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音握紧了圣旨, 两眼紧盯着他。
“这是交易?”
皇帝看着她许久叹了口气。
“是交易。”
他知道她对他没有意,对宫里的其他女人也不在意,明知道表妹的命运也没有出声提醒过。
她的心太冷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暖了她的心。
皇帝苦笑,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世间真有他暖不了的女人,只能拿利益来跟她交换。
宝音露出微笑, 收起了圣旨。
[最讨厌别人拿道德来绑架我,不知道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
[皇帝总算不拿好听的话来空手套白狼了。]
“那些地痞皇上要如何处置?”
默契达成合作, 宝音又问起京城内的恶霸这件事。
“已经命都察院去调查, 将犯人捉拿归案。”皇帝端着茶碗道。
宝音不置可否,只询问了一句, “这件事能让报馆追踪报道吗?”
皇帝考虑到小报要是报道, 也可以监督衙门办事便答应了。
聊完后, 皇帝放下茶杯暗示该沐浴更衣了。
宝音脸顿时僵住。
[今日逃不过去了吗?]
好在此时外面传来喧闹声, 太监赵昌跑进来禀报。
“皇上, 纳兰侍卫传来战报,雅克萨的罗刹人流窜到瑷珲烧杀抢掠!”
皇帝蓦然起身, 快步往外走到一半, 他回过头来问宝音, “若是给你人手, 能发明更厉害的火器吗?”
宝音立刻来了精神, “那得让戴梓当老师,再召集对武器设计感兴趣的学子,创建一个学校专门研究武器。”
皇帝交代了一句,“这些朕都给你准备,我要拿到超越后世洋人的火器!”
[没问题, 只要给我足够的人才和资金,我能帮你把莱阳钢管□□给弄出来!]
皇帝一走,宝音豁然起身,她心里很火热,终于,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有出海权,还有制作武器的权力,她可以加入大航海了!
只要加入这场狂欢,她就有把握改变华夏那百年耻辱的命运,至于这个王朝命运她不管,也管不着,这是皇帝该操心的事。
京城进行了一场严打,本该被恶霸喂饱的衙门突然翻脸不认人,说拿人就拿人。
也对,现在的情形跟先帝时不一样了,那时的汉人官员对地痞恶霸不闻不问,抱着放任态度,现在大清已经站稳了,皇帝一声令下谁敢不听?
小报连续几日追踪这场扫黑行动,不管怎么说对于百姓是好事,原本对朝廷有敌意的百姓也稍稍改观。
起码朝廷还是愿意为百姓做的事的。
扫黑的末尾,几家官报也下场开始报道,不只是煤霸、菜霸、水霸,就连平日里敢其他妇孺的地痞流氓只要被人告到衙门,也被衙门抓起来。
不是没有敢反抗的人,那斧头帮众更是拿菜刀跟衙役对抗,最后还是步兵营出动才将这伙人一网打尽。
少了一群地痞,还有些小偷小摸的人躲了起来。
很难得整个京城风气变得干净起来,这被上京述职的地方官员看在眼里。
扫黑行动持续了十多日,总共抓了近五千人,这还是涉案人员,若加上外围人员起码得过万,这么多人上报上去连皇帝都被惊动了。
“竟然有这么多?”
都察院左御史董讷脸上带着苦涩,“皇上,这是查出的账本。”
上面都是恶霸们贿赂的名单。
皇帝接了过去,原本以为这群恶霸接触的只是底层官员,这些换了也就是了,没想到他看到不少眼熟的名字。
皇帝冷笑道:“心裕乃索尼之子,他这样的人也缺那点钱?”
“还有明珠的管家也收取了贿赂?”
难怪这群恶霸无法无天,原来是朝中有人撑腰!
皇帝又往下看,脸色黑了起来。
“常宁是怎么一回事?”
董讷小声道:“恭亲王收了几条上等犬,帮着平了一场官司。”
皇帝气笑了,“来人,让恭亲王赶紧滚进宫!”
不提皇帝如何痛骂不争气的弟弟,这几日整个京城目光都注视着同一件盛事,那就是即将在十一月十四日开幕的滑冰比赛。
比赛地点就定在了什刹海,这地方平日里不准人接近,毕竟坐落着皇宫和王公大臣的府邸。
也不知幕后的举办人是何等人脉通天,反正比赛这期间允许人进入,还开辟了一个范围供商人入驻摆摊。
这场盛事不仅城里的百姓被吸引,连天津都有人冒着严寒赶过来参加这场赛事。
各家官报也没有放过这个热度,连续几日都全方位围绕这场活动叙说。
因外地涌入的人过多,原本冬日里萧条的京城一下子热闹起来,不少敏锐的商人发现商机,本来磨磨蹭蹭不愿意付摊位费,这回直接抢破了头往赛场的商业街挤。
不就十两一个的摊位费吗?我出五十两,给我五个!
赛事还未开始,奖品钱就收了回来。
当然这是小商人的玩法,越是靠近西华门,那摊位费就越贵,哪个来游玩的平民不想来宫墙边上看看?
除了卖摊位费,最值钱的就是卖广告费了,将整个湖圈起来,隔一段就卖一个广告。
有广州来的大商人直接一掷千金,买下了一块区域的广告费,还有参赛人员背后的广告语。
蓝玉按照主子指示,将能打广告的地方都卖了个遍,连指路标上的广告都没有放过,然后拿着一沓银票进了宫。
“主子,这是扣掉成本的营余。”
宝音没看装银票的盒子,而是接过了账本。
看了一下熟悉的记账方式,她总算是舒心了,天知道她之前看那些流水账一样的记账方式有多烦心。
她又翻出一张统计表,看到最终余额。
“一百一十六万两,怎么这么多?”
蓝玉解释,“后来加入的商户太多了,便沿着湖设了一圈摊位,越是靠近皇宫价格越高,西华门附近的摊位已经报价一万一个。”
“有不少是天津通州过来的大商人,他们不是为了赚钱,是想给咱们一个好印象。”
宝音立刻明白了,泰山商行拿到可以出海的资质,有不少大商人也想分一杯羹。
之前被泰山商行强制收购股份的不少生意都赚爆了,不少人都眼红,恨没有被看中。
这回也想搭个顺风船,若是能借着泰山商行名头出海那就再好不过了。
出海经商的贸易有多大,这些前朝过来的商人再明白不过了。
宝音点了点头,明白吃独食难肥,不如将饼做大做强再分。
去国际上跟洋人争市场,还需要国内商人鼎力相助。
蓝玉离开,宝音拿着木盒子去了乾清宫。
见了皇帝后,她将盒子递过去。
皇帝一脸莫名其妙,“何物?”
宝音笑吟吟道:“答应你的做到了。”
皇帝翻开盒子,就看见里面一张张票子,上面写着一万两还标注了发行时间和泰山商行发行几行字。
皇帝惊诧,“这是宝钞?”
大清是不发行宝钞的,因为民间不会认,但皇帝是知道前朝有发现宝钞。
宝音点头,“这是商行发行的银票,拿着银票可以在京城的泰山银行提取同等额度的银子,银行暂时只有京城有,还不支持异地提取。”
皇帝有些怀疑,“这真可以提取真金白银?”
[别小瞧我,这银票可是有同等保证金,跟大明宝钞又不是同一回事,只要不滥发,这银票信用就足够□□。]
“一百一十六万银子已经存入银行,皇上可以随时派人提取。”
皇帝捏了捏那叠银票,“竟然有这么多?”
宝音挑眉,“皇上可不能赖账,我花一百万两租借什刹海,您可不能后悔。”
皇帝正缺钱筹建盛京通往黑龙江的粮仓,国库的钱都拨给了施琅训练海军。
这一百万两虽然不算多,却解了她燃眉之急。
他也算是见识到她赚钱的手段,一百万两说弄到就弄到。
皇帝心里突然咯噔一声,“这钱从哪来的?”
宝音将账本递过去。
里面一半汉字一半阿拉伯数字,要不是皇帝学了一段时间,还真看不懂。
只翻看第一页皇帝就看了过去,不知不觉看完了一本,他头一次发现看账本这般容易。
“这是后世的记账法?”
宝音一脸警惕,“没错,记账的人不可能借给皇上。”
皇帝本来还想让户部学一学,没想到记账的是个她之前丫鬟。
算了,反正她庄子养了一批,等那批培养出来再拨到户部。
宝音还不知道皇帝打什么主意,自认租借费用已经付清了,便告辞回宫,她还得计划借着这次比赛,多征集一些人才。
大阿哥不停看着慈宁宫方向,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偷偷看向两个弟弟。
大阿哥搂住三阿哥的肩膀,“老三,听说西华门外很热闹,要不要去看看?”
三阿哥计算着求分梨的应用题,摇头道:“去了又怎么样?又不能出宫。”
这两天宫里谁不知道西华门外的溜冰比赛,有不少太监借着出宫机会跑出去玩,听说不仅有滑冰还有套圈、耍猴、打铁花等。
大阿哥坐不住,早被诱惑得心痒痒。
“不能出宫,可以在宫墙上看呀,只要不出宫,汗阿玛不会怪罪。”
说到这里他又道:“可以把大姐三妹也叫上,汗阿玛最喜欢大姐,肯定不会训斥咱们。”
他见三阿哥有些心动,又看向四阿哥,“小四,别写了,你去不去?”
“你想想城墙上没有门槛,骑车不是正好?”
四阿哥的小车前轮已经换上了钢圈,这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坏了。
四阿哥抿了抿嘴,“我要带上杏儿。”
不就是一条狗吗?
“带带带!”
很快四阿哥的哈哈珠子去将他的小狗和车给带了过来。
等下了课,一众阿哥带着他们的哈哈珠子和太监往西华门走去。
半路上大阿哥还跑去了慈宁宫将等候的三位格格也叫上。
太皇太后知道这群孩子要上城墙看热闹,忙让慈宁宫的太监宫女跟上,可不能从城墙上掉下去。
又问太子在不在。
一听太子不在,太皇太后又让人去乾清宫通知皇帝一声。
皇帝没当一回事,正将宝音留下的账本拿给户部尚书伊桑阿看,询问户部账本能否改制。
这些年户部很难,因为朝廷一直跟三藩打仗,吴三桂占据湖广时,南边的税收都断了。
说句难听的话,皇帝不是战胜了吴三桂,而是熬死了吴三桂。
眼下三藩刚平,南方经过战乱,税也一时收不来太多,朝廷又要跟台湾打,今年又拨了一大笔钱造船练兵。
明年税收说不定都要砸进去,户部难呀,谁都指望户部拨钱,更不要说黄河还几次泛滥。
伊桑阿翻看账本回了句需要从长计议,皇帝也能理解,改制是从中央到地方一环扣一环,这个工程可不小。
不过现在是年底趁着地方官员入京办这件事刚好,他还给了颗枣,“朕私库再拨一百万两给水师。”
皇帝出一百万两,户部可以省下一百万两,伊桑阿眉头总算不紧锁了。
户部对内务府收入也有底,不加上庄子产出,每年约有二十万两入皇上私库,一百万两皇帝也得攒五年。
这样一想,伊桑阿心里舒服许多,吹捧了一番皇帝英明神武,又保证让户部官员研究透了,再教给地方官员,争取明年用上新式算账法。
正要退下,梁九功就来报慈宁宫来了人。
伊桑阿没有继续听,而是告退了。
皇帝先出了恭,洗了手才宣慈宁宫的人进来。
人一来就将几位阿哥格格去玩的事说了,跟太皇太后一样,皇帝也发现太子被排挤在外。
“太子在何处?”这话是问梁九功的。
梁九功答道:“索额图求见太子,正在上书房。”
皇帝神色冷了下来,他并不喜欢索额图跟太子走得过近。
转念又一想,太子自幼失母,他也不忍心切断他跟赫舍里氏的联系。
就像当年皇祖母也没有切断他跟舅家的联系一样。
“派人询问太子要不要去。”
没多久派去的人回来了,“太子说要读书,不愿意浪费光阴。”
皇帝有些满意,身为太子肯定要比别人更加努力,可同时他又有些隐忧,太子太独了,竟然被兄弟姐妹排斥在外……
四阿哥骑着车,前面篮子装着他的杏儿狗,后面车座上坐着他三哥。
他骑得费劲,脸都蹬红了。
大阿哥哈哈大笑越过车往前跑,几位格格一脸无奈坐着轿子跟在后面。
等到了西华门,一行人上了宫城,在太监带领下开了窗户。
除了大阿哥和三位格格个子高些,两位阿哥还没窗户高,需要太监抱着才能看见窗户外面。
“哇!有耍猴的!”
看到猴子顺着长杆往上爬,大阿哥非常激动。
大阿哥小时候在宫外住过几年,所以是见过外面的繁华。
“我看看!”三阿哥指使太监靠近。
一群阿哥们看得起劲儿,倒是把他们的哈哈珠子给惹急了。
“我也要看!”
“快抱抱我,我也要看!”
最后还是从外面喊了几个城门士兵才解决了这场纷争。
一群孩子就被大人抱着往外看。
此时西华门外异常热闹,不说下面的摊子,还有那挤挤挨挨的人群都是这些小孩没见到过的。
“那个小孩在吃什么?”
看到一个扛着糖葫芦的中年汉子穿梭在湖边,不时被小孩子拦住,三阿哥有些好奇地问。
“是糖葫芦!”三阿哥的哈哈珠子回道。
他们住在宫外,庙会、元宵节时都吃过的。
三阿哥发出羡慕声音,“好想出去玩!”
正看着,又听见身后有声音,小孩们回过头,就发现来了不少后宫娘娘。
三阿哥看到亲娘忙喊了一声,“额涅!”
一众人相互行礼。
大阿哥没看到惠妃,有些奇怪。
荣妃已经回了儿子的问题,“皇上说出借什刹海【与民同乐】,额涅也来瞧瞧。”
“哈哈,没错,我们也来凑凑热闹。”
西华门大门是关闭着的,将门外这份热闹隔离在宫墙之外,后宫日子枯燥,宫妃们一合计,让人询问了皇上,得到允许就过来凑热闹了。
宫妃们到来虽然吵了些,也不是没有好处,宫妃在上面看中什么可以拍太监出去买。
这可把小阿哥们羡慕到不行。
等到第二天阿哥们的哈哈珠子不约而同请假,小阿哥已经不是羡慕了,这群家伙一定是请假出去玩了!
哼,不够义气!
***
“王哥,你炒栗子手艺好,怎么不去什刹海那边凑合热闹?”
大兴黄村一户农家院子前,有人挑着葫芦从这家路过,见院子里汉子在干活,便开口一问。
那叫王哥的汉子低着头摇了摇,“不能去,去了要挨打。”
扛着葫芦的男人叹了口气,这位王哥之前会带着栗子进京去炒,因为手艺好,栗子不老,每次出去都会售空,后来不知怎么被一伙地痞流氓盯上。
结果就是炒栗子的锅给砸了,带去的一袋板栗也给扬了。
王哥被打断了手,养好伤也不敢进城了。
男人放下胆子,凑到矮墙边,“王哥,我听说欺负你的那群坏人被官府抓了,官府正在征集这群人的证据,要不你也去告一告?”
那王哥愣了许久还是摇头,“不去,进衙门就得花钱。”
“不用,这次是皇上下的令,只要去告,衙门就得接,说不定还能弥补你的损失。”
王哥再次摇头,“不去,那群地痞又能有多少钱?”
男人不知该怎么劝了,看了一眼自己的担子眼睛一亮。
“那你跟我一起进皇城摆摊吧,没了那群地痞,现在做生意也顺畅多了!”
“这次皇宫边上的什刹海在举办滑冰比赛,吸引了不少人去看,城里的人都当做庙会去游玩,我这雕刻了美猴王、猪八戒的葫芦上别提多好卖了,不说赚大钱,多少赚点过年也能给家里添上几两肉!”
这话让那王哥心动了,自从摊子被掀后,他一家就断了收入,屋子里还对付着几袋捡回来的板栗。
“那我试试。”
“走试试不要钱,咱们这样的小本生意,人家只收一文钱入场费……”
看着烤红薯、卖糖水的担子经过,原地摆摊的商户很不满意,他们这些固定摊位可都是花十两银子买来的。
怎么这些泥腿子也进来了?
有人让旁边人帮着看摊子,说要方便,没多久就回来了。
“问过了,人家也是交了钱,一文钱入场费。不过他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赚个辛苦钱。”
哪里像他们,还有炉子在脚边烤。
一行人心里的愤怒立刻平息了,这种大冷天还要不停走,确实很辛苦。
当然他们也没看到这些人生意好,卖完一茬很快又卖一茬,他们也甘愿不停走动。
蓝玉拉着青珞出门来玩,整个场区都是被围起来的,有单独的入场大门。
门口还有卖各种小玩意的小贩。
最出乎她意料的竟然还有卖小冰灯的。
冰灯被各种颜料染了色,里面放了一根小小的蜡烛。
价格还不便宜,一个要十文钱,可耐不住这些冰灯漂亮啊,还有猫头,狗头,南瓜、青菜、老鹰外形。
她看了一眼卖冰灯的一群青年,小声询问,“是庄子上的那群学子吗?”
青珞看到了薛洋,无奈点头。
“前些天问老李有什么赚钱的好主意,老李便将我们以前玩的冰灯说了。”
这些颜料还是从庄上买的。
虽然兑水后很淡,可淡了后在烛光照耀下反而更漂亮了。
很快一群穿着丝绸身后跟着奴仆的小孩人手一个抢空了冰灯。
“他们缺钱吗?钱在庄子又花不了。”
这个青珞倒是知道,“好像在筹钱做物理实验。”
蓝玉眼睛一亮,“主子说了这次要多招一些人才,这小子一看就是学物理的苗子。”
主子说了理科人才最稀缺。
“等学校建起来,问问这小子愿不愿意去做个老师。”
青珞想了想,“最近有个叫金常宁的经常出现在庄子门口想要打听水泥的事,你这不有空派人调查一下身份。”
蓝玉将这事记在心里,就拉着她往里走。
此时湖边已经被毛竹拦了起来,外面围着一圈又一圈的观众都为技艺高超的选手鼓舞呐喊,一群被下人扛在肩膀上的小孩更是喊得脸都涨红了。
每隔两丈就有解说人员举着箱子,“支持十号选手的可以花一文钱买一票投给喜爱的选手,选手最终成绩由投票选出,不弄虚不作假,一切在大家眼皮底下。”
这话一出,就看见先前那群富贵人家的小孩豪掷一把银花生来买票。
“都投给十号选手!”
解说人员笑眯眯道:“不行哦,没有家长同意,我们不能收小孩的钱。”
小孩急了,“这是我们的钱,凭什么不收?”
“小朋友,我们有规定只有得到家长允许才能收钱。”
小孩刚要发火就被身边人给拉住,“快看是五堂叔!”
很快躲在人群里看比赛戴着墨镜的男人被拽了过来,“这是我叔叔,他同意可以了吧?”
常宁打听清楚缘由后痛快点头,“就这点事啊,我同意了。”
投完票后,一群小孩就跟在了常宁身后。
“五堂叔,你脸上戴着的是什么?能看得见吗?”
常宁摆了个poss,引得一众小孩惊呼,他哈哈一笑,“怎么样?是不是很气宇不凡?”
不远处蓝玉跟青珞交头接耳,“我觉得不用查了,这家伙就是个二傻子!”
第52章
常宁被亲戚家的一群崽子缠住了, 这群小崽子看到小狗钻火圈“哇”叫一声,胸口碎大石也叫一声,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好吧, 不少把戏他也是头一次见到。
“好香,这是什么?”
角落处,一个挑着担子的男人停下来, 用铲子不停翻炒栗子。
他身边一个全身挂满葫芦的男子热情招呼道:“小少爷,这是糖炒栗子,要不要尝一尝, 我们的栗子每一颗都是挑选过, 没有坏果子,又香又甜哦~”
几个小崽子围着摊子不肯走了, 炒板栗的摊主从后面用棉被包裹的木桶里铲了十几个递过去。
“可以尝尝。”
常宁先拿了一个, 其他小崽跟着他学。
栗子事先开了口, 里面的果肉又糯又甜, 常宁还没开口, 就有一崽子大声询问,“怎么卖?”
“十文钱一斤。”
这个价钱自然不便宜, 但是对一群宗室小孩来说价格低得不算钱。
他们带了不少银花生、银瓜子出来, 结果就是找不开。
常宁捡了一粒银瓜子递给摊主, “来一斤板栗, 剩下的每人拿个葫芦。”
一听这话, 几个小孩又围住了卖葫芦的男人。
“我要齐天大圣!”
“我要二郎神!”
“给我哪吒!”
……
蓝玉和青珞也过去买栗子,就排在小孩身后。
“这次活动筹办时间太短了,消息只辐射到天津那边。”
“回头问问主子,明年还办不办,办的话提前筹备。”
蓝玉看了一圈, 心疼得直抽抽,“明年还是换个场地吧,光是借用这里就花了一百万两,还得等皇宫和各府取完冰才能借用。”
青珞没提钱的事,她也是从蓝玉手里借钱,庄子现在还只进不出。
“暖房那边长了一批韭菜和黄瓜,你觉得拿到这边卖怎么样?”
蓝玉表示可以试试水,这地方人流量大,京城和京郊最近都爱来凑这个热闹。
隔天,赛场门口就摆了一个帐篷就在冰灯隔壁。
帐篷上挂着“菜市”二字,门口帘子上还悬挂着一根翠绿的黄瓜。
那黄瓜别提多新鲜,瓜上的刺和小黄花都没有摘下来。
薛洋看着自己做的冰灯,不由发出感叹,“要是这冰块像玻璃一样清透就好了。”
这样他就省掉了买玻璃的钱,谁能想到定制一面凸透镜竟然要好几十两银子?就这人家还看在自己人分上给的优惠。
感慨完,他又看向了隔壁。
那黄瓜绿得可人,就这么一点功夫,京城各大酒楼就找上了门,还有豪门大族的采买管事也挤了过来。
也不是没有想要强买的,一报名头就歇菜了,谁敢抢贵妃的脂粉钱?
宝音这边也收到韭菜了,她想吃韭菜盒子了。
指使人将韭菜收拾了,再和面下午做。
她继续研究怎么薅论文平台的羊毛,前面说过论文只放出了第一页,第二页开始就需要点数购买。
最近她发现了一个bug,就是论文不需要她亲自写,皇帝之前写的那篇拿给她参考时,平台提示是否录入。
当时她高兴坏了,她以为这个金手指是绑定她的,论文需要她写的才行,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回事!
论坛要的只是论文,谁的都无所谓,只要能通过查重率。
宝音仿佛看到了整个平台文库向她敞开的场景,在这个八股文都能写出花来的时代,她还怕找不出写论文的人吗?
“不行,得指定几个方向,再给个范文。”
她摸着下巴,这个时代写实验数据的论文那就不用想了,但是可以写文学、服饰、地方习俗之类的论文。
她之前就是拿服饰来水的论文,这个可以去掉,至于地方习俗太过空泛,还是选文学创作。
“写文学怎么能少了四大名著,现在《红楼梦》还未出世,《水浒传》写的是一批反贼,《三国演义》也有些敏感,好在没有被禁,但要说到老少皆宜的不能不提到《西游记》。”
最近报纸连载到小灵山寺,《西游记》是越发火热,什么《真假千金》大结局都比不上。
“就选《西游记》吧。”
琢磨完已经快到下朝的时间,冬至临近,皇帝需要祭祀,朝中事务变得繁忙,宝音这几日抽出时间给一群小孩补课。
一看快到九点了,她拿起课本和直尺、三角尺、圆规往乾清门而去。
上书房已经修整出来了,原本的隔断被拆掉,做成了一间大空房,东西两边墙壁都放了超长的黑板。
宝音用的是东边的黑板,其他授课老师用的是西边。
虽然未碰面过,但都默契当对方不存在。
宝音也觉得稀奇,这些汉人师父可都是理学出类拔萃的官员,不应该讲她三从四德吗?
哦,她现在是满人,那就没事了。
揣着书本,宝音还未进上书房就听见里面的喧嚣声,几个哈哈珠子说着外面热闹场景。
她走进门内,太子和三位阿哥坐在座位上眼巴巴地听着,眼里流露出明显的羡慕之色。
***
薛洋做的冰灯不大,就巴掌大小,也不敢做大,怕小孩拎不动,太大了很难卖出去。
卖完了今天的十个,他便收拾回去了。
这生意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做,在他卖的第三天就有同款摊子出现,人家卖的品种更多,还有栩栩如生的美猴王,虽然少了颜色,可小孩子不介意啊,巴掌大的美猴王就两文钱,哪个小孩能逃过这个诱惑?
更不要说美猴王还有不同姿势,就有一个富贵人家的胖小孩,一口气拿下了不同造型的美猴王,成为一群孩子中最亮眼的崽。
薛洋唉声叹气,比不过,如何能跟人家老手艺人比?
收拾了摊子,薛洋和杨敏真回去了,等回了庄子才发现不少人往教室方向走。
两人相视一眼,跟了过去。
等进了教室,才看到只有上课才会见到的夫子正坐在教室内。
黑板上贴着一张又一张纸,黑板上方空白处写着征集论文的字样。
还没等他们找夫子询问情况,就从左右座那里听到了真相。
“这是论文,西洋那边传来论证思路的手法,上面好像要征稿,要写几篇《西游记》的论文,有格式和写作要求,黑板上贴的是范文。”
“薛兄,你有没有兴趣?”
薛洋摇了摇头,“我手里有其他事。”
那人一听,又问其他人。
“听说会送到上面审核,要是通过会给十两作为润笔费……”
薛洋眼睛一亮,谁也别想拦着他为庄子做贡献!
庄子内掀起了一股写论文的热潮,但是学习各种算账、各种表格、各种财务汇总还是大家的主要功课,时不时就有滑冰场的账目汇聚过来让他们盘算汇总。
不少人下午休息时间也节省了,就蹲守在教室中。
短短四五日就出来了几篇论文,个个字数有上万。
薛洋写完后按照要求的格式从左到右横着格式写了一篇。
写完一篇后他察觉到这样写的好处,就是速度要比平时快上许多。
论文局限在《西游记》这本书上,可内容方向却没有局限,这本书里隐晦提及的东西太多了,什么佛道之争,真假美猴王甚至影射朝廷的都能大书特书。
花费三日时间畅快写完,又花一日按照要求格式誊抄,薛洋将论文上交上去了。
通不通过他不在乎,只兴奋这次畅快淋漓地挥墨。
第六日是冬至,冬至这日对于朝廷很重要,皇帝要去祭天,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就是普通的一天。
庄子这边也稍微有变化,就是审核名单出来了,薛洋拿到了属于他的润笔费,他拿到钱第一时间去定制凸透镜了。
***
张婆婆挎着篮子找到了许言均的家,许言均爹娘死得早,许家那破院子就他一个人,这院子还是今年有余钱才舍得花钱修补。
大冬日里许言均没有出门,他这样的报人时间自由,不用跟编辑一样每日都要去报馆报道。
听见拍门声,许言均披上棉衣拉开门往院子里走。
“谁呀?”
胡同里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前几年无所事事的许言均属实惹人讨厌,胡同里的人家都不爱搭理他,自然也不会上门找他。
等开了门,许言均看见来人很是意外。
“张婆婆?”
张婆婆拉开盖着篮子的麻袋,脸上是令人酸涩的讨好笑容,“许小子,婆婆是来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大郎!”
她连大门都没进直接跪倒在地。
许言急忙扶起他,“张婆婆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洪兄的事我无能为力,这样我找人去问问,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非常不幸,作为斧头帮的帮众,洪大郎被抓进了西城兵马司,这次被抓走的人太多了,要是以前花点钱打点一下西城兵马司还会透露点消息。
现在是别想了,西城兵马司的人个个铁面无私,连钱都不肯收。
哪怕是报馆这边想打听,人家也不给面子。
张婆婆这些日子急死了,问了一圈,还是从许言均这边得到希望。
“多谢,多谢!”
张婆婆忙将鸡拽出来往他手上塞。
许言均不肯要,洪大郎不知何时才能回家,张婆婆靠着几只母鸡下蛋勉强为生。
这鸡他如何能要?
“我一单身汉子也没有开火,这鸡您还是拿回去,您放心大郎是我兄弟,他的事包在我身上!”
好不容易劝走了张婆婆,许言均回屋换上了棉鞋去了报馆。
“打听斧头帮的消息?”
蓝玉挑眉,“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许言均摸了摸鼻子道:“上回一起合作的兄弟被抓进去了,他家人找上了我,他家就一老娘,看着实在不忍心。”
蓝玉正在审核下期要上报的报道,主要围绕滑冰比赛开始,这场比赛要持续一个月,比赛的项目也很繁多。
除了单人赛,双人赛,还有冰上蹴鞠、冰上舞蹈、冰上拔河、短跑、长跑等等。
到最后还有狗拉雪橇参赛的项目,反正是跟冰有联系的节目都准备了,怎么吸引人怎么来。
听到他这番话,蓝玉摇了摇头,“这案子得移交顺天府我们才能拿到消息,西城兵马司被上面盯着,现在肯定不敢透露。”
波及的人越来越多,有近万人了,听说京城的监狱都挤爆了,里面肯定有误抓的人。
许言均神色凝重,“洪大郎这人我是知道的,欺辱妇孺害人性命这种事肯定是不敢做,加入斧头帮也就做个打手,收收保护费什么的,手里没有人命罪不至死。”
蓝玉冷声道:“那你担心什么?最严重不过是流放千里。”
就算流放千里也是到盛京,那是她们老家怕什么?
“到时你打点打点,人还是会平平安安。”
许言均一听也松了口气,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蓝玉甩给他一张纸,“上回的抽打正阳门狮子案有下文了,济南涉案人员已经被押送进京,你去采访一下,回头这事要上报。”
“行。”许言均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在家躺暖炕上,唉,都怪他心太软。
……
“收奶了,收奶了!”
今日收奶的棚子到了帽儿胡同,一早就一群妇人聚集在胡同口等着了。
现在等在这卖奶的已经不限于帽儿胡同周边的人,谁家没有穷亲戚,有不少人将消息带到乡下。
抱着免费看病不看白不看的心理,不少乡下小媳妇借住亲戚家,就是想借着卖奶机会来瞧一瞧身上的病。
第一次只一个大夫,到了第二次大夫带了不少徒弟过来,难得接触这么多看病机会,不带徒弟来体验一下,岂不是可惜?
乡下女人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有些聚在一起虎狼之话一出一出,将几个小药徒弟脸都逗红了。
她们也不介意大夫诊完再让徒弟挨个看脉象,反正是免费,也不介意多耽误一点功夫。
有查出病症的妇人一脸高兴拿着药方去买药了。
不得不说,任何年代好大夫都是稀缺资源。
方娘子看着长长的队伍一脸发愁,因为收奶这件事,越来越多人知道庄子收养孩子,送去的孩子越来越多了。
甚至有天津那边的找上门,想要商量将那边收留的孩子送过来。
天津有富商集体投钱办了个收养孤儿的地方,只是请的奶娘照顾孩子不上心,总是偷偷克扣婴儿奶水,出现了婴儿被饿死的情况,那边听闻这边的消息后,也采取了买奶措施。
只是孤儿还是缺少精心的照料,时间一长也不是一回事。
这眼看着山下的房子孩子越来越多,大家日夜颠倒照顾这些孩子,人手不足都快撑不下去了……
不行,还是问问青管事,要是可以再寻一些当年放出宫的姐妹过来。
妇人正排着队嗑着瓜子闲聊,就听见卖报的小子经过。
“小孩,来一份报纸。”队伍里有女人冲卖报的小孩招手。
女人报纸拿到手,收到周围羡慕的目光。
“沈家的,没想到你还识字?”
女人笑道:“识什么字,还不是跟着我大儿学的,我大儿说报纸上的字简单,硬是教我学了几个,我连读带猜看个囫囵。”
“这报纸呀,给我大儿带的!”
“沈家的,快快,跟我们说说这报上说了什么,是不是又有厂子招工了?”
女人小心翼翼打开报纸,看着第一页磕磕巴巴念起来。
“什么才令,什么山什么行,哎呀,不认识的字太多了,没法读!”女人丧气道。
“谁识字,帮着读一读?”
“对对对,反正我们也闲着没事,听听报上讲什么也能打发时间。”
方娘子见女人脸上露出不太情愿的表情,招手叫来报童买了一份。
“召才令!”
她清冷的声音一响起,一众女人顿时安静起来。
“今泰山商行扩建,急缺各行各业人才,不论你是农户还是工匠,读书人还是账房,只要你有一技之长皆可来我泰山商行寻找到一席之地,此令长期有效,录取范围凡是看到报纸听到报纸皆在录取范围内,不限性别不限年龄不限种族不限区域。”
“招生通知:今我泰山商行急缺人才,现组建自己的学校,招收工、商、农、医等行业学生,不管是想成为木匠还是想要成为大夫,您都能在我们学校学到合适技能,我们承诺学成后保证就业……”
“我会养鸡,我家鸡两天能生三颗蛋,这也是一技之长吗?”
“我会种菜!”一个乡下小媳妇举起手。
“竟然还有学艺的学校,我表弟被送去我们隔壁村子木匠家,可是承诺三年给人家免费使唤,第四年才允许学艺,原来还有教手艺的学校?”有人惊喜道。
“我大儿子学做菜,都两年了还在烧火,真要能学艺,我把我小儿子送去!”
相较于前一个召才令,不少人都关注招生通知。
这是当今第一家技能学校,谁能想到这种师傅带徒弟的家学手艺还能跟学堂一样开课授人?
“招生地址:正阳大街原菜市口污水处(现冰屋),报名时间:今日起到正月十六,开学时间三月一日,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方娘子念完了招生通知,准备往下念,就见排队的人里有不少妇人离开了队伍。
“儿媳妇你来排,娘要回家跟你爹商量商量。”
很快队伍里年纪大的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年轻媳妇。
也有等候在旁边陪同的男人一脸跃跃欲试,对于一些农户来说能学一门手艺也是一件好事,多少人想学门吃饭手艺连门都找不到。
正阳大街,菜市口的冰屋,这边冻了又化,化了又冻,冰块已经成为一体,只隐约看到冰块之间的缝隙。
冰屋不远处搭建了一个帐篷,帐篷极大,因为搭建速度慢,几日了都没完工。
赵雷本来是内务府的工匠,前几日被喊来帮人干活,他心里是不情愿的,结果当天晚上走的时候,一群人避开领队被叫到一旁,一人分了一钱银子,所有人都心甘情愿了。
内务府的工匠不好做,之前是给宫里修宫殿,没有赏钱拿,拿到的那份禄米还是带点霉味的陈米,银钱也是经常被拖欠,偶尔还被换成被虫蛀过放置了不知多少年的皮子。
还以为这次出来是帮人做白工,冰天雪地里谁愿意出来受冻,表面上不说,谁不是满腹怨气?
可现在呢?
沉甸甸的银钱到手,所有怨气都消了,第二天大家都积极起来,前一日做的手脚也被悄悄改了。
至于什么手脚?
咳咳,也就板子没放正,肉眼看不出来什么,用专业测量尺一量才会发现倾斜了一点,短时间没问题,用的时间长了必倒无疑。
现在人家出钱了,就是东家了,说什么也得帮人把活做好了。
第一日领头人还装模作样来一趟,第二日就被人请去喝酒了。
工匠们干完活默契地等着,领到今日的工钱再走人。
谁也没往外说,上面克扣他们银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真要说出去,这钱肯定是要收上去。
就这样过了几日,帐子搭建得差不多了,有个青年过来挨个找人谈。
“师傅,要不要换个地方做?只是教一些学生,出师一个给你十两,教出一百个给你一千两,只要你答应,我就将你从内务府调出来。”
大多数工匠心里都有疑虑,这种话猛一听就跟骗人一样,有一个叫王德喜的木匠心动了,他答应倒不是因为钱,他是保定府的木匠,今年被调进京城修皇宫。
他有一青梅竹马的妻子,长得年轻漂亮,贫穷人家守不住这样的媳妇,王德喜也是,有一次他媳妇被内务府的一位太监瞧上,人家想让王德喜休妻,再将他媳妇占为己有,他自然不愿意。
夫妻都准备鱼死网破了,谁能想到峰回路转,有人告诉他能将他调离内务府,他自然是要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见其他人摇摇头没当一回事,王德喜也跟着婉拒,等收工时他借着没人注意,找到了青年。
“真能将我从内务府弄出来?”
他们这些内务府的工匠属于官府,不需要交税,要帮朝廷干活,每月有禄米。
不能接私活,到底没有民间工匠自由,想要脱离也没那么容易。
“当然可以,我们家老爷可是内务府大臣,要几名工匠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第53章
[18点!25点!21点!]
宝音一张一张录, 脸上全是丰收的喜悦。
[牛啊,这么多才子帮忙写古典文学论文,涉及典籍出处张口就来, 赚大发了!]
皇帝挥退身后的人,轻步走进里间。
他杵在她身后看了片刻,还是没看出眉目来, 只见她一张一张翻阅文章,脸上带着灿烂笑容。
皇帝早就觉察出了违和感,她似乎还有秘密没有透露出来。
两人现在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他想叩开她的防备更进一步, 她却将自己放在了类似南书房行走的位置上。
他并不满足, 如花似玉的美人在眼前晃悠,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无动于衷, 更不要说对方是他名正言顺的妃子。
只是……
皇帝叹息一声, 她就跟属河蚌似的, 身怀珍珠面对他却紧闭蚌壳, 让他无从下手。
被人盯着, 宝音很快察觉到不对,她回过头就看见皇帝站在她身后。
“皇、皇上!”
[吓死我了, 他怎么神出鬼没的?]
皇帝越过她拿起桌面上的纸, 翻看了几页眼睛眯起来, “这是谁的字?”
很明显是出自男人之手, 还不是一个男人。
后宫出现男人的笔迹可是大事, 可要出自延祺宫……
谁让皇帝开口允许她可以召人入宫?
“下面人送来的,选了几篇送来让我批阅,回头编订成书。”
说到书她突然灵机一动。
[话说现在应该没有辅导书,我要是让人收集历年前三甲的文章刊载出来应该会有很多人买吧?]
皇帝很想告诉她,这生意早就有人做了。
他伸出手, “走吧。”
宝音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其妙。
“去哪?”
那如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直接眨入他心湖里,让他的心有些滚烫,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西华门外。”
“你不想出宫去看看吗?”
她当然想。
[那种地方不是适合带孩子去好培养父子感情吗?带我去又算什么事?]
皇帝被提醒了,等拉着她出东暖阁,又吩咐梁九功将太子找来,至于其他阿哥直接被他忽视了。
太子就住在乾清宫内,还没到搬走的年纪,很快被喊来。
上书房内,大阿哥看到玻璃窗户外面情景语气酸涩,“汗阿玛喊太子过去做什么?”
大阿哥直接起身趴在玻璃窗户上。
“还换了衣服?这是要去哪?出宫吗?!”
大阿哥包子脸鼓起来,眼睛里满是火火,三阿哥和四阿哥还有一众听到他声音围过来的哈哈珠子都吓得推开。
“可恶!凭什么!”
“我也想出去玩!”他撕心裂肺呐喊。
三阿哥和四阿哥此刻内心产生了共鸣,谁不想呢?
乾清门已经停放了一辆马车,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不是抄近路从西华门出去,这样太显眼了,而是绕到北面的神武门出去,换了马车带上了一群伪装家丁的御前侍卫绕了一大圈才往丰泽园方向走去。
丰泽园那简单的院子带着一亩三分地还有湖边那几块地此时都被围了起来。
不远处是竹子搭建的简单大门。
到了近处还能看到几栋简易毛竹搭建的移动茅房,茅房建得都挺高,装夜香的车子就停在茅房下面,上面的污物直接落入放夜香的车身内。
这些茅房并不是聚集在一起,而是隔十多步出现一个,有的上面写了个男字和弓箭的图案,有的是女字和裙子图案。
哪怕不认字光看图案也不会走错地方,更不要说收夜香的人还在车边上守着,也不会让人走错。
皇帝路过时夸赞了一句有巧思。
这个时候的京师可没有公共厕所,许多人都是回家,实在忍不住找个没人的地方就地解决,城内卫生属实堪忧。
略过这些带有味道的话题,皇帝牵着宝音往大门处走,太子眼睛扫到两人相扣的手,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还是快步追了上去。
至于伪装成家丁的侍卫,早就四散开来,防止有心之人靠近。
大门口有不少套圈的摊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疑似古董摊,给钱就套,全凭眼力运气。
除了套圈的摊子,还有不少人摆摊卖书,显然也是赶这一波热闹。
再往里走就看见了一个偌大的帐篷,帐篷如今已经不卖菜了,暖房里出的那批菜已经被十多家有钱有势的给包圆了。
现在改卖自行车了。
太子惊讶:“这车外面也有?”
他还以为是四弟独有,要知道内务府到现在还没复刻出来。
自行车很火爆,一辆儿童车带辅助轮的那种有十多个小孩排队等着玩。
除了自行车还有滑板、扭扭车,这里简直就是孩子最喜欢的地方。
而且还给免费试玩,不强迫买。
不过一辆儿童玩具车也确实价格不菲,一辆一百两不带还价,不是普通家庭孩子能够买得起的。
这车弄出来本来就是薅富人的羊毛,不说铁价,那链条蕴含的技术费用就不止一百两了。
或许等盗版的多了,价格才会下降,不过钢铁的成本在那,除非工业化炼钢才能把钢铁价格打下来。
倒是扭扭车和滑板车价格比较便宜,用到的铁比较少,大部分还是木头,这价钱地主家孩子咬咬牙也就买了。
皇帝停下听了一会儿讲价还价,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卖掉两个滑板,三个扭扭车,一个儿童自行车,四辆成人自行车。
他看着身旁女人眼色很复杂,总觉得拿走那一百万两亏了,他应该将这笔钱投资她所有的生意等着钱生钱才是。
“保成,可看中?要不要也给你买一辆。”
太子收起渴望眼神,眼神清明道:“不用买,孩儿用不上。”
[小太子有点口是心非了,不就一辆自行车吗?你阿玛不给你买,我给你买!]
本来打算移步的皇帝嘴角一抽,他抬了抬下巴,“去选一辆。”
他索性拉着宝音进了帐篷里,等到里面才看到货物有多齐全。
除了外面摆放的自行车,里面还有不少婴儿车,学步车,还有蹒跚学步的小孩坐在车里脚步飞快带着车往自己娘方向跑。
[很好,就是这样多请些模特,就不相信客人看了不心动。]
皇帝逛了一圈,给大儿子三儿子挑选了自行车,给五阿哥选了扭扭车,给满两岁还未学走路的六阿哥选了学步车,几个需要奶嬷嬷抱着的公主阿哥选了可以躺着的婴儿床。
几个年长公主也挑了自行车。
也算是没有落下一个孩子。
[不对,少了四阿哥,皇帝是不是觉得四阿哥有了小车就不用再送了?亲爹送的礼物所有人都有,就他没有,皇帝这亲爹干的是人事?]
皇帝无奈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老四怎么投了她的眼,连狗都愿意帮他养。
宝音要是知道他所想肯定会扯住他衣领狂喊,那可是未来皇帝,哪个穿越女不会关注最终胜利者?
皇帝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挑中了一个滑板。
挑完后,自有人来付钱,也有人将东西送回乾清宫。
皇帝买完又牵着宝音继续逛。
太子的自行车没让送回去,而是自己推着走,推着推着他上去骑,结果没有掌握好平衡差点摔倒,还是后面跟着的侍卫帮他扶住了后车座。
皇帝扫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他自己去玩去。
“艾草香皂,上好的香皂,比胰子清洁能力强,省了熏香,沐浴后身上留香!”
“美丽牌透明皂,洗衣服最佳伴侣,您还为了油污、脏掉的衣领袖口洗不掉的污渍发愁吗?只要用上我们的透明皂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现场洗衣给您看!
“还为了捶打衣服损坏衣服而烦恼吗?只要用上我们的美丽牌透明皂只要轻轻一搓,污渍远离衣服而去,您再也不用担心衣服被打破……”
宝音捂脸。
[这谁想出来的广告词,也太俗了!]
“贵妇人润肤脂,您还为了冬日皮肤干燥开裂发愁吗?用上我们的贵妇人润肤脂还您肌肤一个柔嫩的冬天。”
“我们的贵妇人润肤脂连宫中的贵妃都在使用,采用的宫廷秘方,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今日买贵妇人润肤脂我们还送一小片硫黄皂,可以清除脸上痘痘,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皇帝再次看向宝音。
“贵妃都在用?”
宝音回她无辜眼神。
[有什么问题吗?我确实在用啊,这冰系魔法袭击的北方,不用油性大的面霜,脸根本扛不住!]
“羊毛衣,羊毛帽子、羊毛围巾、羊毛手套、羊毛袜子,便宜出售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最好羊绒编织的毛衣,穿上一件保你冒汗!”
[竟然有袜子,手套袜子这个不能缺,买买买!]
她不止给自己选了一套,还给身边的上司也选了一套。
皇帝虽然看不上这种做工粗糙的衣服,还是很配合地让她比画。
选好后,她看向他。
[付钱啊,我又没带钱。]
皇帝嘴角带着笑,示意梁九功付钱,衣服也交给梁九功抱着。
这还是她第一次不带目的送他礼物,皇帝忽略这礼物是梁九功掏的钱。
[羊毛啊羊毛,大杀器啊,回头跟皇帝说说英国的“羊吃人”圈地运动,话说现在已经开始了吧,也不知道皇帝身边的洋人跟他说过没有。]
[不对,圈地运动大清也有,耕地变成牧场,大量农民失去土地流离失所……]
宝音皱起眉头。
[英国因为外贸促进纺织业发展,作为工业原料的羊毛需求量上涨,大量土地被圈地变成牧场养羊,大清这边则是八旗子弟大肆圈地供养自己的庄子,相同的圈地行为目的却不同……]
[算了,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皇帝嘴角微笑消失,原来羊吃人是这个意思。
他回头扫了一眼梁九功怀里的羊毛衣,若是无用的羊毛提拔到跟丝绸同等地位。
他完全可以通过羊毛来控制蒙古,不过先弄清英国的羊毛纺织是怎么一回事,南怀仁可从未跟他提过西方是用羊毛纺织衣服这件事。
“眼镜,我们有最好最酷最炫的眼镜,没有近视眼、远视眼、老花眼也可以戴的眼镜,您还为了长时间看见雪眼睛疼痛泛红而担忧吗?试试我们的墨镜,从此告别雪盲症!”
皇帝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眼镜摊跟自家狗戴同款墨镜的常宁,他嘴角抽了抽。
“常宁,你在做什么?”
常宁打了个激灵,怎么听见三哥的声音?一定是错觉,三哥这个时候在宫里才对,临近新年是他最繁忙的时候,怎么可能抽出时间出宫?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牵着狗转身就走。
皇帝冷声道:“站住!”
常宁露出一抹苦笑,转过身来,“三哥,叶、小嫂子。”
皇帝上下打量他和他脚步的狗一眼,“你这是什么打扮?简直就是瞎胡闹!”
常宁嘿嘿一笑,“三哥,我发现了一样好东西,就是这个,冬日戴上这个,不用再怕大雪天了!”
“胡说什么?”
“三哥我没骗你,我试过了,戴上墨镜再看雪,时间再长眼睛都不会痛,我觉得这东西在蒙古肯定受欢迎!”
蒙古下雪是整片天地都被大雪覆盖,下雪天戴上墨镜出门肯定舒服很多。
[他这话倒也没错,戴墨镜确实能预防雪盲症。]
再听到这个词,皇帝就知道墨镜肯定是出自她的手笔。
他盯着常宁摘下狗脸上的墨镜,将他训斥了一顿,还是不放心这个弟弟,干脆将他困住身边。
常宁叫苦不迭,他可不想再吃教训了,“三哥,我府上还有事,就不打扰您跟小嫂子闲逛了!”
皇帝冷哼一声,也不想见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滚吧。”
“欸!”常宁高兴应了一声,麻溜带着狗钻入人群了。
皇帝牵着宝音接着逛,就听见旁边卖首饰的摊位上小贩热情呼喊,“这位爷,送您夫人一枚戒指吧,我们的银戒指镶嵌了琉璃,每一对都是独一无二,一生只送一个人,寓意一生唯一的真爱!”
“这位爷,一看您就很爱您夫人,送给唯一的真爱,不正合适您二位吗?”
宝音尴尬得脚趾快抠出三室一厅来。
[早知道回旋镖会插在自己身上,当初就不写这些广告词了,写的时候没觉得,现场一听恨不得找个洞钻起来。]
她反手拽住皇帝快点走人,结果他反而不动了。
“这琉璃戒指价值几何?”
皇帝看中了一对镶嵌红色鸳鸯的戒指,一公一母合在一起鸳鸯交颈。
等手指上套上戒指,宝音才回过神来,她怔怔地看向左手无名指,能清晰感受到心跳加速的声音。
[没想到前世没有戴上这枚戒指,今生反而戴上了,这算什么?太可笑了!]
她神色复杂。
没有一个现代女孩不向往婚戒,一枚婚戒意味着一段圆满恋情。
她伸手就要摘下,却被皇帝握住了那只戴着戒指的手。
他似是什么都未发现,示意梁九功付钱后,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一路上她都是魂不守舍模样。
反复猜测他为何要送她戒指。
[是巧合,还是有意?]
[不是都说一枚戒指只能送给一生唯一真爱,他为何给我戴上?]
她不是傻瓜,一个男人对她有意,她怎么会察觉不到?
[可他是皇帝!]
[谁敢爱一个封建王朝的皇帝?更不要说他后宫有几十个女人,五十多个孩子!]
[我自小受到的教育是妇女能顶半边天,受了二十多年教育也教会我自尊自爱,我怎么能接受一个后宫佳丽成群的男人?不知廉耻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她反复捶打自己的心,终于狠下心,将一切情绪都抛弃。
[这是不对的……]
皇帝突然握紧了她的手,冰冷坚硬的戒指让她回过神来,她侧头看向皇帝。
皇帝眼神看着前方,低声询问她,“发什么呆?”
她愣了一下,抿了抿嘴苦笑,“没什么。”
[好像又钻进死胡同了,为何要计较那么多?人生短暂应该及时行乐才对,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人就没了。]
“江南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了,我们东家黄鹤不是人,欠下三万五千两带着小姨子跑路了,我们没办法只能拿皮包抵工钱,原价一百两、二百两的皮包现在通通二十文,通通二十文!”
前方一个皮包摊位前,一个撕心裂肺的骂声响起。
“黄鹤你不是人,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大半年,你一分钱都不给,你还我血汗钱!还我血汗钱!”
皇帝皱起眉头,“天下还有这等恶劣商人?”
宝音咳嗽一声,试探性开口,“那个,这有没有可能是广告词?”
[这个演员选得好,我当初就说要选一个表演欲望强的人,现在看吧,表演这么真实,谁能想到只是另类广告?]
皇帝无言以对,这后世经商方式也太另类了。
不得不说这效果是真好,不论何事,华夏人都喜欢凑热闹,更不要说极为吸引眼球的狗血故事。
什么东家带着小姨子跑路,这般炸裂的信息一传入耳朵里,这脚就跟不受控制一样走了过来。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附近的人都知道这边炸裂的消息。
“什么江南皮革厂东家带着小姨子跑路了?”
“哦,江南皮革厂东家打了他老丈人带着小姨子跑路了!”
“我听谁说的?人家厂里干活的工人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就这么短短时间,上百号人将皮包摊位给里一层外一层包围住了。
“黄鹤你不是人!大家来看看我们的皮包,上好的皮包,用料扎实!”
“黄鹤还我们血汗钱!为了卖包抵工钱,所有皮包通通二十文,通通二十文!”
“黄鹤不是人,带着小姨子跑路了!拿包抵工钱,通通二十文!”
人群外,皇帝听着里面高喊声陷入了沉默。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黄鹤不是人,黄鹤带小姨子跑路了!
和他一样感受的人显然不少,不断有人问他们东家真和小姨子跑路了吗?
甚至还有人为了打听详细情况专门买包的。
“是,我们东家黄鹤抛妻弃子带着小姨子跑路了!大哥这包结实耐用,还能背着,比褡裢方便多了,南方现在可流行了!”
“我就是南方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东家真欠三万五千两?”
“没骗您,黄鹤那个王八羔子挪用货款吃喝嫖赌,钱挥霍完带着小姨子跑路了,我们没办法,只能拿包抵工资,一路走一路卖,来这里也是跟大家有缘,有钱卖个包支持一下,装点零零碎碎小东西非常合适!”
皇帝瞅了她一眼。
宝音觉得他眼神怪怪的。
[那个我只写了前面台词剩下是他们临场发挥,跟我没关系!]
“汗阿玛!”太子一脸兴奋跑过来显然也吃到了新鲜的瓜。
皇帝点了点头。
“走吧。”他转身示意离开。
身后又传出“江南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了……”
皇帝忍不住闭上眼,这台词太魔性了,自动在他脑海里循环。
完了,他脑袋脏了!
远离了这个摊位,三人直接到了积水潭。
积水潭比前面两个湖要小不少,圈起来更适合给小孩玩。
这里也是小孩们的赛场。
旁边几座府邸已经被士兵围起来不许游客靠近,其实走到这里宝音脚已经酸了,自从进宫后她已经很少走这么长路了。
旁边有就地取材用冰块搭建的茶馆,人声鼎沸,来来往往人非常多,等了一会儿才等到空位置。
皇帝坐下,旁边的太子好奇地打量冰做的屋子,显然是头一次见到。
“啧啧,这泰山商行手眼通天呐,连平日里不准靠近的皇宫门口都允许摆摊,真是……”
那声音小了下去,听不清说了什么。
皇帝瞅了宝音一眼,瞧瞧他对她多好,连宫门口都开放给她做生意了。
宝音翻了个白眼。
[那是我花钱租来的,一百万两呢!银子堆起来能把人压死!]
“这你就不知道了,泰山商行在外地没什么名气,比不上晋商、浙商,在京城可是赫赫有名,一共起来也没几个月,只因为背后有人,连内务府碰见都得往后退!”
皇帝见一旁的太子听得认真,显然是记进心里了。
“谁面子这般大,连内务府都能硬扛?”
两人附耳小声嘀咕,太子明显屏气凝神,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听见。
皇帝露出玩味笑容,也没有提醒,就是想看儿子笑话。
等歇息够了,又观看了赛场上一群小孩在冰上使出吃奶劲进行拔河比赛,结果就是萌得人心肝乱颤。
看完比赛,便是两点钟,这是大部分晚膳时间,比赛项目全部结束,游客们可以进冰面上玩,也可以四处闲逛。
皇帝也带着宝音和太子离开了,没绕到丰泽园那边,直接从德盛桥上了岸,等了一会儿马车才到。
马车在通过神武门回了宫。
乾清宫里三位阿哥没有下课,他们的哈哈珠子自然也不敢走。
老师离开后,他们就继续写老师布置的作业。
等了很长时间才听到乾清门外的马车声。
大阿哥放下笔第一个冲出去,剩下两位阿哥和六位哈哈珠子才跟上。
皇帝看到阿哥们很意外,“怎么还未回去?”
大阿哥瞪着太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情不愿道:“儿子想先做完课业再回去,汗阿玛,您带太子出宫了吗?”
皇帝随口应了一声,准备去处理政务了。
宝音看穿了一群小孩的心思,在心里不由吐槽道。
[不是,他就看不出来几个孩子眼巴巴等着他也带他们出去玩吗?随意敷衍一句,厚此薄彼,难怪后来这群阿哥会争夺皇位打成一团!]
[他都知道未来了,怎么就没有考虑过从小改变孩子?]
[太子是他儿子,其他阿哥就不是?]
[一碗水端不平,就别怪孩子自己去争!]
争什么?
皇帝停下脚步,蓦然回过头。
第54章
争什么?
皇帝很快反应过来,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
在此之前皇帝从未觉得自己教育皇子有问题,他给太子的偏爱也是众人皆知,就是宣告太子的正统, 让其他阿哥们明白莫要有妄想。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他环视了一眼还年幼的儿子们,很难想象他们长大后会不择手段争夺皇位。
“梁九功,将带回来的礼物分发下去。”
礼物?
汗阿玛出去玩还给他们带了礼物?
大阿哥眼里一亮, 原本萦绕心间的酸涩消失,只留下喜悦,原来汗阿玛没有忽视他们!
几个阿哥和他们的哈哈珠子迫不及待跟着梁九功去拿礼物了, 皇帝又看向太子。
“去慈宁宫一趟, 莫要让太皇太后担心。”
皇帝太子一起出宫,肯定瞒不过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说不定她老人家在慈宁宫恼火呢。
皇帝让太子过去, 也是安老太太的心, 告诉她, 她的重孙安全回宫了。
等其他人全部走了, 皇帝才走回去牵住她的手。
宝音有点懵,被迫跟上他的步伐, “皇上, 您不去处理朝政了?”
“赵昌, 将奏折抱去东暖阁。”
赵昌应了一声, 忙不迭去办了。
赵昌和梁九功都是皇帝手边得用太监, 赵昌陪皇帝更久,更得信任,之前被派去木兰围场负责行宫修建进度,也是快过年了才被召回来。
他还未回宫就知道后宫变天了,多了一位贵妃主子, 升迁速度比宠妃宜妃还快。
才回来几天,他就见到万岁爷对这位贵妃主子的宠爱,以往可没有哪位主子让万岁爷破例在外面牵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东暖阁,皇帝随口吩咐传膳,宫人们立刻忙活开了。
宝音转着指间的戒指,神色有些莫名,不明白他留下她做什么,她现在只想回去泡个脚放松一下。
刚坐下没多久,赵昌抱着一摞奏折进来了。
皇帝连茶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盘腿坐在炕上翻开了奏折。
没多久迟来的晚膳送到了,皇帝放下奏折,起身看向无所事事的宝音。
“先垫垫肚子。”
宝音跟着来了桌前,她不饿,外面逛的时候尝了不少小吃,还尝到了她念了许久的臭豆腐,疯狂给蓝玉点赞。
[果然这世界只有蓝玉她们是我最贴心的人!]
皇帝坐下,拿起银筷子给她夹了一筷豆芽,清爽的豆芽撒了少许韭菜,看着就很爽口。
[“镶银牙”怎么做得来着?好像绿豆芽两头剪掉,把猪肉剁成泥浆放上调料,用针线裹上肉泥穿过豆芽,将肉泥留在豆芽里,不得不说这吃还是慈禧会吃!]
皇帝看着豆芽顿时胃口全无。
宝音只吃了两口豆芽就不动筷子了,她是真的不饿。
皇帝吃得也不多,见她不肯再吃了,便让人将盘子撤下了。
宝音坐到窗户边开了窗户散散味,皇帝又继续批阅奏折。
等了几分钟宝音又将窗户关上,见皇帝忙着,她也拿出教案继续备课。
不知不觉屋里点上了蜡烛,皇帝也终于忙完了,一回头见她不知何时靠着窗户睡着了。
他下炕活动了一下,才轻轻走到她身边将人抱到炕上。
少女睡容恬静,平日里心声叽叽喳喳,这会儿倒是安静许多。
皇帝坐在炕边,低头看她的睡颜。
或许是视线太过恼人,宝音从睡梦中惊醒。
[这是哪里?]
她睡懵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皇帝看她呆呆的模样,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
这下她终于清醒过来,连忙坐起身。
[我要回去睡觉,好困!]
她揉了揉眼睛,皇帝倒了杯茶过来递给她。
一碗温茶下肚,她下炕找鞋。
“我走了。”
“去哪?”皇帝出声叫住她。
宝音心里咯噔一下。
[啊?没敷衍过去吗?]
“坐下,我们说会儿话。”皇帝端起茶碗,示意她坐下。
宝音只好又坐了回去。
“皇上,想问什么?”
[赶紧问,等会儿就关宫门了!]
皇帝没有直接问下一任皇帝的事,哪怕已经怀疑太子最后没有登基,他也没有直截了当问。
“明日可要再出去?”
宝音惊讶,脸上写满了“就问这”的表情。
“今日带了保成,侍卫们需要看顾保成的安危,若再带其他阿哥格格会顾全不过来。”
“明日再带保清他们出去。”
宝音点头。
[是应该带出去见识见识,总不能长大后连个鸡蛋多少钱都不知道。]
只是出去?
她摇了摇头,“明日带阿哥们出去,我就不去了。”
[出去一趟好累,腿好酸,不想出门。]
皇帝捏了捏她的手,也没做什么,只是感叹了一句,“只希望他们将来能够做贤王辅佐保成将大清变得更好。”
[哈哈,皇帝指望自己儿子做贤王?想什么好事?]
[他这些儿子未来可是往死里斗,指望这些皇子安安分分做个贤王,还不如指望自己多活十年!]
皇帝心里一沉,皇子的教育出错了吗?
她打了一个哈欠,不想这些未发生的事了,“皇上,若是没事我先回宫了。”
皇帝松开她的手,“今晚留在东暖阁。”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她便安心了,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戒指,片刻后冷笑一声摘下,然后招呼宫女准备洗漱用品。
这也不是头一次留宿东暖阁了,熟门熟路去了隔壁洗漱后便早早休息了。
赵昌看皇上一人回了西边的住处,这进展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要说皇上宠爱贵妃主子的话,那是一点也没有遮掩,奇怪的是他从未召贵妃主子侍寝。
而贵妃呢,态度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不仅不邀宠,还迫不及待将皇上往外赶,这不前脚皇上离开,后脚东暖阁这边就灭灯了。
他摇摇头,有些看不清这状况了。
第二日,宝音醒来回了延祺宫,头一件事就是洗头泡澡。
昨日走了不少路,脚酸不说,她身上也出了不少汗,要不是在乾清宫不好洗澡,她也不至于忍耐到第二日。
泡得皮肤泛红,她才从浴桶里出来,有小厨房的好处便是随时能用上热水。
宝音坐在炕上,兰儿过来为她擦拭头发,她这会儿想起了和皇帝的交易。
“后面屋子收拾出来了没?”
兰儿脸上带了些情绪出来,延祺宫的人已经习惯地关上门过自己日子,这猛然一听要有人搬进来,自然有些排斥。
“回娘娘,后面只有东配殿损坏不算严重,马必应已经带人收拾了,还让人换了几片琉璃瓦。”
琉璃瓦这东西内务府储存也不多,造这个太耗费时间了,想要将后面全换掉是不成,只能捡着其他屋子好的瓦片换到东配殿去。
宝音点点头,“炕能用吗?”
“这个……”
兰儿只要解释,只正殿暖阁才有炕,配殿烧的是炭火。
“宫里位份低的小主都靠烧炭取暖。”
宝音意会了,就是在屋子里烧一盆炭,宫里不少炭都是无烟炭,也不怕被呛到。
“这可不行。”
现在窗户都换成玻璃窗了,再这样做,一晚上人就没了。
“让内务府打一套铁皮炉子,再装上修个烟道。”
这样烟能排到室外,降低中毒危险。
兰儿很不赞同,主人何必多此一举,说不定人家根本不领情呢。
又过了几日,皇帝将几个年长的儿女都带出去晃了一圈,外面的滑冰比赛也到了尾声。
哪怕宝音在宫里也能感受到宫外的热闹。
一场大雪降临,将这一届比赛画上了句号,延祺宫也迎来了新人。
景仁宫,佟佳氏在喝保胎药,她这胎从曝出后就没安生过。
在经历了路上有冰,膳食出现活血的食物后,她看什么都疑神疑鬼。
后来干脆也学隔壁弄了个自己的小厨房,一应吃喝都不让外人碰。
“隔壁宫进了人?”
将药碗放下,她一边擦拭嘴角一边出声询问。
嬷嬷送来了奶茶,试图让她簌簌口。
“是,听说是乾清宫的宫女,意外怀上了,被封了个官女子安顿在了延祺宫。”
嬷嬷嘴角露出微笑,“纳兰贵妃总往乾清宫跑,怎么还让个宫女抢在前面?”
佟佳氏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表哥和纳兰贵妃是怎么一回事。
她定期翻看彤册,也没见到纳兰贵妃有侍寝的记录。
“延祺宫不要管,嬷嬷先帮我看紧了景仁宫,我精神不济,可别让人钻了空子。”
嬷嬷忙道:“娘娘且放心,奴婢不会让景仁宫出差错!”
永和宫,六阿哥指着外面的大雪想要去外面玩,被德妃搂着哄。
“外边冷,冻着了可不好。”
“不要,不要,我要出去!”
“额涅坏!”
她被儿子闹得焦头烂额,哪里顾及外面的事。
“雪梨,去将皇上送来的学步车搬来!”
很快一个木头做的学步车被送了过来,将小儿子放到小车里,看着他带着小车在屋子里蹬得小腿起劲,德妃才歇了口气。
“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太闹腾了,对了,让奶嬷嬷看好了,不要往外面抱,要常请太医过来给小阿哥把脉,也别忘了给奶嬷嬷看看,一旦发现生病就早点移出去。”
对于这个长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德妃看得非常紧,她将所有爱意都倾注在这个小东西身上,特别是几个月前才失去了一个女儿,她看小儿子更加紧张了。
德妃身边的大宫女雪梨连声应下,然后又提醒了一句。
“主子,小德喜一早去提水时遇见了四阿哥,四阿哥衣衫有些单薄,也不知是不是在景仁宫被忽视了,毕竟那位主子怀了自己的孩子……”
德妃闭上眼,狠下心道:“以后不必提他,我不过问,才是对四阿哥好。”
第55章
雪梨叹息, 却不知道该怎么劝。
这些年主子多惦记四阿哥,她都看在眼里,只是阿哥不懂事, 一心认景仁宫那位为母。
主子的心冷了下来,如今有了小阿哥,加倍将失去的母爱倾注在小阿哥身上, 却又钻了牛角尖,不再过问四阿哥。
她不懂主子是怎么想的,却明白母子连心, 只要主子一直关心四阿哥, 迟早有一日能将四阿哥的心暖回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闻不问。
德妃不再去看雪梨欲言又止的表情, 慈爱地看着活泼的六阿哥, 她轻声吩咐道:“去取一些软和的皮子来, 将屋子里边边角角都包裹上, 不要伤了阿哥。”
雪梨无奈福身, “是,主子。”
她正要起身, 就见永和宫的大太监李立急匆匆走了进来, 他一脸凝重, 仿佛是遇见了什么大难题。
雪梨脚步慢了些许, 然后就听见屋内李立的声音响起。
“主子, 慈宁宫那边传了信,让后宫嫔以上主位去慈宁宫。”
德妃嗅到了不祥气息,“可知道是为何事?”
因为走远了,雪梨并不能听清楚李立的声音,“太皇太后发了好一通火……这会儿喊各宫主子去听训……”
雪梨停下脚步, 吩咐外面的宫女去取皮子来。
再走回殿内,就看见主子正在急急忙忙换衣服。
“雪梨,我去慈宁宫一趟,你留在永和宫帮我看着阿哥。”
“是。”
……
宝音一听慈宁宫召见,她就意识到来者不善。
“贵妃主子,太皇太后有请。”
宝音见来传话是慈宁宫太监总管,她不由心里叹了口气。
这是不由她不去。
“主子?”兰儿担心地出声。
宝音冲她点点头,“你留下来看家。”
说罢便跟上了轿子去往慈宁宫。
兰儿脸上满是焦急,她看向了马必应。
马必应脸色凝重,“你守着家里,我去打听看看出了什么事。”
交代完他也迅速离开了延祺宫。
显然此次事有点大,惹得太皇太后动了怒。
慈宁宫中,太皇太后一脸担忧,待太医出来,她连忙询问,“太子如何?”
太医神色自若道:“太子只是不适发热,喝些药就能散去。”
太皇太后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去。
“太医且开药吧。”
太子对于太皇太后来说意义不同,这可是她的嫡重孙,毫无疑问宫里没有任何一位皇子能比上太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格格,嫔妃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苏喇嘛姑听了小宫女的禀告,转头对太皇太后道。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内殿,“让皇太后照顾好太子。”说着她转身朝外面走去。
宝音也是回来后才发现主位上的嫔妃都给叫过来了,连极少见的钮祜禄贵妃都来了,算一算只缺了在景仁宫养胎的皇贵妃了。
很快太监报,“太皇太后驾到!”
宝音随大流下蹲,“恭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金安。”
太皇太后慢步走了进来,等坐下才喊了一声起。
宝音起身就发现太皇太后视线放在了她身上,不过很快又转开。
“这次找你们过来是为了后宫子嗣,后宫到底子嗣不丰,作为嫔妃少耍一些歪门邪道,身为宫妃最重要的是为皇家诞下子嗣。”
“下次哀家若是再听说谁不安分唆使皇帝出宫,就别怪哀家不留情面!”
宝音立刻察觉到四周若有若无的扫视目光。
她立刻明白,太皇太后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宝音很是无语,明明是皇帝主动提出要出宫,怎么这会儿怪罪到她身上?
这时候钮祜禄贵妃上前一步关心询问,“不知太子病情如何?”
宝音心里一惊,原来是小太子生病了,难怪太皇太后将她们叫过来训斥一顿。
小太子那可是老太太的心肝肉。
[话说太皇太后要是长命百岁,也没有后来太子被废一事,老太太要是在,皇帝别说二废太子,一废都很难。]
[唉,我也是倒了八辈子霉,皇帝自己要出宫,老太太舍不得怪罪孙子,倒是迁怒到我这个旁人身上。]
在场位份最高的就是钮祜禄贵妃和宝音,钮祜禄贵妃询问后,自然该轮到宝音了。
不然四妃也不好开口。
这后宫不止讲资历,还讲位份。
宝音也走了出来,“太子还好吗?前几日我碰见太子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生了病?”
[我发誓,上回见到小太子人健康着呢!]
“皇上吉祥!”
外面传来太监行礼的声音。
殿内一众嫔妃纷纷往门外看去,很快就看见一身蓝色常服戴着蓝缎平金福寿帽子的皇帝大步走进来。
“太子情况如何?”
皇帝越过给他请安的女人们走到太皇太后面前,“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太子现在情况如何?”
老太太还生皇帝的气,不是很想搭理他。
皇帝扫了一圈殿内,目光放在刚起身的三位太医身上。
“张睿你来说。”
张太医忙道:“太子是受了寒气,有些发热,只要体温降下就无事了。”
皇帝亲自去了里间看望儿子,太子小脸被烧得通红,看起来可怜兮兮。
知道太子未来会被废,皇帝心中五味杂陈,一切复杂情绪淡去化为了心疼。
他摸了摸太子的额头,有些热,又亲自为他把脉。
看脉相就知道不是大问题。
说来责任还是在他身上,他连着几日抽空带着儿子们出去,太子后来又跟了一次。
想来应该是那次在冰面上滑冰受了寒气。
“好生养着。”
太子可怜兮兮应下了,慈宁宫的宫女送上来了汤药,皇帝接过来吹了吹,然后递给太子。
“一口气喝了就不苦了。”
这话哄哄小孩子吧,太子自幼没少喝药,特别是感染天花那段时间,更是汤药没断过。
汤药的苦他怎么能不知?只是跟一口一口喝药相比,还是一口气喝完能少受些罪。
太子喝完苦得他干呕,皇帝及时拿蜜枣塞他嘴里。
“好好睡一觉,多发发汗。”
太子晕乎乎点头。
皇帝起身交代一句身边伺候的人警醒些,便大步往外走去,外面还有个恼了他的老太太要哄。
皇帝在一众嫔妃们期盼中从里间出来了,宝音明显感觉到嫔妃们精神气儿不一样了。
皇帝扫了一眼殿内嫔妃,人倒是来得挺齐。
然后他向太皇太后请罪,“此事也怪孙儿,想着阿哥们生于深宫之中没有见到过外面热闹场景,便抽出空带几个阿哥出去走了几回,说到底是身边伺候的人疏忽大意才让太子受寒,依孙儿看,便将那起子照顾太子不经心的奴才打发了……”
宝音倒抽一口气。
[听说上回太子感染天花,身边伺候的人就被换一批,这样生一次病就换一批人,宫里太监宫女不得视太子身边如虎穴?]
[连小孩子都知道讨好人,这些宫人为了保全自己还不给使劲巴结太子?身边都是顺从讨好他的人,日久天长太子会变成什么样?]
[皇帝就不会当爹,他自幼没爹,就按照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教育儿子,却不知道他小时候可是吃过鳌拜的苦和三藩的磨砺,小阿哥们呢,谁敢给他们苦吃?最后成才了没错,却陷入内耗,能干的儿子都消耗在了争夺皇位这件事上……]
皇帝在听见她数落他不会当爹时心里很不痛快,听到后面时也陷入沉思。
养儿子成才是一件好事,痛苦的是儿子们最后都养歪了。
皇帝心目中的未来是太子继承皇位,诸多儿子作为贤王协助太子,就如同他跟二哥福全一样。
怎么这些阿哥长大都盯着皇位去了?
太子还两废?
不用说明白,他也能猜到最后登基的不是太子。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这事皇帝你有错,错更大的难道不是另有他人?”
“在皇宫边上开集市,惹得宫里人心不稳,这事当初就不应该答应,简直是拿皇家尊严开玩笑!”
皇帝笑了笑:“孙儿答应这事也是念着与民同乐,缓和旗人与民人之间的矛盾。”
皇帝没说自己是被银子给打动了,这要是其他商人,凡是开这个口,他就将人押入大牢了。
太皇太后抬起眼皮,“可哀家怎么听说这外面闹腾腾的事儿是叶赫那拉贵妃的人在操办?”
太皇太后这话直接让宫殿内安静下来。
不管是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都大气不敢出一下。
宝音见提到了自己也不能装傻了,便走了出来。
“回太皇太后,那滑冰比赛是我让人办的。”
太皇太后轻哼一声,她就知道她这个孙子是来解围的,至于为谁解围现在也一目了然了。
皇帝神色自若,扫了一眼其他嫔妃,“你们都跪安吧。”
宜妃还巴望着皇上能召她伴驾,现在希望破灭,便气呼呼一甩拍子带头走人。
其他嫔妃跟着行礼告退。
宝音本来打算随大流走人,却被皇帝给叫住了。
“叶赫那拉贵妃暂且留下。”
宝音只好在其他人异样眼神中停下脚步。
待人全部走去,皇帝又让慈宁宫里宫人退下。
最后只留下了苏喇嘛姑在殿内伺候。
“贵妃请入座。”苏喇嘛姑笑呵呵让宝音坐下。
宝音瞅了一眼没有表示的太皇太后,苏喇嘛姑笑呵呵道:“格格就是那个脾气,对事不对人,贵妃可不知道,格格可是很喜欢你,说你有满人姑奶奶的风范。”
宝音尴尬笑了笑,还是坐下了。
那边祖孙二人已经凑在一起小声说了起来。
“皇玛嬷不要责怪贵妃,在什刹海办集市是孙儿同意的。”
太皇太后眯起眼睛,看皇帝如同被红颜祸水迷昏头的昏君。
紧跟着皇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明年□□,户部凑不出太多银子,贵妃出了一百万两银子跟朕借了西华门外那片地方。”
太皇太后听完差点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耳朵失灵,她怎么听到叶赫那拉贵妃拿了一百万两给皇帝?
她又仔细打量皇帝,肯定是听错了,怎么看都觉得这张脸不值一百万两!
第56章
皇帝缺银子吗?
按理来说皇帝富有四海, 如今三藩平复,天下一统,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 他应该不缺钱才对。
太皇太后却知道自己孙子手里不富裕,国库有钱跟私库没有关系。
她又看向叶赫那拉贵妃,眉头深深地皱起来。
好好的一个姑娘, 该不会一心扑到皇帝身上了吧?
她先前还看好她,觉得她有八旗姑奶奶的气势,怎么一转眼人就变了?
宝音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 低着头一副柔顺模样。
[更正一下是一百万两银票, 真金白银还在银行的库房放着,有这一百万两银子一冬天能办多少事?]
皇帝神色一僵, 扫了她一眼又接着道:“太子养在深宫, 不知民生艰苦, 孙儿便带他出去多了解一下物价, 身为太子总不能连粮食价格都不知。”
太皇太后神色终于好了不少。
“也没料到太子受到风寒, 这事是孙儿不对,连累皇玛嬷跟着操心。”
“哀家操什么心?”太皇太后眉头突然一皱, “哀家就是可怜保成这个没娘的孩子受到忽视。”
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是偏心眼, 当年皇太极重视姐姐肚子里的孩子, 对其他已经出生的孩子视而不见。
福临也是, 还有玄烨现在看着好好的, 谁也不知道未来,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她在时还能看顾太子。
等她不在了,谁知道皇帝会怎么对待太子?
皇帝注意到皇太后眉宇间的痛楚,担心站起来, “皇玛嬷可是病痛犯了?”
太皇太后摆摆手,“老毛病了。”
皇帝自责道:“是孙儿不孝,入冬前应该护送皇玛嬷去关外温泉行宫。”
早年皇帝经常护送太皇太后去泡温泉,后来三藩之乱,他忙于政事,每年入冬询问,太皇太后都罢手说病症已经减轻,现在看来多是装出来的。
宝音不由翻阅资料。
[孝庄皇太后好像有皮肤病,温泉水温高,老年人不能常泡,这皮肤病迟迟未治愈,最后死于“彦患骤作”,享年75岁?]
皇帝身形一震,因为今年东巡前,他才为皇玛嬷举办过七十大寿!
也就是说皇玛嬷只剩下五年寿命?
皇帝心里一痛,他看着面前这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头一次意识到她终有一日会离他而去。
皇帝心里满是恐慌,他想起了年幼时皇玛嬷牵住他的手询问他想不想做皇帝,想到受到鳌拜欺压时祖孙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他想了很多,还是无法接受皇玛嬷要离他而去这件事。
“皇帝?玄烨?”
太皇太后见孙子眼眶都红了,心里感叹他属实孝顺。
孙儿孝顺让太皇太后心里暖暖的,仿佛浸泡入温水一般,她安抚道:“哀家真没大事,这点瘙痒不过是老毛病了,皇帝不用为哀家担忧。”
皇帝忍着心中的丝丝抽痛道:“现在去关外路途艰难,不如就去京城附近,城北有座大汤山,哪里也有温泉,哪怕没有关外治病效果强,好歹也能缓解皇玛嬷的病情。”
早年太皇太后生出皮肤病时,皇帝就遍寻过北京周边的温泉,大小汤山有温泉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有盛名在外的关外第一泉,这个家门口的小汤泉池子自然没被他看在眼里。
给皇玛嬷治病用的温泉自然要用最好的。
太皇太后一听有些心动。
她这皮肤病没到冬日就犯了,近些时日都很难睡个好觉。
宝音一听心里咯噔一声。
温泉?
[知道大汤山温泉,小汤山还能远吗?]
[太皇太后本来对我就有意见,万一去了大汤山,又得知小汤山温泉庄子是我的,我却没有主动提出来……]
宝音心里为难,[小汤山的温泉行宫不是康熙五十四年才建成吗?怎么现在就说要去了?]
[咦,小汤山是康熙五年就派人来疏通水道……]
她不敢置信看着查阅的论文。
[康熙五年就被选定为行宫,那我是如何买到手的?]
她抬头正好对上皇帝看过来的目光。
她咬了咬唇道:“皇上、太皇太后,我在小汤山有一座庄子,就是小了些简陋了些,太皇太后若是不嫌弃,可以去庄子驻跸疗养。”
皇帝回过头来对太皇太后道:“这也是贵妃一片赤忱心意,不如皇玛嬷就成全了她这份孝心。”
一旁苏喇嘛姑也跟着劝说,“格格您都几日没睡个好觉了,奴婢在一旁看着也心疼,贵妃娘娘的庄子离京城也不远,皇上也不用一路辛苦陪同,不如就去试试。”
太皇太后其实还有些迟疑,这会儿也被劝动了。
“那就去试试?”
***
蓝玉指使人,“快快,这里的书都搬走,还有不该留的东西都带走!”
宫里主子传出太皇太后要来庄子疗养的消息后,蓝玉就忙碌起来。
庄子其实要搬的东西不多,主要还是人不好迁。
好在周围有庄子还有寺庙,花钱跟寺庙借了几处院子总算是将学算账的学子都迁走了。
剩下就是解决庄子上的人,大部分是已经放出宫许久的宫女。
太皇太后出宫,身边服侍的肯定是慈宁宫的人,原本庄子里的人肯定是不被允许靠近。
好在庄子很大,外围几栋房子挤一挤也能塞下庄子里的人。
就是有个难处就是庄子收留的那些孩子。
靠近温泉那边暖和,这些孩子才生活得更舒适,若是搬走,万一受冻恐怕会出意外。
蓝玉安排完分工后又连忙去给主子去信。
宝音接到信陷入为难,要是晚一年的话绝对不会陷入这种两难之中。
也就今年手里只有庄子,才将所有人都安放在庄子里,也不知道现在买房子还来不来得及。
皇帝走进来就看她一副为难模样。
“怎么了?”
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手,不算冷才放下心来。
太子生病后,他把太子身边的人换了几个,倒留下了几个常用的,几个阿哥身边伺候的人也敲打了一番。
“皇上?”
宝音立马起身,很奇怪他这个时候进后宫。
“我来是跟你商量一下皇玛嬷的行程。”
太皇太后出行,肯定要出动旗兵将小汤山围起来。
“皇玛嬷准备后日出宫,我会送皇玛嬷一程,会留个几日再回宫。”
宝音不解,他为何跟她交代行程。
“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出宫?”
宝音眼睛亮了起来,“我也能去?”
[庄子建起来我还没见过长什么样子?]
[虽然有图纸,可图纸又不是照片,这年代也没渲染图,只能靠建筑图脑补……]
“你的庄子,你当然可以去。”
皇帝也知道她在庄子里养了一堆人,所以给了她几天来安置。
他牵住她的手往里走,宝音还陷入出宫的喜悦中,全然没有发现自己被带进了里间。
“借用了你的庄子,可有什么想要的?”
皇帝已经养成习惯跟她交换利益了,回头她小脾气上来,又跟他闹起脾气,倒霉的还是他。
宝音心里一动,“也不是没有,我那庄子收留了不少流民,这个倒是好办,送到暖房那边凑合也能住下,剩下的借了大汤山的寺庙和庄户人家的房子也能解决。”
“难处就是有一群孩子,都是丢到庄子外被庄子收留的孩子,不少还是喝奶的年纪,大冬天不好往外送……”
皇帝不在意道:“你那处济养院虽然在山脚下,离庄子倒是有一段距离,到时跟庄子隔开,另开道出入,且留着吧。”
宝音心里有了底。
[果然,皇帝是知道庄子的,说不定连庄子里有什么都摸清楚了。]
皇帝摸了摸鼻尖,没想到一个不注意被她套了话。
她那个庄子他自然关注着。
当初她进京后的一举一动可都被人报给他知晓。
***
常宁在大汤山的寺庙见到的薛洋,他为他打抱不平。
“薛兄有大才,那庄子怎么能将薛兄驱赶出来了?”
薛洋蹲在院子里用凹面镜聚集阳光试图将纸团点燃。
一边调整纸团角度,一边回答道:“金兄误会了,庄子那边是要接待重要客人,再说也不是驱赶,这不是还租借了寺庙给我们暂住吗?”
“薛兄不如去我庄子住,没必要委屈自己挤在这寺庙里。”
常宁扫了一眼这不大的院子,一个房间挤了不少人,住着别提有多委屈。
“这里也不错。”
寺庙都有温泉,庄子那边送来不少厚棉被,就算不烧炕也不是很冷,更不要说那边还送来了煤炭供他们烧炕。
怕他们吃不惯,还借了寺庙外面的房子给他们做食堂。
这条件比他原来借住的寺庙不知要好多少。
常宁见劝服不了他,心里很是气愤,这时候突然看到他手里的纸团冒起了眼,也顾不上气愤瞪大眼蹲下身。
“怎么烧起来了?”
薛洋心满意足解释道:“我翻阅古籍,发现宋时有人利用凹面冰块天晴时引火,在做凸透镜时又要了凹面镜,果然可以。”
他这面凹面镜就简单多了,就是凹面玻璃,拿回来后用黑纸遮住了一面。
常宁眼里满是惊叹,“这要是拿到街头,恐怕会让人以为是天火。”
随后他一脸可惜,“可惜滑冰赛事已经结束了,不然薛兄去摆摊露一手,怕是能引来一群信徒。”
这话一出,二人面面相觑。
“道士!”
“白莲教!””我先说!”常宁迫不及待道:“白莲教就喜欢玩这些鬼神把戏,若如薛兄所说这是一种西方来的物理知识,岂不是说他们耍的根本不是鬼神把戏,而是不为人知的物理小实验?”
薛洋:“我想说我老家那边就有一位神通广大的神婆,不仅能下油锅,还能步步生莲!”
他摩拳擦掌,眯着眼睛兴奋道:”就让我来拆穿这些把戏背后的奥秘!”
这就是他要寻找的天地真理!
他爱真理!
第57章
常宁在外面胡混了半日回了城, 一回府就听见王府长史来报。
“王爷,宫里传信喊您入宫。”
常宁满脸不悦,“宫里来人寻本王, 怎么不派人去找本王?”
他的今日出门已经提前告知府里他去哪里。
王府长史忙解释,“传信之人说不急,只让您今日抽出时间进宫一趟, 下官想着无事,也就没有派人去找王爷。”
对于这个倚老卖老的长史,常宁是满心不喜, 下定决心要将人打发走。
常宁狠狠瞪长史一眼, 连一身衣服都未换又上马去往紫禁城。
进宫一打听才知道并无多大事。
皇帝抽不出来时间见他,便打发了梁九功过来。
梁九功:“奴婢拜见恭亲王, 皇上传您进宫是为太皇太后出宫一事……”
常宁忍不住打断, “太皇太后要出宫?”
这大冬日太皇太后要往哪里去?
“是, 太皇太后近来身体不适, 恰巧叶赫那拉贵妃在京郊四十里外小汤山有一座温泉庄子, 便请太皇太后移驾去小汤山疗养。”
“太皇太后已经应许了,不日就要启程, 万岁爷这边抽不出空来, 便让您进宫帮着准备太皇太后出宫的仪仗。”
常宁无语了, 上午还在为薛洋打抱不平, 这一转眼就被告知小汤山那庄子腾空是用来迎驾皇祖母!
该腾!
这下他举双手双脚赞成。
随后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太皇太后的病症上, 太皇太后的皮肤病对于他来说不陌生,早年他年少时也陪同太皇太后和皇兄去关外泡温泉过。
可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皇祖母病情没有痊愈?”
这事梁九功也不好回答,说了就是万岁爷不孝,只能含含糊糊道:“约莫是又复发了。”
一听这话常宁也不耽误,马不停蹄往慈宁宫走。
梁九功回到了皇帝身边, 乘着皇帝喝茶间隙恭敬道:“恭亲王已经前往慈宁宫了。”
皇帝点了点头,又捡起一份奏折,经过这么长时间查找历代王朝的历法,刑部那边总算是给了他一份让他满意的上奏。
他翻看后,便递给了梁九功,“去给延祺宫送去。”
梁九功愣住,心里给那位贵妃等级又拔高。
后宫不得干政,万岁爷似乎忘记了自己定下的这条规矩。
除了这南书房没让那位贵妃进来,这乾清宫还有哪里是贵妃不能去的?
尽管觉得皇帝魔怔了,梁九功也不敢违背圣意,亲自去送奏折了。
宝音刚洗了头发,正披散着头发任太阳下晒着,身边的宫女为她揉捏酸胀的手臂。
她闭上眼享受这难得有阳光的日子。
今日万里无云,天空蓝得深邃,阳光也很好,当然风也很大。
殿内兰儿正领着一众人手收拾笼箱,尽管只出宫两日,需要带的东西也不少。
头发晾到半干,就看见梁九功过来了。
“给贵妃主子请安,皇上命奴婢将此折子送来。”
梁九功先行了个礼。
本来歪坐在贵妃椅子上的宝音坐起身,她身边的宫女忙帮她梳起了长发。
“折子?”宝音看了他一眼接过来。
等翻开顿时明白,只是这里面咬文嚼字,看着实在是费劲。
宝音看了许久,梁九功就在一旁躬身等候。
半晌,她指着折子里的一段文字问,“合离嫁妆由女方带走,那么休妻、义绝为何没有标注?既然有休妻,为何没有休夫?”
这话直接将梁九功给问傻眼了。
宝音将这充满了妥协性的折子丢回去,“这些我不满意,既然允许立女户,为何没有休夫这一条?还是说这些律法只站在夫家角度着想?法律不应该公平公正吗?”
延祺宫所有正在忙碌的人脚步都慢了下来,兰儿怕自家主子再说出什么惊天话语,忙走了出来询问,“主子,您常用的那套瓷器要带上吗?”
宝音瞅了她一眼,将折子丢给梁九功,很有甲方气势,“打回去重做!”
梁九功很快回到了南书房,将宝音所言一字不漏复述了一遍。
皇帝挑眉,“她真这般问的?”
梁九功点头,“是,贵妃主子说了既然朝廷可以立女户,那么就该有休夫这一条。”
皇帝没再继续问,而是将折子丢到桌面上,“就这样回刑部,同样的话复述给刑部,让他们看着办。”
刑部接到打回来的折子,整个部门都要麻了,什么叫做休夫?
简直是荒谬!
***
十一月二十四号,仪仗队从皇宫出发,皇帝奉送太皇太后出宫,从西华门再到德胜门一路往北,早上出发,到中午才抵达。
四十里路看着不多,走起来最少也要三个时辰,要顾忌着老人家,队伍走得都不快。
皇帝和太皇太后的仪仗在中间,前面是镶黄旗士兵开道。
从昨日开始,前往小汤山的道路就被封了,至于小汤山的庄子更是被士兵围了起来。
等队伍抵达小汤山庄子,内务府的人很快接手了庄子,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马车停靠在靠近山的一座院子前。
皇帝下了车亲自将二人搀扶下马车。
太皇太后看了这江南样式的宅院也觉得有些稀奇。
那门是圆形,门内还开着一簇花,穿过几个月门就来到正院,正院内空旷的地面上有个像葫芦一样的池子,池子里的水正冒着热气,一靠近就闻到那股子硫黄气息。
院子不算太大,正屋就三开间,进入里面才发现房顶还开了一扇天窗,阳光洒入屋内,一点也不昏暗。
东边是卧室,简简单单就一张大大的床铺看着就很柔软,屋子里面都是原木,没有如外面墙壁一样刷上了白石灰。
西边屋子就更简单了,直接修了个小池子,在屋内就能享受到泡澡的乐趣。
旁边还有个小小的浴室,还有个瓷样式的马桶。
皇帝领着太皇太后看了一圈,太皇太后满脸笑意道:“我还以为这庄子条件有限,看来比宫里要好上不少。”
皇帝早知道这庄子跟外面修得不一样,这也是第一次看见。
他笑着道:“我看这里配置很方便,回头木兰行宫也这样修。”
他扫了一圈,目光其实都放在了地面上,越是往庄子里面,这地面就越平整。
庄子外围的道路只是几块奇形怪状疑似石板的物件铺路,到里面变成了一大片。
皇帝瞅着有几分眼熟,分明是跟她在盛京铺路用的料子一模一样。
不用说了他也知道这料子肯定是后来发明出来的。
皇帝这边陪同太皇太后脱不开身,宝音就显得快活多了。
回了自己的地方,她整个人精神都不一样了。
“青珞!紫翡!”
宝音看到两个丫鬟,激动得控制不住冲过去抱住她俩。
“主子!”
三人抱在一起又蹦又跳。
宫里跟出来的人都很意外,没想到贵妃主子私下里还有这样一面。
宝音打发走兰儿等人,带着青珞紫翡进屋。
好不容易有个见面机会,自然要将平时难以解决的事情给解决了。
青珞先掏出了图纸。
“主子,您看这工厂设计图,奴婢总觉得有点问题,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宝音接了过来,随口道:“不用自此奴婢,不久后朝廷就该下令允许立女户了。”
“到时给你们一个自由良民的身份,全都给我立女户去。”
青珞笑了笑道:“奴婢到时希望永远做主子的丫鬟。”
宝音手拍在图纸上,脸色严肃道:“你不应该这么想,立女户是我们女人还不容易争取到的权益。你要走出来给世间其他女子做个表率。”
她也是借了建国初法律不完善,满人和汉人还在磨合中,因刑部有满人官员才有改进的条件。
等时间长了,儒家思想深入人心,但凡她敢提,后脚就会被打为祸国殃民的妖女!
聊了几句庄子上那群书生,宝音询问有没有哪些有特殊才能的人。
青珞低声说了几个人,隆重地介绍了薛洋。
“他对物理挺感兴趣,我觉得可以多向他投注一些资源。”比如再释放一些进阶的知识。
宝音点头,“你看着办。”
然后她指着图纸道:“工厂不能这样建,最好像老家的庄子那样,空间要大,能容纳足够多的人。”
“学校要分开,不能跟工厂建在一起,最好选在京城,还有炮火学院……”
她思索了一下周边环境,“这个放在山里远离人群的。”
说完这些,她又问起庄子里那些孩子。
青珞道:“冬日里靠买来的人奶面前维持,等天气暖和就不大好办了。”
“倒是有专门找上门要做奶娘的,我们这也不敢收,只让人收了奶。”
宝音也发愁,要是工业基础再推进一点,可以造出奶粉来,再和人奶混合着用,也能满足小孩最低需求。
“这个再等等。”
没多久外面有人敲门。
兰儿走进来,“主子,万岁爷那边派人来,说太皇太后那边设了家宴。”
宝音回了一句,“我换身衣服就去。”
她给自己挑的院子在边缘,距离太皇太后的住处有一公里远,中间隔着大湖。
等她换好衣服,便让人送青珞和紫翡出去。
现在庄子成为太皇太后的临时行宫,她也不愿意青珞她们留下来被人使唤。
为了保全自己的人,她可是将人全都调出去将庄子空置出来。
一公里不算远,走走停停十分钟也就到了。
这处院子明显比她的那处要大许多,不仅里里外外房子多,还有个偌大的室外温泉池。
皇帝坐在外面喝着茶,见宝音进来冲她招招手。
宝音很奇怪,怎么没见太皇太后,走过去就被他牵住了手。
[他是不是有皮肤饥渴症?怎么这么喜欢牵手?]
“坐吧,皇额涅陪着皇玛嬷去泡澡呢,且等着。”
紧跟着他牵起她的手看了看,问:“你的戒指呢?”
第58章
戒指呢?
她回忆了一下, 似乎放在了乾清宫的东暖阁。
[是扔在了炕上还是桌子上?]
她低下头想了片刻才抬头,“放在宫里了。”
皇帝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她却觉得他气息冷了许多。
宫人送来了茶点。
她不自在地取了一块品尝, 他似是把玩不够她的手,在比画了两只手的大小后,直接五指相扣起来。
旁边正院子门被从里面拉开,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已经换了一身常服出来。
太皇太后满脸都是笑意,“这温泉庄子设计不错,用起来比赤城好上不少。”
泡了澡, 浑身的瘙痒得以缓解, 太皇太后情绪都稳定许多。
又感叹了一句,太子生病不能来倒是可惜了。
皇帝松开了宝音的手, 跟两位长辈问了安, 宝音跟着起身。
“坐坐, 都是一家人, 不必那么多礼仪。”
太皇太后笑呵呵抬手示意两人入座。
然后看宫女, “准备用膳吧。”
下午四点,天空阳光正好, 这个时间用晚膳其实比宫里晚了许多。
出宫在外, 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内务府昨日便派人接管了庄子, 对慈宁宫和宁寿宫的份子也送到了这边。
皇帝怕在外面亏待了两位长辈, 还挪了自己的份例分了过来。
各种肉类不缺, 大小汤山占着地热优势,冬日里种了不少青菜,采买也方便。
菜上来,出乎意料的不是宫菜。
皇帝笑呵呵道:“这庄子本身就背了厨子,我命人留了两个手艺好的, 给皇玛嬷和皇额涅尝尝鲜。”
宝音案暗自翻了个白眼。
[庄子里的大厨可都是从聚贤庄借来的,回头要是弄进宫里,我拿什么还回去?]
太皇太后尝了两口,意外滋味竟然比宫里还要好。
特别是一盅汤,香气扑鼻,入口余香回荡。
“这汤不错,给人看赏。”
皇太后尝了也点头附和,嘴里说出一串蒙语。
[味道当然好,这可是后世大名鼎鼎的佛跳墙,就算是简单版也胜过宫里的汤锅,回头弄个完整版出来,一碗卖他个一百两不过分吧?]
皇帝发现汤里有山珍海味,崇尚朴素的他不适地皱了皱眉。
他低头看着这碗金灿灿的汤品,有些难以下咽。
[这个没有经受污染的世界,果然吃着放心,连简单版的佛跳墙味道都比得上当初在饭店价值近万的那锅。]
[原材料也好便宜,干海鲜价格也不高,特别是去渔民家里收购,许多后世罕见的食材,在这里就是白菜价!]
[也就山珍贵了些,回头看看能否找到培养菌菇的论文,区区银耳怎么可以跟燕窝价值相当?]
皇帝眉头舒缓,倒了杯酒亲自敬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太皇太后端起杯子在嘴唇碰了碰,她身上有病,自然不适合喝酒,意思一下即可。
皇太后倒是喝了一杯,觉得这酒格外好喝。
“有点甜,有桃子的味道。”
皇帝笑道:“附近村子有人用桃子酿酒,内务府去采买时觉得味道不错,购置了几坛。”
宝音也忍不住尝了一口,这一尝惊为天人,与其说酒不如说是桃子味的饮料。
应该是用糯米酒做的酒基掺入桃子后继续酿制。
有糯米甜滋滋的味道也有桃子的清香。
皇帝见她喝了一杯又一杯,不由瞅了她一眼。
宝音还以为是提醒她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敬酒,便起身向二位敬酒。
等起来身子晃了晃,她才发觉自己不胜酒力。
[有点晕,怎么回事,这么点度数都扛不住,这个身体酒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
[以前在校门外撸串那可是连喝两罐啤酒都不带脸红的!]
等她敬完两杯酒脸瞬间染上了嫣红,面色白里透红,皇太后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皇帝放下杯子,怕她真醉了再泄露了什么出来,于是起身道:“贵妃怕是不胜酒力,来人搀扶贵妃回住处休息。”
太皇太后笑眯眯没有阻拦。
宝音有点晕还不至于失去知觉,一听皇帝让她退下,她忙不迭起身告辞。
被人搀扶着出了院子,冷风一吹,她反而清醒了许多。
“哪里是什么地方?”
她指着半山腰上的亭子问。
立刻有人走出来道:“是刚搭建的亭子,内务府接了命令,让人将山上适合观景的地方给收拾出来。”
宝音歪了歪头,倒也没说过去瞧瞧,直起身道:“不用扶了,我自己走。”
她甩开左右人,步伐不稳往处走去。
“不用进来,我歇一会儿。”她进了卧室,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宝音只小睡了一个小时就被渴醒。
她睁开眼睛呆愣了许久,记忆才回笼。
“哦,我是在小汤山庄子。”
屋子里已经一片黑暗,倒是玻璃窗外有灯笼亮着。
哪怕酒劲散去,她依然是晕乎乎的。
“喝水。”
对了,她要喝水。
她晕乎乎起来,屋内就一张床,还有靠着大大落地窗的榻榻米。
围着床傻乎乎转了一圈,没找到水,她才拉开门走出去。
等候在门外的宫人立刻冲她行礼。
宝音开口,嗓子发干道:“我要喝水。”
话说出去,屋里人立刻忙活起来,还有人跪下请罪。
她被转悠得烦躁,发脾气道:“水!我要喝水!”
很快有人端着兑好的温蜜水送进来,她喝了一口,皱了下眉头还是喝了下去。
“不要糖水,要没有味道的。”
很快换了一杯温白开送到她手里。
宝音喝完,脸上表情总算是舒缓了。
她径自拉开浴室门,先解决了生理需求,才脱下衣服下了温泉池子。
温泉池子呈梅花形状,水是从外面引入进来,有入水口,当然也有出水口。
宫女取来毛巾将她头发盘起来。
她脱下衣服泡入水中,舒服地喟叹,水温被调过,也就比人体温高两度,躺在里面非常舒适。
被温水一泡,那股子酒劲又上来了,她干脆披着浴巾仰着头打起了瞌睡。
……
天色渐晚,皇帝告别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梁九功将皇帝往旁边一座院子引,皇帝挥手道:”去贵妃的住处。”
梁九功自然不知道贵妃被安排在哪,但是有人知道。
御前立刻有太监在前面带路。
一条平整干净的道路沿着湖边向前延伸,皇帝走在这道上,脸上满是探究。
他想了下要是满京城都修成这种路就好了,当然他也只是想一想,朝廷想修也修不起。
沿着湖边走了大半圈才到目的地,皇帝看了一眼那沿途挂着的灯笼,忍不住摇摇头,“怎么将贵妃安排在这个地方?”
这里距离他的住处也太远了。
梁九功忙道:“是贵妃主子自己选的院子,说是这里清静。”
什么清净?
分明是想要避开他。
皇帝心里有火气,大步往里走。
院子里倒是有几个宫人在忙活,见到皇帝到来,连忙下跪行礼。
“贵妃在何处?”皇帝边往正屋走边问。
得知在泡澡,他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他停下脚步挥手,梁九功会意,立刻让其他人都退下,他一个人守在大门口。
他手放在了浴室的门把手上,停顿了片刻还是坚定地推开。
里面的宫女见他进来忙要行礼。
皇帝挥手,两名宫女忙退了出去,出去时还掩上了门。
皇帝走近池子,就看见她小脸红扑扑仰头睡着。
红润的小嘴微微张开,仿佛向他发出邀请。
熟睡中的宝音觉得有什么钻入了嘴里,她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
她眼睛瞪大,想要躲闪,谁料皇帝直接困住了她的双手,一脸认真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他带着她的舌在起舞。
许久后皇帝松开她,眼神深邃紧盯着她的嘴唇,拇指按住她的红唇摩挲。
宝音反应过来忙推开了他,躲进了水里。
[流、流氓!]
皇帝慢条斯理开始解领子上的盘扣,宝音被他的动作给吓坏了。
[他他他,我我我……]
难道今日难逃此劫?
皇帝嘴角上扬,眼神就这般玩味地打量她。
宝音躲在水中瑟瑟发抖就跟那死到临头的小兔子一样。
皇帝脱掉衣服,最后只留下了裤子,他也跟着下了水。
宝音一脸警惕,忙跑到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皇帝坐在池子里,舒服地叹息一声,“过来,让我抱抱。”
宝音一脸警惕,她怎么可能自投罗网?
皇帝继续哄道:“今日不动你,乖,过来让我抱抱。”
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让她思路有些迟钝。
皇帝又道:“身为妃子,侍寝是天经地义,不过我知道你不愿意,放心,只要你不同意,我不会动你。”
“你过来一点,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
宝音眼里满是迷茫,脑子都快打结了,最后干脆不想了,依然是一副警惕模样。
皇帝见她不肯过来,干脆走了过去,趁她不注意,将人拉进怀里。
宝音吓了一哆嗦。
皇帝将她按在自己腿上坐下,然后扭过她的脸,二话不说吻了下去。
宝音呜咽了几声,去推他,却被按住了手,最后只能任由他亲。
热气上来,她脸颊泛红,突然手指被塞了什么进来,眼角一扫看到了那枚已经丢掉的戒指再次出现在她手指上。
第59章
许久后她憋红了脸靠在他肩上喘气。
皇帝一脸惬意, 半抱着她往她身上泼水。
她平息了呼吸,四肢力气回来,推开他就要上去。
皇帝这回没有拦住她, 笑了笑往水中潜了潜。
宝音就裹着浴巾躲入了更衣室,那点酒意早被他那出格动作给吓没了。
她觉得情况有些不妙,他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套上衣服, 宝音掀开帘子,一出去就对上皇帝看过来的眼神。
那双眼里满是火热的欲望。
[呸,下流!]
她装作没看见, 一脸若无其事打开房门往外走。
[只要我不尴尬, 尴尬的就不是我!]
皇帝就这般噙着笑容看着她同手同脚走出去。
过了一会儿有宫女进来为他洗头,皇帝背过身去, 趴在池边上闭目养神。
宝音回到卧室, 第一件事是将门给从里面扣上。
她摸着快速跳动的心脏, 又看了看手上的戒指, 咬了咬唇。
[我就说为何要带我出宫,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宝音心底是抗拒他的,她也知道自己是迟早得迈出那一步。
可是她不甘心。
[我连男朋友都没交过, 凭什么跟别人分享一根烂黄瓜?]
[他是皇帝就了不起吗?]
[我还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呢!]
[真是见鬼, 为什么我会穿越到古代?]
她在心里骂了一番自己的际遇, 随后又有些认命地平躺在床上。
不认命又怎么样?
[大不了当被狗啃了, 咬一咬牙也就过去了。]
站在门口正要敲门的皇帝脸瞬间黑了, 什么叫被狗啃了?
他转身要走,想想若是放过岂不是连狗都不如了,遂叩响门扉,“开门。”
里面的心声立刻消去,就跟遇见了天敌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 门才被她磨磨蹭蹭打开。
他走了进去,见后面没动静,一回头就见她正低着头站在门后面,玩着手指。
床往下陷了陷,他坐在床边上冲她招手。
“过来。”
宝音心怦怦乱跳,脑子一片空白。
皇帝见她不动,起身过去,一把将她抱住丢在了床上。
她连忙翻身起来,就要下床。
皇帝拽住了她,将她重新拉回了床上,他从她身后搂着她,唇埋入她发间,声音里低哑:“别动,答应你了不动你,让我抱抱。”
宝音僵住,也不敢乱动,理论知识丰富的她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乱动才是要命。
好在皇帝说话算话,说不动她还真没有动。
皇帝环着她的腰,声音里带着困倦道:“我忙了几日,就是为了抽出时间陪你在庄子上住两日,你乖一点,让我抱抱,快要过年了,政务繁忙恐怕抽不出时间见你了。”
[这意思是上数学课也没有时间?那可真是……]
[真是太好了!]
刚起步过了几日为人师的瘾,后面再去上课她也有了厌恶心理。
大冬天谁不想躺在暖和被窝里过冬,每次从床上起来,再上妆打扮去乾清宫,她也觉得烦。
皇帝将她这些小心思都听在了耳里,心里骂了她一句小没良心的,抽回一只手,将她耳后的头发撩起来。
细碎的吻落在她耳后。
宝音僵硬不敢动弹。
皇帝索性翻身到另一边,与她面对面,看她面红耳赤紧张地闭着眼。
她眼皮抖动,一看就知道很紧张。
微弱烛光下,她美得让人心折。
带着轻笑他吻上了她的眼皮、鼻尖,然后含住了她的唇峰。
见她嘴唇紧抿,又忍不住试探性挑开她的嘴唇。
宝音感觉到了唇间濡湿,顿时心跳加速,脑子更是嗡嗡作响。
好在片刻后皇帝松开了她,将她搂入怀里,跟摸小狗一样摸着她的头发。
“睡吧。”
片刻后,她终于反应过来。
[啊啊啊,这种情况下让我怎么睡?]
她最终还是睡着了。
具体何时睡着的她不知晓,只记得窝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皇帝已经不在了。
回忆了昨晚发生的事,她猛地捶了几下,棕绷床缓冲了力道。
她将头埋入被子,又蹬着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咬着手无声尖叫起来。
或许是听见屋内有动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主子醒了吗?”
门外传来兰儿轻微的声音。
宝音坐起身,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冲外面喊了一声。
“起了。”
兰儿推开门领着宫女进来,一边帮她换衣服一边道:“万岁爷一早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说是早膳在那边用,让奴婢们不要吵着您。”
她满脸喜悦,以为主子终于跟皇上成就了好事。
宝音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这会儿不是很想见到他,也巴不得他不在。
换上了衣服,洗漱后盘了辫子,只描了眉上了唇脂。
北方这边冬日寒冷,屋内烧炕又热又干,抹上唇脂也有预防嘴唇干裂的效果。
宫里用的都是几百年的古方,又润又好看。
“摆膳吧。”
她想了想又道:“皇上不是留了两个庄子里的厨子吗?早膳让他们做。”
马必应连忙应了。
很快热腾腾的羊肉汤和烧饼就送上来了,还有豆腐乳和腌的黄瓜小菜。
宝音看了眼睛一亮,这样的早餐她可是许久没有吃到了。
宫里的早膳就那几样,不是冷饽饽就是热饽饽,那么多主子若是每人都点餐肯定顾及不过来,早膳基本上是定制。
宝音那小厨房只做午饭和晚饭,早膳一般都是太监上职后去御膳房取了拿来。
当然那早膳大部分是落入太监宫女嘴里,宝音一般睡到自然醒,若是去请安或是给皇帝皇子上课的日子,不是错过早餐就是在乾清宫吃。
皇帝的早餐可比她的好太多了。
早餐吃到一半马必应匆匆忙忙小跑进来。
“主子,宫里传来了消息,说皇贵妃动了胎气。”
宝音顿时愣住了。
马必应又继续道:“万岁爷那边想必是要回宫,主子要不要过去?”
宝音啃着烧饼,神情变得冷漠,“去什么去?”
过热的大脑此刻冷了下来。
马必应焦急道:“皇上回宫,主子应该跟着回去才是!”
宝音不为所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没必要急着回去?”
“皇贵妃动了胎气,皇上回去看看不是应该?至于我们何必回去碍人家眼?”
马必应见她没有丝毫要回宫的意思,只能在心里不断叹气。
万岁爷回宫,主子留在这里陪太皇太后,万一时间长了,万岁爷想不起主子,岂不是等太皇太后回宫,主子才能回宫?
接到皇贵妃动胎气的消息时皇帝刚好打完拳陪着太皇太后用膳。
消息在皇帝心里过了一道,种种揣测浮上心头。
太皇太后见状,便道:“皇贵妃这一胎来之不易,皇帝若是担心,就回宫去吧,这里距离京城近,哀家和皇太后在这里,你也不必担心。”
皇帝道:“孙儿派两位太医回去便可。”
知道表妹这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也很难保住,皇帝对她这一胎就不怎么抱希望。
他也不认为表妹是中了算计,很大可能是因为他出宫只带了叶赫那拉氏,她耍起了小手段想让他回宫。
不得不说皇帝是很了解自己这位嫡亲表妹的。
若说之前佟佳是没有将延祺宫那位放在眼中,经历了这次送太皇太后出宫,皇上表哥只带叶赫那拉氏一人后,她琢磨出不对了。
她发现表哥对叶赫那拉氏跟宫里其他女人的不同,心里不由生出了危机感,睁着眼熬到半夜,她终于忍耐不住,抱着肚子叫了起来。
她想做皇后,可以容纳表哥有其他女人,却不能让别的女人占据表哥的心。
宸妃和董鄂氏的前车之鉴可是在那呢!
景仁宫那位无端动了胎气,清晨宫门一开东西各宫就得到了消息。
在一众女人助力下,消息很快被送出宫去。
太皇太后见皇帝魂不守舍,也不留他了,道:“要是想回宫就回宫吧,哀家这里不用你守着。”
皇帝知道太皇太后是误会了,也没有解释,起身告辞。
出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院子,皇帝沿着湖岸走,走了十多步后吩咐梁九功,“派人回宫,召给贵妃诊脉的太医。”
“是。”
梁九功见皇上没有回宫的意思,便亲自派人回宫宣太医,顺便将带出宫的太医送回去两位。
宝音喝了两口羊汤,就觉得心头梗得慌再也吃不下了。
[哼,渣男!]
不吃了,让人收拾了桌子,她披上披风出去散心。
但不知为何,心口堵着的那股火气越来越盛。
她心情烦躁,让身后人不用跟着,自己随便走走。
[可恶,要是没进宫,我也能找几位帅气小哥哥耍一耍!]
她大力踩着水泥地面走出院门,然后停下脚步。
皇帝带了两个太监站在院门外,刚好堵住了她出路。
宝音直接忽视他,从他身边绕过。
梁九功为这位主子的大胆捏了一把冷汗,他偷偷瞄了一眼皇上。
却发现原本面无表情的皇帝嘴角不知何时上扬。
皇帝心情很好追上了前面那道身影,他捉住了她的手。
她用力甩开,又被他不依不饶抓住。
宝音狠狠瞪了他一眼,见他嘴角勾起,怒气上来,拉着他的手愤愤咬了一口。
[耍我好玩吗?]
[做不到一心一意,何必来招惹我?]
远远跟着的梁九功被吓得心惊肉跳。
皇帝“嘶”了一声,一把将人搂在怀里,低声下气哄道:“没说要回宫,好了,别生气了。”
第60章
景仁宫内, 佟佳氏脸色惨白躺在床上,额头上绑着一条黄色额带。
屋内充斥着一股挥散不去的苦涩药味,听见脚步声, 她睁开了眼睛。
“嬷嬷,可是皇上回宫了?”
嬷嬷走上前来帮她捻了捻被子,“皇上派了两位太医回来, 主子且安心,皇上心里惦记着您。”
佟佳氏脸上露出失望,“皇上没有回宫?”
嬷嬷见她钻入了死胡同忍不住劝道:“皇上昨日才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离宫, 势必要住上两日陪陪长辈敬敬孝心!”
佟佳氏却充耳不闻, “皇上带了叶赫那拉贵妃一同去了。”
嬷嬷刚要开口,外间宫女送了药进来, 她接了过来, 刚好是能入口的温度。
她端到佟佳氏面前, “主子先喝药吧, 不为身体着想, 也该考虑肚子里的小阿哥。”
见佟佳氏不动弹,她又道:“那庄子是叶赫那拉贵妃的, 皇上带上她想来是看在这件事有功的份上, 主子何必想不开, 这宫里恩宠不重要, 重要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佟佳氏被触动了, 这个孩子是她求了很久的,尽管表哥暗示过不好,她也没想过放弃。
她坐起身,刚端起碗,就有宫人站在门口禀报。
“主子, 四阿哥下学了,说来给您请安。”
佟佳氏还没回应,嬷嬷就先将人打发了,“让四阿哥先回去,主子身体还未好全,等身体痊愈再见他。”
佟佳氏未置一词,忍着干呕喝完了碗里的药,等喝完又忍不住吐出来。
这一吐翻山倒海,仿佛连肚子里的苦水都要倒出来一般。
这样的折腾日子已经持续了一段时日,她多希望此时表哥能在身边陪伴她!
“主子!”
“请太医!”
***
翊坤宫内,宜妃所在的正殿内一片喜气洋洋,因为这个月主子本该来的小日子没有来红。
这都延迟了小半个月了,若是没有意外应该是怀上了。
宜妃身边的大宫女一脸喜气问,“主子可要请太医?”
宜妃一脸红润吃着燕窝,“先不请,熟悉的太医都被万岁爷带走了,等过些时日再说。”
她生育过,自然清楚自己这是八九不离十怀上了。
说完又忍不住交代身边的宫女,“换洗衣服继续领,这段时间太皇太后都不在宫中,也不需要早起去请安,你们都警醒些,不要让别人钻了空子。”
宫女忙应下。
宜妃又一脸喜气洋洋道:“五阿哥应该醒了,快将五阿哥抱进来。”
要说皇太后离宫的另一好处就是养在宁寿宫的五阿哥被暂时送还到翊坤宫来养。
宜妃才不管皇帝带谁出宫,她只知道大儿子回到自己身边了!
***
小汤山庄子,宝音和皇帝结伴上了山。
上山的小道被重新修整过,不仅开出了楼梯,山上几处开阔地方还立了亭子。
进了亭子,两人坐下,立刻有随行的宫人来送茶。
小汤山高度不算高,站在山上还是能够一览无余庄子内的风景。
坐拥温泉的庄子有个好处,从上方望下去,能看到水汽缭绕,仿如人间仙境。
皇帝倒了一杯奶茶,觉得滋味不错给她也倒了一杯。
“这样一个庄子没有几年应该建不起来,用的是新型料子吗?”
宝音点头,“是水泥,加了水像泥一样可以塑形,后世多用来建楼和修路。”
[靠人工来煅烧研磨太过费力,再过几年人才培养起来机器研究出来,就能机械化生产了,到时候跟朝廷合作修路……]
[不不不,修路是大窟窿,最好发国债,再找一些让分摊投资资金!]
皇帝端起茶杯,想知道何为国债?
今日是阴天,上山一会儿宝音被风吹得有点冷。
见她忍不住缩紧了披风,皇帝放下杯子,招呼她靠近一些。
宝音见亭子外面站着不少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暗示他别得寸进尺。
这会儿被风一吹,她也从被他营造的暧昧气氛里醒悟过来。
他是故意的,故意对她举止暧昧,故意扰乱她的心。
皇帝见她不动,便主动一步起身坐过去,掀开自己湛蓝色蝙蝠纹大氅将她包裹住。
等宝音回过神来,已经横坐在他腿上。
“还冷吗?”皇帝脸凑过来问。
宝音忍了忍,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问,“皇上何必欺负我一小女子?”
皇帝嘴角带着笑,被遮挡在大氅下的一双手紧紧环住了她的细腰。
他压低了声音回答:“怎么能说欺负你,我是关心你,想要多了解你。”
他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直接明示问,“我对你的心你不懂吗?还需要我等多久?”
“在盛京时,明珠将你一家调入东巡队伍里,就是想把你献给我,你看,我没有收你,还让你名正言顺经过选秀入宫。”
“入宫后你不愿意侍寝,我也没逼你。”
他声音变得喑哑,唇在她脖子上巡游,“你总该给我一个明确时间,我总不能一直等下去。”
他拉着她的手慢慢往下,“我呀,怕是没那个耐心等下去了。”
宝音指尖触碰到滚烫的物体,面红耳赤收回手。
她看着他,皇帝噙着笑跟她对视,眼底深处是再也掩盖不了的占有欲。
她跟被烫了一下,收回了眼神。
她深深低下头,思考了片刻,又抬起头看他。
“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接纳他。
一旦接纳他,就正式跟过去告别,她将成为一个皇帝的妃子,而不是一个拥有独立思想的女性。
她恐惧自己接纳他,有朝一日会变得面目全非,会跟其他女人一样争宠。
皇帝听明白她内心的挣扎,叹息一声,唇吻在了她耳后。
“不用急,一切跟着你的心走。”
……
太皇太后在院子里看皇太后跟宫女们打马吊。
苏喇嘛姑坐在她下方喝着奶茶笑呵呵用蒙古语评价。
“皇太后拿到的牌太烂了。”
太皇太后跟着点评,“琪琪格要输了。”
果然没多久皇太后笑呵呵撂了牌子认输,一点也没有生气,还给赢的宫女发了银子,让小宫女高兴谢恩。
新的一局开始,苏喇嘛姑感叹道:“皇上小时候也很擅长玩牌,长大后就没见他玩过了。”
皇帝年幼聪慧,学什么都快,登基后被四大辅臣压制,只能埋头读书。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三藩平了,大清江山总算是稳了。
太皇太后没有吭声,皇帝自然是她的骄傲,她又想起了另一个孙子。
“常宁是不是跟来了?怎么没见他过来?”
太皇太后打发人去问,很快就有人来回复了。
“恭亲王说附近有寺庙,他要去寺庙为太皇太后祈福去了。”
苏喇嘛姑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恭亲王是个孝顺孩子。”
被称赞孝顺孩子的常宁摆了寺庙里的佛,给了香油钱便大步往寺庙后面的院落走去。
后院,薛洋等人已经进入紧张的选拔阶段,等考核完成就看能不能成为账房了。
所以常宁才到门口便被人拦住了。
“里面在考试不能进?”
一听考试,他也不是很想进。
他索性就在外面等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院门被从里面打开,一群面带颓丧的学子从里面走出来。
薛洋夹在人群中,面色到时自然,常宁看见他朝他挥手。
薛洋走了过去,“金兄,今日下午还有考试,我怕是没有时间陪你。”
“无妨,等会儿我出去逛逛,先去吃饭。”
现在知道那小汤山庄子是自己小嫂子的,常宁在看薛洋是倍感亲切。
近来大汤山多了一群学子,临街开食铺的人家多了起来。
一些吃够了食堂的学子也希望出来换换胃口,反正这些店家也愿意收粮票。
两人找了一家做炒菜的食铺,据说老板儿子在京城最好酒楼后厨学过手艺。
要了几样菜,两人吃吃聊聊,不由说到了小汤山的庄子。
薛洋酒足饭饱后提到了一件事。
“年后南方怕是会有大批人入京。”
常宁警惕起来,“薛兄可知是为何事?”
薛洋喝着茶道:“还不是小报上的召才令给闹的,金兄是不知道小报的威力,一些在天津、京师游学的人可是寄了不少小报回乡。”
“等明年,势必有一批人入京。”
常宁神色缓和下来,原来是这事。
薛洋脸上带着笑容,“不过这事跟我们关系不大,自有人处理。”
他放下杯子兴奋地问了一句,“金兄,我准备在众目睽睽下做一个实验,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实验?”常宁好奇地询问。
薛洋拉着常宁结账,然后带着他往寺庙走去。
路上他解释,“我在书上看到了一则小故事,西方一位叫伽利略的学者曾经做了一个实验,就是两个不同大小的铁球,从高处落下会同时落地。”
“我想重复这个实验,只是城里最高的只有城楼,我没有上去的资格。”
“不可能,一大一小两个铁球怎么可能同时落地?”常宁摇摇头。
常理来说肯定是重的物体先着地。
薛洋激动道:“没错,这与普遍认知相悖,所以我想亲自验证一下,这才是我要追求的真理!”
上个城门对于常宁来说再简单不过了,他拍了拍胸口道:“不过是登上城墙,小事一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