒,直接开一支大拉菲行吗?或者贵腐酒?我初中的时候在同学家玩,和她一起偷偷喝过贵腐酒,只喝了一点点……不过我感觉还挺好喝的,那个酒我家里有。”

    孟奇道:“都行……”

    林逐月真的去找了支大拉菲,打开之后倒进醒酒器里醒着。她订的餐快要到家了,等会儿可以一边吃饭一边喝酒。

    “呜呜……萨摩耶真好啊……”

    宫永元的眼中满含热泪,道,

    “不像我家的大耳朵怪叫驴……”

    就在这时,时灿的手机响了——

    “扫地机,启动!”

    林逐月倒吸一口气,恼火道:

    “你什么时候能换掉这个提示音?!”

    “下辈子也不换。”

    时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道,

    “灵师府发来的短信,说我被选为种子选手,不用参加预选赛了……预料之中的事。又来新短信了,是关于预选赛的,你们应该也收到了?”

    林逐月、宫永元和孟奇的手机不约而同地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致所有报名参加本届四校联赛的见习灵师:

    本届四校联赛,本部参赛者一共二百二十四人,其中有直接保送的种子选手八人。剩余二百一十六人,将参加预选赛。预选赛为分组积分制,本部参赛者分为四组,每组参赛者以车轮赛形式进行组内竞争,胜利者获得积分,预选赛结束,每组积分前二名,将与种子选手一起晋级后续赛事。”

    林逐月皱了皱眉:“名额好少…

    …”

    时灿问:“分校那边什么情况?”

    “三个分校分十六个名额。”

    宫永元一手抱着狗,一手翻手机消息,

    “不能均分,估计有的扯皮了。”

    孟奇也有和林逐月一样的感想:“名额真少啊。”

    “分校的学生本来也不多。”

    时灿把茶杯放到林逐月面前,说道,

    “有时候一年的新生都凑不出一个班,尤其是香港分校,要不是留学生撑起了班级人数,二三年级可能就要合并了。”

    林逐月订的餐送到了。

    她和同学们一起吃了午饭,喝了点小酒。

    午饭之后,她和同学们一起把餐具都收进洗碗机里,就坐上提前约好的车,从家中前往机场,踏上了返回天城的路途。

    宫永元相当不舍,恨不得把林逐月家的狗一起带走。

    距离预选赛开始还有七天时间。

    林逐月本来想在训练馆锻炼,但有同样想法的见习灵师不在少数,平时不算热闹的训练馆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林逐月找不到场地,只能在海边训练。

    练得疲累之后,林逐月躺在泳圈上,漂浮在落日之下的海面上。

    闻觅烟从林逐月旁边冒出头来,道:

    “大家都挺注重近身战训练的。”

    “因为今年有大魔王啊。”

    叶阳嘉看向在海岸上遛猫的时灿,说道,

    “遇到这种人,被近身就只有一个‘死’字,但谁也没办法和他拉开距离……他那两把破刀什么都能砍,子弹都能刀劈,烦死了。”

    “不过,太注重近身战的话,反而会很容易输掉。”

    林逐月问:“怎么说?”

    闻觅烟推着林逐月的游泳圈,朝着深处游去,一边游一边说道:

    “因为灵师的强大之处并不仅仅在于近战能力,还有灵武、诡异莫测的法术、强大的祖先……而且,有的灵师可能不擅长对付鬼怪,但却很擅长对付人。”

    林逐月陷入了沉思:“欸……?”

    他们三个在海里又漂了一会儿,才朝岸上游去。

    闻觅烟道:“啊,老狐狸精——”

    涂山云林正从不远处朝着时灿走过来。

    他朝着时灿牵着的两只猫打招呼:

    “你们好啊,小猫咪。”

    法棍凑近了他,它用后脚战立,两只圆润的前爪扒在涂山云林腿上,爪子一张一合地踩奶。

    涂山云林发出痛呼声:

    “疼疼疼疼疼!这是腿毛,不是毛裤!”

    时灿将法棍抱起来,说道:

    “我家的小猫咪智商不太高,包容一下。”

    林逐月抱着游泳圈,从海里走上来。

    闻觅烟和叶阳嘉跟在后面。

    他们三个去冲了澡,换好衣服后,回到沙滩上,点燃碳炉,架起烤网,在海边烤起了肉。

    涂山云林做人有二十年了,但难改狐狸本性,喜欢肉食。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人类都有那种纯肉食动物,他一个狐狸精,爱吃肉不是很正常吗?

    他伸手去拿烤得香喷喷的烤串。

    时灿抢先一步将烤串拿走。

    涂山云林:“欸——”

    时灿道:“给点建议?”

    涂山云林一本正经道:“烤得焦一点会更香,但我还是喜欢吃嫩一点的,要不是这具身体不允许,我会直接吃生肉。”

    时灿:“……谁问你烤肉的建议了?”

    “哎哟,不擅长近身战,那就别打近身战呗?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完美无缺的人,谁还不是扬长避短啊?”

    涂山云林终于切入正题,说道,

    “浮世绘卷它本来也不是近身战类型的灵武啊,你们对近身战这么执着,凌家的祖师爷要哭的。”

    夜色渐深,见习灵师们与涂山云林告别,拖着装着烧烤设备的小推车,牵着猫,从海滩往家里走。

    两天后,预选赛的分组决定了。

    “唔……找到了,我在C组。”

    林逐月把手机递给时灿,说道,

    “同组有我们班的人……”

    “我们班的人大部分都报名参赛了,预赛一共才四个组,被分到一起也很正常。”

    时灿接过手机,说道,

    “不过我们可以研究下预选赛该怎么打……下午我要去参加赛跑,你能给我加油吗?”

    林逐月答应了:“好啊。”

    当天下午,林逐月按时到了观众席。

    时灿在跑道旁边压腿,等时间差不多到了后,他姿态轻松地在起跑线后准备好。

    一声枪响后,跑道上的选手四散而去。

    林逐月:“欸?”

    时灿也没有顺着跑道往前跑,而是直奔观众席而来,在同学们的惊呼声中,直接将林逐月扛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跳下观众席,回到跑道上。

    “等、等等——”

    时灿抱着林逐月大步跑了起来,道:

    “忘了告诉你,是借物赛跑,要借三公斤以上的东西——”

    “我是个五十多公斤的人啊!!”

    第116章 天地之客

    爱情或许会在灵师学院得到祝福,但时灿的爱情只会引来众怒——

    “靠!别让那狗东西拿第一!”

    林逐月圈住时灿的脖子,说道:

    “负重太大了,你赢不了的。”

    时灿抱着林逐月,大步在跑道上驰骋,掠过耳边的风呼呼的,他的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在胸腔里砸出重重的声响。

    “赢这件事很重要吗?”

    时灿一边奔跑,一边回应林逐月,

    “赢了又不会加学分,这种情况下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林逐月闭上眼睛,心想:

    ……行吧,你开心就好。

    时灿果然没有赢,但他取得了很不错的名次。他站在领奖台上,接过自己的奖品时,笑得像个傻子。

    借物赛跑结束后,林逐月背着单肩挎包,和时灿一起离开了学校,往时家宅邸的方向走。

    林逐月看着时灿拎在手里的礼品袋,问:

    “奖品是什么?”

    “台灯,你要不要?”

    时灿把礼品袋递向她,说道,

    “我打开看过了,好像还不错。你房间里那个台灯是不是充电后续航不太行了?两三天就充一次电也挺麻烦的,换掉吧。”

    林逐月接过袋子,道:“谢谢。”

    时灿揉了揉林逐月的脑袋,说道:

    “谢什么?能拿到这个奖品,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嘛。”

    林逐月:“……”

    林逐月真的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功劳。

    时灿借物赛跑时,如果按照规则,正儿八经地选个三公斤的重物,他铁定能跑第一,而不是第四。

    而且他拿第四拿得还挺高兴——

    时灿是那种争强好胜的人,考试考不了满分就是要他的命,体测不仅要满分,还要在同批次跑圈的同学中拿第一,四校联赛的目标也是冠军……

    跑第四对这种人而言怎么可能会是一件好事?明明应该刻上他人生的耻辱柱才对。

    五天后,预

    选赛开始的日子到了。

    见习灵师之间的战斗,不是可以在训练馆里开展的,除非灵师府做好了重建训练馆的心理准备。

    四组选手的预选赛,分别在四个岛屿上举行。

    林逐月所在的C组的赛事,被安排在天城西南的弥静岛上,这座岛和天城有跨海大桥连接,开车过去还算比较方便。

    “你为什么要跑来看C组的比赛?”

    时灿抬头,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人,

    “你搭档在A组,你不去给他加油吗?没人在场边加油打气很可怜的。”

    闻觅烟拉着林逐月的手,说道:

    “可是我更想给逐月加油打气啊,搭档和美女之间,我当然是选择后者。”

    时灿:“……”

    有时候真的觉得叶阳嘉蛮可怜的。

    他们很快就抵达了预选赛赛场,时灿和闻觅烟去了观众席,林逐月则是直接登上赛场,进行签到,等待其他选手的到来。

    在C组所有选手签到后,他们通过抽签的方式决定自己第一轮比赛的对手。抽签桶里共有二十七种签,写着1-27的数字,每个数字都有两张签,一共五十四张。每个抽签的选手,都会有一个签上数字与自己相同的选手,他们将在今天的比赛中互为对手。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运气,林逐月直接抽到了数字1。

    抽完签后,所有选手下场,只留下数字1的两名选手在台上,准备开始比赛。

    林逐月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反曲弓。

    “第一场比赛,六年级三班江光霁,对四年级一班林逐月。”

    裁判站在赛场中间,道,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点到为止,见好就收。两位选手,听明白了吗?”

    林逐月和江光霁同时回答道:“明白。”

    裁判宣布道:“那么,比赛开始。”

    裁判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台。

    林逐月将箭矢搭到弓弦上,瞄准了江光霁。为了避免在比赛中伤人,她的弓箭箭头换成了吸盘式的,这让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在赛场上拉弓。

    江光霁迈开脚步,一边围绕着赛场边缘迅速移动,一边念着咒语:

    “金乌西下,玉盘东出,江水南流,重云北压。四方之中,山雾迷蒙。岚雾阴晦,恶障四起,障人目,障人身——”

    江光霁念着咒语,法术也逐渐生效。

    灰黑的、冰凉的雾气笼罩了赛场,且越来越浓,不到一分钟的功夫,雾气已经掩去了他的身影。

    观众席上,闻觅烟远远地望着已经变得一片灰黑的赛场,问:

    “这雾气对身体有害吧?”

    时灿点点头,说道:

    “这个法术来自于山鬼,是它们用来对付人的法术,能够迷乱视觉,伤害健康,在里面待久了的话,之后可能要躺上几天。”

    身处迷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的林逐月并未慌乱。

    “天地之客,入竹万竿,过江千尺,解三秋叶,开二月花——”

    林逐月扔掉手中的弓箭,转过身来,

    “风伯,召来!”

    忽起的大风将场上的浓雾吹散。

    林逐月捉住了握着刀具,本打算伸向她的后背的手。她顺着这只手用力的方向,使力一拉,手的主人猝不及防地朝着地面扑去。林逐月松开手,脚步轻旋,一个漂亮的转身,绕到了江光霁背后,伸手一推,直接将人按趴在地上。

    林逐月出声提醒道:

    “学长,你输了。”

    江光霁挣扎道:“我知道,放开我……”

    第一场比赛就这么顺利又迅速地结束了。

    林逐月在裁判宣判了比赛结果后,带着自己的弓箭跳下赛场,通过选手通道离开,前往时灿和闻觅烟所在的观众席。

    时灿和闻觅烟各自朝两侧挪了挪,给林逐月挪出个座位来。

    “轰——!”

    巨大的响声从远处传来。

    林逐月甚至感觉到脚下的观众席在震荡。

    林逐月疑惑道:“怎么回事?”

    “应该是B组那边的动静。”

    时灿将瓶盖已经拧松的矿泉水递给林逐月,问道,

    “卢斯斯是在B组吧?”

    闻觅烟点点头,肯定道:

    “嗯,是的,应该就是她。”

    “卢斯斯的灵武名为一炎九鼎,能够将火焰类灵符的力量发挥至百倍,原本用来引灵火的灵符,她用起来会有爆炸的效果。”

    时灿嫌弃道,

    “第一轮比赛就这么卖力,是想干什么?把对手和观众一起炸上天吗?”

    直到深夜,B组的二十七场比赛才结束。

    场边的观众席上,有很多人坚持不住,提前离场了。林逐月为了观察对手,直到最后一场比赛结束,才和时灿、闻觅烟一起离开弥静岛。

    他们回家的路上,经过了宫家。

    宫永元背靠家门,脸上贴着消肿止痛的敷贴,手指间夹着根烟,忧伤的吞云吐雾。他脚边有一只比格,遛狗绳没牵在他手里,而是捆在了路障上。

    时灿开着车从宫永元面前经过,又倒车,回到宫永元面前,降下车窗,问道:

    “……你怎么了?”

    “被他弟打到怀疑人生了吧?”

    坐在后座上的闻觅烟翻看着论坛贴子,

    “这届预选赛已经出现了两个名场面,炸飞对手,表弟弑兄……比赛总共持续了十分钟,大仙被他表弟摁着打了九分钟。”

    时灿同情地看着宫永元,说道:

    “说实话,你和你表弟被排到一起时,你就该举手投降了。你们俩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次元。”

    宫永元丢掉烟,抬起头,准备骂时灿一顿。

    可他还没开口,他脚边的比格就开始发力了。

    比格算是体型比较小的狗了,但它是猎兔犬,有着远胜过其他狗的精力和体力。

    比格冲了出去,遛狗绳逐渐绷直,在宫永元震惊的目光下带着沉重的路障起飞,飞进了前方路口的拐角处。

    宫永元:“卧槽!”

    宫永元赶紧迈开脚步去追狗,不多时,就和狗一起消失在了林逐月、时灿和闻觅烟的视野里。

    时灿扯了扯嘴角,拉起手刹,解开安全带,下车去帮忙追狗。

    时灿一边追一边喊,道:

    “你弟揍你,绝对有报复你送大耳朵怪叫驴给他的成分在!”

    “我去帮忙。”

    闻觅烟也下了车,对林逐月道,

    “你在这里等着吧,明天还要比赛,保存体力。”

    林逐月点点头,目送闻觅烟离开。

    过了一会儿,有人从宅子里往外走,边走边喊,道:

    “哥,夜宵准备好了,你的蓝莓汁里加不加酸奶?哥?”

    姚寒霜走出宅子,左右看了看,看向独自坐在车后座的林逐月,问道:

    “学姐好……我哥呢?”

    林逐月尽可能生动地向他描述了比格是如何带着路障起飞的,时灿和闻觅烟又是怎么跟着宫永元一起跑得不见踪影的。

    “……这样啊,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学姐你要吃宵夜吗?我还准备了饮料。”

    姚寒霜邀请林逐月进屋,

    “刚开的活北极贝,可新鲜了,不尝一尝的话很亏。没事的,家里人不在,我姑妈和姑父都去做任务了。”

    林逐月没有直接应邀,她给时灿打了个电话。

    “想吃就去吃吧。”

    时灿在电话那头说道,

    “放心吧,宫永元在我这儿。你要是在宫家出了什么闪失,我就砍死他。”

    第117章 第二轮比赛

    林逐月下车,坐上驾驶座,把车子尽可能往路边停了停,锁好之后,才跟着姚寒霜进了宫家。

    宫家的宅子是比较古旧的,有个前院,前院的北面是一座两层

    的大房子,西面是厨房,东面是杂物间。前院并不像时家那样种满了花和绿植,而是栽种了许多蔬菜,随时能够拔来吃。

    林逐月走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穿过前院,进入那座两层的宅子。

    宅子里面有很多旧物件,不过打理得很干净,日常有好好保养,不会给人脏乱差的感觉,只显出了时间的底蕴。

    “我姑妈和姑父比较喜欢这种风格。”

    姚寒霜向林逐月介绍道,

    “不过我哥更喜欢现代化的宅子,背着姑姑和姑父在岛上的住宅区偷偷买了个房子,说等装修好了就搬出去。”

    他们进屋后继续向北走,经过木头楼梯后左转,抵达了餐厅。方形木头餐桌上铺着一次性塑料薄膜,薄膜上摆着一个巨大的刺身冰盘,靠近桌边的地方放着盛了蓝莓饮料的玻璃壶。

    姚寒霜体贴地为林逐月拉开椅子,道:

    “请坐吧,学姐。”

    林逐月并没有直接坐下,她有些不安地回过头,眉毛微皱,语气里含着顾忌:

    “……好像有人在看我。欸?”

    林逐月在餐厅的墙边发现了几个探头探脑的小家伙,并不是“人”,而是小动物。它们长相十分呆萌,就连吐着信子的小蛇,也并不让林逐月感到可怕。

    林逐月问:“五仙?”

    “确切来说是堂口的五仙的后辈,他们还不具备解决事件的能力,只是被堂口的五仙带在身边修行而已。”

    姚寒霜拿出酸奶和还挂着水珠的玻璃杯,给林逐月调配饮料,说道,

    “已经出马的五仙虽然也有很重的好奇心,但他们很稳重,并不会像这些小家伙们一样扒着墙壁偷看客人。”

    小家伙们很快就溜走了。

    姚寒霜把蓝莓酸奶递给林逐月:

    “学姐,尝尝看?”

    林逐月用吸管喝了一口,惊喜道:

    “挺好喝的。”

    “喜欢就好。”

    姚寒霜将餐具摆在林逐月面前,道,

    “今晚这个冰盘是有点腻的,要是不喜欢饮料,可消受不了。”

    林逐月觉得自己可能是个耐腻王,三文鱼腩入口即化,小竹荚鱼油润鲜甜,金枪鱼中腹甘甜与微酸交织……这些容易腻的刺身,她都很喜欢。

    姚寒霜坐在林逐月对面,问:

    “我听说,学姐是转学来的?”

    林逐月回答了姚寒霜的问题:

    “嗯,去年九月转过来的。”

    姚寒霜压低了声音:

    “……那卦象就对上了。”

    林逐月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

    姚寒霜挑了个比较肥的公海胆,递给林逐月,问道,

    “学姐了解出马仙吗?”

    林逐月接过海胆,道谢后,说道:

    “时灿,就是我那个搭档,他给我讲过一点……”

    姚寒霜说出自己对时灿的印象:

    “就是那个长得像狐狸精的学长。”

    林逐月觉得这形容简直不要太贴切了。

    时灿可不就是个狐狸精吗?长得好看,还很会勾引人,又是牵手又是要投喂,林逐月真怕自己哪天兽性大发,把他堵在墙角里,红着眼睛掐着他的腰强吻他……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办不出来这事。

    林逐月给了姚寒霜一个善意的提醒:

    “当着他本人的面千万别这么说,不然他就算事后要写检讨,也要动手揍人。”

    姚寒霜没接话——

    还不知道谁揍谁呢。

    “也就只是讲过一点点。”

    林逐月挖了一勺海胆,说道,

    “本部没有出马仙,他所讲的,我所见的,并不足以让我了解出马仙。”

    “厉害的出马仙大都聚集在东北地区,也大都选择在朝鲜分校接受教育……”

    姚寒霜剥了一片金砖鹅肝,道,

    “就像云南的医院擅长治疗菌子中毒,两广地区的医院对治疗寄生虫很有一套……在教导出马仙这方面,就算是灵师学院的本部,也难以和位于延边的朝鲜分校相比。”

    林逐月歪了歪头,问:

    “那你为什么要来本部呢?”

    姚寒霜对林逐月的疑问避而不答,自顾自地说着出马仙的事情:

    “学姐,你知道吗?我们这些弟马要出马,不止要拥有五仙,还需要清风和碑王。”

    林逐月放下手里的食物,认真地看着姚寒霜。她不懂这些,但如果姚寒霜愿意讲的话,她会仔细听。

    “五仙是动物,清风是鬼,碑王也是。”

    姚寒霜有条不紊地介绍起来,

    “五仙给于弟马神通,可查上界之事。清风则疏通堂口与下界的关系,补足五仙的不足之处。碑王……碑王在世时,一般是出马弟子,死后不会转世,而是留在堂中继续修行,也帮助新的出马弟子管理堂口。”

    姚寒霜微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道:

    “碑王不正,则堂口不正。堂口不正,弟马一生尽毁。”

    说完,姚寒霜侧过头,看向餐厅外面。

    “我哥好像回来了。”

    姚寒霜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林逐月也从后面跟上。

    入户门已经打开,时灿和闻觅烟先进了门,站在门的左右两侧,等待着还在外面的宫永元。

    “乖乖,我们回家。”

    宫永元拉着牵引绳,拽着不情不愿的比格往门里走,一边走一边哄,

    “回家给你吃小零食,啃你最喜欢的鸭锁骨,好不好?”

    宫永元又哄又拽,半硬半软地把比格带进了屋子里。等比格进屋后,他没有撒开牵引绳,而是回身把门带上,并“咔哒”一声拧好了门锁。

    “吃小零食?”

    宫永元直接变了脸,用没拉牵引绳的那只手,从鞋架上抄起拖鞋,对着比格的屁股抽了下去,道,

    “我请你吃竹板炒肉!你跑什么跑?负重赛跑很好玩吗?觉得好玩的话我明天找个磨让你拉!”

    林逐月目瞪口呆。

    时灿和闻觅烟习以为常,在人疯狗叫的喧闹声中,从鞋柜里掏出一次性拖鞋换上,朝着林逐月和姚寒霜走过来。

    时灿问:“刺身好吃吗?”

    林逐月点了点头:

    “……好吃,还有很多。”

    时灿和闻觅烟是来过宫永元家的,他们熟门熟路地去洗了手,然后找了餐具,毫不客气地坐到餐桌边开始享用宵夜。

    宫永元揍完狗,把狗关到楼上的狗房里,洗完手之后也来了餐桌边,一边准备吃宵夜,一边不解气地骂道:

    “他大爷的,傻狗。”

    “我跟你说,比格这狗一点也不傻。”

    时灿胳膊肘担到宫永元的肩膀上,道,

    “它纯粹就是服从性差,不听话。”

    宫永元疲惫道:“这过得是个什么日子啊?”

    被弟弟打,被狗遛,哪个世家子弟和他一样倒霉啊?

    “大仙,靠过来点。”

    闻觅烟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丙烯笔,对宫永元招了招手,说道,

    “你脸上贴的膏药太傻了,我帮你装饰装饰。”

    宫永元觉得不对劲,打算跑。

    但还没等他起身,时灿直接摁住了他。

    闻觅烟在宫永元右脸的膏药上画了一只米菲兔,林逐月在时灿的鼓舞下,在宫永元左脸的膏药上画了一只玉桂狗。

    这天晚上,宫家的宅邸里,除了宫永元和狗之外,大家都很高兴。

    享用完宵夜后,宫永元送林逐月、时灿和闻觅烟离开。

    宫永元犹豫了很久,唤道:“林逐月……”

    林逐月回过头来。

    宫永元摇了摇头,道:“不,没什么。”

    回到家里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林逐月抓紧时间洗了澡,抱着小鱼,仰面躺在床上。

    不知为何,她满脑子都是叫住她,欲言又止的宫永元。宫永元当时到底是想和她说什么呢?为什么又选择了什么都不说呢?

    次日,林逐月前往弥静岛参加第二轮比赛。

    她今天抽到的数字并不像昨天一样靠前,因

    此她抽完数字后,就来到了观众席,和时灿一起观战。

    第二轮第三场,与林逐月同班的霍安安上场了。

    虽然昨天林逐月也在观战,但霍安安的比赛对手一上场就投降了,导致林逐月对霍安安观察不足。

    不过,霍安安今天的对手肯定不会投降——

    这位对手名叫苗玉宸,来自五年级一班,是位实力强大,很有希望晋级到后续赛事的优等生。

    双方上场,裁判站在赛场中间,宣布比赛开始。

    苗玉宸拿出一包种子,洒落在地。

    种子落地生根,飞速生长,开出漂亮的花朵。

    这是苗玉宸的独家法术“万物生”,他能够以自身的灵力,催动植物飞速生长,甚至变换成他想要的形态。

    种子的根系伸展出去,转眼间,就将霍安安围住。在将霍安安包围后,种子的根系上生出尖刺,十数道翠绿的尖刺拔地而起,同时刺向霍安安。

    但就在垂危之际,霍安安身边闪过银色的冷光,将尖刺全数割断。

    “霍安安的灵武,银月之辉。”

    时灿坐在林逐月身边,说道,

    “‘银月之辉’是一种可以在主人以灵力操纵的情况下,随意变换形态的金属一样的物质。这种物质除了变化,还有‘净化’的能力,对阴秽之物具备着极强的克制性。”

    斩断尖刺后,银月之辉化为液体,扑向地面,朝着四周奔涌而去。

    苗玉宸用了大量灵力,才在地面上铺开的茂密根系,正以一种可怖的速度被悉数斩开。

    但是,植物嘛……是一种斩了还长,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东西。

    种子的根系绕开银月之辉,重新生长起来,藤蔓冒出地面,冲向天空,拧成一股,旋转着钻向正下方的霍安安。

    第118章 搭档相残

    银月之辉迅速地在霍安安上方呈弧形铺开,挡住了刺下的藤蔓。

    但藤蔓并未退却,而是旋转着加速,像是金刚钻一样,誓要破开银月之辉形成的薄薄的阻碍。

    同时,霍安安心中有了预估——

    会破掉的,挡不住的……

    她咬了咬牙,抬起手,操纵银月之辉。

    铺开呈弧形的银月之辉像伞一样收拢,伞尖位置对准藤蔓,开始了逆向的旋转。

    霍安安的银月之辉属性是金,而万物生的属性为木,在相生相克的五行之中,金从来都是克制木的。

    片刻后,因为万物生的法术而诞生出的藤蔓,在针锋相对的较量中败退,崩裂成碎屑,洒落在赛场上。

    在较量中居于下风的苗玉宸却一点也不着急,他不慌不忙地提醒道:

    “学妹,看看周围。”

    霍安安闻言看向四周。

    在她操纵银月之辉与万物生对抗的时候,她的周围已经开满了花,这些茎上生着刺的花朵颜色鲜艳,只看外表,也知道它们并不像最开始的那些粉白的小花一样无害——

    在大自然中,越是美丽的植物,就越是拥有剧毒。

    它们正散发着馥郁的芳香。

    苗玉宸对霍安安介绍了自己的花朵:

    “这些花的气味,会让人陷入昏睡中,被它们包围,你已经输了。”

    “真的吗?”

    霍安安露出一个笑容,道,

    “我或许真的已经身处险境,但你此时的处境就很安全吗?”

    银色的金属从苗玉宸的后背爬了上来,它从液态变为固态,锋利的锥尖虚虚地抵着苗玉宸的颈动脉。

    苗玉宸惊讶道:“什么时候……”

    “刚上场的时候,银月之辉就被我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被我用来对抗你,一部分则是潜入地下,悄无声息地接近你。”

    霍安安昂起头,抱起手臂,道,

    “那么,学长,你说,如果这是实战,究竟是我先在你的花朵释放的香味中晕倒?还是你先被银月之辉刺穿颈动脉,大出血而亡呢呢?”

    苗玉宸叹了口气,举起双手,道:

    “我输了。”

    两人清理赛场,清理干净后,双双下场,换下一场的选手上场。

    观众席上,闻觅烟和叶阳嘉走过来,在林逐月和时灿两侧坐下。

    “今天的比赛打完了?”

    时灿给叶阳嘉递了瓶电解质水,问,

    “没被打得满地乱爬吧?”

    叶阳嘉是预选赛A组的选手,和林逐月一样,这段时间每天都要参加比赛。当天的比赛未完成前,他是不可能从A组的赛场过来的。

    叶阳嘉接过饮料,道:

    “轻松取胜,让你失望了。”

    “失望倒不至于,就是很惊讶。”

    时灿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这两杆只能发射小五帝钱的枪,到底能打过谁啊?还轻松取胜,对手到底是菜成什么样了?”

    叶阳嘉冷笑一声,说道:

    “我真想对着你的脑袋开两枪。”

    闻觅烟懒得搭理自己的两个发小,低着头翻灵师府论坛,翻着翻着,她就找到了有意思的东西,惊叹道:

    “哇哦,宫永元这什么命啊?昨天打表弟,今天又碰上搭档。”

    一听见宫永元和孟奇搭档相残,时灿就坐不住了,有些兴奋地问道:

    “打完了吗?还是正在打?有录像吗?”

    如果不是要陪林逐月,时灿一定立刻开着车飞奔到D组的赛场边,给宫永元和孟奇“加油打气”。

    闻觅烟拿着手机发消息:

    “刚上场,我有个关系不错的学妹在那边看比赛,我问问她能不能开个直播。”

    不一会儿,闻觅烟手机上就有视频电话打来,闻觅烟接了视频,将手机横过来,看向视频中的D组赛场。

    宫永元昨天被表弟打伤了脸,左脸右脸各贴着一张膏药,膏药上画着玉桂狗和米菲兔。

    “哈哈哈……”

    站在对面的孟奇狂笑着拍大腿,道,

    “你……这么热的天,你带了一整天的口罩,就为了遮这个?怎么白天在教室不摘,现在在赛场上就摘掉了?你不嫌丢人啊?”

    “丢人?”

    宫永元抬手摸了摸脸上的膏药,道,

    “这是女孩子亲手给我画的,你有吗?”

    孟奇愣了一下,怒道:

    “你有病啊?谁问你这个了?”

    上场不到一分钟,宫永元和孟奇之间的搭档情就碎成了渣。

    孟奇双手结印,道:

    “江水如镜,雾笼山峦。”

    赛场之上,水雾弥漫。

    “召来雾气……”

    林逐月想起了自己昨天的对手,问,

    “是和江光霁相似的能力吗?”

    时灿摇了摇头,说道:

    “孟大可比江光霁强多了。”

    孟奇后退数步,身影隐入水雾当中。但他的藏伏并没有这么简单,在他身形消失在对手及观众眼中后,雾气中传来布谷鸟的鸣叫声,呼呼的风声,还有江水奔流的声音……

    嘈杂声音之中,山影浮现,江水自西北方而来,经过赛场中央,向东南而下。

    “他刚刚使用的,是唤来水雾的法术。”

    时灿向林逐月解释道,

    “水有‘镜’的特质,因此,他唤来的水雾引发了江水山峦的幻象。此幻象既有声,又有形,以虚乱实,暗藏险招——”

    身处幻象之中的宫永元并未慌乱。

    从脚边经过的江中,有水珠溅射出来,宫永元从容地撤步侧身,水珠溅向身侧山石。山石是幻影,水珠穿过山石,落在赛场上。

    “祸灵之水。”

    时灿晃了晃手中的水瓶,说道,

    “若被此水溅到,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灵力会变得紊乱,使用的法术会不灵。”

    叶阳嘉轻轻摇头,叹息道:

    “要是换别人,或许就得手了,可是大仙太了解孟大可了。”

    这时,D组的赛场上传来号角嗡鸣声。

    朦胧山雾中,奔流江水中,一道又一道由水形成的魁梧身形立起,骑跨着战马,从四面八方围来,将宫永元困陷其中。

    “这是孟奇的灵武,名为‘唤水之角’。”

    闻觅烟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道,

    “‘唤水之角’的外形是号角,只要周围环境足够潮湿,吹响‘唤水之角

    ’,便会有‘水骑兵’响应号召。他刚刚使用的唤来水雾的法术,就是为了使用灵武做准备。孟奇操纵‘水骑兵’的数量极限,大概是十六……”

    面对十六名“水骑兵”的围杀,宫永元镇定迈步。

    他脚步后撤,避过两名从侧方冲来的水骑兵,又迈步劈叉,降低高度,回避了敌人的扑杀……

    他每一次行动都动作丝滑,游刃有余,精准拿捏住对手的死角。

    最后一名水骑兵冲到近前来的时候,宫永元没有再退避,而是脚底发力,直直地朝着水骑兵冲过去。

    一杆金色的天平在他手中出现。

    “山水之灵,吾倾三倍之力——”

    宫永元抓住骑兵的马头,翻身上马,道,

    “一,以抗施力之人;二,请尔为吾所用;三,告天地山水,赐尔倾世之伟力,所向披靡,无所不破!”

    “三金天平,宫永元的灵武。”

    时灿紧盯着宫永元手中的天平,说道,

    “倾三倍之力,就能将对手招数返还……太消耗灵力了,而且遇到灵力比自己强的对手,一定会被耗死,所以他在实战中一般不会使用。”

    赛场上的水雾山影散去。

    孟奇的身影也在场边出现。

    被宫永元收为己用的水骑兵冲到脸前,眼看着就要将孟奇整个人撞飞时,水骑兵突然化成一团水,泼了孟奇一脸。

    “赶紧认输吧。”

    宫永元对孟奇伸出手,道,

    “我裤子都湿了,得赶紧下场换裤子。”

    看完D组的比赛,林逐月有些担忧。

    这四校联赛,简直是卧虎藏龙。

    C组第七场比赛,林逐月上场了。

    这场比赛的选手有些特殊,他并不来像大部分对手那样来自高年级,而是一位二年级的小选手,而且来自最末的九班。

    他的名字叫荀信则,他的战斗方式,林逐月暂且不清楚……因为在昨天的比赛里,他吃坏了肚子,急着上厕所,直接就在公厕里蹲了一晚上,错过了第一轮比赛。

    很奇葩。

    奇葩选手拿着一面缭绕着阴冷黑雾的镜子上场,风度翩翩地和林逐月打招呼:

    “学姐,请多指教。”

    “学姐,我早就听说过你,或者说,在这个学院里,没人不知道你的名字。”

    荀信则举起镜子,说道,

    “相反,我的名字就没什么人知道。我的家人也不是很在意我,因为天赋很差又不太聪明,他们从来没对我抱有过希望。”

    “我想像你一样名声远扬,我也等来了这个机会——这次比赛,就是我的机会。如果能在比赛中胜过你,我一定会名声大噪。”

    浓重的、不祥的黑雾从镜子中涌出。

    荀信则说道:

    “仅仅依靠自己的能力,我大概率是没有办法赢的。所以,我为比赛做了充足的准备,我召唤了镜仙。”

    黑雾张牙舞爪地朝着林逐月扑来,张开血盆大口,似乎要将林逐月彻底吞下。

    但是,就在林逐月被含入口中的那一刻,金色的火焰喷薄而出。黑雾发出嘶哑的痛呼声,放弃了吞噬林逐月,向高空游去。

    林逐月拉开反曲弓,瞄准荀信则,问:

    “你管这玩意儿叫仙?”

    “民间称呼,民间称呼……”

    荀信则讪笑着说道,

    “不要纠结那么多……话说学姐你的儿化音真标准,我记得你们班有个特别会打架的学长,祖籍明明在山东,每次说儿化音发音都是‘鹅’——”

    “哈哈哈哈哈这个学长和学姐你之间好像有不少绯闻来着……欸,等等,卧槽!镜仙你——”

    观众席上的时灿:“……”

    有时候真恨自己不用参加预选赛,手伸不到赛场上,不然他绝对要打死这个二年级九班的傻叼学弟。

    黑雾如同巨蟒,从高空直直飞下,张开巨口,将荀信则直接吞入其中。

    荀信则的声音从黑雾腹中传出:

    “噬主啦!”

    林逐月:“……”

    有没有可能,镜仙这种东西的专业从来都不是对敌,而是把主人当敌人一样对待。打架从来不是它的强项,噬主才是它的专业。

    第119章 误触

    意外情况突发,裁判在场边喊道:

    “比赛中止!选手请离场!”

    在裁判的呼喊声中,被灵师府委托,在赛场旁边负责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灵师脱掉外衣,披着荧光绿马甲,朝着赛场冲去,准备救援被镜仙吞吃入腹的选手。

    林逐月抬手揉了揉眉心,转过身,打算下场。但她走到场边时,突然停下了脚步,抬起手来,朝前方探去。

    下一刻,被她触碰的地方,漾开数道黑色的涟漪。

    要上场救援的灵师们也被空气墙挡住。

    “有阵法结界!”

    “把工具拿过来,赶紧破解!”

    时灿发现了不对,三步并作两步从观众席冲下来,冲到最前方那一排的时候,他用手撑住围墙,动作伶俐地一翻,落在赛场边缘。

    闻觅烟和叶阳嘉也紧跟过来。

    林逐月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望向观众席的最高处。

    她与穿着一身黑衣的“段俊恒”对上了目光,隔着遥遥距离相望。

    对视片刻后,林逐月又低下头,看向站在场边的时灿、闻觅烟和叶阳嘉。

    时灿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能解决吗?”

    林逐月点点头:“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完,林逐月转过身,重新面对赛场。

    刚刚吞掉了荀信则的镜仙一边舔嘴巴,一边打量着林逐月。荀信则很好吃,不过林逐月更强大,更美味,是它理想中的食物。

    林逐月拉开反曲弓,金珀火包裹着箭矢,从弓弦上离开,直直地奔向镜仙。

    箭矢落在镜仙身上,金色火焰灼烧掉一部分黑气,但是,被灼烧的地方很快就再生了,并且覆上一层鳞甲。

    林逐月又射出数箭,她所背负的弓箭筒中,箭的数量正在不断地减少。

    可是镜仙每次受伤都会恢复,甚至变得更加坚硬,难以拿下。

    林逐月握着最后一支箭矢,心想:

    不能再拖了……

    她当然还有着充裕的时间,但被镜仙吞噬掉的荀信则没有,荀信则的气息已经开始变得微弱了,如果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镜仙有弱点吗?

    想一想……

    林逐月,你学习过镜仙的知识的,想一想……

    “镜仙不同于笔仙、碟仙,它虽然由阴气凝聚,但它其实来自召唤者的幻想。”

    时灿的话语在脑海中响起,

    “镜仙的形貌由召唤者的幻想而定,因此,镜仙们的弱点也各有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荀信则召唤的镜仙,弱点会是什么呢?

    镜仙朝着林逐月张开血盆大口——

    同时,林逐月在那张迅速逼近的大嘴中看到了灼伤的痕迹,那是镜仙刚刚出现,想要吞掉她时,金珀火造成的灼伤,与身上被鳞甲迅速覆盖的伤痕不同,至今都没有完全愈合。

    林逐月心一横,脚下发力,直直地冲向黑色巨蟒的嘴巴。

    三秒,仅仅三秒,镜仙就如愿将她吞入口中。

    时灿手握绝刃,劈开场边结界,跃上赛场,准备将镜仙开膛破肚。

    但就在他要动手的那半秒,镜仙身上的黑鳞间,突然散发出金色的耀目光辉。

    下一瞬,由阴气和幻想构成的巨大怪物整个炸开,化为黑色的碎片。金色火焰轰然爆开,如同火龙卷,带着黑色碎片冲向天空,直至碎片被烧成黑雾,烧得消散,也没有停歇。

    在金色火焰形成的旋涡的中心,林逐月喘着粗气,两手拖着已经昏迷,坐在地上的荀信则。在确定处境安全后,她松开手,直接将荀信则扔开,全力压制已经近乎失控的金珀火。

    片刻后,火龙卷停止了旋转,化为金色的细碎花瓣,在赛场上飘了两圈,最终回到了林逐月的体内。

    灵师们上场查看荀信则的情况:

    “呼吸正常,心跳略快,生命体征正常,魂魄完整,也没有衰弱之象,安全。”

    时灿靠近过去,直接去掀荀信则的眼皮,一边掀一边感慨:

    “果然,九班的学生,不管在哪个年级,都很容易闯祸。哎,学弟,起来了,捡回一条命,这不得给救命恩人磕一个?”

    荀信则毫无反应,晕得很彻底。

    灵师们将捣乱的时灿赶到一边去,叫人拿来担架,把荀信则送上担架,直接抬下场。C组的比赛暂时没有继续,灵师们在场边采集灵力样本,他们得抓出罔顾见习灵师生命安全,布置结界的那个混蛋。

    林逐月坐到观众席上,她很疲惫,喉咙也干,拿起电解质水就往嘴里灌。

    “哎——这个是……”

    时灿愣愣地看着大口喝水的林逐月,道,

    “这是我的水瓶啊……”

    林逐月:“……”

    叶阳嘉一巴掌拍在时灿背上,道:

    “小气,喝你瓶水怎么了?”

    闻觅烟给林逐月递了瓶新的饮料,道:

    “来,我们重新开一瓶,不碰他的。”

    林逐月道了谢,接过饮料,拧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着。

    第二轮第八场比赛开始了。

    林逐月很累,没看两场后面的比赛,就歪在闻觅烟肩膀上睡着了。

    闻觅烟悄悄地把林逐月往时灿那边推,没费多少力气,林逐月就改为枕着时灿睡了。

    时灿肩膀更高,靠在他肩上,脖子会更舒服些。

    林逐月睡了没多久,时灿就把她抱起来,身上还挎着她的包和饮料,离开弥静岛的赛场,把她塞进副驾驶座,扣好安全带,带着她回家。

    半路上,林逐月醒了。

    她迷迷瞪瞪地看向前方。

    时灿问:“你把镜仙收进浮世绘卷了?”

    “嗯,感觉它还挺强的……”

    林逐月握着安全带,声音困顿地问道,

    “你发现了啊?”

    时灿轻踩油门,说道:

    “没发现,就是感觉你会这么做。困就继续睡吧,到家了我送你回房间。”

    林逐月闭上眼睛:“我要法棍陪我睡。”

    时灿答应道:“好,大小姐……”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抱怨道:

    “……法棍法棍法棍,满脑子只有猫。”

    林逐月掀开眼皮,道:

    “时少爷,我听得见——我只是睡着了,不是死了。”

    林逐月强撑着没有睡着,到家之后,她冲了个澡,换了家居服,才躺到床上。法棍已经被时灿放进来了,它十分有侍寝的觉悟,已经在林逐月的枕头边趴下了。

    林逐月抱着法棍在床上滚了两圈,高高举起手机,拍了个合照。

    然后,她就抱着法棍睡了。

    时灿正在猫房里按着小鱼梳毛,手机传来提示音后,他把钢梳直接卡在小鱼颊侧的毛毛上,解锁手机,查看消息。

    “怎么用企鹅给我发消息……”

    时灿点开聊天界面,沉默了。

    林逐月曾经是企鹅的资深用户,她企鹅的表情包多到满溢出来,还被迫删除过几百张,有段时间还因为表情包容量不够用开过会员。

    此时时灿眼前,赫然就是一个表情包——

    小皮鞭抽打你.jpg

    时灿:“?”

    林逐月很快就被一串叮咚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抓起手机,发现手机屏幕没锁,而且正停留在企鹅聊天界面上,聊天对象是时灿。

    时灿的消息很怪——

    【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喜好。】

    【我给你做宵夜,别打我行吗?】

    【你怎么不说话?】

    【别用小皮鞭,我比较喜欢散鞭。】

    【你喜欢玩手铐play吗?喜欢的话我订一套,你嫌麻烦的话我可以自己绑自己。】

    【你理理我啊!】

    【你是后悔了吗?】

    林逐月:“……”

    林逐月彻底吓醒了。

    她直觉时灿不是主动变态的,颤抖着手,上划聊天记录,果不其然,看见了自己主动发出去的变态表情包。

    时灿的消息还在往外弹——

    【宵夜吃烤三文鱼头行吗?】

    【你这撩完就不理人了是怎么回事?】

    【管杀不管埋?】

    林逐月拿着手机,直挺挺地躺了回去。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成为一具尸体。

    过了一会儿,她举起手机,给时灿回消息:

    【刚醒,表情包是误触。】

    时灿那边彻底沉默了。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林逐月的房门被敲响,时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起来,吃宵夜。”

    林逐月闷闷地回答道:“哦……”

    她掀开被子爬起来,往外走了一半,觉得尴尬,回来把熟睡的法棍揣进怀里,一起带下楼了。

    时灿坐在餐桌前,一手支着脸,侧着头不说话。他脸色是冷酷的,但耳尖是红的,正在为自己发出去的那几条堪称狂野的消息尴尬。

    林逐月挑了些肉放在手心里,一边喂给法棍,一边对时灿道: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行吗?”

    时灿重重地落下筷子,道:“不行。”

    林逐月一怔。

    “话都说到这个境地了,我就不信你是个傻子,还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时灿拒绝继续保持现有的关系,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逐月,道,

    “林逐月,我——”

    时灿的手机响了。

    他气急败坏地接起电话来,道:

    “妈,你可真会挑时间打电话。什么?小鱼……”

    “你把钢梳卡人家脸上,它跟被你封印了似的,一动不动地在地上趴了一个小时了。”

    崔怡在电话那头提醒道,

    “我要是没用监控去看猫,你是不是能让它这样待一晚上?”

    两人交战,殃及池鱼。

    小鱼就是被他俩殃及的那条鱼。

    时灿赶紧冲上楼,进入猫房,把小鱼抱进怀里,摘掉钢梳,哄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开罐罐,吃你最喜欢的小李子家的罐头好不好?”

    林逐月已经把罐头找出来开好了。

    小鱼是个傻猫,一见罐头,就什么不愉快都忘了,从时灿怀里跳下来,追着林逐月走。林逐月蹲下来往猫碗里挖罐头的时候,小鱼差点直接跳到她手上。

    放完罐头后,林逐月起身,看向闷闷不乐地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的时灿。

    林逐月递过剩下的半个罐头,问:

    “……你也来一口?”

    时灿一把拽过她,低下头。

    林逐月闭上眼睛。

    时灿没有动嘴,只是嗅了嗅她嘴唇上残留的油脂的香气,说道:

    “很香,不愧是我亲手烤的鱼。”

    第120章 挂八科cp

    林逐月右眼悄悄睁开一条缝,发现时灿只是嗅了嗅她嘴巴上残留的烤三文鱼头油脂,除此之外就没有更越距的举动了。

    林逐月尽力绷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要在接下来出自本能地选择逃跑,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亲吗?”

    “你不同意,我就不能在你不需要人工呼吸抢救的时候亲你。”

    时灿拽了张给法棍和小鱼买的纯水湿巾,给林逐月擦了擦嘴巴,又拆了个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果板果冻递到林逐月嘴边,解释道,

    “未经允许强吻女孩子,不管怎么想都是很下头的事情,我可不想被当成流氓。”

    林逐月吸了一口,冰冰凉凉的果冻滑入口中,荔枝的香味和甜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

    林逐月扯了扯时灿的袖子:“低头。”

    时灿听话地低下脑袋,林逐踮起脚,捧住他的脸,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前稳住了他的嘴唇,一触即离。

    “强吻男孩子是流氓吗?如果是的话……”

    林逐月笑得眼眸都弯成了月牙,她背过手,后退几步,笑眼望着时灿,重新对他做了一次自我介绍,

    “时少爷你好,我是女流氓。”

    时灿背靠柜橱,整个人完全愣住,只是本能地咬了咬嘴唇。他尝到了果冻的香味和甜味,但很淡很淡,让他很不满足,想要得

    到更多。

    时灿拉住林逐月,反身将她推在柜橱的橱门上,怕她撞伤,还用手掌垫了一下。他俯下身,手掌撑在林逐月两侧的橱门上,一双凤眸微眯,既像危险的狼,又像狐狸一般狡黠,染着浓浓的情欲。

    林逐月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没关系,我也很想当流氓。”

    时灿笑着,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林逐月的下巴,在林逐月惊慌又意乱情迷的眼神中吻了下去。

    林逐月已经将果冻咽掉了。

    但她的嘴巴里,还留存着荔枝的香甜。时灿灿如同狂风暴雨一样强势,攫取着每一丝甜味。

    猫房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但林逐月仍然感觉到湿漉漉的、粘稠的潮热,好像置身于蒸笼一样。

    在她要被闷得窒息时,时灿终于放开了她。

    两个人的脸都泛着潮红,只不过,林逐月在大口喘气,时灿却满脸都写着兴奋。

    “你当流氓,我也当流氓。”

    时灿又拆了个果冻,他的好心情肉眼可见,说话的时候嘴角都抑制不住上扬,

    “抵消了。”

    他宣布,荔枝果板果冻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果冻。

    终于缓过气来的林逐月扯了扯正在吃果冻的时灿的袖子,在对方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开口问道:

    “……你真的更喜欢散鞭?喜欢被抽哪里?胸肌?腹肌?还是……”

    林逐月拍了拍时灿的屁股。

    时灿常年锻炼,屁股厚实有肉,大腿也很结实,这些年里不知道馋哭了包括林逐月在内的多少色魔。

    “别动手动脚。”

    时灿拍开林逐月的手,说道,

    “马上就到流行感冒多发季节了,我不想因为频繁冲冷水澡导致身体虚弱,给病毒可乘之机。”

    林逐月立刻收手,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说道:

    “下去吃宵夜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时灿锁好猫房的门,一起跟了下去。

    他得找个机会再亲林逐月一口……

    可是,该怎么创造机会呢?

    林逐月和时灿刚进餐厅,就看见法棍跳到了餐桌上,正在吃时灿那份烤三文鱼头。它大概率还喝过时灿的那杯冰桑葚汁,因为杯口沾满了猫毛。

    时灿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怒道:

    “……时法棍!”

    偷吃人类食物被主人抓包,法棍不继续吃了,它坐在餐桌上,若无其事地舔爪子,还特意别过头去,不和时灿对视。

    “我真是服了你了。”

    时灿把法棍从餐桌上拎下去。

    他找了个猫碗,把自己那份烤三文鱼头也端下来,把没撒到盐的位置的鱼头肉挑进猫碗里,虽然脸上带着怒火,但动作却耐心又细致。

    挑完鱼肉后,时灿把剩下的部分扔进了带盖垃圾桶里——以前他家里也有用过无盖垃圾桶,但法棍太喜欢翻垃圾桶了,所以都换成了有盖的。

    时灿去洗了手,重新坐回桌子前。

    林逐月把自己那份烤三文鱼头推到餐桌中间,说道:

    “重新倒杯饮料,一起吃吧。”

    时灿摇了摇头,拒绝道:

    “一起吃的话,你吃不饱的。”

    “宵夜这东西,打个牙祭嘛,干嘛一定要图饱?而且一个鱼头才多么点肉,也没有主食,只有饮料,我们今晚本来也没打算吃饱的,不是吗?”

    林逐月给时灿递了根吸管,道,

    “而且,只有我一个人吃的话,就没有那种感觉了。”

    时灿最后还是接受了一起吃的提议。

    时灿自己的房间在四楼,林逐月睡的那间客房也在四楼。所以,吃完宵夜后,他们两个是一起回房间的。

    在林逐月要进房间时,时灿一把拉住她,将她抵在墙上又亲了一次,直到林逐月踩他的脚,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林逐月。

    时灿回了自己的房间,冲了个冷水澡,平息心中作祟的欲望。

    次日早上,林逐月和时灿手牵着手进了教学楼,引起了一片惊呼声。

    “卧槽!‘挂八科’cp成了!”

    林逐月皱着眉,转过头看时灿,问:

    “这是什么cp名?”

    时灿镇定地解释道:“我是校霸,你是挂,挂科是你的日常,所以叫挂八科。”

    这一句解释,证明时灿没少进论坛,而且也没少吃这个cp的粮。作为正主,他甚至知道哪个太太产的粮最好吃。也不知道正主嗑上了粮这件事,对那位被青睐的太太而言,算不算一种糖。

    林逐月和时灿牵着手进了教室。

    他们还没走到他们的座位的前一排,叶阳嘉就惊恐地看着时灿,喊出了“退退退”三个字,说道:

    “走开!我这种要联姻的,看不惯你们这种自由恋爱水到渠成的!”

    “你好酸啊。”

    时灿直接掏出包山楂片放在叶阳嘉桌子上,得意洋洋地说道,

    “不过我就喜欢看你这么酸的样子。”

    叶阳嘉:“……”

    时灿若无其事地拉着林逐月在后排坐下。

    叶阳嘉忍无可忍,一跃而起:

    “别拽我!我要杀了这个狗东西!”

    宫永元用力地拖住叶阳嘉,道:

    “这时候斗殴会被取消四校联赛比赛资格的!山楂片你不吃给我啊!我喜欢吃啊!”

    闻觅烟对此倒是很镇定,她悠闲地转着笔,说道:

    “终于成了啊?”

    林逐月有些局促地点头:“嗯……”

    闻觅烟放下笔,压低声音,求知欲十分旺盛地向林逐月打探细节:

    “你俩谁先告白的?”

    林逐月:“……表情包。”

    表情包?什么表情包?

    闻觅烟一头雾水。

    闻觅烟决定先不管这个,她掏出手机,脸上挂着比宫永元养的比格犬更坏的表情:

    “我隐忍十几年,终于到了展出的时候了。”

    和闻觅烟相隔一个林逐月坐着的时灿忽然感觉到一股恶寒,他惊恐道:

    “展出?闻觅烟,你不会是要……”

    闻觅烟打开多年不用的企鹅,找到时灿妈妈崔怡女士的账号,进入对方的空间。闻觅烟熟门熟路地进到相册界面,打开《童年记忆》的相册,一堆照片铺开在眼前。

    照片的主人公都是同一个孩子,时间跨度很长,从襁褓到上蹿下跳都有。

    林逐月问:“这是时灿吗?”

    闻觅烟精准地找到一张照片,点开。

    照片里的孩子留着刚过耳的短发,戴着蝴蝶结发箍,穿着浅蓝色公主裙,满脸不高兴,气得脸颊鼓起,并因此变得更加可爱的时灿。他看起来只有三四岁,正在性别最容易混淆的年纪。

    林逐月惊喜道:“……哇哦。”

    时灿抬手掐自己的人中。

    崔怡女士没少把从小就漂亮的儿子当女儿玩,时灿不太懂事的时候还会配合她,但性别的认知形成后,时灿没少劝崔怡女士,想玩就再生一个,不要玩他。

    这时候崔怡就会很惆怅,说凌言要是还活着就好了,可以玩凌言的女儿。

    林逐月期待地问:“还有吗?”

    闻觅烟点开下一张照片:“包有的!”

    时灿:“……”

    有时候真希望自己死了。

    大课间的时候,一脸死相的时灿拉着林逐月去了楼后面的小广场,两人并排坐下后,时灿挪远了些,侧着身子躺下,枕住了林逐月的大腿。

    林逐月也有锻炼,但她的腿比时灿自己的柔软得多,而且是温暖的,枕上去会有种很幸福的感觉。

    林逐月问:“你觉得丢人吗?”

    时灿翻了个白眼,问:“你说呢。”

    “我说啊……”

    林逐月抬起头,笑着看飞鸟从上空经过,

    “我并不觉得你的过去是笑柄,虽然的确荒唐可笑了些……但是,能够知道这些,我感觉到很惊喜,我对你的了解又多了些呢,喜欢散鞭的时少爷。”

    “我其实不喜欢散鞭,我不是抖m。”

    时灿揪住林逐月的一缕头发,说道,

    “我只是愿意让你为所欲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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