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清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祁舟在心里调侃道:明知山有虎,却不得不去这明知山。


    但心里还是不情愿。


    他站在门口,看那个黑袍人把阙今带走。


    这种情况下本来应该弄个担架,但可能是因为魔尊心魔发作闲杂人能不能靠近,所以自始至终没有其他人出现过。


    虽然觉得黑袍人提阙今的手法略显粗暴,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但是管它呢,开口求情已经仁至义尽了。


    关上门后,他在门口面对着门站了一会儿,不太想面对魔尊。


    他很少逃避,在和乌光分开后,他深刻的意识到逃避没有用——逃避只会造成更严重、更令人难以接受的后果,他逼迫自己前进,这些年来每每遇到困难总是迎难而上,不管落入什么险境都不曾露怯。


    但现在,他不太想去魔尊旁边。


    他心里很清楚会发生什么。


    魔尊洞悉了他的计划,又在这个时候将他抓来,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他呆呆地站了半晌,最后深深吐出一口气。


    再拖下去情况会更糟,不如趁魔尊还有点神志和他交涉一下。


    转过身,只见屋内并未使用照明法器,似乎点了两只蜡烛,光线昏暗。


    魔尊蜷成一团缩在床角。


    他并没有完全蜷缩成一团,但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见床角的阴影,一团墨色阴影里有一点白,祁舟认出来了,是那件衣裳。


    有一瞬间祁舟怀疑魔尊还是清醒的。


    他把那件衣裳抱得很紧,但一点也没弄坏它,只是抱着,动作轻柔小心,像是想要从上面汲取一点点温暖。


    “喂,能听懂吗?”祁舟尝试和他说话。


    说完祁舟想起来,阙今告诉过他,魔尊本名闽河。


    喂喂喂的不太像话,他稍微放轻了声音喊道:“闽河,你还清醒吗?”


    之前闽河一直把头埋在衣裳里,这会儿终于动了动,听见有人喊他,他缓缓抬头,眼神迷离。


    他的眼睛似乎无法聚焦,好一会儿才终于定格在祁舟身上,然后下一秒,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你来了!”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说。


    祁舟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原来魔族心魔发作的时候会变成哭唧唧的小狗吗?怪不得不能让人看到。


    为了掩饰自己的震惊,祁舟假咳了两声调整情绪,然后说:“不是你让人抓我来的吗?我能不来吗?”


    闽河并不回话,伸出手来将他一把拽进床帐里,然后一声声地重复:“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


    一夜无眠。


    将近天明的时候,祁舟才终于可以喘口气,睡过去前他想,上一次闽河也是这样对他的吗?


    等祁舟再醒过来,闽河已经不在了。


    上一次他不太清醒,只感觉闽河跟畜生一样暴虐狂躁,但这一次感觉却不一样。


    闽河强势地将他拽进去,看起来完全不清醒,拽他的那只手甚至已经兽化成了爪子。


    如果闽河再失控一点,他会被撕碎。


    物理意义上的。


    但是闽河没有失控,虽然他不清醒,但是状态始终很稳定。


    祁舟并不太愿意回忆种种细节,但闽河那双泪汪汪的眼一直印在他脑海里,那双眼睛看起来那么伤心那么难过——好像失去了一切,变成了一条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有了。


    他已经是魔尊了,不管想要什么,他的下属都会千方百计地替他弄到手。怎么还是那么不开心呢?


    其实答案也不难,祁舟心里知道答案。


    那个时候——闽河流着泪说“你终于来了”的时候,他看见的应该是另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纠葛,但闽河坐上魔尊的位置依然无法得到那个人,那人应该已经死了。


    修真界也没什么轮回转世的说法,死了,就彻底不存在了,不管再如何努力都没办法得到他。


    想想还挺可怜的,只有心魔发作神志不清的时候才会看见那个人吧,所以心魔发作的时候他才会抱着一件旧衣裳,蜷缩在床角。


    他看着祁舟说你终于来了,意思是你终于肯来我的梦中见我一面了。


    多苦情的故事啊,如果祁舟不在故事之中他或许也会为之感动。


    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被当作了“替身”,心里还蛮不爽的。


    好在闽河当时不清醒,祁舟对闽河也没什么感情,虽然不爽,但还能忍受。


    罢了,想也无用,祁舟翻身下床,看见了床头的那件衣裳。


    上次没细看,这次他拿起衣裳仔细看了下,但是没得到任何线索。


    那件衣裳实在太简单了,上面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致或者刺绣,甚至衣裳的版型也很普通,随便一个地方都能买到这样的衣裳。


    因为魔族不爱穿白衣,那白衣的主人应该是人族,普通人类根本接触不到魔族,那人八成是修士。


    他俩应该是在战场上不打不相识,因为某些原因了解并相爱了,但因为种族的关系不得不分开,最后那人死了。


    这样的故事在战场上并非没有,不是所有战场上的人都受仇恨驱使,有些人从有记忆起就无父无母亲缘单薄,与其他同族的关系也谈不上亲近,他对魔族的恨是可以改变的。


    没有了恨,爱就可以萌芽。


    祁舟想这么多倒不是八卦,只是这算是闽河的弱点,若是被他发现了这个弱点的关键并精准拿捏,那他在魔界会好过很多。


    他看着衣裳思索了半晌。


    修真界倒是有几个宗门弟子服是白衣,但弟子服都是制式的,就算外门弟子的,衣裳的版式也很特殊。而且上面会有宗门的标识。


    这件衣服完全没有特殊的地方。


    因为战争和修炼的关系,修真界的人并不注重日用品的创新,除了各大宗门用的东西会有些独特的设计,其他人用的东西都千篇一律。


    大街上卖的衣裳,十件里有八件是这种版型,这件衣裳太过平平无奇,上面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罢了。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一个死人,很难靠他拿捏闽河。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不如乘此机会去周围逛逛。


    之前一直被金鳞盯着,他那儿都去不了,想接触一下闽河的下属却没有门路。


    此时周围一个魔族也无,闽河也不在,正是了解一下魔宫的好时机。


    祁舟把衣裳原样叠好放回,然后推门出去随便顺着一条路走。


    他不知道这条路最终会通向哪儿,走了一段时候后发现它好像通往一个恢弘的大殿。


    这是魔宫正殿?


    闽河早起是开会去了?


    那他的属下应该都在场。


    祁舟放轻脚步,尽量隐匿身形靠近魔宫正殿。


    按理说里面的魔族应该会发现他,但是他还隔着大老远就听见了里面的高呼。


    有魔族在为自己喊冤,声音之大,盖过了祁舟的所有动静。


    那魔族高声道:“尊主!此事确实与属下无关呐!”


    “那个逆贼千方百计拉属下入伙,但属下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自然不会参与犯上作乱之事!从头至尾属下就没有答应过他,他这是死到临头想拉个垫背的,故意攀扯属下罢了。属下敢以心魔起誓,若有半句虚言……”


    祁舟悄悄给自己找了个最佳观影位,然后默默看热闹。


    只见魔宫正殿里,一个身高三尺左右、鬓角长着两撮白毛的魔族大声为自己辩解着。说到激动处,不仅要发心魔誓,头顶还冒出了一对圆耳朵。


    一副冤枉至极的模样。


    任谁看了都要信三分。


    他对自己的演技很自信,又笃定当初没留下把柄,此时一边大声叫屈,一边悄悄打量上面那位的神情。


    高台之上,有个倚在王座上的影子。


    那影子身着玄色锦袍,姿态悠闲,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根本没在听。若能仔细看他的脸,便会发现他面如冠玉,生得一副好相貌。


    只是……他如今已是魔尊,再没有谁敢盯着他看了。


    白毛圆耳的魔族大着胆子瞄了一眼,见魔尊面色平静,顿时松了口气。


    下一瞬,一股无形的力直直袭向他,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反击,但死到临头才发现自己早已被禁锢,一丝一毫也动不了。


    绝对的力量差距。


    瞬息之间,大殿中央少了一个吵闹的声音,他连最后一声尖叫都没能发出,死得安静,死得悄无声息。


    这时闽河不咸不淡的开口道:“太吵。”


    此话一出,底下众魔立刻屏息,生怕下一刻魔尊嫌自己呼吸声太吵。他们各个都跟拔了毛的鸡似的,埋着头一声不敢吭。


    大殿内落针可闻。


    乌泱泱一大片魔族,全都挤在殿里装鹌鹑,他们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心惊胆战地等着魔尊说下一句。


    可是魔尊没有接着说话的意思,魔尊走神了。


    没谁敢出声提醒。


    谁也不想先开口,谁也不敢触霉头。


    就这么“罚站”了好一会儿,魔尊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开口为今日的早会作总结。


    “少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那些小动作,真当我不知道?”


    “我不想计较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你们敢保证我心情一直都好?”


    “行了,就这样吧。”


    听到最后这句话,底下那一群魔族稍稍放松,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他们气都没喘匀乎呢,魔尊又说:“还有件事。”


    众魔:……救命!


    他们又开始装鹌鹑。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好在这次魔尊很痛快,他说:“清和仙尊是谁抓了送来的?”


    “噗通”一声,一个九尺高的壮汉跪倒在地。


    他身形伟岸,此时却被吓得骨头都软了,要不是怕瘫倒在地太难看又惹魔尊生气,他恐怕已经脸贴着地了。


    “是属下。”他颤颤巍巍地回道。


    他的声音在抖,但他回话的时候却不敢拖泥带水。


    他周围的魔族默默退开,不敢和他沾边,他们都默认他死定了。


    今日早会,魔尊笑眯眯地来,先是清算了探听他心魔发作时间的魔族,然后笑眯眯地理旧账,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几条命。虽说死掉的魔族其心当诛本就该死,但大家都看出来了——魔尊心里不爽。


    这会儿魔尊问起送人的事,大家终于知道魔尊为什么不爽了。


    肯定是前段时间送去的清和仙尊出了问题!


    什么叫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这就是!


    送人的魔族这回在劫难逃。


    众魔为他默哀,闽河却说:“怕什么,我脾气不好吗?”


    众人:???


    您脾气好吗?


    闽河:“我最讲究赏罚分明,从来不无缘无故责罚谁,按规矩办事,就什么事都没有。”


    他对那壮汉说:“你做得很好,去领赏吧。”


    说罢他又看向众魔:“别学那只白毛老鼠。”


    众魔盯着地上的尸体沉思。


    所以这位仁兄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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