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挑衅

    那位“后宫”来势汹汹,一副要把祁舟生吞活剥了的样子,祁舟看了只觉得好笑。


    他姿态悠闲地坐在客厅主位,微微抬首就能看见怒目圆睁的“魔尊小老婆”。


    那小老婆身着羽衣、颜色鲜亮,表情也非常生动,站在寥落的庭院中央,身旁是枯败的树,头顶是灰暗的天。两相映衬,算得上一道靓丽的风景。


    祁舟唇角带笑,给自己斟了一杯白水。


    他讨厌阴沉沉的魔界,能在在晦暗的环境里看见一抹亮色,倒也不错。


    即使这人是来找他麻烦的。


    在这里,必须感谢一下魔尊和他吵的那一架。


    那一架给了祁舟足够的底气,因为在魔宫里,只要魔尊不想他死,别人动不了这个手。


    知道自己死不了,祁舟的心态就很稳当了,不管来的是什么,他都能坦然应对。


    简单点说,魔尊本人他都照骂不误,魔尊的小老婆而已,还怕得罪他不成?


    既然不怕,权当这人是来唱戏的。


    祁舟正考虑要不要给这人好脸色,金鳞先一步出手了。


    她快步上前将人拦住,一板一眼道:“阙阁主,魔宫里的规矩您知道的。”


    这位小老婆——也就是阙阁主,完全没想到魔尊的侍女在这儿,顿时一愣,然后嚣张的气焰灭了不少。


    他嘴硬道:“我自然知道。”


    说罢他又朝前走。


    他嚣张跋扈惯了,行事又冲动,金鳞不太放心,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让他更恼怒了:“跟着我作甚?人既已送到你回去复命就是了,我若是在魔宫私斗伤人,自然有尊主处置我,用得着你一步步跟着?”


    金鳞不卑不亢地回话:“尊主命我守在此处,若是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故,我也要一应受罚的,所以不敢懈怠。”


    阙今气结。


    他拔高声音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尊主把你给他了?”


    “他留在寝殿过夜也就罢了,回来还另外安排了院子,如今尊主连你也给他了?”


    他恶狠狠地说:“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不知廉耻的狐狸精,把尊主的魂都勾没了!”


    如果他身上那件羽衣的毛是长在他身上的,此刻一定炸毛了。


    相比之下,祁舟缓缓起身走向他,动作悠然,可谓风度翩翩。


    两相比较,阙今突然觉得自己落了下乘


    他跟泼妇似的,人家却像个仙人,这不是明晃晃地说光看气质他就不如人家吗?


    于是他稍微冷静了一点,冷哼一声对金鳞说:“我跟他说两句话总行了吧,不会动他的。”


    这回金鳞退开了一点。


    阙今挺了挺胸,争取在气势上扳回一局。


    他三两步走到祁舟面前,本想抬高下巴蔑视祁舟,结果发现自己好像比祁舟矮,这个动作变成了仰视祁舟。


    原本凶狠的表情瞬间变了味,多了点眼巴巴看人的意思。


    祁舟微微一笑,蠢货。


    他仿佛不介意阙今刚才说的难听话,十分客气地招呼道:“请坐。”


    阙今皱眉:“脾气这么好?”


    “你就是这样恬不知耻地讨好尊主的吧?”


    祁舟嘴角的笑意加深:“坐吧,这样站着说话多费劲,况且面上也不好看,你带了那么多仆从呢。”


    阙今一拳打在棉花上,正准备说“管你好不好看”,要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仰着头,顿时发现不好看的是自己。


    他一屁股坐到凳上,祁舟也随之坐到了对面,这下他终于可以摆出轻蔑的神情,并且十分不礼貌地上下打量祁舟。


    祁舟顶着他这种极其冒犯的眼神给他倒了一杯水。


    “有水无茶,实在不是待客之道,只是我也刚刚到这里,还请谅解。”


    “真是贱!”


    祁舟给自己倒水的时候,阙今这样总结道:“亏你还是个什么仙尊,要是让你的同族知道你这么低声下气地伺候魔族,恐怕要为你羞愧而死!”


    “难怪尊主没将你关到别苑,你去了那里,他们大概会立刻杀了你再自杀。”


    本以为提到同族祁舟总要变脸了,没想到祁舟依旧淡笑着说:“确实有辱师门无颜面见他们,待日后见了再请罪吧。”


    “只是你要骂我,好歹也听我为自己辩解两句。如今这情况并非我愿,我亦不曾讨好魔尊。不过是我如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他用那种感叹春花落秋月了的口气说:“我如今落到这般田地,整日怨声载道、怒气冲冲又有何用?不过对你客气倒是另有缘由。”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微微弯了弯眼睛。


    “实不相瞒,我师父门下最小的徒弟性子也如你一般,虽有些急躁但不失率真。”


    “自我到战场边境就不曾见他了,竟在你身上看见了些他的影子,所以对你生不起气来。”


    “啊!”他察觉到自己失语,无奈地摇摇头,“抱歉,忘了仙魔有别,这话如果冒犯道你,是我之过。”


    这一套流程下来,阙今彻底愣住了。


    他几度张口,辱骂的话在嘴边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吐不出来。


    他暗恨自己怎么这么不中用,但他心里又不得不承认,他伤害不到祁舟。


    不管他怎么骂,祁舟都无动于衷。


    那么继续骂下去只会让他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卑劣与失态,只会让自己越输越难看。


    此刻的祁舟就像漂浮在河面上的小木船,水怎么流,他就怎么动。


    一个浪花打过来,本以为可以把船打翻,结果船晃都没晃,只顺着水流继续飘向远方。


    它是木船,它会一直飘在水面上。


    阙今从没见过祁舟这样的人。


    魔族总是直白地将恶意倾泻出来,应对之策就是以更大的恶意回击。


    可是遇上这样从容大度的人,所有的恶意都成了无用功,不知道该怎么有效回击。


    祁舟的每一个举动都在告诉他,你们魔族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不想再继续开口当这个对照组。


    他想这些的时候,祁舟一直垂着眼缓慢摩挲着手里的杯子,等他想通了不骂了,祁舟给阙今倒了第二杯水:“怎么不说话了?”


    阙今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太难听。


    “那什么……”他干巴巴地找补道,“我以为你是自愿的呢。”


    “两族不睦已久,你要是自愿献身魔尊,那确实该骂。”


    祁舟:“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自愿的?”


    阙今想都没想就回道:“因为所有被抓的修士都关在北苑啊,尊主既然没关你,肯定是不怕你跑,那你应该就是自愿的吧。”


    “况且尊主把自己的侍女都给你用了。”


    北苑……


    祁舟在脑子里把这地名过了两遍。


    他笑着看了阙今一眼,给他倒第三次水。


    倒水的时候,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听起来有些无奈,但并不哀怨。


    倒完水,他一边为自己辩解一边不经意地说:“我怎么可能自愿,你也知道,两族不睦。”


    “即使我不在意两族之间的关系,我也不可能自愿委身于一个没见过面的魔族。”


    “其实魔尊也并不喜欢我,是下头的人办事出了差错,机缘巧合罢了。”


    这话一出,阙今的眼神瞬间亮了。


    他立刻追问道:“你是说魔尊宠幸你并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因为下面的人给你创造了这种机会?”


    祁舟很讨厌“宠幸”这个词。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水,然后缓缓点头。


    阙今问:“谁给你创造的机会?怎么创造的机会?”


    祁舟只是喝水,没回答。


    看阙今越等越急,才顾左右而言它地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阙今一脸烦躁:“哎呀你快别不好意思了,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啊!”


    这时候,他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让自己的仆从和金鳞都走远些,又换了个位置凑到祁舟跟前,然后摆出了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呵,我就说你怎么脾气这么好,一直耐着性子和我说话,还说什么我像你小师弟。”


    “跟我套近乎是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我帮你逃出去是不是?”


    “其实说了这么多,这才是你的目的。套近乎不成,你就想用这个消息跟我交换对不对?”


    “我答应你了!”


    “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是什么让你获得了尊主的宠幸,我一定会帮你逃出去的,我保证!”


    祁舟的眼睛微微亮起来:“好,那你要说到做到,我告诉你。”


    说之前他特地打了预防针:“这实在不是件好事,魔尊的性情你比我了解,即使可以得到你所谓的‘宠幸’,但过程和结果你一定不会喜欢的。”


    阙今已经跃跃欲试了哪儿听得进去这些。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尽管说,到底值不值得我自己会判断。”


    见他这样,祁舟不再隐瞒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他先是问:“昨日是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阙今:“嗯?”


    祁舟:“我是说,昨日对魔尊来说是不是什么比较特殊的日子?他的状态很不好,看起来不太清醒。”


    “哦!”阙今恍然大悟,“我听说这事了。昨日尊主心魔发作,确实不太好。”


    祁舟:“那就对了。”


    “魔尊心魔发作的时候,来者不拒的,并非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而是因为昨夜我被送去的时候他心魔发作神志不清,所以才……”


    “你只要知道他心魔发作的时间,在那个时间出现在他身边,自然就能得偿所愿。”


    阙今听罢,将信将疑。


    祁舟说的都是真话,禁得起怀疑,于是他思索过后做下了决定:“这样啊……我会试一试的。”


    祁舟问:“你知道魔尊的心魔都是什么时间发作吗?”


    阙今摇摇头:“谁会把这种事情往外说,昨日事情闹得大所以我才听说了,不过我总有我的门路,你不用管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祁舟这儿坐了好久,因为听得太专注,祁舟给他添了几次水他都不知道。


    此刻得到满意的答案,他起身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这才发现已经饭点了。


    祁舟这小破院子没什么好饭可吃,他不准备留下,出门前,他拍了拍祁舟的肩膀。


    “放心,我向来说话算数,只要试过发现你没骗我,我立马联系人将你送出魔宫。”


    魔宫里这么多人,送一个出去能有什么事。


    而且一旦得到魔尊的宠幸,他就是魔宫半个主人,这点小事还能做不了主吗?


    他再次肯定地对祁舟说:“你这几天就安心住着吧,有我罩着你,不会有谁来找你麻烦的。”


    他推开房间门,带着一群仆从,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祁舟很客气地将他送出门,回身就看见了一脸怒气的采葭。


    她之前出去拿东西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


    此刻她脸上的表情说是愤怒,更像是恨铁不成钢。


    “你!”她瞪着祁舟道,“你是菩萨转世吗?他那么羞辱你,你不生气就罢了,怎么还帮他?”


    祁舟不慎在意道:“我初来乍到,不应树敌过多,能善了就善了。”


    他说话的语气平淡,但别人听了会觉得他很委屈,采葭意识到这点,知道祁舟也没办法。


    但是看着真的很生气啊!


    他这样好的一个人,难道要任人欺辱吗?


    “你们人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以德报怨,何以抱德?”


    “你今天帮了他,他得势了肯定得寸进尺。”


    看她这么生气,祁舟忍不住笑了。


    这回是真心的。


    这小姑娘有点意思啊,人族和魔族生来就是敌对关系,看他受欺负不是该高兴吗?


    这才认识他多久,就开始替他打抱不平了。


    这样天真又善良的魔族,应该从来没有受过苦吧?


    想了想祁舟安慰她道:“他想要的恩宠我却避之不及,那帮他就是帮我,他要真能得宠,对我来说是好事。”


    “人族还有句话,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行了,不生气了,我都不气。”


    采葭不明白,这是种族之间的差距吗?


    魔族里虽然也不全是坏的,但绝对养不出这样以德报怨的好人。


    她还是很气!


    她就见不惯这种圣母。


    于是她气呼呼地放下食盒,发出“嘭”的一声响,然后带着金鳞出去了。


    她们走出房间的时候,祁舟听见金鳞对她说:“你以后少同祁舟说话。”


    祁舟微微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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