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地不远处有一口水井, 水井旁边有早已准备好的木桶。
这大木桶本来就笨重,加上水一桶水得有七八十斤了,别人提一桶都费劲, 这家伙好,
一左一右各一个扁担,前后挂着四桶满满当当的水,只见岳展扛到身上轻轻松松,走路带风,而水却定点没撒。这得三百多斤了吧,真乃壮士啊!我辈楷模呀!
你看那岳承霄只需要打打下手, 挪几步将岳展提来的水倒进地里就行了。看着岳承霄他们又酸上了。
哎,他们天天背后笑话岳展吃得多, 可别看人家吃得多, 人家干的也多呀!
而他们呢还在对那曲辕犁伤透了脑筋,怎么就是不听使唤呢, 犁出来的地歪歪扭扭跟大号蜈蚣一样。
而岳展自己要说不累是假的, 他又不是有受虐倾向,是天生的受虐狂。但是他真是累并快乐着。他绑定的系统也是够损的,让他越干体力活, 精力越充沛, 脑子越清明, 这种干活完出一身汗又畅快淋漓的感觉真是让他又爱又恨,又恨又爽。
这系统分明就是故意的, 不止系统里让他卖大力, 在现实世界中也让他自愿卖大力。还有别这更缺德的系统吗?
等岳展跟岳承霄将属于他们该干的两垄地侍弄完,其他同窗羡慕的要冒泡了。同窗们看着岳展的眼神满是热切,岳展与他们对视一眼竟然读懂了那眼神:他们都眼馋他的身材, 比牛还能干!
他抬头看着现在天色还早,从清晨忙到现在才巳时,又看到同窗们求助的眼神,他嘴欠的来了一句,
“需要帮忙吗?”这真是天籁之音啊,个个点如捣蒜。
岳展恨不能抽自己嘴巴子,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得算数,于是他认命的套上犁,闷头开始了犁地。
岳展的速度很快,以至于后面推曲辕犁的同窗刚开始颇为不适应,被岳展大力一拉本来往前推的顺势向前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也顾不上狼狈,他赶紧往前跑去扶着犁,能不跑吗?再不追上那犁能让岳展带飞了。他就说他怎么推着这曲辕犁这么费劲呢,原来是之前拉的那会兄台不给力啊!瞧瞧这位,一个不小心,推曲辕犁的都能让他带到起飞~~~
岳展的加入像一滴水滴进了热油锅里,整个油锅噼里啪啦地爆起来,众人的积极性被调起来了,原来拖沓的种地进程开始稳步向前推进。
只一个上午他们班就已经把今天一天的任务干完了。就连平时看他不顺眼的同窗都投来感激的眼神,废话,要不是岳展,此刻他们也跟其他班级一样,干的上气不接下气呢,还有功夫,像此刻一样在树荫下乘凉?
更有甚者,他的一个叫张华书的同窗走到他面前问道,
“不知道展大哥家里有没有给你定下亲事?”
“定亲?我还只有14岁,这定亲为时过早吧?”
“怎么为时过早,咱们同窗我知道的好几个身上都有亲事了。看样你是还没定亲,不如相看相看我妹妹,我妹妹长得花容月貌……”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他妹妹的优点。
看他一副筷子身材,又在这个时候介绍自己的妹妹,他不怀好意的想,对方是不是将他当成种马,想改良家族基因了?他使劲摇摇头,怎么可以这么想同窗呢?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个,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自然全凭父母做主。李兄,恕我直言,你以后也莫要跟别人提起,这关系到令妹的声誉。”
他注定是要晚婚的,对着十几岁的小豆丁他实在下不去口,他又没有恋童癖。索性拿父母当挡箭牌,既保全了对方的面子又能搪塞对方,何乐而不为呢!
张华书悻悻的点头表示他考虑不周,下次不会了。心里还在感叹,多可惜,除了学习,啥都是牛逼存在。这要是当了自己妹夫多好。以后自己考科举由他陪考,安全感直接爆棚,路上若是遇到那一二宵小,定能平安无事。
不得不说人性真是自私,永远都想着自己,也是,能不顾妹妹闺誉,直接宣之于口,那说明本身就不是一个好哥哥,怎能指望他真心为妹妹打算,还不是为了自己科举考试助益。
不提这个小插曲,大家收拾农具,准备往回走。就在这当口,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少年走向他们。
走近了细看,那少年长相普通,但穿着相当华丽,只见穿着一件布料考究的嫩绿色锦衣,下摆处绣满了孔雀的翔羽,绣的活灵活现的,一根玄色的宽腰带与衣服颜色搭配相得益彰,好看是好看,但着实有些孔雀开屏的意味。
岳展心想这男子汉大丈夫,打扮娘里娘气的,在家估计是个妈宝男。还没等他内心深度吐槽,那少年已经开口道,
“我说你们班可真是绝了,比小爷还会玩,种地竟然想到雇个佃户来,小爷怎么没想到呢!”
“什么佃户?”
“呐,他不是啊,这要不是佃户说出去谁信啊!”众人疑惑不解的看向他手指的方向,赫然是穿着短打的岳展。
别说,瞧这穿着,瞧这身材,这肤色(shai),还真像个佃户。
“你们当夫子眼瞎吗?竟然在夫子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他颐指气使的说道。不过转瞬他又扮鬼脸道,“不过这点爷喜欢。”
呃,夫子瞎没瞎我们不知道,但我们看你肯定是瞎了。
那少年径自越过众人,走到岳展面前,
“喂,小子,小爷这儿有银子,这两垄地你替爷一起种了,爷给你10两银子怎么样?”见岳展不接话,他心里急了,这儿是书院,除了这个人看着像个庄稼汉,别人都是那瞎鼓弄,假把式。”
“行不行的,你倒是说句话呀!”
岳展面上淡淡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准备跟着大伙一起往回走。
“喂,这样,20两,不能再多了,这要是在外面2两银子都能雇一个月的长工了。”
见他还是不理自己,他一咬牙,一跺脚,
“50两,50两,不过你得帮我侍弄到收成了。”
他是刚从外地转来的,虽然家大业大,但他小的时候家贫,也过过苦日子,所以虽然穿得花团锦簇,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银子,但想要从他口袋里往外出银子,那可得把他心疼坏了。
父亲常年做生意,他自然耳濡目染这讨价还价的本事,眼见对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只能下血本了。
岳展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同窗们也坐不住了,先开口道,
“这位同窗,《孟子·滕文公下》有云: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什么意思?”他黑白的瞳仁里写满了听不懂,不似作伪。
岳承霄气鼓鼓道,“意思就是你不能用银子侮辱人。”
“哎,没事,没事,请用银子侮辱我吧!”
实际上岳展刚刚是听到50两心动了才停下脚步,同窗们以为他受到了侮辱。他家里是不缺他吃不缺他喝,但谁不喜欢银子呢,他母亲辛苦操持一年也就赚个几百两,还要养着一大家子人。
有这好事为啥不干?
“先说好啊,先给银子后办事。”岳展斩钉截铁的说。
“好说好说。”
王举以为这事都要黄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佃户竟然答应了。爽快的掏了银子,不过这岳麓书院的学生都好生奇怪,都维护一个佃户。
岳展接了银子就去干活,半点没磨叽,看着他没一会儿功夫就把活干的利利索索,王举颇为满意的双手交叉欣赏着自己的田垄。
“王举,你知道他是谁吗?”发现大家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谁啊,不就是个佃户吗?”
“他就是岳展。”
“岳展?哪个岳展?等等,岳展?他就是那个,那个将庖丁解猪的岳展?”王举不可置信的问道。
“哟,你这不是知道吗?你怎么敢指使他做活的?”
他是听说过岳展大名的,他是从外地转入方山书院,又从方山书院刚刚转来的,听方山书院的同窗说过此人穷凶极恶,出手狠辣,又力大无穷,来这里一定要避开此人锋芒,小心被他大卸八块。
“不是,这~这~谁也没跟我说啊!”这也不能怪他啊!
“那倒是,你刚来,没见过本人也正常。不过就凭这身高、这长相辨识度也是相当高呀,只要你眼睛不瞎,一眼就能认出来。”
等岳展干完活,准备走的时候他发现原来对他颐指气使的某人怎么还毕恭毕敬上了,就差端茶倒水了。
“岳大哥,我不是有意用银子侮辱你的。”
“没事,有下回尽管来侮辱。”他笑容和善。
今儿热火朝天的赚了银子,开心。
只是也就这一笔银子的收入,没有再出价请他帮工的了,多少有些惋惜。
他不知道的是别人还真不是不想请,主要是没那个胆啊!
第42章 面黑无须,肥头大耳? 等他休沐的……
等他休沐的时候把银子递到她娘手里, 可把林氏感动坏了。
她眼眶微湿,“我儿出息了,别人上学都花钱, 我儿上学还挣钱。”说的也是实话, 只要岳氏族人考上岳麓书院,不仅束脩不用交,三餐还免费,岳展唯一花费钱的地方就是买些笔墨纸砚,每到换季买匹布,家里给做两身衣服。
这母慈子孝的和谐画面, 不巧有他爹处境。一旁的岳知语没好气的说道,“你就不好奇他是怎么赚到银子的?我可听说了他去给人种地挣得。”他家就住在岳麓书院附近, 学院里大多数教习又是岳知语的同族岳麓书院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爹的法眼。
“甭管是怎么赚到银子的, 我儿一没偷,二没抢, 用双手挣来的, 不像某些人这些年就没拿过银子回来。”
岳知语不易当着儿子面被妻子戳破面皮,脸上涨得通红,“你, 你, 你, ”因为说的是事实,又无法反驳她, 只丢下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就愤而甩袖离去。
这女子是他娘, 这小人是谁?肯定不是他,约莫是小满,对, 一定是小满!
总之他以一己之力挑起了他爹跟她娘的世纪大战,战况愈演愈烈,战火燎原,一直持续到岳展的春季季末考试成绩出来才定分止争这是后话。
岳展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迎来了非常重要的一场考试,跟他预想的一样,虽然前一夜还在系统中奋力射出三千支羽箭,第二天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哆嗦,只是看上去轻微手颤。
系统是跟自己死磕这个技能,终于在自己不懈的努力下,此项技能基本掌握,这略微的颤抖并不太影响他此刻提笔发挥,毕竟他又不是要穿绣花针。
再也不用因为手颤而分心,遥想当年考试的时候手颤的眼睛都花了,真是闻着落泪见者伤心。
而考试的结果也不负众望,他由成绩垫底一步跨到了上中游,比他预想的好,毕竟这里可都是人尖中的尖子。
知道这个结果的他爹高兴坏了,直接一蹦三尺高,高兴的抬手拍拍儿子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保持,一定要保持住啊!”
岳知语觉得也许老天听到了他的祈求,他的儿子岳展之后的几次考试小到月考,大到季考,甚至过年书院休课之前的年考,成绩都在稳步提升。
卓夫子说明年二月的县试他也可以报名参加了,不是因为他学的多优秀,作为岳麓书院的适龄学子,每年都有资格参加县试,只是以前他连手都控制不住,自然跟这样的考试无缘。当年跟他一同考进来的同窗们有的已经取得秀才功名了,而他的好友岳承霄去年染上了时疫,不然也早已晋升秀才之列了。
而从现代穿越古代至今十几年的岳展,终于要叩响了科举考试的大门了。这个由隋文帝创建,完善于唐朝。作为我国古代版的"高考"制度,到今大约走过了一千三百年的历程,而历次科举考试选拔出来的士子,也成为了历朝历代举足轻重的官吏。
岳展经历过现代高考,如今有幸亲身体验古代版的高考,心情也是非常激动,老激动了,他怎么这么倒霉到哪里都逃不掉高考这个紧箍咒,郁猝ing。
作为科考的第一步就是县试。考试由各县知县主持。考试日期在二月。
要取得入学资格的士子,向本县报名,填写姓名、籍贯、年纪、祖上三代履历,还需要本县里的廪生保结,才能准许其参考考试。
在岳展备考的时候,时间不疾不徐就划到了二月,很快到了县试的日子。
县试第一二场考八股文与试诗贴,默写《圣谕广训》,然后考诗赋,最后考对四书五经的解释。每考一场,都考一天,黎明前点名入场,当日交卷。
岳展这天比平时起的很早,寅时就起床收拾停当,等他出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在外院等候多时了,他爹竟然也在马车旁等着他。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爹这么多年来,哪一日不是睡觉睡到自然醒。
“爹,这么早,你咋起来了?”
“我是你爹,儿子考试爹当然要去送考,我们快走吧!”说着让岳展赶紧上马车。
他没说他不是起来了,他是压根没睡着,他儿子考试,他比他儿子还要激动,但是面上不能显现出来,不能给这小子压力,万一一个压力大手再哆嗦他不得恨不能抽死自己。
马车很快驶到了考场外,这时候离着进场还早,但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早早到了。
岳展扫视一圈发现了几个同窗都已经到了,身边也都有家人陪同,他在人群中看到岳承周,他是一个人来的,说起来他们比一般人都熟识一些,这人现在的身份是自己的准姐夫,还是她三姐自己看中的。岳承周虽从小父母双亡,但因为天资聪颖、资质不错所以族里一直出资培养他。至于他跟他三姐的亲事,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在他们看到岳承周的时候,岳承周也是看到了他们,见到未来岳丈跟小舅子来了赶忙上前打招呼,
“世叔,展弟你们来了。”
“贤侄,你比我们来得还要早啊,一会儿排队劳多看顾看顾这小子,他跳脱的很。”岳展跟准姐夫打完招呼,听他爹这样说撇撇嘴,他有那么不靠谱吗?
岳知语前几天就找到岳承周说县试的时候一起送考,可那小子非说书院也有同窗一起考,到时候他们一起去就可以,他知道他是不想麻烦他,但是他再三邀请,他都礼貌回绝了,只能作罢。
没等他们寒暄几句,岳承霄的父亲也带着他家麒麟儿来了,岳知语免不了又跟岳承霄父亲攀谈一二。
卯时点名入场,岳展自觉排在岳承周后面,等着一会儿负责检查的吏员一一核对身份,正式入场。
早在他一出现在队伍中大家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他的身上,无他,这体型,这块头,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参加文举的考生,感受到大家看他的眼光非常犀利,他礼貌的微笑回应。看他教养不错,态度也谦和,有一个穿着天青色长衫的青年就上前好言提醒道,
“这位兄台,你是不是排错队了,这是文举考试排的队,武举考试是在那边。”他用手指着另一个方向。他还不知道,合着今天不仅考文举也要武举呢。
“谢谢这位大哥提醒,不过在下正是要考文举的。”
那长衫青年显然被他说的话惊着了,一时语塞,排队的众人也惊愕不已,原来不是排错队,原来跟他们一样考文举。
现在考文举这么卷的吗?连武生都要弃武从文了?
不管大家如何腹诽,岳展自顾自的排着队,他已经习惯了大家对他容貌的仰视。他绝不会因为长相而妄自菲薄,这是古代,即便现在皇帝励精图治,四海升平,依然是刀剑无眼,出行匪患丛生的古代,而身体强壮是保命利器好不好!
县试考场周围是维持秩序的官差,而排队的入口处也站着两个官差,一个负责检查考生所带的考篮有没有夹带私货,一个在核查对比身份。
他看到前面那个负责复审的吏员手中拿着一本画像在比对,核对到他那一页的时候,
他看到那画像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
身高八尺,面黑无须,肥头大耳。
他因为系统训练的缘故,耳目比一般人敏锐,不然这么小的字他哪能看得分明,不过这看清了还不如看不清,看清了心塞。
都是眼瞎的,什么审美?看不到本少爷风流倜傥。
什么面黑无须,肥头大耳,你才肥头大耳,你们全家肥头大耳!!!
本来态度春风如煦的人,周身气场转瞬就切换成了生人勿近模式,就连那负责核对的吏员也只上下扫了他两眼都迅速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老天爷,这是哪里来的杀才,戾气这般重!
那检查考篮的吏员也按规定检查一番后客客气气的将他的考篮还给他,另一人则摸不清头脑,还想呢莫不是自己之前哪里得罪他了?看他的眼神咋这么渗头皮呢?
岳展拿着考篮一路往里走,他一直知道号舍狭小,可只有真正坐到考桌前才感受的如此深刻,这房间有多小呢,连一只耗子进来都会感到拥挤~~~
第43章 县试 巴掌大的地,除了前面,……
巴掌大的地, 除了前面,左右后面各是一面墙,坐进去屁股都挪动不了, 转个身都费老劲了。
等到考卷发下来, 他先看了一遍试卷题目,做到心中有数,试题难度中等,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然后他开始研磨,按部就班的答题。他是那种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人,答题的时候尤其心无旁骛, 太聚精会神的结果是他写着写着胳膊肘碰到了右手边的墙,手上受了干扰, 让他誊写在试卷上的字迹出现了一处涂污。
这个可能是平时书院考试书桌宽大又没有阻隔习惯的原因, 既然已经犯了一次错误,他再写字的时候就格外注意, 确保不会出现第二次错误。
等到他写完, 时间尚早,他又检查了一遍,确保所有的内容都填写完毕, 并且没有错漏就合上了试卷, 等着考试钟声结束。
这个朝代的科举考试是不能提前交卷的, 如果考生提前交卷,考官可能会认为对考试不重视, 这种情况下考官可能会将试卷判定为废卷, 不会将其列入录取名册当中。岳展能坐的就是百无聊赖的等考试结束,等到坐得屁股疼,浑身僵硬, 终于盼来了结束考试的钟声。
等出了考场,他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里翘首以盼的爹。没办法,人长得高,自然看得远,虽然才15岁,但是他该长的个子一点都因为年龄耽误,相反不仅比同龄高出一个头,比这些一起下场的学子也高了至少半个头。
岳知语也没费吹灰之力就发现了他儿子,谁让他儿子目标太大,又跟个黑脸包公一样,白日里那黑脸又太多明显,他眯着一只眼都能找到。
他看到儿子就立刻招手示意。岳展立即大步向他爹走过去。他爹在外人面前都端着,此刻更是一脸平静的让岳展上车。等马车开动,岳知语立刻道,
“好儿子,辛苦了吧,先喝点水。”看岳展喝了水,又将点心送到他面前。没等他吃两口点心,他就急切的问道,
“儿子,怎么样,考试顺利吗?都答上了吗?”脸上因为紧张,带了些许红晕。双手不自觉的相互搓着。他也知道不应该问儿子,考都考了,可看着儿子他就是管不住他这张嘴。
“题目倒是不难,都做完了。”听到这一句,岳知语悬着的心放下了,谁知他儿子一个大喘气,
“但是…”“但是什么?”
“但是我卷子上有一处涂污,还挺明显的。”
听到这话他爹的脸,肉眼可见的沮丧起来。得,这不定又是突然哆嗦上了,回回哆嗦回回成绩垫底,岳展看他爹耷拉着脑袋,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脸色转瞬间变来变去,他爹可真是个感情丰沛的人。他不知道自己也是遗传了他爹,切换的也是相当迅猛。
一直到回家,他爹都满脸写着“不高兴”,大家一看岳知语的脸色,都摸清了他喜怒形于色的秉性,就识趣的什么都没有问。
一顿晚饭吃得悄无声息,只有岳展呼啦呼啦的干饭声。他丝毫不受半点影响,该吃吃,该喝喝,先热气腾腾的吃饭,不为别人,先为自己。
他看他爹不夹菜,“爹,你也吃嘛,你不吃怎么再给我送考?”
“我吃得白白胖胖有什么用?我倒是能给你送考了,你还能给我机会吗?”
“考不上明年还有机会,还是要生活的嘛,生活嘛就是眼里有饭,心里有光,白白胖胖,充满希望。”一句话把他娘逗得前仰后合,一扫家里阴郁的气氛。
每场考试都要发榜,只有上了榜才有机会参加接下来的几场考试。第二天就是发榜的日子,岳知语没有心情去看,只打发邓叔去县里走一趟看看,也没报什么希望,结果邓叔兴奋的回来跟老爷说少爷榜上有名。
岳知语似是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确定了岳展在名单里,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对着儿子一口一个宝贝儿子,乖儿子,叫得岳展浑身起鸡皮疙瘩。
后面几场也都有惊无险的考完了。等到了发榜日,岳展也去围观了发榜。他生的人高马大,几下就挤到榜单之下。看到大红烫金纸上一个个名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第一名县案首的名字:岳承霄。
第一名县案首,无重大事故,无须再一路考至院试,照例进学,获取秀才功名。换句话说岳承霄考取了县案首就直接晋升秀才了,不用再去参加府试和院试,真让人艳羡。
再往下看,他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一直到最后一名他终于看到了他的名字,他笑了,他岳展这回有幸坐红椅了。因为录取的最后一名主考官要用红笔在后面勾一个结束的椅形记号,所以戏称为坐红椅。
能考上就行,反正只要榜上有名的一律送参府试。
得知这个结果的岳知语也满意的不行,能够通过县试就足够让他出去脸上增光添彩了。
从不学无术的混小子到现在能通过县试已经超出他的期望了。
那府试和院试就重在参与,毕竟咱是吊车尾进去的。考上了就等于白捡了,考不上也没啥可惜的。祖父听到这个消息的说要大摆宴席,正好准女婿岳承周也通过了县试,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岳展赶忙打断他的计划,
“祖父,府试四月就要考试,再加上路上还要花费时间,其实没有多少时间准备,我想先静下心来准备考试,至于摆宴席,我看还是先算了吧。再说承霄还考了县案首呢,人家都还没摆宴席,咱家摆上岂不是让人笑话。”
岳勇毅一听,说的也有道理,毕竟现在考试最重要,其他的事情都是可以放一放的,就没有再坚持。
备考的日子过得飞快,三月中旬过了县试的学子就要启程赶往桐江府参加府试了。
古代出行交通不便,舟车劳顿,所以提前半个月就要启程,这当口岳展父亲岳知语又要陪考,被岳展严词拒绝了。县试就在家门口考,脚程也近。要是去府试他要跟他爹同吃同睡十几天,他爹他摸的透透的,从小娇生惯养,不仅吃不惯舟车劳顿的苦,还跟那家里养的狸猫一样,动不动就炸毛,这不是带着家长是带着个活祖宗赴考了,因此严词拒绝了。
而且此次去桐江府参加府试有不少同窗一起去,岳麓书院还派了一位夫子一路照顾他们衣食住行。
“我要是不去,你路上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别看现在太平盛世,打家劫舍的也大有人在。”
“爹,要是遇到那起子小人,先不说谁打劫谁还不一定呢,再说真打不过我自己一个人跑的还快,带上你可就不一定了。”岳知语看着眼前这个壮汉,心里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就是不放心。
“那就让你大姐夫陪你去,他的身手不错,收拾等闲人也不在话下。”岳展再要拒绝,父亲以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一锤定音了,还直接通知了他大姐夫收拾行李,陪考去。
岳知语他能担心吗,儿行千里父担忧,他儿子身体壮硕如牛,可他从小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外面世道险恶,不是谁的拳头大就能赢的。
再说万一有那狗屎运通过府试,以后还要去舟山府参加院试,这一路上有大女婿陪着多少有个照应不是。
最后的结果是甭管岳展同不同意,出发的时候他大姐夫已经背着个包袱站在他身边了,得,父命难违,还能怎么滴?
他们一行人一路坐船往南下,行船需要五六日,再坐几日马车终于到了桐江府城。
因为有府试要举行,最近的桐江府城客栈的价格涨了一倍不止。好在他们运气好,一路问了不少家,终于让他们找到一家价钱合适看着干净整洁的客栈。
修整两日时间就来到了府试的日子。岳展感觉参加府试,报名、保结,与考试的场次、内容同县试差不多,只不过保结的廪生要多一名。
府试由桐江府知府主持。他远远就看到了穿着正四品官服,身材微胖,四十岁左右的知府刘云驻刘大人。
这是岳展穿越至今见过的最大的官了。别说,久浸官场的人周身自带着一股官威。等他照例进排队迈进考场时,他发现那刘大人扫到他时,眉毛微不可查的挑了挑,不过转瞬即逝,随即如古井般沉寂,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第44章 府试 府试的考试科目分为贴经、杂……
府试的考试科目分为贴经、杂文、策论三场, 分别考记诵、辞章和政见时务。一通考下来岳展觉得考试的内容比县试内容更深。记诵、辞章他答的非常顺手,得益于这些年他的基础夯实。而政见时务就比较考验一个学子的水平了,就比如眼下他要回答的这道题:
“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 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 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译成白话文就是说晋武帝司马炎独断而灭吴统一天下,前秦苻坚独断而淝水之战失利亡国,齐桓公任用管仲而称霸,燕王哙任用子之而导致燕国大乱, 一样的方法而结果不同,为什么呢?
岳展斟酌片刻就在草纸上下笔:
问题不在于是否“独断”而在于“独断”之前对形势是否有客观、精准的掌控。对形势有客观、精准的掌控, 即使统治者“独断”也会取得比较好的成果。
对形势缺乏客观、精准的掌控, 再不听别人的谏言,那帝王的“独断”就会招致祸乱, 甚至为国家带来灭顶之灾。
而后他又一一列举了晋武帝, 苻坚,齐桓公,燕王所处的时代特点以及他们的决策的前因后果。
最后提炼总结, “独断”的前提是什么很关键。如果对形势有客观、精准的掌控, “独断”也无妨, 总好过拖沓不前,影响整个走势的进展。
写完以后检查没有错误, 他就誊抄到试卷上。等写完这些, 抬头一看,日头已经西斜了。
三天考试结束,府试成绩考完两三日就发榜。所以他们考完以后没有离开, 而是继续在桐江府留下,等出了成绩再往回赶。
在客栈里等成绩着实无聊又焦躁,所以大家都相约好好逛逛桐江府,毕竟是府城,桐江府的繁华自然是小县城没法比的。
岳展自小没出过县,更别说来桐江府。他和大姐夫沈朗跟着众人清晨就出来。一大早,府城大街上便热闹非凡。小摊上尽是琳琅满目的货品,那些卖早食的肉饼铺,笼包铺,馄饨铺子飘出阵阵食物的香味,闻到味的众人即便吃了饭也不觉口齿生津……
路过银楼,他大姐夫沈朗还给他大姐在银楼买了一个银簪子。府城的簪子式样自然比县城更加时兴,哪有女人不爱美的。岳展算了算手里的银钱还富余,也给他母亲林氏选了一个,给他三个姐姐各选了一对耳钉,等到付钱的时候被他大姐夫抢了先,一起付了。
他大姐夫虽然是猎户,但对他大姐真心爱护,对丈人家也实心实意,遇到事的时候都是责无旁贷,就比如这次他出来科考,他爹一个吩咐,他大姐夫没二话立刻收拾行李第二天就跟出来了,一路上鞍前马后,照顾的他相当妥帖,不得不说,他大姐看人的眼光还是非常好的,起码现在他对他大姐夫满意的不得了。
而一起同行的还有他的准三姐夫岳承周,他倒是没有给三姐买首饰,这也能理解,毕竟他是孤儿出身,手里银钱有限,就是现在出来科考的银子还是族里资助一部分,他爹岳知语又悄悄给了二十两。别问他怎么知道的,问就是耳朵太好使,偷听到的。他也晓得“见人背语,勿倾耳朵窃听,见人入室,勿侧目旁观”,所以真是无心听到,只当不知。
等大家逛累了,也到中午了,他们就来到一处小饭馆坐下休息,此处位置视野很好,饭馆毗邻一条河,从饭馆里就能看到外面河面上的景致。饭馆里小二端着酒菜在食客中间穿行,酒馆里到处都是谈笑声、推杯换盏声,这家生意当真极好。
都是花家里的钱来科考,不好大手大脚,所以大家只是略点了几样可口小菜。虽是清粥小菜但是口味跟家乡做法也不一样,吃着倒是新鲜开胃。大家吃过饭没有立刻走,而是就这饭馆提供的茶水,一边品茗一边欣赏着周围的湖光山色。
这个时候饭馆里进来了几个卖花的小花童,年纪六七岁上下,都梳着一样的小发髻,长得眉清目秀,他们进来是饭馆老板默许的,在不打扰饭馆正常经营的情况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活路,也算是为子孙后代积福了。
他们沿桌推销,走到岳展他们这一桌的时候,岳承周坐在桌子外围,刚好成了小童们推销的对象,
“卖花了,卖花了,哥哥,哥哥,买两束花来簪花吧!”
在大魏朝代男子戴花已经蔚然成风。早在古代就有簪花礼的记录,在为新科进士庆祝的"曲江宴"上需要以簪花来表示荣誉。
"簪花之人"在大魏一定意义上就代表了少年才俊和成功人士。对他们这群来科考的学子来说,簪花不仅驱邪还讨喜,还是个好兆头。
第45章 童生身份 奈何岳承周不为所动,他……
奈何岳承周不为所动, 他也大约是囊中羞涩,不想买这些物事,一个小童见他像没听到, 就拉他的袖子想摇一摇他引起他的注意, 可刚碰到他袖子,就见那岳承周像被碰到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飞快的甩开袖子,这可是他新买的衣服,就为了参加府试穿,平时都不舍得。那小童没防备他反应这么大, 直接被这一甩的力道带的脚步趔趄的往前扑去,好巧不巧扑到了旁边那桌食客的背上。
那食客膘肥体健, 圆脸大耳, 一脸的络腮胡子,长着一副不好相与的样子, 被那小童一碰, 手里的酒全数都倒在身上,他立刻生气的起身扬手起要打那小童,那小童吓得抖得跟糠筛一样, 连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 就见那大手要落下来了, 可转瞬间,那像蒲扇一样的大手停止了动作, 原来被另一只遒劲的手生生攥住了胳膊。
“这位大哥, 有话好好说嘛,做什么打打杀杀的,你看都吓到孩子了。”他止住他动作, 又将那小童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小童的后背,安抚道,
“没事了啊,没事了,”那小童不敢看人,只低头紧紧缩在岳展怀里,紧紧扯着他的衣服,浑身还在瑟瑟发抖。
那彪形大汉不自觉的摸了摸被这黑壮少年扯住胳膊的地方,力气真大呀,他刚刚气的用了十足的力气,可愣是被这少年擒住,半分动弹不得。这小子武力绝对在他之上啊。
他心里权衡着双方力量的对比,嘴上依然气呼呼的说道,
“他吓着了?那我这新做的衣服还被酒水污了呢,我找谁评理去?”
“那兄台预备怎样,才能揭过此事?”
“算了,我不跟个孩子计较了,就给我~~二两银子,算是赔我这一身衣服钱。”
“好说,好说。”岳展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银子,用手掂了掂大约二两,他将那银子捏在手中,再递出去的时候那银子已经被他捏成了一块小银饼。
那壮汉看到他的这个操作,惊的目瞪口呆,这少年看着也就十五六岁,这力气好生大,他被他这一手镇住了,摸不清楚对方来路,还是见好就收吧!于是赶紧接过银子,这饭也没胃口吃了,索性直接结账走人。
等那人走得没影了,岳承周才愤愤然说道哦,“二两银子?让人洗洗这衣服最多几十文,他怎么不去抢钱呢?”事虽是因他而起,但钱是岳展自己愿意给的,又不是自己让他出的。
“听他说话的口音应该是当地人,强龙还难压地头蛇呢,我们这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嘛。”岳展解释道。
他又安慰了受惊吓的小童,将他们手里的花都买下,看着小童们离开,就将花分给了一起来吃饭的同窗还有大姐夫,“都簪簪花,能驱邪避祸。”
因为这件事大家都没了继续逛的兴致,就结伴返回客栈,路上他跟岳承周彼此都默契的没有提二两银子的事情,一个觉得你是自愿给的,跟我没关系,另一个知道提也没用,这人看钱跟看命一样。
岳展看着像是个大粗人,但是有时候又心细如发,他看岳承周的行事,感觉这个人不大妥当。虽说那幼童行为有点逾矩,但是他面对幼童,没有一点怜惜之心,都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如果一个人连老幼都不怜惜,怎能指望托付终身?岳展前世虽然没有到结婚就嗝屁了,但是他出生在一个破碎的家庭,对婚姻也有自己的理解:
夫妻久了,全靠良心,余生还很长,后半场可全凭责任和良知!若跟这样的人牵手一生,怕是难到白头,女人要嫁的人品、责任和担当,这些品质他在那位身上可是半分也没看到……
但是作为一个严谨致学的读书人,他觉得单凭一件小事就全盘否定对方未免太过武断,而且他这个理由大概率也说服不了父母,毕竟退婚对女方名誉影响太大了,由不得他们不郑重,为今之计只能是再观察观察看看。
一直在客栈待到吃过晚饭,暮色时分他跟姐夫结伴走出客栈,人一多事情就会纷繁芜杂,索性就只约了姐夫夜游桐江府城。
来一次桐江府怎么能不逛逛夜景呢,岳辛他有个亲戚就住在这府城,所以每隔几年就会来一趟,每回回去总提起府城夜景如何如何美。这会自己要亲眼看看有没有言而不实。
此时,夜黑的像被黑色的布帷盖住,而高高悬挂的月亮,像布帷下的烛火,有星光点缀其间。长街上的小摊早已摆放停当,放眼望去,整条街上都挂满长长的灯笼,街道两旁灯火通明,货品琳琅满目。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和着街上的吆喝声,看卖艺人的叫好声,小孩子的嬉闹声,此起彼伏,当真热闹非凡。
一座府城就繁华如此,他不由的想:那省城舟山府该是何等繁华?勾得他大哥在省城扎下了根!
岳展想等自己考院试的时候一定要一睹省城繁华,还能在舟山府见见几年未见的兄嫂。早听父母提过,嫂嫂已经怀孕了,过不了几个月就会给自己添个大胖侄儿!
话说这一胎怀的着实不易,前几年他们刚成婚的时候,嫂子押送镖车的时候因为长途跋涉,累的狠了又没有留意已经怀上了身子,当时掉过一个孩子,这调理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又上身,他娘林氏这几年送子观音、菩萨没少拜,周围的小寺庙都被他娘一网打尽,这一知道消息又忙活起来了,要去还愿呀!感谢观音菩萨、送子观音、如来佛祖给他们家送来麒麟儿!
府试的成绩没让他们久等,只过了两日就要放榜了。此次府试共录五十人,分甲乙两等,前十名为甲等。府试第一名是“府案首,”也是直接获得秀才功名,而不必参加下一级的院试。而其余人通过府试之后,会获得一个身份—童生,有了童生的身份之后就可以参加院试。
时辰一到,自有两名官差将榜张贴于发榜处,其余几十名官差负责维持秩序。
此时早有数百人在张榜棚下争相观榜,等了两日的岳展此时反倒不着急了,反正自己早看晚看成绩就在那里了,也不会改变。先由着别人看吧,一会儿等人不拥挤了自己再进去看。可他能等,他姐夫可等不及了,直接一个箭步就往里冲,很快消失在看榜的人群里。
岳展站在众人之外,看到人群里有奋力向前者,心情急迫,有人观榜后消沉失落,被人搀扶而走。真是有人金榜题名,有人名落孙山,看尽了十年寒窗后的张榜百态。
他自己也处在这个科举洪流里,也是唏嘘不已。不过他没物伤其类多久,因为没一会儿就听到看榜那边的人群里有人大喊,
“展哥儿,你中了,你中了,你成童生老爷了!”是他大姐夫的声音。
他中了?府试中了,他的脑子还在反应中时,姐夫已经跑到他身边,兴奋的一把抱住他,兴奋的喊道,
“展哥,我看到你的名字了,你考了35名,你考过了。”他大姐夫虽是猎户,从小也在岳麓书院的私塾上过几年,也是识字的。
只见他平日里含蓄的大姐夫此时高兴的面色潮红,抱着他又是转圈又是举高的。他都一米八多了,也就是跟他个头相仿的姐夫能做出这些动作,换个人举他试试,可不得累趴下。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也是童生了,他的爷爷就止步于此,而这年他15岁。
这次府试的结果是除了他和岳承周考过以外,还有四个考生考过了,只有两个名落孙山。结果已经超出卓夫子的预想了。他没有想到岳展能考过,半年前他因为改掉了手抖的毛病,成绩突飞猛进,但是府试可非同小可,他的学生,比岳展优秀的大有人在,好多都在府试上考过两三回才考上,哪像岳展一样,一步到位,而且这次府试成绩还不是吊车尾。以县试榜单最后一名的身份参加府试,谁能想到他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书院跟学子们都是相辅相成的,学子们科举成绩好书院也能扬名!这次的结果出人意料的好!
通过府试以后,他们这些童生就可以参加院试了。院试是由各省学政主持,每三年主持两次。只是去年八月刚举行了一次院试,算算时间,下次院试的考试时间应该在来年二月。他离着下次院试的时间还有七个月。
还有半年多才府试,所以他们要先回岳麓书院复习。等到来年开春再去舟山府科考了。
不过除了两个名落孙山的学子心情不好,还有一个人心情也不美,不错是岳承周。要说考上童生本是一件高兴的事,奈何他的名次仅仅是38名,是他们考过的这些学子里名次最低的,这让他脸面无光,而相反岳展竟然是35名,比他考的还好。
真是天大的笑话,他自诩文采出众,考试成绩竟然不如莽夫岳展。这叫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不过面上他还是一派欢喜的面孔,他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可是他不知岳展早在他看到榜单时候,就捕捉到了他阴郁的心情。
不用猜也知道他不忿什么,这人见不得别人比他好,为人着实心胸狭窄,对他的不喜又增添了两分。想到这人有可能以后是自己的三姐夫,心里膈应的不行。
他们看似亲密无间,实则暗藏恶意。这种人生活中比比皆是,若不是岳展五感异于常人,捕捉到了,这种人跟毒蛇一样潜伏在身边,保不齐哪一天就被咬一口。
真道是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46章 归家 既然成绩已经公布了,在他们……
既然成绩已经公布了, 在他们在桐江府也已经逛逛了美景享了美食,收拾好行李往就往回赶。
来的时候心情多有忐忑,也没好好欣赏沿途的景色, 等回程的时候岳展才认真留意沿途的大好河山。
行至马路上时, 欣赏远山连绵,重峦叠嶂,山间白雾缭绕,引人遐想,树林青翠欲滴,见之忘俗。
待到桐江上时, 又见夕阳西下,彩霞映满江水, 才知晓那书上落霞与孤鹜齐飞, 秋水共长天一色是何等的震撼人心。
一路走来感受着大好山河,心胸也开阔不少, 难怪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不要小瞧了众人归乡的急切, 十天的行程硬是八天就到回来了。加上来回路上的时间以及在府城停留的时间,刚好离家一个月。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快到家时, 岳展竟然有点近乡情怯。
他透过窗户远远的眺望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岳家庄, 发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细细看去, 发现竟然是祖父, 他在等自己吧!
他高兴的打开车帘,一个鲤鱼打挺跳下马车,唬了那车夫一跳, 这书生怎滴这般跳脱?听说都考上童生了,咋动作起来跟自己家的泥猴子没两样。岳展可不管车夫怎么想。他一个箭步就往祖父的方向冲,一边冲一边摆手,大喊道,
“祖父,祖父,我回来了。”转瞬间他就跑到祖父身边,给了他祖父一个熊抱。古人表达感情都很含蓄的,岳勇毅几时跟人熊抱过,虽说动作有点拘谨,但心里着实很美。看吧,他小孙子也想他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爹你娘也都等着急了,派人来看了好几次了。”
“祖父,我考过府试了,就是名次不是很好,第35名。”
岳展兴奋的跟祖父分享成功的喜悦。他以为他会很镇定,但看到殷切盼望自己归来的家人,他忍不住想第一时间让他们知道高兴高兴。
“家里都知道了,好孩子,好样的!比你祖父当年厉害多了。”岳勇毅由衷的夸赞道。他之前真没想到岳展会通过府试,毕竟县试是吊车尾进去的,府试又比县试考的内容更有难度。他没想到岳展不仅通过了,而且名次还不错。
“你们怎么知道的?”他们自知道成绩后,就收拾行李,马不停蹄的往家赶,一路上归心似箭。怎么,竟还有人比他们先到。
“前两天书院就收到带着你们去的卓夫子寄来的信了。”哦,原来如此。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到跟前,沈朗也跳下车跟岳勇毅行礼,“好孩子,这一路照顾展哥,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一趟出门俺也算见世面了。”被祖父这样说,沈朗颇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如实回道。
岳展待要扶着祖父上马车,这样更快到家,毕竟村口离着他们家还有二里路呢,他祖父摆摆手说道,“你们坐马车回去吧,你爹娘他们都等着急了,我不累,我走回家就行。”岳展跟沈朗一看祖父都不坐马车,他们也不好坐马车,索性东西不多,他们拿下包袱背在身上,跟车夫银货两讫后这也跟祖父结伴往家走。
此时正值傍晚,很多农人在地里忙活了一天,正扛着锄头往家走,一看这不是岳忠禄祖孙吗,听说他孙子去府城参加府试去了,看这大包小包的,这难道是考完回来了?
都纷纷上去攀谈道,
“叔,您家岳展这是考完府试回来了?”
“是啊,这臭小子这不是刚回来啊!”
一个问道,“那考的怎么样啊?”其他人纷纷支着耳朵听,
“刚考过了府试,也就第35名。”他面上一脸谦虚,却把那字咬得非常清楚,必得让所有人都听到的那种清楚。岳展这会儿算知道他祖父不肯坐马车的用意了,合着要在这里给他扬扬名呢!真是个可爱的老头。
话说前几天就知道了成绩,依着他爹岳知语的脾性,不得拿着大喇叭围着全村吆喝啊!怎么看着,村里人都不知道的样子,这可不符合他爹的行事风格。
其实岳知语何尝憋得不难受啊!他前两天听到岳麓书院那边的消息的一刻,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呆愣在原地。他的眼睛瞪得溜圆,似乎无法相信刚刚听到了什么。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头一紧,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说假的吧,又怕夫子以为他见不得儿子考得好。
简直不敢置信,不敢置信啊!
他为什么不宣扬,他怕弄错了啊!几十年前他爹那会就闹过笑话,他可不想这笑话在自己身上重演,他儿子就是回来亲口说,他都不一定相信。他到现在都觉得自己还在梦里呢,他爹辛苦一辈子考过的童生,他儿子15岁咋就就一次性通过了呢?还有同村岳伯年的儿子,听说在岳麓书院一直很优秀,这次都没过呢,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隐而不发。此消息待核实啊!即便从岳麓书院得来的消息,他也怕那夫子写错了,这才全村到现在都没一个知道的,只有家人知道了这个消息。
现在村里的人听到岳勇毅亲口说他孙子考过了府试面上都难掩惊讶。反应过来都忙用笑容遮掩,露出这个表情来让人家祖孙看到了岂不是觉得小看了人家。大家又纷纷道谢,但是心里还在腹诽:都是一个村的,谁不知道谁啊!那娃小时候不学无术,7岁才进学,以前从私塾考进岳麓书院就是好不容易才考进去的。
这些年也没听自家孩子回来说他在岳麓书院学习很好啊,倒是前段时间听说他在书院解大猪,剔的骨肉根根分离,不输肉摊子上的老把式。再不济就是听说他力大如牛,干农活也有两把刷子。唯独这学习上的名头没人传颂。
难道府试也能瞎猫碰到死耗子?也不能吧。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默默消化这个消息。
不管别人怎么想,作为当事人的岳展一进家门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
他爹早在门口翘首以盼,一见到他,他爹先一步冲过来张口就问道,“展儿,你真过府试了?”
他刚说完,就被岳勇毅当头一个怒喝,“你瞧瞧你问的是什么话,别人质疑,你这个当爹的也质疑你儿子的水平吗?”
岳知语在心里点头如捣蒜,我质疑啊!
面上却是说道,“爹,我就是问问成绩关心关心嘛。”
“成绩你前几天不是都知道了吗?再不济,这官府的邸报接着就下来了,上面会有通过府试人员的全部名单,到时候你总该信了吧!
有道是可信而不信,不可信而信,此为愚者也。古人诚不欺我也,哼。”
说着也不再理会他的蠢儿子,拉着岳展往家里走。家里人许久不见岳展和沈朗都想的慌,一见他们回来了,立刻围成一圈,七嘴八舌的说着话,他娘更是将他拉到身边,左看看又看看,看着看着眼圈就有些发红,嘴里念叨着,
“瘦了,瘦了。也黑了。”
“娘,我本来都这般黑了,再黑晚上你点烛火也看不见我了。”他一说又逗得他娘破涕为笑,大家顿时又笑作一团。
“娘,在外面这些天,我想吃你做的酱猪蹄、香酥鸡、一品豆腐、糖醋鲤鱼,还有红烧狮子头,粉蒸肉了。”他一气报了好多菜名,一边说一边吞口水。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难在想娘做的饭。
“好好好,这有什么难的,娘接着就给你做。保管让你今晚儿吃得肚皮溜圆。”林氏爽朗的笑着说道。这才是他娘呢,明媚又爽利能干的人。
“娘,馍管够不,外面的馍馍也不如家里好吃,家里的馍我一个人能吃十个。”
“管够,管够。你们先聊,我去厨房看着。”说着笑着提步往厨房走。正好公爹也在,她心里合计着今晚多做几个菜,大家一醉方休~
一旁的小满见众人笑得乐不可支,不明所以的他也学着众人仰着头哈哈大笑,这一番操作更是逗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沈朗这个爹一个月没见儿子了,原来还一直忍着不动,此时看儿子这般讨喜,眼神都要融化了,爱的不行,怎么看怎么喜欢。他长臂一伸,将小满抱起来,
“乖儿子,叫爹爹。”
“爹爹。”
“哎~爹给你买了好多玩具,包你喜欢。”说着忙不迭的解开包袱就给他宝贝儿子找玩具。
小满看着他爹跟变戏法一样从包袱里拿出一个一个小玩意,有竹编的小乌龟,陀螺,兔儿爷,风车……
看得小满眼花缭乱,满眼都欣喜,缠着他爹玩玩这个又玩玩那个,忙得不亦乐乎。
等他跟爹玩累了,他舅舅又来和他玩,给他骑大马。小满坐在岳展脖子上,坐的高高的,看的远远的,他们又跑又冲的,小院里回荡着小满稚嫩的笑声,声声不绝于耳。
岳知语看到他儿子还这样一团孩子气,没个童生的样子,本来要出声喝止,被他爹一个瞪眼顿时哑了炮。
唉,儿子考上童生是好事,不过自己在家的地位真是一落千丈,没看到他爹满眼都是他的宝贝孙子,哪里还有他这个儿子的立锥之地?
他也有功劳啊好不好,他会生啊!
第47章 相看 没过几天,官府邸报发下来,……
没过几天, 官府邸报发下来,岳知语找他县里做教谕的同窗,才有幸看到邸报。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他儿子的籍贯、名字、位次, 直到这时他的心才真正落到实处。
实在是这几年让岳展哆嗦怕了, 以为他科举没指望了,没成想给自己一个这么大的惊喜,他现在是童生老爷的爹了。
他迫切的想让全村人都知道他儿子出息了。于是他去找他爹商量着,定个好日子,在村里大摆宴席,请村里人都来吃席面。
他爹也同意, 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一回, 不贺贺怎么能对得起这些年别人在背后的议论。
于是俩人一拍即合, 都没有与岳展这个当事人商量就定了宴席的时间,派邓叔下了好些帖子。直到家里开始张罗席面, 岳展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他父亲他祖父的决定。
想想人家岳承霄一步到位成了秀才也没大摆宴席, 他这样是不是过分高调了,但又想到他祖父他爹,从来没被别人瞧得起过, 就不忍让他们低调。去他娘的低调, 他这一世承了他们的爱, 他就要让他们活的扬眉吐气,开心畅快, 对于他们的安排, 也就照单全收了。
当天晚上来的客人还不少,开了十几桌宴席,大部分都是本村的人, 还有一部分人是祖父和父亲的同窗好友。
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大家喝的都很尽兴。
喝得多了,舌头也大了,有些人的心里话就藏不住了,直接问了,
“知语兄,你能讲讲你是如何教育岳展的吗?你也知道我家熊孩子跟岳展以前一个样,不爱学习,调皮捣蛋,你有什么心得传授传授吧!”
“就是啊,知语兄,你说两句吧。”家里有那熊孩子的,都纷纷想让他讲讲。
“心得?真没什么心得啊!”
“那我们听说你前段时间在岳麓书院就讲的很好。”
“那都是我胡诌的,你们也信?”
“那岳展是不是很用功,他在家时晚上看书到几时啊?”
“看书?没看书啊!”⊙﹏⊙。
问的人都要问emo了。你晚上没看书就考上了童生这说出去谁信啊,也不怕大风闪了你了舌头。
问的人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想了个别的法,借着出去撒尿,找到看门的邓叔问,
“你家二少爷在家时晚上屋子里的灯亮到几时啊?”
“我家二少爷晚上卧室都不怎么点灯,吃完饭接着洗漱,回卧室直接睡觉,从来如此。”那人不信,又转头去厨房,找薛婶子问。
薛婶子也是一样的回答。看着不似做伪。
知道真相就更郁闷了。合着晚上吃完饭就睡觉,就能考上童生?不应该晚上头悬梁、锥刺股吗?他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等他重新落座,就听到那岳知语已经炫耀完岳展的成绩了,说今日其实是双喜临门,又对众人聊起他准三女婿也考上童生了云云。毕竟他二女婿已经是秀才了,他俩的表现只能算一般吧。听听,多气人!
大家才知道原来岳知语的三女儿的订婚对象岳承周也考上童生了。这承周也是族里出类拔萃的小伙,只是父母双亡,这出身有好闺女的人家都在观望,想着等他中个功名再给自己女儿定下。谁想到他家下手这样快,真是便宜了岳知语,承周成了他的乘龙快婿。众人牙酸,怎么什么好事都被他碰到上了。
岳展三姐岳欣儿今年19岁了,本朝女子一般18岁都已成婚了,他姐本来去年要嫁的,可他跟准姐夫去年都在准备科考,因为一过完年二月还春寒料峭时就要考县试了。家里想着男方功名加身婚事上也更好看,这才拖了一年。
果然事随人愿,岳承周果然考上了童生,未来不说秀才公,举人也指日可待,这怎能不让岳知语开怀。
岳知语其实还有没对众人说,今日属实是三喜临门,最后一喜是他二女儿刚诊出怀孕来,只是日子太浅,林氏不让宣扬,怕惊动了胎神,让胎儿溜走。
宴席过后,家里紧锣密鼓的操持三姐儿的嫁妆,林氏在这当口也没忘找媒婆给她四姐儿留意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毕竟四姐儿也17了。
那媒婆也是惯会揽生意的,见林氏说这个,不由说道,“这个事包在老身身上,别的不敢说,准保给令千金寻个好儿郎。只是您家可不止这一位千金要说媒,令公子也15了吧,而且又是新鲜出炉的童生,早有好几家向我打听的,您不如也给儿子挑拣个合适的姑娘?”
媒婆这么一说,林氏才发现可不是嘛,她小儿子今年15了,可不就该相看人家了嘛!天天愁闺女们的亲事,倒把小儿子的婚事给忘了。她又好言好语的让媒婆给自己留意好人家的女儿,若是事成了一定给她封个大红包云云,直说的媒婆笑得见牙不见眼,拍着胸脯保证准保让她满意。
只林氏没想到第二天媒婆就兴冲冲的来找林氏报喜了。
说是有个在桐江府城开布庄的刘老爷,家里富甲一方,他家只有一个独生女,唤名七巧,一番夸赞,只夸的那姑娘天上有,地下无。那刘老爷喜欢读书人,想给女儿找个会读书的儿郎。
林氏一听府城的就不自觉的皱眉,“他一个桐江府的不在府城招女婿,怎么想到咱这县里找?”
“咳,还不是她打小定过一门亲事,可九岁上时,男方家里因为牵扯到一桩案子,一家判了流放。这亲事肯定黄了呀!虽然没成婚,毕竟对女儿家声誉有碍。这不,一耽搁,姑娘今年就17了。这刘老爷也是着急啊,虽在府城开铺子,但是本家就是咱们县的,这不昨儿回来省亲的时候拜托老身留意那读书出息的儿郎。”
唉,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苛责,林氏也是女人,也有女儿,自然更能明白这个。
那姑娘听着也不错,不如让他们相看相看,说不定也是一段良缘呢?
她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儿女的婚姻她总,想着圆满,补足她的遗憾,想她的孩子们都能有段什么样的感情呢,大约是:
她让他心动,他让她心安。她知他冷暖,他懂她悲欢。她知道他的不容易,他容忍她的小情绪。她陪他走过一无所有,他陪他走到岁月尽头。
她总希望儿子遇到最好,最合适的,万一这个就是呢,相看总好过错过。
于是她跟媒婆商量好两家先相看相看。最后由女方决定,约定两家在后日各自带着自家儿女去县里的西山寺上香,届时相看一二。
林氏没有跟岳展明说,只说后日让他陪着去祈福。依着他跳脱的样子,让他不知道还好,若是让他知道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岳展以为是因为前段时间他大嫂怀孕,林氏要去寺里还愿呢!
也不疑有他,等到了那天早上他还在睡得昏天暗地呢,就被他娘从床上薅起来了。他虽然刚科考完,白日里没事,但是夜里还要在系统里操练呢,虽然这些年身体早已习惯,但他还是累啊,睡懒觉是他放松的最好方式,呜呜呜宝宝心里苦。
不情不愿的爬起来,还被他娘打扮的跟花公鸡似的,他本来就皮肤黑,为什么让他穿一身水绿色的衣裳,倒显得他更黑了。
他抗议,可是他抗议无效,只能认命遵从,他娘觉得美就是美吧。
等到了寺庙,他娘却不让他跟着进去跪拜,只让他在佛堂外一处凉亭等她。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他娘想一出,是一出。闹不清是几个意思。
正疑惑间就见那凉亭里早有一个少女凭栏而坐,她穿着一袭桃红色长裙,肌肤赛雪,长发被盘了个好看而乖顺的发髻。她五官精致,只一双桃花眼有些招摇,当真姿容绝色,但不是岳展喜欢的那种宜室宜家的美。
他看她的时候,她也抬头看到了几步之外的他。只一眼他就看到了她满眼的惊讶,收都收不住。
他还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就见那少女先一步后退,退了两步之后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也不顾礼仪,落荒而逃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没东西呀,这是什么情况,咋见了自己跟撞了鬼一样跑,简直莫名其妙。
那刘七巧一边跑一边跺脚,以后再也不信媒婆这张嘴了,这媒婆一直夸这儿郎长得如何如何出类拔卒,可真见了咋长得跟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的莽夫似的?还穿了一身绿袍,跟偷了成衣铺子衣服的黑猩猩一样,她能不跑吗?她不当场喊救命就不错了。不提她爹怎么去找媒婆对质,岳展这边他娘知道女方没看上,也颇为不忿,什么眼神儿啊!难怪一直没相看成功,她儿子岳展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英俊潇洒,身材挺拔,玉树临风,气宇轩昂。那姑娘莫非眼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气不过的林氏回程路上就跟岳展说了,岳展后知后觉他竟然在古代相亲了?而且没被相看上?
都是什么眼神啊?
对于岳展相看失败这件事,岳展其实挺亏的。吃亏在长得真的不在这个时代的审美点上。这个时代,女子都喜欢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还有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君子。
这要是在现代,就是那挑嘴的富婆,面对他这样的身材都要尖叫了,还拿不下个妹子?错把珍珠当泥丸,真是一群不识货的。
第48章 气运加身? 看他娘还在自顾自……
看他娘还在自顾自的生着气, 他作为当事人都没生气好不好,不过他也理解她为什么生气,母亲眼里自己儿子是最好的, 不是有句俗语说的好:屎壳郎说自己孩子香, 刺猬说自己孩子光,自己生的最漂亮。
他忍不住劝道,“娘,你别生气了,她不识货,错过了以后肯定拍大腿。她是没发现我的帅, 如果帅能当饭吃,本帅能养活整个大魏朝的人。”
一句话就让他娘从怒哄哄变为笑哈哈, “臭小子, 就你嘴贫。”
见他娘脸上有了笑意,他忙狗腿的上前, 跟他娘商议, “娘,咱打个商量,能不能先别给我相看人家, 娘, 我还小呢, 以后想以学业为重,这婚事还是缓几年再说吧。”
磨了他娘半天, 他娘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呵, 一个人多好,单身狗是最幸福的时候,我自飘零我自狂, 犹如云鹤游四方,多么畅快淋漓无拘无束的单身生活,成婚以后单身生活都要用来怀念的。先玩两年再说吧。再说他对十几岁的姑娘真是无感,他为什么要娶个初中生,他又不是当爹上瘾,上赶着给自己找责任?
至于说媒相看还是让他娘把火力都集中到他四姐身上吧,死道友不死贫道。
其实要岳展说,他四姐找什么相公,她只喜欢银子,谁都看不上,直接了嫁银子得了,天天光研究怎么赚钱了。发财的主意都打到他头上了。自从知道他习得了一手妙笔丹青,就想法使唤他,让他给她捞银子。
具体操作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天天给他一堆空白扇面,让他在上面题字,美其名曰权当练字,而且练字赚钱两不误。
要说他四姐因为跟他年龄相近,小时候他们总在一处玩耍。他可太知道女子也该学点知识,不能当个睁眼瞎,所以就有意无意的培养姐姐们的学习的意识。其中培养最成功的的就是他四姐。
姐妹几个她从小脑子活络,对数字也敏感,算数的本事掌握的也出色,算盘珠子拨弄的快赶上铺子里经年的老账房了。
他娘可不是没有见识的妇人,自从嫁进来以后家里的开支全靠林氏经营有善,见四姐儿
有这方面的天赋,她也不拘泥,直接给了她一个铺子让她练手。当然她也会在一旁看着,毕竟一大家子的吃穿嚼用也要靠着几间铺子。
自那开始,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她赚钱跟上瘾了一样,林氏给她练手的铺子是一间经营绣品的铺子,名曰:云绣青。
原来铺子只是售卖绣品,比如成衣、荷包、香囊、鞋垫等。自四姐怡儿接手后,脑袋瓜子里的主意层出不穷。她不仅将原来的货品卖的红火,更是又添卖了扇坠、扇子、扇套、嫁衣、嫁鞋、婚灯、喜扇等。绣品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绣些飞虫鸟兽,更是添加了人物、山川景色、书法作品等等不一而足。
店里赚的银子翻了一倍不止。
要他说,他前三个姐姐恋爱脑,那四姐姐绝对是事业脑,一门心思搞事业。
呐,他这不刚回来没几日就让他四姐抓来当壮丁了,在书桌前认命的吭哧吭哧写大字。他面前桌子上,软塌上、地上到处都是写好的扇面,等着晾干呢。
“你这一个月没回来,铺子里的扇子早卖光了,你写这三百张扇面还不够我卖半个月的。”
四姐站在一旁煞有介事的说道,她着一身素淡的云碧色罗裙,发辫上有几朵小巧细致的绒花。明眸皓齿,又自带一股天生的自由风流之色,端的是洒脱非常~~
“得,我的错,耽误了姐姐赚钱了!”
“油腔滑调。”她嘴角带笑,假意嗔怒道,
“我看你还不累,你要有这劲头,不如多去三姐那坐坐,给她开解开解!”
“三姐怎么了?”他手下的笔一顿,抬眼问道。
“三姐这几天怪的很,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神经兮兮的,我猜约莫这是要出嫁多思多想了,你跟咱这三姐夫一路同考算是相熟的,你去找她说说这一路关于姐夫的趣事,总好过她一个人想东想西。”
嗐,婚前焦虑症吗?这个他知道。虽然前世没成婚,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前世好几个好友成婚前都跟他不醉不归呢!这个业务他熟啊,自然当仁不让,跟他四姐保证:请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他乐得找他三姐,他三姐可比他四姐好多了,不会拿他当牛马使唤,回回去还吃带拿。
“先说好,去之前得给我把这扇面写完啊。”他神游天外时,他四姐又给上了个紧箍咒,得,既然躲不掉就得干,只好又埋头吭哧吭哧写起大字~
等他写完天色已晚,第二天又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吃完饭都晌午了,所以下晌他才去找三姐。
待到了她的闺房,果然看她低头在桌案前发呆,眼神空洞。又见她只斜斜梳了个家常发髻,几处发丝散落下来稍显凌乱,穿了一身半旧的素白色长裙,裙上还有几处折痕,只一看知道没怎么打理直接穿上身了,他几时见过这样的三姐。他三姐生的最美,又爱笑爱俏,以前一个月里连发饰都不带重样的,衣服更是半点折痕也无。
现在这副样子,看着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这么一看,他四姐果然所言不虚。
这婚前焦虑症真能让一个人颓废成这样?
要说天天一个桌子吃饭怎么就没发现他三姐的异常呢,可能是他回来这几天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吃饭吃不到一块去,只晚上一顿饭凑一桌,他饭量又大,只顾往自己嘴里扒拉饭。依稀记得饭桌上他娘好像说过让她三姐多吃点,饭量跟猫儿一样~
只是近来家中事多,先是因为他考中童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岳展身上,还有来恭贺的,迎来送往好不热闹,他爹负责招待客人,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再加上他大嫂怀孕,她二姐又怀孕,他娘不免又分心许多,自然是四姐先发现端倪了。
他走到三姐身边,低头轻声问道,“三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似乎没察觉他的到来,乍然听到他的声音被唬了一跳,这才从思绪中回笼过来,见是岳展,
嘴角强扯出一抹笑意,声音略带沙哑的说道,“展弟,你来了。”
若是平时见他来,她早就眉开眼笑的翻找出她的点心盒子来,邀着岳展吃了。
这会却心不在焉的坐在桌边,脸色难堪。“三姐,你怎么这么憔悴,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还是跟承周哥吵架了?”
岂料,他不提这个人还好,他一提这个人,他三姐肉眼可见的抖的跟糠筛一样,脸色更加煞白,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见这个情况,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跟那岳承周有关。
他顺势坐在她旁边,用手轻轻而有节奏的拍着她的后背,
“三姐,别怕,别怕。若是有什么事情你拿不定主意的,你可以找我商量,你知道的,打小我主意最多。若是有人欺负了你,你也一定要告诉我,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保管给你出口气。”
他不说还好,听他这么一说,岳欣儿的眼泪就开始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最后直接扑倒岳展怀里大哭了一场,哭的伤心欲绝、泣不成声。
岳展也不止住她的哭声,只是一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很多人以为哭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其实哭能够使压抑的心情得到发泄,减轻心理压力。遇到事情憋在心里会使肝气郁结,还容易抑郁。哭能平怒火。肝气郁结为情志病,怒伤肝,悲胜怒。悲伤的情绪一来,怒气都给散了。
等他姐痛痛快快哭完一场,果然看着好了很多。
“现在总该跟我说什么事了吧!”
岳欣儿面上还带着犹豫之色,眼神飘忽,不敢跟岳展对视,语气里带着三分试探的问道,
“展弟,你相信人会有前世的记忆吗?”岳展一听这话,心里着实惊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然不显,他听到自己语气平静的说道,
“道家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万事万物皆有遁去其一,四九乃天数,天数既定,其一乃变数,世间万物皆有变数,生而知之者未尝没有,但必得是气运加身之人才有幸得到天道的示警。”
“气运加身之人?天道的示警?”她细细品着每一个字,眼里开始慢慢有了光彩,人也逐渐松弛下来,开始絮絮叨叨的跟岳展讲起这几天总是做的怪梦~~
第49章 庄生晓梦1 要说岳欣儿在做怪梦之……
要说岳欣儿在做怪梦之前, 往前十几年都过得简单快乐,人生唯一的坎坷就是这婚事一直没着落,之前一直高不成低不就。
她容貌是四个姐妹里面最漂亮的, 林氏年轻时候也是出了名的美人, 她有一副副国泰民安大家闺秀的脸庞,几个女儿也都遗传了林氏的这种美,到了欣儿这里她跟几个姐妹长得都不一样,杏眼桃腮,巧笑嫣然,媚而不妖, 天生自带一种柔美。
她看多了那些情情爱爱的画本子,对爱情总有些苛求, 看着大姐夫体贴, 二姐夫读书好,比照着他们一定要母亲给找个读书好又知冷暖的相貌堂堂的好儿郎。
打从岳展考上岳麓书院, 她们都也不愁嫁了。可你要既要这样好又要那样好, 还要英俊潇洒的儿郎,这让林氏去哪里找。好容易挑了两家条件合适的给女儿相看,结果统统都瞧不上, 这死丫头还放言若是没有那合意的, 她就不嫁了, 若是父母看她在家里碍眼逼她嫁,她就绞了头发到那尼姑庵去当尼姑去。
林氏被三女儿的婚事愁得天天长吁短叹, 可看欣儿本尊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急的她都要薅光头发了。
一二般的人入不了眼,日子也就这么有一搭无一搭的过着。以为她快在家里当老姑娘了,结果人家自己瞧中了个本家的书生, 唤名岳承周的。这小伙要说也着实不错,人长得相貌堂堂,学问也好,年纪跟三姐相仿,只有一样,他从小父母双亡,因为有读书的慧根,所以这些年一直靠族里供给读书。两个小儿女有意,父母也不是那棒打鸳鸯的主,索性就将两人的婚事定下,只待来年岳承周考取功名就给两人成婚。
可这几天,岳欣儿忽然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久得像永远也醒不过来。
梦里家还是这个家,只是家里缺了展弟。梦里哥哥没有跑去外地做生意,而是年复一年的在在岳麓书院私塾求学,但总也考不上岳麓书院,一年年下来,跟爷爷一样活成了全村的笑话。爹天天长吁短叹,哥哥越来越沉默寡言,后来爹娘给哥哥娶了能识文断字的裁缝铺老板的闺女,以为对方是个贤良淑德的,结果嫂子刻薄冷情,还把哥哥调教的对她言听计从,这个家里嫂子倒成了女大王。
她看到她大姐没有嫁给她大姐夫,还是嫁给了准前姐夫岳忠禄,结果因为连生了两个女儿被休弃回家,她爹被气得一病不起。
她二姐因为泼辣的名声一直没人求娶,后来嫁了邻村在镇上做活计的农家子,二姐用嫁妆在镇上开了个点心铺子,用一个小小的点子铺子供着家里一家老小七八口的吃穿嚼用,生活也是捉襟见肘。
而她自己呢,倒是嫁了个会读书的族中子弟,奈何对方家贫,事实证明,她的眼光不错,她用自己的嫁妆资助他,看着他一步步考上秀才,又考上举人。
相公对她父母也孝顺,父亲那时候常年卧床。娘也因为贴补她们几个女儿嫁妆被大嫂各种挤兑,又因为姑娘嫁的不好,长期郁结于心,身体也慢慢颓败。父母两个接连病倒,多赖相公床前尽孝,人人都夸他是孝子贤孙。那时候相公一边准备秀才考试,一边帮她照顾父母,后来父母亲相继过世又忙着请人发丧,学业家庭两头兼顾,人都累瘦了,她说不感动是假的。
只是以为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结果相公在府城考上举人后迟迟不归。
算算日子他从考上秀才后四年一直在府城求学,小两口长年见不上,她就雇了辆牛车去府城看他。临出发前,她收拾了好几罐自己做的酱菜,买了时兴的点心,还有她做的两身新衣服,纳的三双鞋子。以前每每都是让别人帮助捎着,现在自己亲自去,不用麻烦别人更何况还雇了车当然是能多带就多带。
就这样等自己大包小包的到府城,才发现他早搬离了原来求学租的院子。房东是一个穿着酱紫色衣裙的胖妈妈,见了她,又看着她带的东西,笑着说道,
“是岳举人的妹子吧,早听岳举人提过,他妹妹总托人送东西来,我也沾福气吃了你不少腌菜呢,你的手艺没说的,那真是这个,不输了外面市面上卖的。”
她笑得和气,还用她白胖胖的手给岳欣儿竖了个大拇指。
岳欣儿听了,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也不揭破,礼貌问道,
“大娘,您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吗?”
“这你还不知道啊?岳举人好福气哟,被城西开布庄的刘老爷闺女看中,呶,现在人家早搬到城西的好几进大院里住着了,自然不会住在我们这破落小院里了。”
她不知道怎么走出的小院,只是感觉脚下像踩在云彩里一样脚步虚浮,踉踉跄跄。
“喂,这位娘子你的东西~你的东西落下了。”身后有妇人急急的说着话。
她脑袋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了。即便那位大娘信誓旦旦的说了,她还是不死心,她一路往西走,一边走一边打听。
等到了那大院的门口已是落日余晖。夕阳洒在高大的院落上,洒在院落里一棵高耸的大树上,也洒在那铜门上,更显得这座院落富丽堂皇。那铜门上反射来的光刺得岳欣儿的眼有些睁不开。她下意识的揉揉眼,疾步走上前敲门。
来开门的是个十四五岁白净小厮,他一边上下打量她一边问道,
“你找谁啊?”
还没等她回话呢,那小厮一看到她怀里抱着腌渍咸菜的瓦罐,
“哦我知道了,是张大娘让你来送腌菜来了吧?快进来,送到后厨去吧,夫人害喜吃什么吐什么,就等着吃这一口了。”
她低头才发现她怀里还抱着个瓦罐,那是她亲手给他做的酱菜,他以前最爱吃她这一口。在小院的时候她将那些包袱放在地上,这个瓦罐当时没舍得放在地上,随手抱在怀里。她就这么抱着走了一路,她愣愣的看着这个瓦罐,半晌没说话。
那小厮不想她还愣神了,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呀,赶紧的吧!”
她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走了进去。但她没有去厨房,而是向后院走去。她就是想着她要找的人若是在,肯定在后院。
果不其然,刚走到后罩房她就听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只听他说,
“爷的宝贝娇娇儿,再吃一口。”她听到一个女人娇滴滴的说着“不要!”
“来,张嘴,乖啊!就一口。”他哄着,那样的语气从来没有对她说过。
“不要,我恶心,一口都吃不下。”说着那女子干呕了两声。
“你说我莫非怀的是个哪吒?天天在我肚子里翻江倒海。”
“说什么浑话,你这肚子里怀着的可是爷的麒麟儿。”
“哼,什么麒麟儿,就是个野种,这无媒无聘的,我这孩儿生下来还不知道别人怎么编排呢,肯定说我自轻自贱。”
这刘老爷的女儿唤名七巧,因是乞巧节那天生的,取了个谐音。要说她为什么知道这岳举人有妻子还勾搭在一起,还不是因为自己着实命苦。她自小有一门亲事,可没等嫁人,未婚夫一家就被抄家流放了,后来好不容易“英雄救美”抢了个会读书的相公,但那夫君不是个长寿的,刚成亲不到一年就在游学路上被山匪砍死了,可怜她刚成新妇就守了寡。那死鬼男人也没给自己留下一儿半女。
她娘又托媒人给再寻摸,可那些有前程的未婚的大好青年都已经名花有主,而且因为前头那些经历,就有那嘴贱的传她命硬,克夫家,她又嫁过人,条件好的也看不上她,条件不好的,她也看不上,就这么僵持住了。
这大好年华守了寡,经了人事,闺房空旷寂寞难耐,守不住身子更守不住心,机缘巧合她自己勾搭了这个俊俏的举人郎君。她都打听清楚了,他有个乡下婆娘,也没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到时候踢蹬了好不容易。
两人勾搭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跟之前那死鬼比,他下边的物件还不如之前那位呢,每回□□得也不怎么尽兴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怀孕了。
本来她想等他先料理了前头那乡下媳妇再成婚也不迟,但这肚子不等人啊,而且他们一直不成婚这狗男人一直住在这里她没名没分的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到时候外面传开了,她虽然是个寡妇不怕,但是总要顾忌父母脸面的,现在外面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了,她也要早做打算了,所以拿话激他。
“说什么浑话。我还能亏待了你们娘俩?等着,我最近手头的事忙完最多一个月,我就回去休了她。”
“有那么容易?用什么理由呢?”
“理由?还需要找吗,无子可不就是犯了七出!”他说着狠厉的话,但是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小腹。
岳欣儿透过后窗错开的缝隙,没有错过他眼角那一抹狠辣的眼神~
第50章 庄生晓梦2 呵,无子? ……
呵, 无子?
自打成婚后,头一年他要考秀才白天在县学学习,夜里他在父母那帮忙照顾。一年以后他考上了秀才就去府城求学了, 四年间, 这狠心的豺狼一次都没回来过,更没让人捎回过只字片语。自己傻傻的三不五时的给他做衣服鞋袜,担心他一日三餐,隔几个月就托人给他送银子物事,真是真心喂到狗肚子里了。只听那女人又问,
“那把她休弃了, 他家里不会来闹吧?”
“她爹娘早死了,她哥更是个窝孬废, 那个嫂子又是个贪心的主, 还为她出头?少不得高兴坏了要再卖她一次发一注财呢。哈哈哈!”
“若是她出去宣扬呢?总归对你名声有碍,以后你还要继续功名可不能受影响。”
“这个简单, 她要是敢出去宣扬呢, 我听说有一种前朝有一种秘药无色无味,下到水里,人喝一段时间看着红光满面, 白白胖胖, 不出三个月内里迅速衰败, 最后死得无声无息。”他仿佛在说着吃饭这样简单的小事,那样淡漠的语气谈论着一个人的生死。
岳欣儿听到这里从开始的失望到绝望到现在浑身冷汗连连, 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从脚底板冷到天灵盖,他说的秘药,那些症状, 可不就是她爹娘病床上的样子嘛,当时看她爹娘恢复的好,以为要大好了,可突然一下就不行了,无力回天了,突然失去亲人的打击,让她这些年一直困顿其中,总是没来由的会想起,想到就心口疼的发麻。
这些年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原来是他,都是他!若不是亲耳听到,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夫君是这样的人!!!以为是有情郎,不想竟是山中狼!!!
她死死咬住发颤的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等到里面彻底安静了她才悄悄挪步到后院的角门,这个时间刚好是晚饭时间,看门的婆子应该是去吃饭了,角门没有守门的,她拉开门栓这才有惊无险的离开。
她雇了辆车连夜从府城往家赶,赶了一夜的路,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才回到自家小院。去的时候有多期待,回来就有多绝望。
她看着自己住了四年的院子。这个家还是父母去世后丈夫一直在县里求学,为了能见到夫君她用自己嫁妆添置的。以为这样夫妻两人就不用异地而居了,岂料没多久夫君就考上了秀才,又要去府城求学。她的嫁妆统共就这些,都用来买了这房子,哪里还有余钱去府城。就是这买院子的钱明面上也是没有的。
那时候她爹已经去世,她那吝啬嫂嫂当家,明面上她没有多少嫁妆,是她娘偷偷贴补给她的。为了她们四姐妹的嫁妆她娘殚精竭虑,本来因为父亲去世就衰败的身体苦苦熬到四妹成婚,四妹嫁人后她娘就撒手人寰了。
她疲惫不堪的开院门进去又落了锁。一宿没睡,她不想有人来打扰,蓬头垢面的躺在床上晕晕沉沉的就睡着了。
等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周围一片昏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她是被隔墙的声音吵醒的。
好多个晚上她都能听到那个低沉的男声,那是一种压抑的,独自疏解的声音。她住在东厢,邻居男主人是个捕头住在西厢,东厢让给了他的瞎眼老娘,所以两人虽说是住了两个院子,其实躺着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
最初听到这样的声音她尴尬的面红耳赤,后来听久了,那声音像幻化成猫爪一样在她心上挠着勾着她,让她长夜里辗转反侧,莫名的心悸,也会做春梦,可等一睁眼看到枕边空空如也那梦顿时了无痕了,只剩一肚子凄苦。
他一定又吃酒了吧,回回吃酒总会饱暖思□□。
在一块比邻四年,东邻的情况她还是知道了个齐全。男主人孟黎是个捕头,32岁的年纪,几年前死了老婆,这还是她搬来之前的事了,有一个瞎眼的老娘,还有个在隔壁县当县令的亲弟弟。说起来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少时家贫,父早丧母瞎,弟弟又是个爱读书的,为了供弟弟读书早早扛起家里的重担,七八岁就帮人放牛砍柴,到十一二因为生的壮硕看上去有十五六岁,为了多赚钱供弟弟读书敢去跟着走镖。
索性他弟弟也不负所望,考取了同进士,年纪轻轻成了七品县令,又因为生的一表人才被上面看中成了从二品巡抚大人的乘龙快婿。有了这么一层关系,他孟黎在县里也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直到弟弟出人头地他才娶妻,可惜夫妻缘浅,成婚才一年妻子就得病去世了,这些年也不是没人介绍,只是公务繁忙,也就一直耽搁着。
倒是她搬过来后,两人打交道不少,因为他娘行动不便,他去外地办差的时候就请她帮忙照顾一下他老娘。她本来一个人日子过得难熬,做一份的饭也是做,就顺手将他娘的饭做了,一日三餐送来。孟黎每回回来也一定会让她收下银钱。
说他们熟悉呢,也陌生,要说陌生呢,比旁人倒熟悉些。她知道他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比如现在,他定时喝醉了酒才会这样。
漆黑的夜里,听着旁边一墙之隔的声音,脑中全是那对奸夫□□的对话,她是瞎了眼看上了他,她怎样都罪有应得,谁让她识人不清,她可以一死了之,可是父母何其无辜,他们枉死如果不能替他们报仇,那自己死后也没脸再见双亲。
不行,她要让他付出代价,如果遵守三从四德安分守己的过日子都要以莫须有的罪名休弃,索性这妇道也不用守了吧,再说,为了那样一个人。
她摩挲着那面将她与那家男主人相隔的墙,思绪渐渐清晰起来~她当年为什么要买下这处院子呢,不独是这处院子收拾的合意,还有牙人的一句这东邻住着捕头一家,最是安全。事实也的确如此。
按说以她这般明媚的长相即便不妆点,一个人独居骚扰的地痞流氓也不老少,多亏了与她相邻的一家是孟捕头一家,都知道这孟捕头嫉恶如仇,为人正直,眼里容不得沙子,这要是闹出动点静来传到孟捕头耳朵里就不美了,是以一二般的人还真不敢造次。
但是还是有一两个不长眼的,趁着孟捕头出公差的时候她家门外鬼鬼祟祟,若不是她相公的举人身份唬人,让对方得手也难说。也不是她要招惹别人,实在是她长得过分动人,即便她这几年穿得素的跟个女尼也不差多少仍挡不住那窥伺的目光~
第二天天刚刚放亮,岳欣儿就烧了满满一浴桶水,将一路风尘洗净,然后换上一身新做的藕粉色裙衫,挽了一个单螺髻,敷了一层薄薄的粉,画上黛眉,最后涂上口脂。简单的妆点,让她本来就十分的长相眼角眉梢都带着媚色天生。她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这衣服做出来也原准备丈夫回来的时候穿了,现在有了别的用处了。
抚平袖口的一处折痕,她就挎着篮子出门去了。
她要去酒坊打一壶上好的女儿红,那酒坊日常都是李赖子她爹在经营,这个点时候上早,按说他不应该在店里,这不是最近勾搭上了个寡妇,还传的沸沸扬扬的,他爹一气之下赶出了家门,他又好赌,手里没个闲钱,这不最近窝在店里住着,想从店里揩点油水呢。
岳欣儿去打酒的时候刚好他在店里,见了岳欣儿那眼神就哪儿哪儿也放不下了,眼神肆无忌惮上下扫射,最后停在她胸脯上,那哈喇子都要淌出来了。不等小二招待,他就忙不迭的上前招呼道,
“哟,我说今早怎么听到喜鹊在叫呢,原来是举人娘子大驾光临啊!这是要买酒啊!”
她不再是平时冷若冰霜的模样,脸上带着和煦的笑,两个小小酒窝看得让人沉醉。她也不跟他废话,将酒壶递给他,
“今天是我生辰,给我打一壶上好的女儿红,我要给自己贺贺。”
他低头看她伸出玉脂一样白皙的手臂,接过酒壶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抓了一把小手,那小手竟还让他握了握,而后挣脱了去,那溜光水滑的小手,像是拨弄了他的下半身一样,勾搭的他想就地将她正法。奈何这青天白日的,这一天天的看到吃不到太让他难受了。
可他转念又有了主意,他拿着酒壶也没让伙计帮忙径直到后面取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往里面添了一味迷药。这药可是他辛苦弄来的好宝贝,没看到前些日子刚得的那小寡妇原来也是宁死不从的贞节烈妇,后头不还是拜倒在他雄风之下,追着喊着自己好哥哥,多多疼她呢!
今晚他这位好哥哥不得多疼疼小欣儿吗?
如是想着,打完酒,他就将酒壶递到岳欣儿手里,还不忘再揩一把油,她忍住恶心才没扔了那酒壶。
等她走远了,那李赖子还痴痴的望着美人儿的玲珑身影,端的是一副色中饿鬼的样子。他又抬头看看天,这才大早上,得等到晚上才方便行事,这时间着实难捱啊,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心头一股热火烧的他真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