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 每次吃完饭,陈则眠都会找个地方躺平休息。
今天却不知怎么回事, 陆灼年只见他抱着电脑待了一会儿,人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既没有回卧室睡觉,也没有继续横在沙发上看电视、打游戏。
手机还扔在客房,外套和鞋子也在,既然没有出门,那就只能是还在别墅里了。
陆灼年楼上楼下绕了一圈,终于在健身房找到了人
陈则眠膝弯勾在健身器材上,正倒吊着发呆。
他倒挂在器材上,白色T恤在引力作用下堆叠下来, 露出一弯勾人的窄腰,因倒吊的动作被拉得更加纤长,有种说不出的韧。
陆灼年喉结轻轻一动, 站在门口没进来。
陈则眠听到脚步声, 眼珠缓缓聚焦:“陆灼年。”
“怎么了?”
陆灼年听出陈则眠情绪不对, 问了一句等了片刻, 见他不答, 就换了个问题:“大头朝下, 这是在练什么?”
陈则眠眼前世界一片颠倒混乱, 因大脑过度充血双目赤红:“练心脏。”
陆灼年没听说过倒吊能练心脏,走到陈则眠身边:“先下来。”
陈则眠很丧气地说:“不要, 摔死我得了。”
两个人一站一倒,脸都正好在面对着彼此比较尴尬的位置, 说话也不方便。
陆灼年只能半蹲下来,把角度调整为面对面,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陈则眠又不说话了。
陆灼年放缓语气:“跟我也不能说吗?”
在陈则眠的视线里, 陆灼年的脸也是颠倒的。
他默默看了陆灼年一会儿,突然开了金口:“你鼻孔是心形哎。”
“……”
陆灼年看着陈则眠的脸,语气严肃了一些:“你眼睛红得像兔子,一会儿再脑出血死了。”
陈则眠说:“让我死吧。”
陆灼年托起陈则眠的头:“别死。”
陈则眠一仰身弹起来,骤然起身血液回流,瞬间头晕目眩,还好陆灼年扶着他,才没从器材上栽下来。
陆灼年看着陈则眠的脸从红变白,轻叹道:“你对自己身体素质的情况,好像并没有一个准确的评估。”
陈则眠捂着额角摇了摇头:“我以前身体很好的。”
陆灼年朝陈则眠伸出手:“先下来再说。”
陈则眠撑着陆灼年的手翻下来,屈膝坐在地板上,把头埋进了手臂里。
陆灼年看出陈则眠心情不好,把人劝了下来就不再多问,只静静在一边陪他。
半晌,陈则眠才讲了自己不开心的理由:“新游戏版号没过审。”
陆灼年听陈则眠讲过游戏的事,也看过他在笔记本上画人物模型,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类型的游戏,回忆道:“不是反恐背景的军事竞赛体验类游戏吗,怎么会不过审?”
陈则眠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说过一次,居然就有人能把这么一大串拗口的词全记住了,而且连词语顺序都分毫不差。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陆灼年,关注点依旧清奇:“你记忆力也太逆天了吧。”
陆灼年笑了笑:“这是个很有市场前景的手游项目,你讲的时候我有留心听,后来也查了一些资料,按理说拿到版号应该是没问题的。”
陈则眠‘嗯’了一声:“我也这么觉得。”
陆灼年问:“所以是哪里不顺利?”
陈则眠:“有个游戏公司看上了这款游戏,想在版号审批前低价买走版权,我给拒了,听说他们一个产品经理堂妹的二姨父拜把兄弟在新闻出版署有人。”
陆灼年沉默几秒:“这么远的关系也能把你卡了吗?”
陈则眠把头埋回膝盖里:“工作室的人是这么跟我说的。”
陆灼年:“实际上呢?”
“实际上是他们准备的材料不行,还找理由推脱责任。”
说完,陈则眠更难过了,把头埋进手臂里,露出毛绒绒的后脑勺:“还不如被关系户卡呢,外部环境压力还能想法子改变,内部人员能力差可怎么办呀。”
陆灼年忍不住摸了摸陈则眠的脑袋,说:“以后不要贪便宜找大学生干活了,他们很擅长把事情搞砸。”
陈则眠叹了口气:“可是做《再封神》那个小组就干得很好啊。”
陆灼年尽量用委婉的措辞说:“就是因为干得不错,买《再封神》的游戏公司才会一并把工作室全都打包买走,原制作团队还都是熟手,这种配置在市场上都难找。”
陈则眠非常迷茫:“那我是不是不该把工作室卖掉。”
陆灼年层层分析道:“就算不卖,他们也得跟进《再封神》这个项目,除非你把游戏和工作室拆开卖,但两款游戏的底层代码和运行逻辑又不相同,所以除了一些程序性.事物以外,他们也不能在你的新游戏上给予更多帮助。”
听着陆灼年条理清晰地分析利弊,陈则眠的糟糕的心情逐渐平复。
其实在游戏制作过程中,版号没过审根本算不上特别大的困难,很多爆款游戏都被卡过版号,工作室材料准备得不充分,再重新做一份就好了。
不顺利也在预料范围之内。
《再封神》那个游戏之所以没自己留着,就因为陈则眠懒得做这些程序性工作,无论是前期跑手续,还是后期运营,都要有专业的团队才能事半功倍。
随便找几个人搭的草台班子还是太潦草了。
陈则眠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本来只要自己待一会儿就能好。
可偏偏陆灼年来了。
于是他的委屈值从5点变成了50点。
陈则眠烦躁地揉了把头发,努力使自己振作起来:“算了,晚上回来我再把材料重新整理一遍吧。”
陆灼年说:“你要是不想出门可以不去。”
陈则眠:“没事,也不差这半天,年前反正也来不及了,出去玩比在家里心烦强。”
陆灼年点点头:“行,回来我和你一起整理需要报批的资料。”
陈则眠侧头看向陆灼年:“这也太麻烦你了。”
陆灼年眼神温和:“我手受伤的时候,你觉得麻烦了吗?”
陈则眠摇摇头:“不会,照顾朋友是应该的,”
陆灼年用很平常的语气说:“我也一样,相互帮助应该的。”
陈则眠歪头回看陆灼年,闷声道:“可你是我老板,我怎么敢吩咐你做事。”
陆灼年笑了笑:“你可以吩咐试试。”
听到这话,陈则眠莫名其妙地又有点高兴起来:“那我不就成你老板了。”
陆灼年平静道:“你可以是。”
*
一般参加聚会,陈则眠都是开那辆奔驰商务。
风神虽然很帅,但只有两个座,不仅没法叫代驾,而且连放折叠电动车的位置都没有。
可今天,陆灼年不仅拿了风神的钥匙出门,上车时还让陈则眠坐在副驾驶。
陆灼年替陈则眠拉开车门:“今天你做老板。”
陈则眠已经不那么低落了,但可以不用自己开车,自然也是乐得清闲。
上车前,他记得还装了两秒愁眉苦脸,结果车还没开出小区就忘了继续装,刷短视频刷得‘嘿嘿’直乐,也没注意陆灼年把车往哪儿开。
直到遇到交通管制,而他们的车又被放行时,陈则眠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阵仗,好像不是什么‘小聚会’吧。
陈则眠扒着车窗看了看:“是有什么活动吗?”
陆灼年说了一个高奢品牌:“他们举办的慈善晚宴。”
陈则眠好奇道:“路边怎么这么多人。”
陆灼年云淡风轻:“代言人的粉丝吧,品牌方一般都会叫几个小明星一起过来热闹。”
陈则眠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海报:“这不都是顶流吗,红到发紫了,哪儿是小明星?”
陆灼年把车拐进停车场:“都是资本在背后捧出来的,你要是想红,我也能捧你。”
陈则眠看到正门前举着摄像机的记者,说:“天,我还没参加过这么高端的晚宴,难怪你穿得这么正式,还提前给我也备了衣服。”
陆灼年停好车:“有喜欢的明星吗?”
陈则眠并不追星,摇了摇头。
“那就看谁顺眼订谁的货吧,”陆灼年签下一张支票递给陈则眠:“晚宴销售额里会有一部分用于慈善。”
这种品牌晚宴,明星本身就是移动广告牌,穿搭配饰也皆为新品,虽然没有提成,但能否唤醒消费群体的购买力,直接影响着明星的合作周期和代言费。
毕竟这种内部晚宴只有年消费千万级别的顶尖VIP才会受到邀请,叫代言人来参加晚宴,本身就是在考量明星在购买人群面前究竟有没有眼缘。
陈则眠看着手上的支票,默默数了两遍零:“全花掉吗?”
陆灼年:“能做到吗?”
陈则眠还是第一次这么花钱,货币突然从稀罕物变成了一串需要挥霍的数字。
可是他不懂奢侈品,不知道该买什么才合适,同时还承担‘必须全花完’的压力,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可是我都不懂奢侈品。”
陈则眠紧张兮兮地看着陆灼年:“支票签了你们陆家的汇款账户,如果买到很不高端或者没有艺术感的东西,会不会给你丢脸。”
陆灼年微微探身,按开陈则眠身上的安全带:“要是有人敢笑你,你就直接骂他,然后让他来找我。”
陈则眠缓缓瞪大眼睛:“直接骂不好吧。”
“不骂难道直接打吗?”陆灼年侧头看向陈则眠剪裁完美的西装:“这件衣服会不会限制你发挥?”
陈则眠立刻说:“我不会随便打……”
陆灼年捂住陈则眠的嘴:“你上次答应萧可颂绝不动手,最后来了个一挑三,今天还是别立flag了。”
陈则眠有点手足无措,捏着手里的支票,缓缓点了点头。
陆灼年又补充一句:“这不是任务,我就是带你来玩,你要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我们下次就不来了。”
听到陆灼年这么说,陈则眠紧张的情绪不仅没有缓解,心跳反而越来越快,耳根也热热的,有种特别不自在的感觉。
心慌意乱的,又说不清自己到底哪里不舒服。
如果穿得棉服就好了,他可以把拉锁拉到头,然后戴上帽子,整个人躲进棉服等到心跳恢复正常再钻出来。
可惜,他穿得高定西装,整个人板正得被缚在里面,没有半点逃脱的余地。
陈则眠慌乱地打开车门,腿刚迈出去一条,就被陆灼年拽住了胳膊。
陆灼年把陈则眠的棉服递给他,说:“外面冷。”
陈则眠得到了自己的棉服,可并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更加心慌。
糟糕。
他不会是因为今天倒吊时间太长,运动过量引发心肌炎了吧!
*
陈则眠心慌的症状,直到走进晚宴现场也未能得到缓解。
陆灼年说要先上楼见个人,陈则眠就自己溜达了一会儿,可心脏还是突突直跳,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真的病了,要么就是吃错了药。
后来,遇见萧可颂才好了一点。
萧可颂见面就夸陈则眠今天好帅,还问他:“看出我染头发了吗?和你同款的黑茶,帅不帅。”
陈则眠总算转移了注意力:“照我差点意思。”
萧可颂假借称赞陈则眠皮肤白,又鼓动他染个薄藤粉:“粉色才是对颜值的终极考验,如果你染粉头发也能好看,我就承认你比我帅。”
陈则眠真不愧是萧可颂的好兄弟,俩人心眼坏的不相上下:“行啊,你染绿色,我染粉色,你敢吗?”
萧可颂被激将法成功激将只需要0秒:“有什么不敢,过完年我就染!”
陈则眠明知故问:“为什么要过完年?”
萧可颂轻咳道:“这不过年家里人多嘛,我要这时候染个绿毛,我爸脸得比我头发还绿。”
陈则眠笑他:“怂货,我就知道你把头发染黑是因为过年要见人。”
萧可颂不服不忿:“有本事你过年把头发染粉试试。”
陈则眠说:“染就染,我过年去海南过,那边又没有人认识我,就是染个七彩的又能怎样。”
萧可颂一听这话来了兴致:“你要去海南玩?跟谁去?玩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和闫洛一起去,过完年刘越博和薛铎也可能去那边找我们,其他都没定,到时候再说,”陈则眠斜睨萧可颂:“怎么,你也想去?”
萧可颂看了眼过年几天的行程表:“初十以后我就没事了,到时候去海南找你,咱们包个游轮出海,在海上玩个三天三夜怎么样?”
陈则眠听到‘游轮’两个字就觉得贵,皱了下鼻子:“包游轮?我本来想包游艇的。”
萧可颂说:“游艇?那玩意小的不行,转个身转不过来,你坐那个纯遭罪。”
陈则眠表示:“游艇对我来说已经很豪华了,我之前都没坐过。”
“要说豪华,别说游艇,就是租来的游轮也都是垃圾,”萧可颂想了想,又拉了一个人过来:“叶宸有个亲戚是南方那边有名的船王,到时候我叫上叶宸,让他给咱们搞条超级豪华的大好船,怎么样?”
陈则眠只听说过大好人,还是第一次听‘大好船’这个说法,不知道要多大多好,才配得上萧大少这般评价。
凡事只要搭上萧可颂,那玩什么都得是惊天动地。
不过萧大少向来来想一出是一出,一天计划都能变个八百次,等到初十还不一定怎么回事。
于是陈则眠也没拒绝,点头先应了下来,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萧可颂嘻嘻哈哈揽着陈则眠,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讲了许多废话。
有人过来打招呼,萧可颂就负责介绍,陈则眠记住了几个,大多没记住,只是很有礼貌地微笑点头。
“今天来了个大人物,”萧可颂在陈则眠耳边小声八卦:“一个老爷子,退休前是军区司令员,陪他夫人来的。”
陈则眠恍然:“难怪刚才我看有几个保安走路姿势很像特警。”
萧可颂惊讶道:“这都能看出来?”
陈则眠点点头说这很好认,然后又问:“这品牌方什么背景,竟请得动这么厉害的人物?”
萧可颂解释:“他夫人是个慈善家,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灼年他们已经先过去了。”
陈则眠好奇道:“那你怎么不去?”
宴会现场人来人往,萧可颂拉着陈则眠往边上靠了靠:“我小叔去了,对了,一会儿你离他远点!”
陈则眠:“谁?”
萧可颂:“我小叔啊!他是同性恋你知道吗?”
陈则眠失笑:“咋了,你也恐同了。”
“是你该恐同了!”萧可颂低声说:“他那天夸你好看,还想把你约出来玩玩,这不是图谋不轨吗?你长点心吧。”
陈则眠无所谓地笑了笑:“他逗你呢吧,我跟他差着辈儿呢。”
“我也这么和他说的!不过他应该不敢,我威胁他了,他要是敢骚扰你我就告诉我妈……”
萧可颂说别人坏话时很警惕,有四处环视的好习惯。
这个好习惯帮助他逃过了很多劫难,这次也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多说别的,一扭头,正好看到几步开外的萧佲兀,赶紧把别的话都咽了回去。
萧佲兀似笑非笑,端着香槟杯站在拱门下,也不知来了多久。
萧可颂猛怼陈则眠一下:“他来了!”
陈则眠顺着萧可颂的视线看过去,瞧见了一个比想象中年轻很多的男青年。
男青年瞧着也就三十岁上下,鼻挺唇薄,五官玉雕般俊美,生了一双迷人多情的丹凤眼,衬衫随意解开了两颗扣子,斜倚着拱门屈起一条长腿,一副风流贵公子的散漫做派。
萧佲兀眉峰轻轻挑起,也不说话,就这么瞧着萧可颂。
人都在这儿,再躲也太没礼貌了,萧可颂只好带着陈则眠走过去打招呼。
萧佲兀看向萧可颂,说话带了点懒懒散散的京腔:“大侄子,我还没和人家说上半句话,你就在背后这么讲究我,这合适吗?”
“小叔,这是陈则眠,”
萧可颂没接话,介绍得十分敷衍:“陈则眠,这是我小叔。”
陈则眠点点头,跟着萧可颂一起叫了声:“小叔。”
萧佲兀唇角噙着笑意:“你又不是萧家人,犯不着学小可颂这么论,平白把自己论小了。”
陈则眠客气道:“那您说怎么论合适?”
萧佲兀眉峰微挑:“就叫十六哥吧。”
萧可颂闻言大惊失色,坚决反对:“不可以!陈则眠叫你哥,我和他还怎么当兄弟。”
“各论各的,”萧佲兀不甚在意地回了萧可颂一句,侧身看向陈则眠,笑盈盈地问:“你觉得呢?小陈先生。”
陈则眠沉吟片刻:“我觉得你们萧家好像没那么多兄弟,你怎么就排到十六了?”
萧佲兀:“……”
萧可颂解释说:“我小叔其实行六,他外祖家那边为了显示人丁兴旺,有在排行前加一个‘十’字的习俗,六叔就变成了十六叔,不过萧家不太认这个说法,好在他下面没别的兄弟了,我就叫他小叔,也省得两边争。”
陈则眠:“原来如此。”
萧佲兀轻叹一声,语气中多了几分怅然:“两家争定不下,我也很为难,偏偏我生得又晚,虚担了个高辈分,在外祖家那边也是老幺,还没有人叫过我十六哥。”
这话以退为进,有几分把陈则眠架上去的意思,好像他不这么叫就不顾及人家情绪似的。
陈则眠拍了拍萧佲兀肩膀,安慰道:“你也不用为这难过,虽然没有人叫你十六哥,但肯定有人叫你十六弟。”
萧佲兀不愧是风月场上的调情老手,陈则眠都把话说成这样了,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往回撩:“可我就是想听你叫,萧家不认十六这个排行,回京市后,还没有人这么叫过我。”
陈则眠想了想,说:“如果你实在很喜欢十六这个排行,我也可以叫你十六叔。”
萧佲兀失笑:“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讲了,再逼你就是我唐突了,真是不知道小可颂刚才讲了我多少坏话,吓得你连一句‘哥’都不敢叫。”
陈则眠说:“那倒没有。”
出门在外称兄道弟怎么论都有,陈则眠不是坚持别的,毕竟萧佲兀辈分在这儿,叫什么他都不吃亏,之所以没遂萧佲兀的意叫他哥,主要还是考虑萧可颂。
他和萧可颂好得跟亲兄弟似的,要是当着他的面转头认了萧佲兀当大哥,那不是落自己人的面子么。
即便被接连拒绝,萧佲兀仍旧不恼,只是很有风度地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没有别的意思,小陈先生可别听信了谗言,先入为主,白白冤枉了我。”
陈则眠笑了笑:“不会的,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闻言,萧佲兀忍俊不禁,笑着勾起唇角。
他轻启薄唇,把‘好人’两个字含在舌尖又品味了两遍,而后抬手叫停一位侍者,从托盘中拿起两杯红酒。
萧佲兀眼中戏谑里夹杂了一丝认真,直勾勾地注视着陈则眠,说:“我敬你这句‘好人’,但愿不负所望。”
在这句话之前,陈则眠本以为萧佲兀找上自己,是故意逗萧可颂玩。
可现在看他这个眼神,又有点说不好了。
不会真被GAY子看上了吧。
我可是个直男啊!
陈则眠也是第一次被男同撩,没什么经验,当下有些迟疑。
萧可颂见场面僵持,轻咳道:“小叔,他开车来的,我替他喝吧。”
萧佲兀眸光微沉,整个人瞬间变得很有侵略性,他淡淡扫了萧可颂一眼:“长辈敬酒你要拦吗?”
闻言,萧可颂脸色微变,只能收回手,不再说话。
萧佲兀把酒杯递向陈则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连一杯酒都不肯赏脸喝吗?”
这话说得不算重,萧佲兀递酒杯的动作更谈不上强势,可陈则眠还是感到了一种很微妙的不舒服。
那是一种被审视、被打量、被探究、被冒犯的感觉。
其实这杯酒喝了也就喝了,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让人有种非常、非常、非常窝火的憋闷感。
这与在酒桌上和甲方、老板喝酒还不一样。
作为一名社畜,陈则眠穿越前就喝过很多不想喝的酒,穿越后刚开始当狗腿的时候,和少爷们出去玩酒也没少喝。
但没有哪一个这么难以下咽。
可要是就因为一杯酒翻脸,好像又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别人会说你‘不识好歹’、‘不识人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们三个在这边站了很久,萧佲兀又是萧家满身绯闻的风云人物,已经有人在往这边看过来了。
陈则眠皱了下眉,抬眸看向萧佲兀。
萧可颂有点急了,叫了声:“小叔!”
萧佲兀语气不咸不淡:“萧可颂,别没规矩。”
萧可颂沉着脸,上前一步还想说什么。
陈则眠轻轻拽了下萧可颂的胳膊。
萧佲兀又将酒杯往前送了送,玩味道:“今天晚上你已经拒绝过我很多次了,这杯酒再不喝的话,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话都说到这儿了,陈则眠不想令萧可颂为难,只得抬起手臂,伸手去接萧佲兀手里的高脚杯。
正在这时,有一只手抢先抬起,拿走了那杯酒。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腕骨凸起处有一块不起眼的烫伤痕迹,还未完全消褪。
是陆灼年!
陈则眠倏然回头。
“萧总,今天晚上我还没有拒绝过你。”
陆灼年上前一步,侧身挡在陈则眠身前,直视萧佲兀:“这是我带来的人,他喝不喝谁的酒,我说了算。”
第42章 第 42 章 我看谁敢动他试试。……
随着陆灼年话音落地, 现场陡然安静了一秒。
名流新贵们对气氛最为敏锐。
就在陆灼年与萧佲兀剑拔弩张的同时,附近众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纷纷侧目旁观。
就算眼睛没看过去,耳朵也时刻关注着矛盾中心。
萧佲兀凤眸转动,与陆灼年对视数秒,唇角仍勾着笑意,眼神却渐渐冰冷:“原来是陆大少,怎么,这杯酒你要替他喝吗。”
陆灼年随手把酒杯扔到一边:“没这个兴趣。”
萧佲兀哑然道:“陆少的脾气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不高兴了就喜欢乱丢东西。”
陆灼年对萧佲兀的话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抽出丝帕擦手:“陈则眠, 来的时候我跟你说什么了?”
陈则眠突然遭遇提问,整个人呆了呆,陷入思考后眼神逐渐涣散, 重复道:“说什么了?”
陆灼年声音不轻不重, 却刚好能让周围所有人听清:“我说如果有谁惹你, 你就直接骂他, 然后让他来找我。”
此言一出, 现场瞬间一片翁然。
陈则眠单打独斗惯了, 陡然间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偏帮, 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轻轻拽了下陆灼年衣角,压低声音说:“他没有惹我, 你不要生气了。”
“我是带你来玩的,”陆灼年握着丝帕, 也给陈则眠擦了擦手,而后掀起眼皮睨向萧佲兀:“谁让你不自在了,谁就是跟我陆灼年过不去。”
萧佲兀淡淡道:“陆大公子, 你八岁那年,可颂碰了你的玩具赛车,你就是这样拿着个手帕擦来擦去,后来还是耐不住心里难受,自己把赛车给扔了。”
陆灼年语调微冷:“你想说什么?”
萧佲兀说:“我只是好奇,如果是人呢?”
陆灼年脸色微沉:“陈则眠不是玩具赛车,他是我朋友。”
说完这句话,陆灼年抬手将丝帕丢进垃圾桶,环视四周,这句话是对萧佲兀说的,也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
“我看谁敢动他试试。”
话语落地有声,这一秒无限延长——
陆灼年扔下的Hermes丝帕缓缓飘落。
在丝帕飘落进垃圾桶的前一秒,陈则眠眼疾手快,把丝帕捞了出来。
陈则眠悄悄戳了戳他的腰,仰头在陆灼年耳边小声说:“这不刚买的吗,好几千呢,你不要就给我吧。”
现场众人:“……”
陆灼年回头,垂眸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弯起眼睛,轻轻撞了撞陆灼年的肩膀。
陆灼年心头翻涌的怒火,瞬息消散无踪。
陈则眠过分强悍的钝感力,总是令陆灼年无从下手,可此时此刻,他又不得不承认钝感强是件很伟大的事情。
在陆灼年不理智、不冷静的时候,如果陈则眠也跟着上头,无论是委屈抱怨还是倚势凌人,都会将陆灼年的情绪拱得更高。
如此一来,今晚的事恐怕都很难收场。
可陈则眠没有。
哪怕身处在矛盾漩涡的最中心,他依旧能从针锋相对冲突中,用特有的方式缓解气氛。
陆灼年目光轻移,落在陈则眠手中的丝帕上。
这块丝帕对普通人来讲可能不算便宜,但对比陈则眠现在的身家也算不得什么。
尤其是今天出门前,陈则眠才刚刚吐槽过这块丝帕印花老气,还问陆灼年是不是故意买一些印花很丑的丝帕,这样擦完手扔起来不心疼。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陈则眠都没理由也没必要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中,专程向他讨要一块他并不喜欢的丝帕,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担负被人议论小气贪财的风险。
他捞起的不是一块轻飘飘的丝帕,而是陆灼年间不容发的情绪。
陈则眠晃晃丝帕,玩笑道:“怎么不说话,舍不得给我吗。”
陆灼年笑了一下,说:“你要就给你吧。”
见陆灼年终于换了脸色,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萧可颂。
萧佲兀毕竟是萧家人,自己实打实的亲戚,陆灼年若是和萧佲兀争执不下,届时一边是小叔,一边是发小,最尴尬的人就是他了。
还好有陈则眠从中斡旋,才免了这一场针锋相对。
萧可颂有点抱歉地看了陈则眠一眼。
陈则眠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示意不必介怀。
两个人默契地同时向后撤了一步,走到角落里去说悄悄话。
“我小叔平时不这样的。”萧可颂轻轻拽了陈则眠一下,压低声音说:“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回事。”
陈则眠笑了笑:“没关系,都是小事。”
萧可颂观察着陈则眠的脸色,见他果然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但仍补了一句:“你实在要生气就生他的气,不要气我。”
陈则眠忍俊不禁道:“不气你,各论各的。”
萧可颂这才也笑了出来:“还好你够意思,不然我就难办了。”
陈则眠很讲义气地说:“有兄弟在,能让你为难吗?”
萧可颂听到这话又高兴起来,笑着歪过头又和陈则眠嘀嘀咕咕起来。
陆灼年将他们二人你来我往尽收眼底,愈发笃信陈则眠刚才的插科打诨是有意为之。
虽然这行为很符合陈则眠一以贯之的抽象作风,但刚才他那么做的根本原因却是为了哄自己高兴。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陆灼年心中最后半分不悦灰飞烟灭。
对于陆灼年而言,[陈则眠肯费尽心思哄他]这件事本身就足以令其龙颜大悦,至于手段方式倒都是其次了。
陈则眠并不知道自己随便一个要丝帕的动作,也能获得陆灼年这么多层解读。
他就是觉得当时有点尴尬。
而且萧佲兀虽然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奇怪,但根据陈则眠回忆,这个人并不是书里的反派。
既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陆灼年没必要因为自己和萧佲兀交恶。
前段时间,陈则眠抽空把原书中的坏人都捋出来了,做成了一份[反派名录],放在他笔记本电脑的加密文档里存着,和所有重要剧情节点大纲在一个文件夹。
为防止机密泄露,他没有用普通的中文,而是用了自创的‘陈则眠拼音法’,具体规律就是在拼音中穿插他自己名字的拼音。
比如萧可颂的名字正常拼写应该是‘xiaokesong’,用陈则眠拼音法记录下来就是‘xcihazo.ekme.isaonncg’,不要说别人看不懂,他有时候自己都得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算半天。
也不怪陈则眠小题大作,根据他海量的阅读经验来看,已经有太多穿越前辈都是因为这个翻车的。
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尤其在原书中,陆灼年将来会遇到一个被大厂‘优化’的中年程序员,这个程序员表面上四十岁失业离异一身负债,实则是全球黑客榜排名前三的计算机天才。
在他人生最失意的时候,陆灼年给予了他尊重和帮助,可以说是他的伯乐。
虽然现在这匹千里马尚未出现,但万一哪天忽然来了,随手把他电脑破解了可怎么办。
要知道,程序员在决心跟随陆灼年之前,可是把陆灼年身边所有人都查了个底掉!
所以提前防范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总之,既然原书里的反派名录上并没有萧佲兀,就暂且把他归结到好人的行列中吧。
陈则眠看了眼手上的丝帕。
再说刚买的东西,如果就这么赌气扔了也实在浪费。
这块丝帕颜色沉,交织着米黑色斜纹印花,款式和陈则眠本人气质并不匹配,他就算要回去,也是洗洗塞回陆灼年衣柜里。
陈则眠把丝帕卷成一团,随手塞进了裤兜里,跟陆灼年说:“可颂说一会儿还有抽奖,咱们去看看吧。”
萧可颂只是觉得在这儿待着太尴尬,想找了个理由开溜,闻言立刻附和:“对对,就在那边。”
陆灼年往远处扫了一眼,兴致不高:“没什么意思,就是抽些花束。”
陈则眠跟着往那边看去,说,“那确实没意思,这花还没有你家物业送的好呢。”
陆灼年轻笑一声,转眸看向萧佲兀,话却是对陈则眠说的:“哦?物业送花了吗?”
陈则眠诧异地看向陆灼年,心说这不是上午刚说完的事儿吗?
正这时,萧佲兀突然开口道:“什么物业送花?”
陈则眠解释说:“就是陆少他们小区物业,提前预交物业费会送玫瑰花。”
萧佲兀:“……”
陆灼年仿佛才想起来:“哦,你说那些玫瑰。”
陈则眠说:“对呀。”
陆灼年像是终于恢复了记忆:“是,还送了贺卡,写的:岁首方临,予尔从欢。真是很真诚的贺词。”
陈则眠玩笑道:“陆少,你说是不是物业知道你单身,才故意送玫瑰,又写了这句贺词祝你明年早日脱单。”
陆灼年笑了笑,反问陈则眠:“你觉得我明年能脱单吗?”
陈则眠回忆着书中剧情,很诚恳地说:“我觉得够呛。”
陆灼年:“……”
萧佲兀深吸一口气,试图把陈则眠的思路引到正确的方向上来:“你怎么确定是物业送的?”
“贺卡下边有署名一个‘π’字,他们物业又叫奢华π。”陈则眠有理有据道:“陆少在那儿有四户产权,每平米14一个月,全交满一年将近三十万,真的是超级奢华。”
听到这儿,萧佲兀眼眸一动,没再说话,神情却变得有些微妙。
陆灼年都略感诧异:“你把四户的全交了?”
陈则眠微微一笑,又铁哥们似的撞撞陆灼年肩膀:“我够意思吧。”
陆灼年还没说什么,萧可颂先忍不住跳起来——
“什么!?你连包个游艇都抠抠搜搜的,给陆灼年一交物业费交三十多万?!”
陈则眠一把捂住萧可颂的嘴:“不到三十万,你喊什么。”
萧可颂支支吾吾地说:“我的生日礼物才三千!”
陈则眠:“我那时候没钱嘛!”
萧可颂更生气了:“你现在有钱了也没给我花!”
陈则眠赶紧说:“给你花给你花,你要也去海南的话,我请你玩行了吧。”
萧可颂勉强满意。
陈则眠刚松下一口气,就听见陆灼年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
陆灼年面无表情:“什么去海南。”
陈则眠:“……”
天呀,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怎么还按下葫芦又起了瓢。
救命!!!
第43章 第 43 章 他在勾引你。
萧可颂嘴快的要命, 两三句话把陈则眠去海南过年的计划全说了出去。
甚至包括刚才和陈则眠一起商量的部分。
陆灼年静静听罢,突地轻笑一声, 话是对着萧可颂说的,眼睛却一动不动瞧着陈则眠:“你去、叶宸也去,闫洛、刘越博、薛铎都有可能去,很好。”
陈则眠如坐针毡,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心虚,偷瞥陆灼年的脸色,小声说:“也还没定呢,萧少就是那么一说,叶少还不知道这事, 我是想等定下来再正式邀请你。”
陆灼年对这个解释未置与否,只淡淡看着陈则眠,眼神如有实质, 重逾千金, 仿佛在等着什么, 又像只是在暗自审视。
陈则眠如今已然能摸透几分陆灼年的心思, 当即从善如流道:“陆少, 你去吗?”
陆灼年惜字如金:“这是正式邀请吗?”
“……”
陈则眠:“算是吧。”
陆灼年目光从上而下投下来:“我认为不够正式。”
陈则眠灵机一动:“那我给你写个邀请函?”
陆灼年:“可以。”
萧可颂翻了个白眼, 并由衷觉得陆灼年真的有病。
陈则眠见陆灼年脸色好转, 缓缓长出一口气,深感今天整个世界都和他有点犯冲。
自从萧佲兀出现, 他就像被扔进了风暴中心,一直在被四周宾客似有似无的围观。
不不不, 确切的说,是从早上起来开始就各种坎坷,诸事不顺, 运气欠佳,还是回家避避的好。
陈则眠跟陆灼年说:“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要不咱们回家吧。”
陆灼年应道:“等会儿再走,我先带你见见唐老。”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用一种更加奇异的眼神打量陈则眠。
连就萧佲兀的脸色,都有了微不可察的变化。
陈则眠不知道‘唐老’是谁,露出几分迷茫。
萧可颂在陈则眠耳边小声介绍:“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退休司令员,唐士靖,副国级别的大佬。”
竟然是唐士靖!
一听名字,陈则眠就想起来了。
在文学作品中,一般这种‘什么老’,要么是主角的后台金手指,要么是潜藏的反派。
原书中,唐士靖既非后台也非反派,而是一个极其正面的角色。
他为人秉公持正,从不徇私,在义孙唐天聪屡次惹事生非之后,大义灭亲,将其赶出了唐家。
唐天聪是唐老已故学生的孩子,与唐家并无血缘关系,也是近几年才被收养。
京圈所有小辈里,陆灼年位高权重难免惹人嫉妒,唐天聪看不惯陆灼年出尽风头,总是有几分想和他一较高下的意思,暗戳戳地给陆灼年找了不少麻烦。
比起唐老,陈则眠对他孙子唐天聪的名字印象更深,并将其列入了[反派名录]。
此时,听到陆灼年要带他去见唐老,陈则眠大吃一惊,转头问道:“你带我去见他干吗?”
闻言,众人看陈则眠的目光默然一变,从羡慕嫉妒变成恨铁不成钢。
能够结识这种级别大佬的机会千载难逢,他们多少人想求还还求不到,让你去你还问干吗?
陈则眠当然也知道机会难得,也知道陆灼年为他引荐是出于好意。
只不过从穿书到现在,他虽然一直和主角团走得很近,但始终都有种‘与我无关’的咸鱼心态,别管什么级别的大佬,用得上的才叫人脉,他既不从商也不从政,更不会维系关系,就算真遇见什么麻烦,也求不到什么‘唐老’那里,所以见不见也就那样。
陆灼年一瞧陈则眠的表情,就猜道他在想什么:“以后有机会我都会带上你,多见几次就熟了。”
陈则眠皱着眉头:“不想去。”
众人:“……”
这是人话吗?
第一次见到登天梯都摆到眼前了,还不肯抬步往上迈的人!
他不愿意见可以不带他见啊陆大少,拜托看看我好吗,我绝对不用你这么操心,给我一个机会,还你一个奇迹。
周围人多眼杂,陆灼年不欲多言,只给了陈则眠一个跟上的眼神,直接将人带进会客室密谈。
关上门,屋内瞬间安静,将所有的喧喧嚷嚷都阻隔在门外。
陈则眠放松下来,疲惫地坐在沙发上,靠着柔软的沙发靠背阖上了眼。
陆灼年在陈则眠身边坐下:“萧佲兀那边你不必烦心,我会去解决。”
陈则眠说:“我不是在烦他。”
陆灼年沉默几秒,突然说:“他这个人私生活很乱。”
陈则眠睁开眼,用很奇异地眼神看向陆灼年:“那咋了?”
陆灼年语调微沉:“你不要考虑他。”
陈则眠忍不住笑了:“不烦又不代表要和他发生什么,我只是觉得他要怎样和我没关系。”
陆灼年说:“他很烦。”
陈则眠灵光一闪,惊诧道:“靠,他不会也烦过你吧。”
陆灼年:“……”
见陆灼年不语,陈则眠缓缓瞪大眼睛,突然间福至心灵——
“那是一个‘兀’字!”
贺卡上的署名不是‘π’,原来是‘兀’!萧佲兀的兀!!!
“所以那些玫瑰花是……”
陈则眠痛定思痛,像是怕惊动了什么,用憾然到极致的语气小声问:“是他送给你的?!!”
陆灼年:“…………”
陈则眠勃然大怒:“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如果说萧佲兀只是找上自己,陈则眠倒也无所谓,只是一想他可能找过陆灼年,心头就不自觉涌起一阵怒火。
难怪陆灼年说他是‘奇怪东西’。
这人好大的胆子,竟胆敢觊觎爽文男主!
想要掰弯男频主角,他有没有考虑过几十万追更人的感受?!
读者的命也是命啊。
追更一篇男频爽文追更到七百多万字,就算作者日万那也是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结果男主忽然和好兄弟的小叔搞上了,这是什么玩意!这太吓人了!!!
“不要去解决他了,”陈则眠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说:“他都已经惦记你了,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乱晃。”
按照小说的套路,一般剧情写到这里,如果主角不信邪,非要上去battle,多半可能会送人头。
这太危险了。
陆灼年无语道:“他没有惦记我,陈则眠,他在勾引你。”
“???”
陈则眠努力理解陆灼年的话:“勾引我,你说那些花是……送给我的?!”
陆灼年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陈则眠,你能不能不要总像个傻子,别人都把心意摆到你面前了,你却一点都看不见。”
陈则眠这次总是反应过来了,只不过琢磨明白的是萧佲兀的心意,受宠若惊道:“哇塞,居然是送给我的!那他人还挺好的,我第一次收到那么多玫瑰花哎!”
陆灼年:“……”
陈则眠见陆灼年忽然沉默,赶紧补充:“放心吧,虽然那些花很漂亮,但他就算再好,我也不会喜欢男人的。”
听到这话,陆灼年更加无话可说,只能独自不悦。
半晌,他突然叫了声陈则眠的名字。
陈则眠转过头:“怎么了?”
陆灼年说:“如果送花就可以逼你喝酒,那我是不是可以对你做更过分的事?”
陈则眠不知道陆灼年为什么这样说,呆呆地看向陆灼年:“啊?”
陆灼年注视陈则眠,眸光沉沉:“萧佲兀不是好人,不要因为他送你花就觉得他好。”
陈则眠说:“没有,我只是觉得新鲜,还是第一次有男的送我玫瑰。”
陆灼年喉结滚了滚:“你要是想贪新鲜……”
“没有没有,”陈则眠赶紧否认,急得耳根都有点发热:“真的没有,你不要再说了!”
陆灼年语调微哑:“我没别的意思。”
陈则眠低声说:“我知道。”
陆灼年斟酌着用词:“你值得更好的。”
陈则眠‘嗯’了一声:“放心吧,要是谁送我花我就喜欢谁,那我早就结婚八百次了。”
听到这话,陆灼年更为不悦。
陈则眠没看出陆灼年生气,又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喝水时发现桌面上有记事用的信笺,就撕下来一张,用铅笔写了封邀请函递给陆灼年。
陆灼年低头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陈则眠说:“邀请函,诚邀陆灼年陆大少爷拨冗前往海南,同小弟陈则眠共赏三亚海景。”
陆灼年接过那张巴掌大的纸,挑剔道:“还没有物业送的贺卡正式,还是用的铅笔。”
陈则眠张嘴就胡扯:
“咱们这次去三亚肯定要出海。根据传统,航海日志就是用铅笔书写的,因为石墨的化学性质稳定,能够防水浸染,这样哪怕遭遇沉船,文字也能保存下来,钢笔和碳素笔就不行。”
“我用铅笔给你写信,是希望这份邀请函能够像航海日志一样,无论遭遇风吹雨打还是灭顶之灾,都能稳稳妥妥、安安全全地送到你手里。”
陆灼年听完,抬手将邀请函收下:“原来还有这层渊源,我还以为是因为会客室里只有铅笔。”
陈则眠实话实话道:“这也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原因。”
陆灼年若有所思:“不愧是做游戏策划的,明明是在敷衍,可加上段动人的背景故事,听起来就显得很用心了。”
陈则眠讲好听的话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动人的不是故事,是我真心邀请你的诚意呀陆少。”
陆灼年看了陈则眠一眼:“是我愿意信你这些胡说八道。”
陈则眠洋洋自得:“能把最难讨好的陆大少都说服了,也是我的本事喽。”
陆灼年忍不住轻笑:“我很难讨好吗?”
陈则眠深以为然:“你太难讨好了。”
陆灼年:“是你的话就不难。”
陈则眠眉开眼笑:“那你接受我的邀请吗?”
陆灼年点点头,表示同意。
陈则眠欢呼一声,举起手和陆灼年碰了碰拳。
陆灼年说起正事:“可以和我一起去见见唐老了吗?”
一提这个,陈则眠当即面露菜色:“可是我不会和大佬打交道,上次见你爸就特紧张。”
陆灼年有耐心地劝道:“别紧张,你性格跳脱,唐老会喜欢你的。”
陈则眠嘟嘟囔囔:“我要他喜欢有什么用。”
陆灼年挑眉:“那你想要谁的喜欢?”
陈则眠下意识就想说‘你呀’,都又觉得这么讲GAY里GAY气的。
如果没有之前萧佲兀那一档子事儿,他本不会想这么多。
可恶的萧佲兀,都该给他整恐同了。
陈则眠只能换了一个说法,对陆灼年说:“你就是我的人脉啊,我不用再认识别人了。”
陆灼年唇角轻轻勾起:“多个朋友多条路总是没错的。”
陈则眠清楚陆灼年讲得有道理。
但‘铺路’这个行为,本身就带着点‘退场’的意味,就像萧可颂把他介绍陆灼年以后,他和萧可颂一起玩时间就少了很多。
一个合格的大哥会托举自己的小弟往上走,所以萧可颂带他认识了陆灼年,陆灼年又带他去认识唐老。
可陈则眠并不想认识那么多更厉害的人,他只想和萧可颂、陆灼年他们玩。
“就算认识再多人,我有事还是会先找你的。”
陈则眠立场坚定:“之前是你自己说以后有人欺负我的话,就让我来找你,现在又给我引荐什么唐老干嘛,不会是不想管我了吧。”
闻言,陆灼年眼中闪过一丝很复杂的情绪。
陈则眠不解地歪了歪头。
陆灼年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
“万一有一天我不在,或者……就是我欺负了你,总要有一个人能护得住你吧。”
第44章 第 44 章 可以和我有关系了吗
虽然不知陆灼年假设的前提从何而来, 但陈则眠还是跟着他见了唐老。
和陆灼年答应给他买星乐冰无关,主要是陈则眠理解自家老大的一片苦心。
自从陈则眠某次喝了冰奶茶胃痛之后, 陆灼年就不大同意他喝这些凉饮料,对沙冰一类饮品更是严令禁止。
陈则眠试图反抗,被陆灼年以‘医生说你能吃你就能吃’为由驳了回来,还说下次再胃痛就带他去做胃镜好好检查一遍。
一听说要做胃镜,陈则眠誓死不从。
陆灼年没有故意吓陈则眠,说可以做磁控胶囊胃镜,不一定非要插管。
陈则眠仍不是很想去医院检查,表面上听劝地戒了冰饮料,实则趁陆灼年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偷吃。
今晚陆灼年也回家住, 陈则眠本以为今晚的夜宵冰饮无望再吃,没想到陆灼年突然法外开恩,许了他一杯星乐冰, 还是抹茶可可味的。
晚宴结束后这个时间再吃抹茶, 提神效果比咖啡还好, 陈则眠肯定是不能在正常的时间段睡觉了。
而陆灼年也十分清楚, 如果陈则眠半夜睡不着的话, 绝对不可能老老实实在自己屋里待着, 必然是会来找他。
“只要你好好表现, 晚上去看电影还是看升旗都行,”陆灼年领着陈则眠走进专用电梯, 又补充了一句:“正常表现就行,也别太抽象了。”
陈则眠不满道:“我哪儿抽象了!”
陆灼年侧头看了陈则眠一眼。
陈则眠斜倚着墙, 双手插兜,西裤口袋里塞着陆灼年的丝帕,还垂出来一角尾巴似的晃来晃去。
陆灼年伸手把丝帕拽出来。
陈则眠‘哎’了一声:“说了给我的, 别扔啊。”
“不扔,”陆灼年将丝帕折了几折,叠成整整齐齐的方块形状,才又递回去:“放胸前的口袋里,放裤子里不好看。”
陈则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颜色不搭。”
陆灼年:“那我先替你收着。”
说完,他做了个陈则眠都没有想到的动作——
陆灼年把那方叠好的丝帕,又放回了自己胸前的口袋。
陈则眠眼睛缓缓瞪圆:“你、你不是嫌脏吗?”
“不用再提醒我了,”陆灼年迈出电梯:“谢谢。”
*
贵宾休息室门前衣冠云集,排满了等待见唐老的宾客。
放在平常,这些也都是旁人费尽门路,也不一定能见上一面的顶级权贵。
陆灼年走在前面,带着陈则眠穿过人群,宛如穿过某种看不见的阶层。
羡慕、嫉妒、探究的眼神一路随行。
众人纷纷揣测这位少年究竟是什么背景,竟能一步登天,连赫赫有名的京圈太子爷都甘愿为其牵线搭桥。
陆灼年在门口停下,低声对陈则眠说:“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先进去打声招呼。”
陈则眠点点头,看着陆灼年走进了那扇门。
门刚关上,他就听到身后有人小声叫自己的名字。
“陈则眠,陈则眠。”
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圈子里的人都慢慢不再叫他‘陈折’,而且改叫‘陈则眠’。
问起来所有人众口一词,都说是‘大家都这么叫啊,你不是改名字了吗’,可再细问下去,谁也说不清这个[大家]到底是谁。
在二代圈里,说话能如圣旨般言出法随的人,也只有太子爷陆灼年了。
陈则眠一回身,看到了薛家小公子薛铎。
薛铎跟他爸打个招呼,指了指陈则眠,示意要和朋友私聊两句,得到允准后快步走过来,拉着陈则眠到了没人的角落。
“你什么时候得罪了唐老的义孙了?”
薛铎表情急切,开门见山:“方才陆少刚下去接你,没一会儿唐天聪就放出话来,说要‘好好招待’你。”
陈则眠一点也不意外唐天聪会找事。
所有人都知道陈则眠是跟着陆少来的,唐天聪这么做,就是摆明了跟陆灼年打擂台,非常符合他在原书中的人设。
愚蠢自负,恶毒无能,胆小怕事,偏偏嫉妒心又极强。
想要挑战陆灼年在京圈二代中的地位,又不敢直接对付陆灼年,就拿陆灼年身边的小弟开刀——
还要挑一个最没权没势的。
这可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陈则眠回忆着原书中的剧情:“我之前都没见过他,他非要为难我,是因为陆少吗?”
薛铎刚想说些什么,贵宾室的大门又开了。
陈则眠本以为是陆灼年,下意识侧头看去。
并不是。
来人逆光站着,看不清面容无关,但身材矮胖、塌肩宽腰,与高大英俊的陆灼年天差地别。
薛铎快速说了一句:“是唐天聪。”
陈则眠轻轻皱了下鼻子,有点烦躁地说:“不会找我麻烦的吧。”
“很有可能,我先撤了。”薛铎给了陈则眠一个‘你多保重的眼神’,迅速退向人群中:“唐老是我大伯的老首长,我可惹不起他干孙子。”
豪门圈里的人最擅长审时度势,眼下情况不明,谁也说不准陆灼年是否会因为陈则眠和唐天聪过不去,在陆灼年表明态度之前,作壁上观,不蹚浑水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薛铎能来提前通风报信已属不易,陈则眠自然不会强拽着他一起惹祸。
唐天聪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掀起眼皮看向陈则眠,拉着长声问:“你,就是陈折?”
这断句断的,男频味也太重了。
陈则眠强忍扶额的冲动,垂眸打量唐天聪。
唐天聪长着一张大圆脸,双下巴,眼睛很小,鼻梁扁平,身高大概在175cm上下,两个人都站着的情况下,头顶差不多和陈则眠鼻尖持平。
他人矮气势可不矮。
见陈则眠不回话,唐天聪脸上横肉动了动,呵斥道:“说话呀!”
陈则眠眉梢微微蹙起:“什么事。”
唐天聪嗤笑一声:“原来不是哑巴呀,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
“现在是了,”陈则眠直接转身走开:“所以不要和我说话。”
唐天聪扬声道:“站住!”
陈则眠没站。
唐天聪恼羞成怒:“来人,给我抓住他。”
几个人闻言上前,拦住陈则眠的去路。
唐天聪站在陈则眠面前:“怎么不走了?”
陈则眠本着‘总不能到哪儿都打架吧’的原则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问唐天聪:“你到底有什么事?”
“长得跟个娘儿们似的,”唐天聪用一种很不屑的眼神上下看了看陈则眠:“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值得人看重的,陆灼年竟然愿意提携你见我爷爷。”
陈则眠:“……”
唐天聪拍了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但我已经和我爷爷说了,不想看见你出现在我面前,所以你不用再痴心妄想,你这辈子是见不到他老人家了。”
陈则眠指尖轻动:“还有呢?”
“陈折,我知道你努力爬进二代们的圈子不容易,”唐天聪语调松散,漫不经心地决定了一个人的去留:“但这里不适合你,如果识相的话就自己躲远点,否则我也不确定以后你会遇见什么麻烦。”
【不确定以后会遇见什么麻烦。】
听到这句话,陈则眠下意识眯了眯眼。
从知道唐天聪说要‘好好招待他’那刻起,陈则眠心中就有个怀疑——
原书剧情开始后,陈折遭遇的种种针对,是否就是来源于唐天聪的这次放话。
整个京市二代圈子就这么大,陆灼年身边拥簇的那些人,势必也会有一部分也会趋奉唐天聪,毕竟除了身边最好的几个朋友以外,大多数人都是墙头草,谁的队也不站,两不得罪。
他们不会为了唐天聪和陆灼年过不去,但差遣捉弄一个没有背景的陈折还不是顺手的事。
既不触犯陆灼年,又能取悦唐天聪。
唐天聪此时的威胁,正好印证了这份的猜测。
原来是你。
陈折悲惨命运的始作俑者。
因为刚开始没有能力直接去动陆灼年,就拐弯抹角恶心陆灼年身边的小弟。
这确实像是你唐天聪干出来的事。
唐天聪瞧到陈则眠脸上变化,以为他知道怕了,内心更为膨胀:“听说你擅长左右逢源,和陆家萧家都走得很近,可惜有我在,你风生水起的日子,从今天起就结束了。”
陈则眠语气平静道:“唐少,我不记得我有哪里得罪过你。”
唐天聪微微一笑:“你当然没有。”
陈则眠:“所以您是?”
唐天聪背着手,得意扬扬道:“我就是想给陆灼年找点麻烦,看着他为了你求我爷爷,特别有意思。”
陈则眠低笑一声,意味不明地重复着那三个字:“有意思。”
唐天聪斜睨陈则眠:“你也有点能耐,我出来的时候,陆灼年还在替你说好话。”
陈则眠低下头,面无表情,冷冷盯着唐天聪。
唐天聪舔了舔嘴唇:“我还是第一次见高高在上的陆大少爷这么低声下气,真是好玩。”
陈则眠心里的火‘噌’得一下冒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
可能就是如唐天聪所说那样,高高在上的陆灼年和‘低声下气’四个字就是不配。
非常不配!万般不配!
唐天聪像是想到了什么,兴奋的鼻孔都微微扩张,瞪大了那双小眼睛,恶毒道:“或许我不该就这么把你赶出二代圈,留着你拿捏陆灼年才更好玩。”
陈则眠猛地挥起一拳,直接怼在唐天聪眼眶上。
唐天聪瞳孔剧烈收缩,意识到该躲避时已经太晚了!
被接回唐家以后,唐天聪也跟着家里的叔叔伯伯练了几年军体术和格斗技巧,按理说不该躲不开这一拳。
可他就是没有躲开。
从看到陈则眠出拳动作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躲不开,只能在拳头砸在脸上之前,提前偏过头卸力。
即便如此,拳头砸在脸上时,仍是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
唐天聪整个人旋了90°仰面摔倒在地,鼻腔里涌出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进耳朵。
周围的人都被眼前的冲突惊呆,爆发出阵阵惊呼。
薛铎倒吸一口凉气,冲过来低吼:“陈则眠!”
陈则眠还不解气,推开唐天聪的跟班,还想上去踹他两脚。
薛铎想拉,但根本拉不住。
陈则眠一脚踹在唐天聪屁股上:“你看看这个好不好玩。”
屋内众人听见动静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唐天聪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蜷着身子挨踹。
唐老:“!!!”
陆灼年:“……”
真是毫不意外。
陆灼年走向陈则眠,又等他踹了唐天聪两脚,才拉住他手腕,把人往旁边带了带。
陈则眠第一次甩手挥开陆灼年,冷声道:“人是我打的,和你没关系。”
陆灼年不清楚陈则眠在闹什么脾气。
但自己离开之前还好好的,出来之后见到陈则眠在打唐天聪,而且还生了气。
以上三个要素中,唯一的变量就是唐天聪。
所以肯定与这个人有关。
陆灼年往回走了两步,抬腿一踹踢在唐天聪肚子上。
唐天聪痛呼一声,捂着肚子身子蜷得更紧。
陈则眠反手拽住陆灼年:“你干什么?!”
陆灼年云淡风轻:“现在我也打了。”
在场众人:“……”
疯了,都疯了吧!
陆灼年垂眸看向陈则眠:“可以和我有关系了吗。”
第45章 第 45 章 他算什么东西【营养液五……
这回换陈则眠拉开陆灼年了。
陈则眠一边把陆灼年拽走, 一边低声说:“下次踢屁股,踢肚子容易把人踢坏。”
陆灼年应道:“好。”
陈则眠抬头看了陆灼年一眼, 像是在问他为什么要打唐天聪,又像是在问别的:“你这是干什么。”
陆灼年注视陈则眠的眼睛,不答反问:“唐天聪跟你说什么了?”
陈则眠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陆灼年不知道二人具体交谈内容,只能从陈则眠的脸色推断道:“他说你什么了?”
陈则眠寒着脸没说话。
陆灼年继续问:“那他是说我了?”
陈则眠依旧没回答,只冷哼一声:“他算什么东西。”
陆灼年眼中霎时涌上一层笑意:“所以他说你的时候你没生气,等到说我的时候,你就忍不住打他了。”
陈则眠下意识否认道:“才没有,他就是欠揍!”
陆灼年像是没听到这句否认,往前走了一小步, 微微垂首,在陈则眠耳边问:“他说我什么了?你这么生气。”
陈则眠往唐天聪的方向看了看。
两人之间已经被拉开一段距离,中间还隔了里一层外一层的人群, 只隐约从人群缝隙中瞧见唐天聪被谁扶了起来, 没看到传说中那位‘唐老’。
陈则眠手指微微一蜷:“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陆灼年淡淡道:“唐天聪算什么麻烦, 哪天你打了唐老这个级别的人物, 才勉强算有点棘手。”
陈则眠一听这话, 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唐天聪唬了。
以陆灼年的身份地位, 整个京市谁不敬上三分, 怎么可能因为唐天聪一句话掣肘。
唐天聪的一句话如果能对唐老产生那么大影响,他又何必舍近求远, 不直接去对付陆灼年,反而暗戳戳地放话, 为难陆灼年身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跟班。
所以什么‘低三下四’,什么‘留着你拿捏陆灼年’,都是唐天聪的意淫和幻想罢了。
爽文男主怎么可能低三下四, 他真是傻了才会信!
陈则眠面露懊恼,恨自己刚才打唐天聪打得太轻。
这个狗东西。
人多眼杂,陆灼年没有采取敲额头的方式唤醒陈则眠,而是轻轻握了握他手腕,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生气了吗?”
陈则眠不想说那么清楚,含糊道:“说你不好之类的,还在那些二代们面前放话,要‘好好招待’我。”
陆灼年眸光一沉:“他也配。”
陈则眠看向陆灼年,犹豫道:“可是我打了唐老干孙子,真的没事吗?”
陆灼年说:“唐老素来讲理,而且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也是看谁不顺眼就打谁。”
陈则眠:“……”
陆灼年继续说:“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你们能合得来,才想让你认识他。”
陈则眠明知唐天聪的话不可信,却还是没忍住问:“那你怎么跟唐老说的。”
陆灼年居然停顿了半秒才说:“就说你有趣,性格也很好,唐老应该会喜欢。”
陈则眠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就这样?”
陆灼年点头。
*
另一边,唐天聪已经被人扶了起来,脸上的鼻血也擦干净了。
唐老上下看了看,问:“伤到哪儿了吗?”
唐天聪眼中划过一丝阴郁,却还是很恭敬地回答:“爷爷,我没什么事。”
这一抹神色自然未能逃过唐老的法眼。
唐老有些疲倦吩咐道:“小聪,先让司机带你医院检查身体,这边的事我来处理。”
唐天聪面露急切,想先往陈则眠身上泼脏水:“爷爷,是……”
唐老摆摆手:“前因后果我会调查清楚,这里这么多人在,难道还能冤枉了谁不成?”
唐天聪脸色一变,无从反驳,只得低头走了。
看着唐天聪离开的背影,唐老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失望。
年轻人冲动气盛,打打闹闹倒也正常。
唐天聪性格骄慢,遇到个脾气冲的,两个人动起手来也没什么特别,只是没想到他技不如人还气量狭窄,满眼怨毒。
这孩子父母双亡,接回唐家性格已然定性,虽记在唐家长房名下,但长房夫妇并不好过深管教——
其实并非没有管过,只是管了一次就被政敌抓住把柄,大肆宣扬唐家苛待养子。
消息是从何传出去的无从知晓,只明明是家事,怎么偏就叫外人知道了呢?
唐家夫妇虽然不说,心中怀疑却只多不少,从那以后就不再管教唐天聪。
他们还劝唐老也少操些心,家里那么多小辈,难道还指着一个养孙出人头地吗?再说唐天聪总会长大,有朝一日,自会遇见更厉害的人给他教训。
这话说出去都有四五年了,不料却在今天应验了。
唐老出身于部队,人生中大半时间都在军中,精通各种军体术和格斗技巧,方才仓促间瞥到那人扭身落脚的方式,就知道唐天聪挨揍不冤。
能有这种身手的,要么是在军.警系统中训练多年,要么就是家中是有长辈在军.警系统任职,带着他打小练出的童子功。
瞧这人的年纪轻轻又身形削瘦,猜测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唐老并不恼唐天聪被人按在地上揍,只是好奇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好的身手,下手也有分寸,只逮着肉多的屁股踹。
这样就算伤得再重,也不过是皮肉伤。
这仔细看着,怎么背影还有些熟悉呢?
唐老眯起眼睛,又往那边看了看,看清陈则眠长相时心中一惊,当即‘哎’了一声:“你不是那晚走错房间的小孩吗?”
陈则眠看到唐老也有点惊讶。
这个唐老竟然是陆灼年失联那晚,他假装走错房间找人,在黛斐堡酒庄休息室遇到的那个老人!
陈则眠左右看了看,果然在唐士靖身后找到了那晚给他开门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也在观察陈则眠,看了大约两秒,低头对唐老说:“老师,是他。”
那晚陈则眠走后,男人为了安全起见,去调过这个人的邀请函,看到邀请函来自叶家以后就没再往下查了。
唐老也知道这件事,回忆了一下,说:“所以这是叶家的,小玺?”
陆灼年上前解释:“唐老,他不是叶玺,他就是陈则眠,是不是还挺活泼的。”
唐老满头雾水:“怎么又姓陈了?”
陆灼年低声说:“那晚陈则眠顶替叶玺的身份,是为了进酒庄找我。”
在黛斐堡酒庄发生的事,别人可能不清楚,但唐老确实略有耳闻。
陆家宝贝疙瘩似的小少爷,要真是有什么不测,别说是黛斐堡酒庄,就是整个京市都得让陆家给掀翻了,这么大的阵仗,怎么都不可能不惊动唐老。
唐老隐约听说陆灼年后来是被朋友及时找到,却没想到这个‘朋友’,居然就是那晚走错房间的小孩。
如今听陆灼年这么一说,唐老立刻就串上前因后果——
说什么走错房间只是借口,陈则眠当时是在想办法找陆灼年!
好机灵的一个孩子。
唐老恍然大悟,含笑看向陆灼年:“原来是与你有这层渊源,难怪你这么上心,怎么也不说之前见过,还留了这么大个悬念给我。”
陆灼年语气不卑不亢,说:“我也不知道他那晚见过您。”
唐老点点头,转而问陈则眠:“那就不能怪小陆了,他不跟我讲是不知道,那你又是为什么不跟他讲?”
这话虽是疑问句,语气中却带了几分赞许,显然是先入为主,以为陈则眠宠辱不惊、不骄不躁,是那种就算偶遇了贵人,也不会放在随便嘴上说的沉稳性格。
按理说,无论陈则眠究竟是什么原因没讲,既然人家都这么认为了,您就顺势应承下来就得了呗,既不用多言,又能在唐老心里留个好印象。
但陈则眠毕竟是陈则眠。
他实话实说:“我不认识您。”
众人:“……”
这话答得真是让人无言可对,只能说诚实也是种美德吧。
在一众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只有陆灼年轻笑了一声。
陈则眠见陆灼年笑他,又赶忙补了一句:“不过下次见就认识了,保证认识。”
“难怪连小陆这么闷的性子都觉得你有趣,确实讨人喜欢,”唐老被陈则眠逗得合不拢嘴:“好好好,下次可不许说不认识了!”
陈则眠也笑,说:“一定。”
唐老对那晚发生的事情愈发好奇,忍不住问道:“酒庄里那么多房间,你是怎么找到的小陆?”
陈则眠看了眼陆灼年:“可以讲吗?”
陆灼年点点头:“可以。”
唐老见外面人多眼杂,便起身往接待室走,说:“走,咱们进去边喝茶边聊。”
一行人走进贵宾室,分别落座。
唐老坐下才想起来,问中年男人:“对了,你侄子呢?”
中年男人回答:“在外面。”
唐老就让男人把他侄子也叫进来,转头对陆灼年他们说:“都是同龄人,小铎性格也不错,你们应该能聊得来。”
听到‘小铎’两个字,陈则眠心中一动。
难道是薛铎?
陆灼年点了下头。
薛铎之前和陈则眠站在一起,由于陈则眠当时在狂踹唐天聪,薛铎为保全自身,在看到大伯出现的刹那,就瞬间藏进人群,把自己摘得是干干净净。
直到大伯又出来叫他,才走进贵宾室。
薛铎先和唐老问好,又和陆灼年、陈则眠打了招呼。
众人闲聊几句之后,气氛逐渐轻松。
陈则眠到哪里都能和人聊到一起,不一会儿就和薛铎两个人嘀嘀咕咕讲起了悄悄话。
说到兴起处,两个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唐老瞧着有趣,也含笑看着他们。
薛铎不经意一抬头,发现陆灼年也略微侧目,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也不知看了多久。
“陆、陆少是有什么事吗?”薛铎问道。
陆灼年神色淡淡,似是听到薛铎主动与他说话,才不经意地随便提了个问题:“过年有什么安排?”
薛铎目前还没定下来,心中有点摇摆。
家里人预定了出国游,他挺想去玩,但要是和刘越博一起去海南,也很有意思,尤其是刚才听陈则眠说萧可颂和叶宸也可能去,这么多人都去了,陆灼年必然也在其中。
这是和三位大少爷拉进关系的好机会,薛铎有些心动。
毕竟机会难得,平常旁人请陆灼年出门还不一定请得动。
但陈则眠去请,陆大少多半会来。
而陆灼年无端端忽然问起他过年的安排,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如果他不去,那何必有这一问呢。
薛铎心中的天平瞬间倒像海南:“和越博约了去三亚,听他说陈则眠要去海南度假,正好可以一起玩。”
陈则眠一听‘海南’两个字,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陆灼年微微颔首,下一个问题就是问薛铎:“越博什么时候和你说的去海南的事?”
薛铎心头微动,下意识看了陈则眠一眼。
陈则眠疯狂摇头。
薛铎接收到陈则眠的求救信号,但不知其为何求救,只能给了个容错很高的回答:“最近。”
模糊的答案已然足够说明问题。
陆灼年轻笑一声,斜睨陈则眠:“再近也近不过今晚吧。”
陈则眠:“……”
还好这时唐老泡的茶好了,他招呼众人品茶,暂时岔开话题,解救了陈则眠。
“这茶泡得刚刚好,”唐老看着茶壶中茶汤,满意地点点头,对薛铎大伯说:“政委,给孩子们也倒上尝尝。”
陈则眠听薛铎讲过,说唐老是他大伯的老首长,所以听到这句‘政委’,自然而然以为薛铎大伯在军队担任政委一职。
他爸爸就出身部队,对军人有着天然的好感,见薛铎大伯看他,微微颔首致意。
薛铎大伯抬手倒茶,而后将三杯茶依次分过来。
陆灼年:“多谢。”
薛铎:“谢谢大伯。”
陈则眠不知道怎么称呼薛铎大伯合适,想着称呼职务总不会错,就说了一声:“谢谢政委。”
闻言,薛铎一口茶呛在嗓子眼,转过头,用万分惊骇的眼神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
陆灼年用茶杯掩住唇角笑意,没有说话。
唐老和薛铎大伯也都含笑看向陈则眠,意味深长的,也不知道在笑什么,看得人心里发毛。
陈则眠当时并不知道怎么回事。
只是所有人都看着他笑,但没人告诉他到底怎么了。
直到晚上回家,才从陆灼年口中得知——
原来薛铎大伯的名字是薛正伟,而不是陈则眠以为的‘政委’。
他们都忍不住笑,是因为陈则眠跟着唐老,喊了薛铎大伯一晚上‘正伟’。
彼时,陈则眠还不知‘正伟’是名字而非职务。
谢过薛正伟递来茶水后,他就绘声绘色地讲述起那晚在黛斐堡酒庄的事。
有关被下药的部分一带而过,并未多言,主要是讲他如何找到的陆灼年,还有陈则眠怎么扮鬼吓人。
那晚的事发生得太急,找到人后又是报警又是去医院,后来陆灼年又被带回陆宅,两个人再见面已经尘埃落定。
时过境迁,他们之后并未复盘过当晚具体情况,许多细节陆灼年也是头一次知晓。
唐老听过有些疑惑:“楼上那么多间客房,你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了小陆在的那间?”
陈则眠解释说:“我在消防通道里,听见了楼上消防门的响动,可等我追上去隔着门再听,走廊里又没有脚步声,所以应该就是消防门附近的房间。”
薛正伟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在那种情况下,特意去走消防通道的人,本身就很可疑。”
薛铎不解道:“大伯,这哪里可疑了,没准人家只是去抽根烟。”
薛正伟无奈地看了眼侄子:“如果有人抽烟,楼道里会有烟味。”
薛铎又说:“那也可能是走楼梯近。”
陈则眠回答道:“这个可能很低,这条路看似很近,其实是最远的。”
楼下是休息区,楼上是客房部,假如一个人早就开好了房间,那么他没必要再到休息室休息;而如果他是在休息区待累了,突发奇想准备在酒庄过夜,就必须要回到二楼前台办理手续,前台那边离电梯很近,他可以直接坐电梯上楼,不会舍近求远,再来走楼梯。
听完陈则眠的分析,薛铎非常惊讶:“就那么一小会儿,你居然想了这么多?”
陈则眠笑了笑,说:“并没有,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听到楼上有声音,下意识就跟上去了,也是运气好,碰巧了。”
薛正伟摇摇头:“运气来的时候也要胆大心细才能抓住,机会稍纵即逝,倘若多犹豫一秒,再追上去可能就晚了。”
唐老也深以为然:“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时候,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细节是决策奏效的关键。”
陈则眠谦虚道:“没有没有,真的是运气好,可能是老天都在帮陆少吧。”
闻言,陆灼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说清了这个问题,陈则眠又继续讲下去。
听到陈则眠什么防护措施都没做,直接从三楼往四楼上面翻的时候,薛铎看陈则眠的眼神已经能用骇然来形容,就差问他你不会也是特种兵吧。
唐老和薛正伟也是啧啧称奇,他们更惊讶的是陈则眠如此有勇有谋,竟敢冒这么大风险救人,也无外乎陆灼年会待他这般用心。
原来投桃报李。
而陆灼年却没说什么,只专注地看着陈则眠,只等他眉飞色舞地讲完,才说:“太危险了,陈则眠。”
“也还好吧,更高的楼我都翻过。”说起这个,陈则眠对于那晚还有一个疑问:“对了,当时他们进来房间,我第一次想出手的时候,你为什么拦我?”
陆灼年回答:“本来想等那男的出去,和那女人谈谈条件,她所求无非钱财,我加倍给她就是了,没想到……”
陈则眠:“没想到我装鬼吓人?”
陆灼年:“没想到你一脚就把人踹飞了。”
听到这儿,薛正伟沉吟片刻,问:“所以我们在楼下听到那声巨响,是你们打斗的声音?”
“也可能不是吧,”陈则眠也说不好那算不算一声‘巨响’,当时动静是不小,但应该也没有到‘巨’的程度吧,他迟疑地询问现场另一位当事人:“有那么响吗?陆少?”
陆灼年微微颔首:“那个人先撞到了门上,又摔在地下,从楼下听的话,撞在门上那声会很震耳。”
唐老赞同道:“确实是‘咣当’一声。”
薛铎见过陈则眠动手,第一次受害者是刘越博,第二次挨打的是唐天聪,第二次比第一次下手重,但也没有到把人踹飞的程度。
“从客房玄关穿过走廊到对面的房门,怎么也得有两三米吧。”薛铎忍不住问他大伯:“真的能把人踹飞那么远吗?”
薛正伟说:“可以,你要试试吗?”
薛铎猛摇头:“算了吧,我也没有那么想知道。”
唐老慈和道:“正伟,既然小铎好奇,你就和小陈比划比划,他看过就知道小陈没有在吹牛了。”
陈则眠闻言看向薛正伟。
薛正伟犹若一座悍然高大的山岳,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令人不敢小觑。
他坐姿放松,浑身肌肉却线条分明,每一处肌肉与关节都彰显着爆发力和耐久力,双眼即便带着笑意,也充满威严,闪烁着冷峻坚毅的光芒,不容挑战而又洞察力十足。
陈则眠视线在薛正伟肩、腰、腿三处一扫,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很诚实地讲:“唐老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是政委的对手。”
唐老忍不住笑起来:“正伟是陆军‘雪鹰’特战队教官,你要是他的对手就吓人了。”
薛正伟站起身,对陈则眠说:“来,我先试试你的力量。”
陈则眠并不怯场,也跟站起身:“只是试我力量,你不会还手的对吧。”
薛正伟忍笑道:“怎么,难道还有什么说法?”
陈则眠对比了自己和薛正伟的力量体型差,说:“我和你不是一个量级,如果你只是接招的话,我正常踹没问题,但要是你反击或者闪我,我可能会摔出去。”
闻言,唐老露出赞许的眼神。
他真是太喜欢陈则眠身上这股机灵劲儿了。
每次动手前都是有把握了才出手,这样的孩子到哪儿都不可能吃亏。
陈则眠很了解自己这副身体的劣势:“我力量不足,耐力也差,每次打架都是出其不意,而且也没有踹过什么专业人士,就算体重大于我,也都是重心不稳一踹就飞的虚货。”
薛正伟问:“那假如你必须跟我打,你会怎么打?”
陈则眠想了想说:“如果不知道您是教官,我可能会偷袭,但既然我知道,就只有认输了。”
薛正伟挑眉道:“这就认输了?”
陈则眠语气严肃:“当然,非要让我和你打,那就相当于把猞猁和老虎关一个笼子里,我除了求饶就只有求饶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哂。
薛正伟站在堂前,双手交错搭腕,置于胸前,对陈则眠说:“我不还手,只是试试你的力气,来吧。”
陈则眠稍微后撤半步,转身提膝翻跨,右腿直线登出,这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落到薛正伟手腕交叉的受力点。
“你没使全力,”薛正伟站姿看似随意,可硬接下这一踹之后,却是晃都没晃半分,他对陈则眠说:“不用留手,我带过的兵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难道还会接不住你这一下吗?”
陈则眠笑了笑:“好吧。”
唐老是个爱看热闹的老头,在旁笑呵呵地说道:“让一次是礼貌,再让可就是瞧不起人喽。”
话已至此,陈则眠只得后撤几步,拉开距离,抬手行了个礼,示意多多指教,而后一个跃步贴近纵身飞起。
这一次的速度和气势与方才全然不同。
其势迅如闪电,奔猛如雷,竟是异常凌厉刚猛。
薛正伟眼神微微一变。
电光石火间,陈则眠已欺身向前。
长腿屈起,迅猛弹出来,这当胸一踹的威力和刚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但却并没有因为力度而失去精准,依旧是踢在薛正伟手腕交叉的受力点上。
唐老当即叫了声好:“好小子!”
薛铎则是瞪大了眼睛,自言自语:“我的天啊。”
从这一脚的力道上来看,陈则眠收拾刘越博那次根本算不得打,就算是刚才揍唐天聪,也是手下留了情的,否则唐天聪哪里还有力气能站得起来!
他若是拼尽全力,瞬间产生爆发力还真是不可估量。
就连他大伯薛正伟接下这一招,也是足足是后退了两步才将将停下!
薛正伟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却并未如承诺那般只是接招。
趁陈则眠还未落地,薛正伟抬手锁住陈则眠小腿,借机考验他的反应能力。
踢踹的动作威力虽大,但最大的弱点就是容易被抓住腿导致重心不稳,陈则眠没想到薛正伟会突然出手,只顾着攻击根本没想过防守的事,整个人当即一晃。
一般人腿部受控,第一反应都是下意识收腿,可别人本就拽着他,自己再往后使劲一收,对方若是松手,他必定摔倒在地。
所以陈则眠没有强行收腿,而是原地起跳,凭借极其强大的核心力量在空中强行旋身。
那一瞬间,他仿佛短暂的停留在空中,完美的滞空感看得唐老忍不住叫了声好。
陆灼年移开视线,端起茶杯垂眸抿茶。
陈则眠纤长的腰身扭动,在空中来了个旋子转体,被锁住的腿随着力量顺时针一绞,霎时挣脱出来。
薛正伟看着陈则眠这熟悉的一招,恍惚了一瞬。
第46章 第 46 章 掉进我浴缸里那次
“说好的不还手呢?”
陈则眠喘着气落在地上, 嘟嘟囔囔地抱怨:“堂堂特种部队教官,还说话不算话。”
薛正伟回过神:“怎么不说你故意藏拙, 这招这么漂亮,你是跟谁学的?”
陈则眠下意识想回答‘我爸’。
一个‘我’字都说出了口,陈则眠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自己又差点说漏嘴了。
他一个私生子,哪儿来的‘爸’呀!
陈则眠大脑飞速运转,改口说:“我把从电视上看来的招式,自己学习了一下。”
薛正伟点点头,没有再说别的,只是点评道:“天赋不错,你腰腹肌肉足够灵活, 强大的核心力量弥补了气力欠缺的短板,能比别人多拧一分角度,就多借一分力量。”
唐老激动地拍案而起:“你这身格斗技巧和特战队同宗同源, 你父母谁参过军?哪个师的?”
陈则眠摇摇头, 没回答。
唐老不明所以:“怎么, 难道还涉密不成?”
陈则眠语气平和:“我父母都不在了。”
听到这话, 薛正伟又看了陈则眠一眼。
陆灼年微微皱眉, 眸光轻扫, 似是在思索什么, 又像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
“是我失言,是我失言。”唐老闻言连忙摆手, 一迭声地说:“好孩子,咱们不想那些伤心事了, 正伟也好久没松动筋骨了,你再陪他玩玩。”
陈则眠失笑道:“我和特战队教官哪儿能玩到一起去,政委一直让着我, 只是接招,都没有还手。”
薛正伟看向陈则眠,像是端详着什么,看了足足两秒才说:“那我不让着你,咱们好好过几招试试。”
陈则眠也好久没和人切磋了,听这提议不免有些手痒。
薛正伟出身特种部队,身上冷厉的气质与他爸肖似。
更像的是那种说不出的感觉。
薛正伟接招的时候,陈则眠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被‘托’着,这样无论他力大还是力小,对方都能接住,不会让他受伤。
大概是因为薛正伟做过教官,带新兵教人格斗术时,也会这么‘托’着新兵。
是长辈对小辈特有的关照。
正因如此,陈则眠下意识会产生一种混淆和恍惚感,仿佛对面的人就是他爸。
这种感觉太令他怀念了。
陈则眠思索几秒,答应下来,再一次和薛正伟面对面站在堂下。
唐老叫了声:“开始。”
陈则眠依旧是一记前踢,薛正伟这次没有接招,而是侧身一闪,避开了这一腿。
薛正伟借着躲避的动作,旋身扭胯,用腰腹的力量带动肩膀,快速出拳,凌厉的拳风破空而来,陈则眠听到风声,头也没回,一猫腰从薛正伟胳肢窝下面钻了过去。
顷刻之间,两人短暂交手,又瞬间拉开距离。
唐老看得大笑:“好好好!灵活得像条鱼,真是滑不留手。”
两人同时转身,你来我往间交换了位置,都站在彼此刚才站的地方上。
薛正伟看着陈则眠,赞许道:“你比我想象中厉害。”
刚才他那一拳其实很难躲,陈则眠只要回头必然被击中,可他竟然能听声辨位,根本没有回头看他出拳的角度,直接就弯腰躲了过去。
在外行看来两个人只是一个错身,但暗藏的玄机只有内行才懂。
这种实打实的交手很容易激起战斗欲。
陈则眠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再来。”
薛正伟说:“这次不让着你了,打到了可不许哭。”
陈则眠伺机而动,脚步轻盈得如同一只捕猎的野豹,说出的话却很搞笑:“放心,肯定哭。”
薛正伟眉梢轻动,眼神中划过微不可察的笑意,下意识说:“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
听到这话,唐老露出些许诧异,问:“谁?”
薛正伟说:“是我在警校的同学,没有当过兵,唐老您应该没见过。”
陈则眠听到‘警校’二字时,心头微微一动。
乍一听薛正伟提起警校,他有点怀疑薛正伟口中的这个‘同学’,会不会就是自己老爹,但紧接着这句‘没当过兵’,又打消了他的疑虑。
他爸可是在部队里呆了好几年,要是说没当过兵的话,肯定就不是一个人了。
估计是他想多了。
本来就是两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陈折是私生子,以陈则眠对他爸的了解,父亲不可能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来。
除非是他爸死了。
不过陈折的父亲好像确实死了。
可是死了也该知道父亲是谁,总不会是私生子,况且在陈折的记忆里,也从来没有父亲这个人。
陈则眠眼神逐渐迷茫。
算了算了,还是别拿他那个世界的事来套这个世界了,本来就是不一样的,越套越乱。
薛正伟观察陈则眠的神色,见其没有继续追问,也不由在心中轻叹一声。
世界上大概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是他看到旋子转体那一招之后,想起了故人,才看什么都觉得像。
连稀里糊涂叫他‘政委’这一点都像。
只不过那人当时说的是:哇,你这么年轻就是政委了,失敬失敬。
想到老同学,薛正伟目光中闪过一丝追忆。
念头一闪而过,只是须臾之间,两人收起杂思,相互行了个礼,在堂下切磋起来。
二人你来我往,陈则眠一招一式张弛有度,却不死板,又轻盈又灵活。
唐老看了一会儿,莫名想起家里那只飞檐走壁的大狸猫,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他侧身问陆灼年:“小陆,你从哪儿捡到这么个宝贝,也太招人稀罕了。”
陆灼年语气平淡:“他找上我的。”
唐老‘啧’了一声:“瞧把你给得意的。”
陆灼年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这有什么可得意的。”
唐老无语地瞥向陆灼年,问:“小陈有工作了吗?没事做的话,我安排他到我身边做个警卫怎么样。”
陆灼年婉拒道:“他很忙的。”
唐老诧异:“忙什么?”
陆灼年:“在我的射击场上班,空闲时间还要做游戏。”
薛铎来了几分兴趣:“什么游戏?”
陆灼年回答:“之前是《再封神》,现在手上在做一个反恐背景的射击类游戏。”
唐老对年轻人流行的东西不大了解,但《再封神》委实太火了,他小孙子孙女都在玩,每天起早贪黑地做任务攒什么点券抽卡,还让他帮着抽过,说什么因为他‘欧气’,能抽到什么‘爱死爱死啊星君’。
抽得多了,唐老也总结出几分经验:出来快的、长得丑的人一般都不值钱,出来画面之前有个很长很长黑屏的那种,就是好东西。
可惜游戏已经卖出去了,要是版权还在陈则眠这里,说不定他还能给孙女要几个‘爱死爱死啊星君’。
想到这儿,唐老不由奇怪道:“这么有市场的游戏,他怎么没自己做?”
陆灼年点到即止:“他又不认识什么人,自己做不成气候。”
唐老看向陆灼年:“他不认识,你也不认识吗?”
陆灼年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陈则眠刚和薛正伟切磋完了这一场,已经在往回走了,便没有再开口。
陈则眠额头微微冒汗,衬衫扣子也解开了两颗,坐下来先猛灌了一杯茶,仍不解渴,又倒出一杯晾上。
见唐老和陆灼年都看着自己,陈则眠微微疑惑:“怎么了?”
唐老让人拿上来几瓶矿泉水:“说到你做的那个游戏,我孙子孙女都在玩。”
陈则眠不甚在意道:“哦,那个卖出去了,是游戏公司运营得好,和我没什么关系。”
唐老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为何陈则眠放着陆灼年的关系不用,反而舍本逐末,把一款那样有前景的游戏卖出了——
他压根就没想过动用陆灼年的人脉。
唐老主动提起他的游戏,都把话递到了嘴边都不接,又怎么可能去通过陆灼年结识别人。
想来是小兄弟两个人玩得好,不愿意掺杂那些利益纠葛。
难得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唐老越看越喜欢。
许是都是瞧别人家孩子好,尤其是想到自己家孙子孙女还在上学,而陈则眠已经在想办法赚钱,要是把唐家小一辈的孩子放出去,恐怕谁都没有这个本事。
唐老琢磨道:“你白天在小陆那里上班,空闲时间做游戏,还练了这么一副好身手,时间是怎么安排的?”
陈则眠:“……”
唐老不愧是老江湖,一语中的,直接发现了这三件事共存于一身的不合理之处。
既会策划游戏,又精通格斗技巧,同时还要上班打工的人不是没有,但不该是一个高中辍学的十九少年。
每当不知道该如何正确作答时,陈则眠就会自动开启胡言乱语模式。
“在陆少那里上班很清闲,工作压力不大,”他逐条解释道:“游戏是节假日和晚上熬夜做得比较多,至于格斗技巧,平常健身的时候就顺便练练。”
唐老露出几分心疼的神色:“这会不会太辛苦了,仗着年轻熬夜可是很伤身体的。”
陈则眠说:“也还好吧,我不觉得累。”
唐老感叹道:“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陆灼年深以为然:“确实。”
唐老颇有兴致地问:“怎么说,听你的语气,这背后还有故事?”
“故事很多,”陆灼年看了陈则眠一眼:“譬如凌晨四点叫我去看升旗,回来倒头睡到下午,半夜醒了又精神得要命,熬鹰似的熬我。”
陈则眠愤怒回视。
真是的,怎么还带告状的!
好在唐老明察秋毫,闻言并未责怪陈则眠,反而抚掌大笑,调侃道:
“那也是你愿意让他熬,你陆大少爷要是不愿意,谁还能左右得了你!”
陆灼年:“……”
薛铎做梦都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敢磋磨陆灼年,此刻内心波澜迭起,震撼程度不亚于听见陈则眠叫他大伯‘正伟’。
不过如果是陈则眠的话,一切好像也说得过去?
薛铎偏过头,小声问陈则眠:“这陆少都没跟你生气吗?”
陈则眠理所当然道:“陆少晚上也经常失眠,正好我俩做伴。”
陆灼年又看了陈则眠一眼:“有几次我已经睡着了,是你把我叫醒的。”
陈则眠尴尬微笑:“可是我每次去找你,你都醒着呀。”
陆灼年反问:“你半夜屋里忽然进人,你不醒吗?”
唐老越听越好笑:“小陈你这孩子天天凌晨不睡,简直是属猫的,以后想看升旗可以找我,别总祸害人家小陆啦,我岁数大觉少,凌晨四五点正好起床晨练。”
陈则眠应承下来:“行,那我下次爬山看日出也约您。”
唐老感叹:“嗬,你这凌晨活动还不少呢。”
何止不少,是多到不能再多。
爬山、看电影、吃夜宵都是常事,最离谱的是有一次陈则眠说是去后海放灯,结果车开到半路又想看真海,直接拐上高速,拉着陆灼年开去了渤海湾。
后面的保镖见陆少的车突然偏离路线,奔着高速开出京市,还以为陆灼年遭歹人劫车绑架,闹得好一通人仰马翻暂且不提。
从京市到渤海湾大约要四五个小时,凌晨高速车少,陈则眠一路飞驰,到海边的时候还不到早上七点。
冬日严寒,海边空无一人。
海风寒意刺骨,弥漫着冷冽的咸腥味,吹在脸上刀刮似的疼,连金黄的沙滩都覆了层白霜,踩上去并不松软,反而有些碎冰般的脆。
遥远的天际半明半暗,隐约有一丝微弱的鱼白。
天地浩然,冷寂肃穆,仿佛走到了大地尽头,世界里只剩下一片冰冷无际的海。
陈则眠又怕冷又贪玩,陆灼年一眼没看到人就蹿到了礁石上。
天寒地冻,礁石上湿滑无比,陈则眠站在高处摇摇欲坠,陆灼年想叫他赶紧滚下来,又怕说话声太大吓到他。
陈则眠观察了一会儿海面,判断这块礁石会在涨潮时被海水淹没。
陆灼年朝陈则眠伸出手,说:“已经在涨潮了,下来吧。”
陈则眠手指刚搭在陆灼年手心,陆灼年就一把将人薅下来,提着陈则眠后脖领把人从礁石上拽回沙滩,没再多停留半秒,押着人就上了车。
回京市的高速是陆灼年开的。
陈则眠坐在副驾驶上,被陆灼年凶了一路。
早知道还不如直接跳海里去呢。
陈则眠心里愤愤不平,有千种说辞抢白辩解,奈何空有志气没有骨气,嘴上已然服了软——
“那个礁石到海面距离很低的,你自己又蹦极又跳伞的,哪个不比这个危险,干嘛管我啊。”
陆灼年声音微沉:“你要是掉到海里,我是不会救你的。”
陈则眠反驳说:“根本不可能掉进去,我平衡能力可强了!”
陆灼年侧头看向陈则眠:“你之前那次也是这么保证的。”
陈则眠一天保证八百次,早就忘了自己保证过什么,就问:“哪次?”
陆灼年收回视线,淡淡道:“掉进我浴缸里那次。”
第47章 第 47 章 衣服就别松解了
待晚宴结束, 时间已经不早了。
陈则眠低头解锁手机,把《和平战场》的内测邀请码发送到唐老的手机上。
“老头还挺潮, ”看着唐老的车缓缓驶离,陈则眠有些不可思议:“居然还对射击游戏感兴趣。”
陆灼年转身走向帕加尼:“老爷子是部队里有名的枪神,勇冠三军的头号狙击手。”
陈则眠打开车门,等待鸥翼门升起:“那他会不会觉得这游戏幼稚。”
陆灼年长腿一迈跨进驾驶位:“不知道,你又没邀请我玩过。”
陈则眠也坐上车:“现在内测阶段,游戏里也没玩家,都是人机,你玩枪又玩得那么好,我怕你觉得没意思嘛。”
陆灼年面无表情, 缓缓转动方向盘,将车开出车位。
陈则眠刚想说什么,陆灼年突然猛地加速。
帕加尼轰鸣一声飞驰而去。
强烈的推背感差点没给陈则眠脑浆晃散。
“别开这么快, 好晕!”
陈则眠拿起手机给陆灼年也发了邀请码:“我给你发了, 给你发了!回家我就跟你玩, 你慢点, 我要晕车了。”
陆灼年降下车速:“还喝星乐冰吗?”
陈则眠立刻说:“要喝。”
陆灼年打开导航:“不晕车了?”
陈则眠有理有据:“就是晕车才要喝冰的。”
陆灼年看了陈则眠一眼:“你什么时候去三亚。”
陈则眠回答:“腊月二十九。”
陆灼年指尖不自觉在方向盘上轻敲:“过年前一天, 机票不好买吧。”
陈则眠沉痛点头:“还超级贵, 要九千八!”
陆灼年手指微微一顿:“九千八的机票都嫌贵, 给我交了三十万的物业费怎么不跟我要。”
陈则眠本来就没打算要。
他之前把自己的财务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自己单独所有的收支, 另一部分是陆灼年、萧可颂、刘昊等人给他的那些。
原计划是个人花费单独算,和少爷们社交所需用款项另外走账, 结果算着算着就全乱了。
在给自己找个会计之前,陈则眠决定不把账算得那么清楚了。
因为根本就算、不、清。
陆灼年对他那么好,又给工作又给钱花还给车开, 他甚至还住在陆灼年家,即便不算水电网费这些细节,两个人也基本上处于一种财务混同的状态。
别的不说,就是那六百万就够交二十年物业费的了。
而且陆灼年原本就是一个很贵重很贵重的人,别说是花三十万,就是花更多也是应该的。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陈则眠刷卡交物业费的时候,虽然默默感叹了一句‘好多钱’,但也刷得理所当然,并没有想找陆灼年把这笔钱要回来。
这些原因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陆灼年这么突然一问,陈则眠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少了说不清,说多了又显得他计较得太多,没把陆灼年当兄弟似的。
和有钱人做朋友就是这样,陆灼年大手一挥随便给他开的一辆车,就抵得上他全部身家了。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陈则眠略感气闷。
两个人之间过大的差距,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将这种心情归结为羡慕嫉妒恨。
有点子仇富。
还有佷不爽的一点就是,他自己根本都没有想把这笔钱要回来的事,但陆灼年却煞有介事地问他‘为什么不跟我要’。
仿佛在陆灼年心理预期里,他应该把钱要回来才符合人设。
难道在陆灼年眼中,自己就这么贪得无厌、财迷心窍吗?
也是,他在陆灼年心里本来就是这种形象,否则陆灼年也不会给他那六百万了。
陈则眠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不想解释,就说:“呵呵,这不是没想好该怎么和您开口呢吗。”
“……”
陆灼年将车开进停车场:“你是生气了吗?”
陈则眠说:“没有。”
“别生气,”陆灼年停好车,拿出手机把物业费给陈则眠转了过去:“下午你说的时候我就该把钱转你,只是后来我忘了。”
陈则眠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气得都有点发抖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下车的瞬间甚至有些头晕,扶着车门晃了一下才站稳。
陆灼年走过来,很担忧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则眠摇了下头:“我要去买星乐冰了。”
陆灼年蹙起眉,抬手先摸上陈则眠的额头,摸到了微微潮热的薄汗,以为他是打架打累了没精神,就说:“你坐在车里休息,我去给你买。”
陈则眠现在非常不想和陆灼年待在一起,只要能分开怎么都好,闻言也没拒绝,就自己坐回了车上继续生气。
陆灼年的背影高大挺拔,即便走在人群中,也有种超然拔群之感。
陈则眠拿起手机,看着最上面一条转账记录,解锁屏幕,打开微信,找到和陆灼年的聊天框,点击转账,正想输入数字,却记不清一杯星乐冰多少钱。
正想打开美团查一下价格,又觉得自己这样挺没劲的。
于是就暗灭了屏幕,歪头看向窗外。
即便是在豪车如云的商业区,帕加尼风神依旧一枝独秀,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都露出好奇又羡慕的眼神。
可陈则眠却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
这不是他的车。
这里也不是他的世界。
他只是一抹异界的幽魂,附生在陈折身上,过着陈折想过的人生。
如果陈折的目标是成为陆灼年身边的第一小弟,自己应该已经替他完成了这个心愿。
对了,本来一开始就是做小弟而已。
陆灼年爱怎么想怎么想,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在这些有钱人眼里,所有东西能用钱财量化。
算不清账的只有他自己。
没准在陆灼年看来,自己所谓的‘讲感情’,只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资格跟这些少爷们谈钱。
陈则眠非常难过。
或许他根本不该跟有钱人做朋友。
刹那间,陈则眠甚至想把机票改签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反正就算自己消失,也没有谁会想他。
萧可颂或许会想,但萧可颂没心没肺,用不了两天就会和别人又玩得很好了。
陆灼年拿着星乐冰回来的时候,陈则眠已经在思考离开京市后,下一个定居城市该选哪里了。
陆灼年坐回驾驶位,递过来两杯星乐冰:“一杯抹茶可可的,一杯摩卡可可的,你喝哪个?”
陈则眠低落颓丧,有气无力:“我就不配都喝吗?”
陆灼年原本想说‘喝那么多胃会疼’,转头看清陈则眠的脸,瞳孔微微一缩:“你嘴唇怎么那么白,是不是低血糖了?”
“有可能,我晚上没吃饭,还打了那么多架。”陈则眠大脑缓慢地运转了一下,半死不活地说:“还打不赢,薛政委太能打了。”
陆灼年插上吸管,把星乐冰递到陈则眠嘴边:“先喝一口。”
陈则眠恹恹地低下头,无精打采地看了一眼:“这是什么味儿的?”
陆灼年直接把吸管怼进陈则眠嘴里:“别管什么味儿,快喝吧祖宗。”
陈则眠轻轻嘬了一口吸管,喝到了他最爱的抹茶可可,心情略微好受一点,又猛猛猛喝了小半杯。
陆灼年拿起手机查了查,确认陈则眠的症状大概率是低血糖。
心慌、手抖、头晕、出虚汗、情绪低落。
【医生建议:应立即让患者平躺仰卧休息,松解衣服及腰带,给患者口服糖水,或食用含15克糖类的食物。 】
糖水已经在吃了,再给他放倒躺下休息就行了。
衣服……衣服就别松解了。
毕竟现在车上已经有一个病人了。
陆灼年探身摸向调节靠背的按钮,把副驾驶座椅放倒。
陈则眠叼着吸管,缓缓倒了下去。
陆灼年调好副驾座椅,正要退回去,陈则眠忽然伸出一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
“……”
陈则眠一手拿着星乐冰,一手搂着陆灼年,霎时间感觉自己极其富有。
陆灼年喉结滑了滑:“你怎么了。”
陈则眠没说话,只轻轻搂着他。抹茶可可味儿的呼吸,甜甜地打在陆灼年耳侧。
陆灼年从不知自己竟如此嗜甜,只闻着这股味道就蠢蠢欲动。
他压抑着自己心头的颤抖,语气冷静深沉,听不出丝毫异样,熟练地唤醒人机:“陈则眠,说话。”
陈则眠开口说:“不知道,我有点难过。”
陆灼年托着陈则眠的手,把星乐冰举到他嘴边:“再多喝两口就不难过了。”
陈则眠不满道:“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难过。”
陆灼年再一次把吸管塞进陈则眠嘴里,复述出手机页面上的医学常识:“血糖降低后,脑部活动也会减慢,自我控制能力随之减弱,会产生比较多的负面情绪。”
陈则眠转眸看向陆灼年。
陆灼年毫无理由地顿了顿,引以为傲的记忆力空白了一瞬,才继续说:“包括情绪低落现象。”
陈则眠喝完了大半杯星乐冰。
整个人甜滋滋、凉冰冰的。
大抵是血糖上升,症状得到缓解,他果然不那么消沉了。
陈则眠长出一口气:“原来是低血糖,我还以为我得什么矫情病了呢,刚才忽然间生无可恋,伤春悲秋。”
陆灼年单手撑着车门:“可以放开我了吗?”
陈则眠松了松胳膊。
陆灼年刚想退回去,又突然被陈则眠一把搂住。
“……”
陆灼年后背微僵,瞳孔剧烈收缩。
陈则眠力气非常大,大到连陆灼年手上的另一杯星乐冰都跟着晃了晃,甚至溅出几滴洒在了衣服上。
深褐色的污渍缓缓晕开,可可巧克力特有的醇香在车内蔓延。
可是陈则眠没在乎,陆灼年也没在乎。
陈则眠又喝了一大口星乐冰,像是在喝壮胆的酒一样:“我刚才不高兴,是因为你把物业费又给我转了回来。”
陆灼年垂眸看着陈则眠。
狭窄的车厢里,两个人靠得这么近,近到眼中的彼此都有些模糊。
“如果我不想花这份钱,我可以不交的,”陈则眠看着陆灼年的眼睛:“你是我特别特别好的朋友,给我能够领空饷的工作,给我你最喜欢的车开,知道我游戏版号没过审,就立刻介绍唐老给我认识……你还给我钱,虽然这点我不喜欢。”
陆灼年嘴唇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
陈则眠眼疾手快,一把将星乐冰的吸管塞进陆灼年嘴里:“我还没说完!你不许说话。”
陆灼年含着那根濡湿的吸管,喉咙干得像要烧起来。
陈则眠手指微微蜷起,捏皱了陆灼年背后的衣服:“我知道你考虑的总是比我要多,也知道你们有钱人和我想的不一样,或许给钱、给人脉就是你们对朋友好的方式,但我没有这些,或者说我有的这点对你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你不能因为少……因为少就觉得我吝啬,就干脆不要。”
陆灼年所有的克制和按捺,在此刻轰然崩塌。
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只剩下四个字,听起来甚至有些冷酷和生硬。
“没有不要。”陆灼年说。
他没有不要,从来都没有。
可三十万太多了。
陆灼年手指轻轻搭在陈则眠后背上,像是想放手,又像是想抓得更紧。
可可的香甜与粗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过了大约两秒,也可能更久。
陆灼年才又说了一句:“我本来只想要一点点的。”
第48章 第 48 章 都可以随便碰你了【营养……
两杯甜水下肚, 陈则眠重新快乐了起来。
因为低血糖的缘故,陆灼年还让他多喝了一杯。
爽了。
喝第二杯星乐冰的时候, 两个人坐在车里,把关于‘物业费’的话题聊开了。
陆灼年很有耐心,从头解释说:“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一方帮另一方垫付了某笔款项,即便是出于礼貌,对方也理应主动提起,对不对?”
陈则眠点了下头,表示认可:“但我没想跟你要。”
“那你很大方了,”陆灼年侧头看着陈则眠, 循循善诱道:“可作为朋友,我是不是也有权利知道:为什么你给自己买九千八的机票都觉得贵,却愿意给我花三十万呢。”
陈则眠呆了呆, 隐约感觉陆灼年再绕自己, 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只能努力回答:“因为你就是……很贵很贵的一个人啊。”
陆灼年眼眸微微垂下:“什么叫很贵很贵的一个人。”
陈则眠支支吾吾:“就是, 贵呀。”
陆灼年莞尔道:“陈则眠, 你很会回答问题。”
陈则眠说:“也没有吧。”
陆灼年点点头, 很认真地说:“有。”
陈则眠下意识就想反驳‘哪里有’, 但考虑到陆灼年堪称恐怖的记忆力,也不敢在这些小事上考验陆大少的记忆力。
可惜千算万算, 终有失策。
即便他没问,陆灼年也还是一五一十、细细数出了他的精彩瞬间。
“低头在地上乱看是在找尊严, 被你打晕的保镖是睡着了,给你看你动手的视频问你有什么想说的,你说自己很帅, 要我把视频发你一份。”
陈则眠头越听头越低。
他头小脸也小,能够像小乌龟一样,一点点将下巴扎进棉服里,等陆灼年说完,就只剩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露在外面,睫毛忽闪忽闪的好似蝶翼。
陆灼年食指在方向盘上轻叩,一句话在嘴边翻来覆去,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陈则眠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向陆灼年。
陆灼年反锁车门,转身回视那个几乎已经全然躲进棉服里的人,慢声问道:“陈则眠,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对不对?”
陈则眠琥珀似的瞳仁霎时一扩。
第一次见面?!!
陆灼年记忆力那么好,不可能不记得第一次见‘陈折’是在什么时候,而且他刚才叫的名字也不是陈折,而是陈则眠。
所以他……他是知道了什么吗?
我要承认吗?
陈则眠完全愣住了。
内心天人交战,一边想陆灼年是我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间应该坦诚,陆灼年刚才就把他怎么想的全告诉我了。
我也要告诉他吗?
另一边又想可是这会不会太危险了,因为真相太过匪夷所思,如果他和盘托出,陆灼年是会相信,还是会觉得他不正常。
他们现在是好朋友,万一有一天不好了呢?
会不好吗?
陈则眠雾棕色的眼眸轻轻颤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点头和摇头的动作都很简单,可他脑袋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动。
他不想骗陆灼年,又实在没办法告诉陆灼年实话——
一旦讲明他的来历,就不可避免地会提及另一个世界,陈则眠已经泄露很多,将来只会更多,陆灼年又那么聪明,总会猜到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
陆灼年那么骄傲矜贵的一个人,能够接受自己只是一个纸面上的角色吗?
还有萧可颂、叶宸、刘越博、薛铎、闫洛、沈青琬……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绝不是寥寥数语就能写尽一生、只围绕着主角转悠的存在。
这明明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他应该保守秘密,不应该把另一个世界的怀疑带到这个世界。
可他能守得住吗?
陆灼年好像已经发现很多很多了。
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陈则眠整个人像是悬在空中,无依无靠。
他又想躲起来了。
可是再往下扎的话,整个人就要消失在棉服里了。
“你要把自己闷死吗?”陆灼年抬手把棉服拉链拉开,露出里面被闷得微微潮红的脸:“陈则眠,你不用害怕,也不用躲。”
陈则眠动了动眼珠,像只被逼到角落里的小动物,看向陆灼年的眼神小心警惕又挣扎犹豫。
陆灼年要的从来不多,这一份犹豫和挣扎就已经足够。
“我不需要你的回答。”
陆灼年把陈则眠从棉服里解放出来:“我心里有答案。”
陈则眠喉结轻滚:“你的答案是什么?”
陆灼年学会了陈则眠答题的方式:“我的答案是答案。”
陈则眠:“……”
陆灼年俯身给陈则眠拉好安全带:“只要你不想说,我永远不会再问。”
陈则眠睫毛颤了颤,整个人像是骤然放松,又像是被裹得更紧。
悬空感消失了。
他被高高举起,又轻飘飘的落地。
像是被抓住,又像是被放过。
陈则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他能写出几千字词藻华丽的游戏文案,也能编出上万字精彩跌宕的背景故事,却在此刻词穷至极,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灼年像是怕对面的人机不能理解他的话,生出什么奇怪猜想,吓得连夜跑路,于是又补充说明道:“这件事过了,我不会再提再问,其他人那里,我也会替你遮掩。”
这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陈则眠不知道陆灼年知道了什么,或是猜到了什么,但他能肯定的是:陆灼年一定知道他不是陈折了。
不一定能猜到他是穿书或者穿越,但猜到什么死而复生、借尸还魂之类的也大有可能。
早知道不给陆灼年看那么多爽文了!
穿越、重生等的题材在网络文学中屡见不鲜,陆灼年手受伤那阵看过那么多爽文,一定很了解这些套路了。
等等!陆灼年当初忽然对网文感兴趣,该不会就是在趁机研究他吧。
从他平常的爱好中,反推出在他身上可能发生的异常,这完全是陆灼年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愧男频爽文主角,这个智商和洞察力真是恐怖如斯。
不过好在陆灼年向来说话算话,他既然没有声张也没有追究,自己应该是安全了。
还好自己做小弟做的兢兢业业,把男主都给感动了,不然没准现在都已经被男主上交国家了!
好险好险。
陈则眠长出一口气,紧绷的后背缓缓放松,靠回副驾驶上,又和陆灼年确认了一遍:“真的过了?”
陆灼年点头。
陈则眠又有些高兴了,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人群都顺眼了很多:“那快回家叭。”
陆灼年礼貌询问道:“那物业费的事……可以过了吗。”
陈则眠说:“可以可以,以后有事我会直接和你说,不会自己胡思乱想了。”
陆灼年龙颜微悦,启动引擎,开车驶离地下停车场。
陈则眠心情好转,再没有刚才不明不白的消沉。
他也说不清自己今天怎么回事。
情绪就是很奇怪。
*
这情绪反常的原因,终于在回家后真相大白。
到家时,陈则眠已经非常累了,但因为喝了抹茶又不太困,为了能早点入睡,他决定吃点助眠药物辅助睡眠。
陈则眠走进陆灼年卧室,熟练地打开床头柜抽屉拿褪黑素。
白色小药瓶,白色小药片。
每次吃完都能很快睡着。
陆灼年刚走进卧室,正看到陈则眠一手拿着药瓶,一手拿着药往嘴里送。
“!!!!!!”
陆灼年叫了一声:“陈则眠。”
陈则眠把药塞进嘴里,转过头:“嗯?”
陆灼年抬手捏住陈则眠下颌:“吐出来。”
陈则眠:“???
陆灼年看着他问:“咽了?”
陈则眠摇头。
陆灼年抻了张纸巾,放到陈则眠嘴边:“吐。”
陈则眠乖乖吐出那个白色药片。
陆灼年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吃这个干什么?”
陈则眠看向药瓶:“睡不着,吃点褪黑素助眠。”
陆灼年沉默几秒:“昨天也吃了?”
陈则眠理所当然道:“睡前吃的,咋了。”
陆灼年:“……”
难怪陈则眠睡了一上午觉,还从下午开始情绪就一直异常低落。
原来不光因为低血糖,还有药物的副作用。
陆灼年把药瓶拧好放回床头柜:“这不是褪黑素,以后不要瞎吃。”
陈则眠好奇道:“那这是什么?”
陆灼年用陈述的语气说:“帕罗西汀。”
陈则眠没听说过:“干啥用的?”
陆灼年回答:“抑制神经过度兴奋。”
陈则眠若有所思:“抑制神经兴奋,难怪我今天情绪这么低落。”
从下午没拿到游戏版号开始,他的情绪反应就有点过度,晚宴后叠加上低血糖的症状,更是难受得要命。
那种感觉就像是很多光斑在脑袋周围炸开,看着车窗外面的人来来往往,仿佛和他相隔两个世界,像是被关在透明的棺材,能看到周围的喧嚣与热闹,但特别空虚,也特别悲伤。
陈则眠问陆灼年:“你吃完这个药也很难受吧,会不开心吗?”
陆灼年怎么都没想到,陈则眠知道他在吃药之后,不先问他为什么要吃药,反而问他吃完药难不难受。
这是心理医生都没有特别关注过的问题。
他们只会跟他讲,这已经是副作用最小的药了,很多比你还小的孩子都在吃,吃久一点克服过初始阶段,副作用就不会这么明显了。
陆灼年眸光微沉:“会有一点。”
陈则眠不大相信的样子:“只是一点吗?我今天最不舒服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你第一次吃,反应可能比较严重。”
说完,陆灼年起身走向墙角立柜,打开柜门竟是一个货架似的恒温药橱,里面整齐摆放了几十个未拆封的药盒。
大约是进口药,药盒上印的字是全英文的。
陆灼年拆开一盒新药,拿出英文说明书看了看:“帕罗西汀的半衰期是24小时,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陈则眠吃惊道:“你开药店啊?”
陆灼年云淡风轻:“吃得多。”
陈则眠拿过陆灼年手里的药瓶,陆灼年手指不易察觉地轻轻一蜷,还是松手把药瓶给他了。
新药瓶的标签还没有撕,上面清楚地印着Paroxetine几个字母。
下面是全英文的适应症简介,陈则眠英文还可以,磕磕绊绊地认出了大概意思。
用于治疗各种类型的抑郁症、治疗强迫性神经症、治疗惊恐障碍……后面看不懂了。
陈则眠不可置信地皱了下鼻子。
他宁可怀疑自己的英文水平,也没怀疑陆灼年会有抑郁症。
强迫症倒是有可能,所以……洁癖应该是强迫性神经症的一种?
是治这个的吧。
对还有睡眠障碍,这个药治失眠的效果简直绝了。
陈则眠昨晚吃了一粒,意识很快消失,而且睡得很沉,早上陆灼年进他卧室他都没醒,后来醒了一会儿,研究腰带扣的时候又直接躺在地毯上就睡了。
陆灼年没说话,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说明书。
陈则眠轻笑一声,哑然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洁癖也要吃药来治,不过确实效果显著。”
难怪最近陆灼年洁癖好像没那么严重了,也不怎么排斥他的肢体。
以前还会说‘不要靠我这么近’、‘不要忽然碰我’之类的,现在也不说了。
原来是吃药了。
陈则眠抓起陆灼年的手,把药瓶放回他手中:“看,我现在都可以随便碰你了!”
陆灼年手指拢起,将药瓶和陈则眠的手一起虚拢在掌心:“最好不要乱碰,我病得很重。”
“我不觉得你病得重啊,”陈则眠语气很自然说:“这个药的副作用倒是挺重的。”
陆灼年说:“习惯了也还好。”
陈则眠回忆起自己这一天的反常情绪,并不认为‘习惯了能好’,就说:“要不以后我注意点,你就别吃药了。”
陆灼年看向陈则眠:“怎么注意?”
陈则眠想了想:“我可以随身带着酒精湿巾,如果你要碰什么东西,就先擦干净再给你,尽量和你保持距离……不过我现在已经习惯跟你勾肩搭背了,要是不小心忘了,你提醒我一下就行。”
陆灼年喉结滚了滚:“不用,这太麻烦了。”
陈则眠又皱了下鼻子:“可是吃药很难受的。”
陆灼年呼吸微微一窒,转身把药瓶放回恒温柜:“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问题。”
陈则眠从身后探头过来,叽叽喳喳地说:“怎么能是你自己的问题呢,我们是好朋友,有事情就要一起解决嘛。”
见陆灼年不说话,陈则眠继续道:“之前是我太没常识了,不知道原来洁癖也是强迫症的一种,总是不注意分寸。”
陆灼年合上柜门,背对着陈则眠说:“这都不是你的错。”
陈则眠忧心忡忡,自责道:“早知道我就更重视一点了,萧少和我讲过那么多次你有病,我还以为你们在搞抽象。”
“……”
陆灼年转过身:“论抽象,谁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我哪里抽象了!”陈则眠雷霆微怒:“吃什么帕罗西汀,你更应该吃点治嘴毒的药。”
*
因为没有吃到‘褪黑素’,陈则眠很难顺利入睡。
反正也睡不着,就起来干活吧。
正好把申报版号需要的材料整理一下。
陈则眠抱着电脑晃荡进书房,打开文档,敲了两下键盘,大脑逐渐放空,开始发呆。
陆灼年从打印机上拿起材料清单,瞥了他一眼:“放这儿给我,你出去玩吧。”
陈则眠回过神:“那多不好意思。”
陆灼年坐在电脑前,低头逐一阅读所需报表,从陈则眠电脑桌面的上百个图标中,勉强找出了游戏申报文件夹。
乱七八糟各种图标堆叠在一起,简直是对眼球和心灵的双重考验。
“我可以整理一下吗?”陆灼年斟酌着用词,努力使自己的措辞听起来没那么恶毒:“你的桌面……比我的回收站还乱。”
陈则眠缓缓抬头:“如果实在看不过去,就按你的习惯整理吧。”
陆灼年迅速建了三个文件夹,分别是游戏、办公、其他文件。
一个个图标经过分门别类,被投入相关文件夹,掩盖在图标下的壁纸徐徐展现。
陈则眠幽幽道:“我再也找不到它们了。”
陆灼年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顿,转头看过来:“之前就能找到了吗?”
陈则眠说:“找不到,可我就习惯都摆在桌面。”
陆灼年不是很赞同的样子,但没有出言反驳。
“确实是个坏习惯,”陈则眠自我反思了一秒,但想到要建立新秩序就觉得又难又麻烦,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歪头看陆灼年,征询意见道:“那要不要改掉。”
陆灼年看了眼陈则眠,抬手按下撤销键。
消失的图标犹如烟花,一朵接着一朵,重新绽放在电脑桌面上。
陈则眠‘哎’了一声,‘腾’地坐起身:“不要哇,我电脑桌面上次这么整洁还是刚买的时候。”
陆灼年在电脑上敲了串代码,按下运行键,桌面上多余的图标瞬间消失:“不是所有坏习惯都需要改掉。”
陈则眠看着干净整洁的桌面,惊叹道:“这个好,这个好。”
陆灼年再次按下撤销键,所有图标又都回到屏幕上:“我只是有点担心你能不能找到它。”
陈则眠:“……”
随着桌面恢复混乱,小程序图标如石沉大海,杳不可寻。
谢谢提醒,已经找不到了。
因为桌面太乱,专门写了个整理桌面的程序放在桌面上,又因桌面太乱,找不到能让桌面不乱的小程序图标。
也是没谁了。
陈则眠觉得陆灼年是故意的。
但他没有证据。
又看了陆灼年两眼,还是未能从对方淡漠冷峻的脸上读出什么端倪。
哼!算你小子藏得深!不要让我抓到你偷笑!
陆灼年并没有偷笑,陈则眠盯了半天也没有抓到。
气愤!
陈则眠心冷如铁,面无表情地发布任务:“既然你电脑技术这么牛,就帮我清空下垃圾文件吧,我好久没清了。”
陆灼年自无不可,把版号申报表递给陈则眠:“那你先填这个。”
陈则眠抽过申报表,像个不愿意写作业的小学生,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拿着笔划拉。
“眼睛不要了?”陆灼年扶正陈则眠:“坐好慢慢写,不会的先空着。”
陈则眠嘀嘀咕咕,小声抱怨:“说帮我弄,又不帮我弄,还是要自己写这个。”
陆灼年问他:“你到底想让我先干哪件事?”
陈则眠的笔记本上下载了好多游戏,占用了大量内存,偶尔会忽然卡死,按照轻重缓急来看,还是先清垃圾文件更重要。
两个人分工行动,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陆灼年突然皱了下眉,叫了声陈则眠的名字。
陈则眠抬起头:“咋啦?”
陆灼年问:“有个隐藏文件,很久没打开了,你还要吗?”
听到‘隐藏文件’四个字的刹那,陈则眠脑子里‘嗡’的一声!
想起他的[关键剧情节点]&[反派名录],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根本没有听到陆灼年接下来说了什么,人就已经飞了过去。
“不要!!!!!!”
陈则眠一把扑在电脑上,像只应激的猫,整个人都炸毛了:“谁让你乱碰我文件的,这个不可以动!”
陆灼年眉梢蹙了蹙:“我没有碰。”
陈则眠心脏怦怦直跳,一瞬间想到了一万种可能:
比如是不是陆灼年已经用超绝的技术破解了文件夹密码,都看完了才跟他说,或者陆灼年已经用超绝的技术复制了文件夹,伺机破解全部看完,又或者陆灼年已经用超绝的技术隔空读取了文件夹,现在那些文件都在他脑袋里了。
陈则眠紧张到想吐,指尖发凉,视死如归般看向电脑屏幕。
哎?这啥?
这不是他的文件夹。
文件是筛选出来的,看日期好像是三年内都没有打开过。
这……这是陈折的隐藏文件。
陈则眠没有在大脑内搜索到相关记忆,好奇心猛增。
他坐在椅子扶手上,想要点开文件好好研究一下,双击后却发现有密码。
陈则眠回头看了眼陆灼年,希望对方能用超绝的技术帮他破解一下。
陆灼年把椅子让给陈则眠,起身往书房外走。
陈则眠见陆灼年误解了他的意思,立刻说:“别别别,咱俩谁跟谁啊,我和你一起看。”
陆灼年语气没有情绪,只是用陈述的语气说:“不用了,陈则眠,我以后不会碰你电脑了。”
陈则眠心被抓了一下,抬眸看向陆灼年:“你生气了?”
陆灼年眼睑微垂,睫毛的阴影挡住了眸底的神色:“我去休息了。”
陈则眠刚想说什么,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串数字。
他把那串数字输入密码栏,按下回车键。
文件读取中!
文件解码后,显示出了文件名——
【挚爱·锋】
陆灼年本来是很想走的,可是看到这三个字以后,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控制,霎时被定在原地,眼睛上除了屏幕上的三个字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时间恍若停止,思绪和动作都陷入停滞。
他听到双击鼠标的声音。
文件夹被点开,里面是一张缩略图。
哒哒,又是两声点击鼠标的细微响动。
缩略图加载完成,那是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藏蓝色警服,身形挺拔,英姿勃勃,逆光背对镜头,整个人渡了层漂亮绚烂的金光。
他微微回身,只露出一点削尖的下巴,连发丝都那么恰到好处,氛围感十足,虽然看不清脸,但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常非常英俊。
陈则眠瞳孔收缩,倒吸一口凉气。
陆灼年用尽所有的克制与礼貌收回视线。
他强迫自己不去刻意观察照片中的任何细节,以免未来有朝一日控制不住,去暗中调查这个叫‘锋’的男人。
陈则眠把那张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
陆灼年有点想走了。
陈则眠却一把拽住他,说:“你看,陆灼年,你看!”
“我看到了,”陆灼年很快收拾好心情,甚至还极其客观地评价了一句:“很英俊。”
陈则眠注意力全在照片上,随口应道:“当然了,我爸可是警校一枝花。”
陆灼年微微一怔:“你爸?”
陈则眠将照片调整回正常大小,又确认了一次,激动万分:“对呀,这是我爸!”
陆灼年看了看照片,发现这张图片像素很低,是一张扫描件,从边角的细节上处处彰显出年代感,甚至警察制服都是改版之前的。
因太过克制没有刻意观察照片中的细节,不小心把人家父亲当成情敌了。
陆灼年抿了下唇,用淡定自若的语气掩盖掉自己的失误:“这当然是你爸。”
陈则眠侧头看向陆灼年,又重复了一次:“他是我爸。”
陆灼年像是察觉到什么,转头回看陈则眠。
陈则眠抓着陆灼年手臂,紧紧握了一下,无比希望聪慧绝伦的男主角能领悟他的意思:“陆灼年,这是我爸。”
陆灼年怔了怔,眼中划过一丝明悟:“你是说?”
陈则眠轻轻点了下头,脑子里乱成一片,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他爸的照片为什么会在陈折电脑里?!
还是说这个人其实是陈折的父亲,只是恰好和他爸长得很像。
毕竟这个世界的陈折就和他长得那么像,从基因学的角度来看,陈折父亲和他爸长得像也很正常。
怎么连上过警校这点都吻合上了?
照片里的老爸意气风发,看起来特别年轻,这个文件夹的名字又叫【挚爱·锋】,所以这应该是……是陈折母亲存下来的。
可是陈则眠他爸也不叫陈什么锋啊!
不对不对,这个世界的陈折不叫陈则眠,那这个世界老爸和他那个世界的老爸不叫一个名字也很有可能。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平行世界吗?
照片中这个男人大概就是陈折的父亲,这点应该不会错,只是他没有和陈折母亲结婚,但陈折母亲还是怀了他的孩子,生下了陈折。
但没有知道他是陈折的父亲。
母亲未婚先孕,单身产子,所以别人都说陈折是私生子。
那么陈折的父亲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和陈折母亲结婚,为什么在陈折出生后,就消失在陈折母亲的生命中?
一连串的疑问在陈则眠心中此起彼伏,层出不穷。
陈则眠体内帕罗西汀的药效本就没有代谢完毕,剧烈的情绪起伏下,手臂微微发抖,头疼欲裂。
“二十年前他到底去哪里了?”
陈则眠单手撑着额角,看着照片中的男人,喃喃道:“他也读过警校,后来是去当兵了?还是去做别的了?”
陆灼年沉声道:“需要我帮你查一下吗?”
陈则眠转眸看着陆灼年:“我爸在警校读过书,他的信息可能不那么好查。”
陆灼年说:“我来想办法。”
陈则眠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想,但那个猜想太过沉重,重到他甚至不想提及。
可他又必须告诉陆灼年。
虽然无法确定对错,但至少是为调查提供了一个方向。
“公安系统每年都会在警校里选人,”陈则眠闭了闭眼,慢声道:“他连一张正面的照片都没有留下,很有可能是去执行某项秘密任务,一直没有出现过,要么是正在任务中,要么是已经……不在了。”
陆灼年声音坚定而有力量:“我会查清楚,给我点时间,好吗?”
陈则眠吸了下鼻子:“这张照片不清楚,我把他的样子画给你。”
陆灼年温声道:“已经很晚了,可不可以先去睡觉?”
陈则眠点点头:“好。”
陆灼年弯了弯眼:“今天这么乖。”
“我一想到爸爸就想哭,”陈则眠撇了撇嘴角,声音有点哽咽:“可能没办法画完。”
陆灼年轻叹一声。
在眼泪落下来之前,陈则眠一头磕在陆灼年肩膀上,无声地哭了一会儿。
哭过以后,心情不再那么难过,又觉得当着兄弟面这么哭有点丢脸。
丢脸就丢脸吧,他吃了帕罗西汀。
“如果不是吃错了药,我也没那么容易哭的。”陈则眠特意强调道。
陆灼年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陈则眠微微侧头,将眼泪蹭在陆灼年衣服上。
当然,还有鼻涕。
第49章 第 49 章 ……【营养液七万加更一……
第二天, 陈则眠画了他爸的素描图给陆灼年。
陆灼年拷贝走了文件夹里那张照片,问陈则眠他爸叫什么。
陈则眠答不出来, 陆灼年也没多问。
有时候,陈则眠会怀疑陆灼年已经知道了什么,可陆灼年不说,他也没法问,只能装没事人。
陆灼年说已经联系到人去查了,只是现有的消息实在太模糊,可能要一些时间才能回信。
既然空等无用,陈则眠还是决定按原计划去三亚过年。
转眼,就到了出发前一天。
陈则眠的行李大多都在自己家, 本来想在提前一天回家住,收拾收拾屋子,顺便把行李直接邮到酒店去, 省得到时候大包小包, 赶路不方便。
没想到都临近年根了, 陆灼年居然还在腊月二十八那天从陆家老宅出来, 回到盛庭华府这边住了一晚。
陈则眠当时正坐在客厅地毯上, 整理已经开封的零食:不好吃的丢进垃圾桶, 好吃的丢进自己嘴里, 一般好吃的按不好吃处理。
听到电子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举着零食袋子转过头,正看见陆灼年抬手推开门。
屋外漫天大雪, 开门的瞬间,北地特有的寒风卷着雪粒,吹进了陈则眠的眼睛里。
从下车到进门也就几步的距离, 可外面风雪实在太大,台阶上的雪积了半尺深,向来不染纤尘的陆灼年都浸了冷冽。
陆灼年肩头发梢沾了几粒白雪,裹着满身寒意,携风踏雪而来。
这么大的雪,陈则眠没想出门见人,起床后脸都没洗,忽然看到这么个顶顶精致英俊的人,恍惚了一瞬。
这个卷王!
光天白日的打扮什么。
等会儿我也要去洗个脸,不不,洗个脸加洗个头发,不不不,直接洗个澡吧,弯腰洗头脖子疼。
总之就是要拾掇拾掇自己,必须卷回去!
陈则眠腹诽了两句,才慢吞吞起身相迎:“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还来了。”
陆灼年反手掩上门,将呼啸的寒风关在门外:“回来拿点东西。”
“什么东西?”陈则眠问。
陆灼年对答如流:“一本外文书,突然很想看。”
陈则眠奇道:“就这么点事,你还亲自跑一趟。”
“怎么?”陆灼年睨了陈则眠一眼,漫不经心地扫去肩上残雪:“还不许我回来了。”
陈则眠冤枉道:“我哪有。”
陆灼年淡淡评了他四个字:“鸠占鹊巢。”
陈则眠很无语:“我是说外面雪这么大,开车多危险啊,你要有什么想拿的,直接叫保镖来取,或者叫我给你送过去不就得了?”
陆灼年脱下大衣,淡淡道:“出门的时候雪还小。”
玄关处踩进来的雪已经化了,陆灼年精致昂贵的鞋尖上沾了几滴透明水珠。
从他脚下的残雪就很容易看出来,这是位平日里脚不沾地的大少爷,连脚下的雪水都是干净的,半点污浊也无,鞋底简直比雪还干净。
陈则眠去洒扫间拿了拖布,顺手把玄关瓷砖上的水擦净:“那你拿什么赶紧拿,一会儿我回家,正好顺路给你送回去。”
陆灼年换了拖鞋,慢慢往楼上走:“你家和我家好像不顺路。”
陈则眠跟在陆灼年身后,很无所谓地说:“那有什么,开车都很快的。”
“不会很快,”陆灼年脚步微顿,语气随意得像仿佛事不关己:“路上都是雪,车开不起来,有好几起事故,堵车堵得厉害。”
陈则眠一听这话就有点不想出门了:“那你来得时候还顺利吗?”
陆灼年语调平常:“还算顺利,来的时候有辆车刹不住,差点撞到我。”
陈则眠一惊:“这还叫顺利?!”
陆灼年淡淡道:“不顺利就撞上了。”
陈则眠没想到还有这种反向顺利法,又问:“撞到你还是撞到你的车?”
陆灼年说:“有区别吗?”
陈则眠一想也是:“下雪开车就是很危险,不是你的车好就没事,你看下雪就别出来了呗。”
陆灼年扫了眼窗外:“雪大也没妨碍萧佲兀给你送花。”
送花?
陈则眠也看过去:“你说那些腊梅?”
陆灼年抬步迈上台阶:“雪染寒梅,十里飘香,这么风雅的景象,在陆宅还真看不到。”
陈则眠笑了笑,不是很在意地说:“要不是你说我还真没注意。”
陆灼年状若无意,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他又找你了吗?”
陈则眠如实回答:“也不怎么找。”
陆灼年很擅长捕捉重点:“所以也是找过了?”
陈则眠迟疑了一下:“你很介意吗?”
陆灼年语气平淡,看向陈则眠:“如果我说介意呢。”
陈则眠立刻表示:“他前几天也没有再送花了,我也不知道他今天会送,不过我这就回家了,我马上跟他说,省得他再突然送什么东西过来,影响你心情。”
陆灼年脸色没有太多变化,声音却显出几分不悦:“是他送到哪里的问题吗?”
突然低沉的语气略显威严,有几分质问意味。
陈则眠微微一怔。
从晚宴那天回来,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见面了,陈则眠没想到陆灼年一回家就兴师问罪。
自己明明也没做错什么。
且不论萧佲兀的身份地位都高于他,单论从萧可颂这层关系来说,陈则眠也不好把关系弄得太僵,就算接萧佲兀的电话也是硬着头皮接的。
但萧佲兀这个人非常识情识趣,后来再没有什么逾矩的言行,仿佛是见陈则眠无意,就退回了正常社交的范围。
在陈则眠委婉告知其自己是直男以后,萧佲兀表示理解并尊重他的性向。
与此同时,萧佲兀还就晚宴那天的事情诚恳致歉,坦言承认是因为当时刚从萧宅出来,心情本就不佳,当时周围人来人往,还有小辈在场,他觉得落了颜面才会失礼,希望陈则眠能够见谅,不要计较,以后有机会一定亲自当面赔罪。
话都说到了这里,在陈则眠看来这事就解决了、过去了,没必要一直抓着不放,倒显得很在意似的。
看到陆灼年回来,他本来挺高兴的,还想约他中午一起看雪吃铜锅,只是还没来得说,陆灼年就先发制人,莫名其妙地旧事重提,还这样质问他,让人不知道该先说些什么。
陈则眠迷茫地看向陆灼年,不知所措的样子瞧起来有点委屈。
陆灼年心尖微紧,像是被抓了一下,立刻缓了声音:“我是讨厌他缠着你,没别的意思。”
陈则眠说:“他已经不缠了,我们后来聊过这件事。”
陆灼年百分百确信萧佲兀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但还是问:“怎么聊的?”
陈则眠倒是完全相信了萧佲兀的说辞:“他说不知道我是直男,那天他太唐突,以后就当朋友相处。”
听到‘朋友’这两个字,陆灼年就忍不住冷笑。
也不知道是笑萧佲兀诡计多端,还是笑当朋友有用的话,他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陈则眠搞不懂为何陆灼年忽然冷酷一笑,不耻下问道:“你笑什么?”
陆灼年看了陈则眠一眼:“这你也信。”
陈则眠说:“那有什么不信的。”
陆灼年不咸不淡道:“他还在给你送花。”
陈则眠拿出手机,本来想问一下萧佲兀怎么回事,打开微信还没点进对话框,就先看到了物业发的消息,当即露出无语的表情。
这回花真是物业送的了。
每户都有,难怪会‘十里飘香’。
陈则眠把手机递给陆灼年看:“腊梅是物业送的,你来的时候没看到别人家门口也有吗?”
陆灼年看了眼屏幕,关注点清奇:“你们还加微信了?”
陈则眠说:“加了,上次交物业费加的。”
陆灼年:“我是说你和萧佲兀。”
陈则眠:“……”
陆灼年拿过陈则眠的手机,检查着两人的聊天记录,发现他们一共也没说几句话以后,心情略微好转。
他把手机还给了陈则眠:“以后少理他。”
陈则眠也不知道陆灼年为什么要管这件事,但他作为一名合格的小弟,他已经习惯了服从陆大少的安排:“已经很少理了。”
陆灼年表示:“要再少一点。”
陈则眠点点头:“好吧,不过他后来真的跟我道歉了,说得还挺诚恳的,说那天是因为人太多,他有点下不来台,才表现强势的。”
陆灼年冷嗤一声,云淡风轻道:“不用听他说什么,这些GAY为了骗你上床,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陈则眠发现了华点:“什么叫‘这些’,不就他一个吗?”
“……”
陆灼年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明天早上我送你去机场。”
陈则眠注意力被转移只需要0秒:“明天?你今天不回陆宅了?”
陆灼年也把手机拿出来给陈则眠看:“外面雪太大,我妈让我明天再回去,你也别走了。”
陈则眠犹豫道:“可是我的行李在家,晚上还得去接闫洛的。”
陆灼年要有安排:“把钥匙给保镖,让他们去给你收拾行李,再把闫洛接到这儿来,明天一起走。”
陈则眠高兴道:“那可以。”
陆灼年轻笑一声:“你高兴什么?”
陈则眠说:“最近你都在陆宅,晚上也不让我出去玩,我自己可没意思了。”
陆灼年龙颜微悦:“我回来你就有意思了?”
陈则眠应道:“有点,你不是还要接闫洛吗?晚上我们一起吃火锅,打游戏吧。”
陆灼年说可以。
陈则眠刚想给闫洛打电话说一声,号还没播出去,手机先响了。
他看都没看就接起电话:“喂,哪位?”
一个陌生的男声从话筒里传出:“萧佲兀。”
陈则眠:“……”
这哥们还真是不经念叨。
陆灼年听到某个讨厌的名字,脚步微微一顿。
陈则眠很客气:“十六叔啊。”
萧佲兀零帧起手:“今天雪下的大,萧府宅院里雪景很漂亮,我就想起了你。”
这话陈则眠是真不知怎么接。
陆灼年那边听不到萧佲兀说了什么,但见陈则眠脸色奇怪,就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他拿出手机叫人来送餐,路过客厅时,状若无意地问了陈则眠一句:“火锅你吃什么锅底?”
陈则眠如蒙大赦,立刻凑头去瞧电子菜单:“我看看都有什么。”
陆灼年淡淡道:“不用,你打电话吧。”
陈则眠对萧佲兀说了声稍等,右手拿着电话,左手从陆灼年那里接过一杯水:“吃番茄锅、猪肚鸡锅……辣的也想吃。”
陆灼年说:“好好和萧总讲电话,三心二意的,这样很不礼貌。”
陈则眠顺水推舟,立刻和电话那头说了再见:“萧总不好意思啊,我这边还有点事,改天聊。”
说完,陈则眠飞快挂断电话,打了个寒颤,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他说话语气好奇怪,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陆灼年轻笑一声:“怕什么?他又不会从手机里爬出来。”
陈则眠嘴硬道:“谁怕了,主要是一会儿闫洛该来了,我先上楼洗个脸,今天还没洗脸呢。”
说完就三步并称成两步,飞快蹿上了楼。
陆灼年望着陈则眠背影,脚步微顿,回头看了眼手机,目光毫无温意。
*
陈则眠回到卧室,本来是觉得洗个脸得了,但又想起还得拾掇自己卷陆灼年的事,当即决定还是洗个澡好。
他伸手一拽没摸到浴巾,想起来浴巾洗了晾在楼下,又懒得去拿,便明知故问:“陆少,麻烦看一眼楼下有没有我浴巾?”
陆灼年的声音穿过走廊:“在洗衣房。”
陈则眠很不诚心地说:“那我下去拿。”
陆灼年声音从楼下传上来:“我给你拿吧,省得手机咬你。”
陈则眠:“……”
他就说陆灼年该吃治嘴毒的药!
片刻,陆灼年上了楼,拿着洗衣筐敲了敲房门。
陈则眠正在洗脸,眼都没睁:“进进进。”
陆灼年本来想把筐给陈则眠,见他腾不出手,就直接进了浴室帮他把浴巾挂上了。
陈则眠半弓着身子,越想越憋气:“我真服了,你说那萧佲兀是不是有病。”
陆灼年背对陈则眠,抬手把浴巾搭到置物架上:“什么病?”
陈则眠一边洗脸一边含混地说:“脑子有病呗,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干嘛要缠着我。”
陆灼年挂好浴巾,抬步往浴室外面走:“我也不知道。”
陈则眠抽出两张纸,擦掉水池边溅上去的水:“你不是说他喜欢小男孩吗?我也不小啊。”
陆灼年停下脚步:“你不小?”
陈则眠‘嗯’了一声。
陆灼年在陈则眠身后站定,说:“抬头。”
陈则眠抬起头,通过镜子和陆灼年对视:“咋了?”
陆灼年手臂半环过陈则眠脖子,扳起他削尖的下颌,让陈则眠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倒映出一张巴掌大的狐狸脸。
因刚洗完脸,细碎的刘海微湿,斜扫在锋利狭长的眉梢上,眼珠亮得像沁在山泉中的猫眼石,光华璀璨,顾盼烨然。
面颊挂着水珠更显白透纤薄,一掐就是个红印,瑰红唇瓣沾了点没洗净的雪白泡沫,头顶还炸起一撮呆毛。
陈则眠:“……”
陆灼年虚掐陈则眠脖领,眸光沉暗:“现在知道为什么萧佲兀缠着你了吗?”
陈则眠看着镜中自己,有点怀疑人生:“我平常就这么湿漉漉的样子吗?”
陆灼年未置可否:“有什么想说的。”
陈则眠屈指抹去嘴角的泡沫,和镜中地自己对视三秒,评价道:“确实有点欠.操。”
陆灼年手指蓦地收紧,掐了下陈则眠的脖子又很快松开。
陈则眠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对方就已经放手了。
陆灼年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淡淡道:“你是真会说话。”
第50章 第 50 章 偷偷跟在陆灼年身后射他……
外面风雪难行, 陆灼年是上午到的。
派人把闫洛接回来时已是傍晚,刚好差不多可以准备吃饭。
闫洛第一次来陆少独居的别墅, 虽然极力表现淡定,但还是能看出来他特别开心。
这段时间,陈则眠去射击场的次数很少,陆灼年则是小年之后再去过,而这两个人如今已然是闫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总也见不到,难免想念。
能来陆少家里的这件事本就意义非凡,更何况陈则眠还在。
陈则眠是急性子,往火锅里涮肉涮菜也不分部位, 什么肥牛羊羔都一股脑扔进去。
铜锅火旺得厉害,顺滑甜美的肉片又切得极薄,六七秒就烫变了色, 熟透的肉此起彼伏地翻起, 又得手忙脚乱地往外捞, 免得烫久了太老咬不动。
闫洛的碗里不一会儿就堆满了肉, 话都来不及说, 只能低头猛吃。
在陈则眠强势的投喂下, 矜持优雅的陆灼年都很难保持从容, 第一次吃得这么急,鼻尖都冒了一层薄汗, 解开了衬衫袖口,把袖子挽到了手肘。
陈则眠把肉都捞到了他们俩的碗里, 压力骤减,坐在那儿吃得倒是很悠闲。
为了防止陈则眠第二轮鲁莽下肉的攻势,陆灼年默不作声, 悄然把菜都端到自己和闫洛手边,陈则眠面前不知不觉间,就只剩了一盘怎么煮都不会老的嫩豆腐。
吃饭的节奏被陆灼年重新掌握,三人总算能缓一口气,偶尔交谈几句了。
外面风雪肆虐,他们在别墅里围着暖炉吃火锅,白色蒸汽袅袅升起,人间烟火温柔了眉眼。
闫洛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幸福。
这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安定。
闫洛从记事起,每天一睁眼最期盼的事情就是今天赶紧过去,到了晚上、到了深夜一切苦难和折磨才能暂时停止,他一遍又一遍祈祷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无比盼望自己能够长大,能够成年,能够拥有独立生存的能力,能够逃离现在的生活。
有一种不能落地的鸟叫作雨燕,一生中仅有的一次落地,就是它死亡之时。
闫洛觉得自己就是雨燕。
他没有脚,要一直飞一直飞。
他必须一直成长,一直往前走,他不能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即便是在遇见陆灼年以后,暂住在射击场里面,他依旧无法逃脱那种寄人篱下的滋味。
陆少已经是他遇见过最好、最好的人,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卑微和寄居感,并不会因此消退分毫。
然而今天,闫洛却突然有了一种‘落地’的感觉。
可他并没有死。
闫洛不知道是陆灼年的慷慨托住了他,还是陈则眠的悠然托住了他。
他没有被摔下来,反而被一阵看不见风拥抱了起来。
从存在记忆开始,闫洛第一次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
这顿火锅真的是太温暖了。
他忍不住想,卖火柴的小女孩划亮火柴的时候,能想象到最温暖最幸福的画面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过虽然很希望时间能停在此刻,但闫洛一点也不害怕明天来临。
因为明天仍然有陈则眠,陈则眠会带他去他没见过的地方、看他没看过的风景。
这也是很值得期待的事情。
所以时间快一点或是慢一点都好,只要有家人在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怕。
陈则眠就是闫洛的家人。
如同闫洛预料的那般,虽然陈则眠性子急,但生活的节奏却很自在。
自在到了有些过度散漫的程度。
具体表现在明知第二天还要赶飞机的前提下,还是熬夜到很晚。
晚上吃完火锅,他们本来是坐在窗边赏雪喝茶,陈则眠看着小院内厚厚的积雪,突发奇想,非要带闫洛出去堆雪人。
闫洛委婉地表示他已经过了喜欢堆雪人的年纪。
于是陈则眠放过了闫洛,又转头问陆灼年有没有打过雪仗。
陆灼年要陈则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今天要是冻感冒了,明天还怎么出门。
陈则眠一听也觉得有理,他现在的身体可不是开玩笑的,一场小小的流感都能拖拖拉拉两个月也好不利落,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陆灼年又说:“你要是真想玩,等你养好身体,我带你去哈巴雪山。”
陈则眠还没爬过雪山,闻言有些意动,非常想去看看,遂不耻下问:“怎么能把身体养好?”
陆灼年言简意赅:“别熬夜,少玩手机。”
陈则眠挠了挠下巴,表示其实哈巴雪山也不是非去不可,然后拉了个三人小群,在群里发了内测号,叫陆灼年和闫洛一起打游戏。
这么一打就打到了半夜。
陈则眠自己测游戏的时候没觉得这么好玩,只打人机就算提高了游戏难度也没意思,可见联网的重要性。
陆灼年一枪狙掉对面楼里的敌人,意有所指道:“人机也挺好玩。”
陈则眠说:“没有真人好玩。”
陆灼年抬头看了陈则眠一眼,说:“那倒也是。”
和陆灼年一起玩射击游戏,是陈则眠穿越之初就存在的美好构想。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这局游戏陈则眠和陆灼年分到了一组。
跳进海岛地图以后,他随便捡了把枪,偷偷跟在陆灼年身后射他。
陆灼年在前面走,陈则眠在后面放冷枪,拿着一把UZI冲锋枪嘟嘟嘟嘟嘟嘟地打空了子弹。
在游戏初始设定中,子弹是无法误伤队友的,所以陆灼年的人物并没有掉血,但耳机里的枪响骗不了人。
游戏内,‘陆灼年’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队友。
‘陈则眠’收枪的动作快到模糊。
等‘陆灼年’转身,就只能看到自己的队友像个人机一样,做出一些非人感极重的系统动作。
‘陆灼年’掏出一个手雷。
‘陈则眠’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游戏设定中,手雷不会区分队友与敌人,只要在手雷范围内,就算是自己都会被炸伤,和不能打伤队友的子弹可不一样。
陈则眠怕陆灼年炸自己,心虚地往后躲。
陆灼年抿了抿唇,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他操纵游戏人物把手雷放到地上,对陈则眠说:“给。”
陈则眠倏然抬头,怀疑陆灼年是想把自己骗过去炸死自己,警惕道:“给我手雷干什么?”
“用子弹打又不掉血,”陆灼年抬头看了眼陈则眠:“给你个手雷炸着玩。”
陈则眠呆了一下:“炸你吗?”
陆灼年云淡风轻:“可以。”
陈则眠莫名其妙有点高兴,又不知道在高兴什么,他操纵游戏人物捡起手雷,转身找了辆摩托,带着‘陆灼年’到了地图中的某个地点。
“我放烟花给你看。”陈则眠说。
这是他设计游戏时留的彩蛋,这个地点在游戏地图上显示为废弃工厂,实则是一个秘密烟花厂,在特定位置连续投掷三个手雷和两个燃.烧.瓶,就能触发烟花特效。
陈则眠还挺喜欢看烟花的,但是自己放太贵,烟花秀活动人又多又吵,去一次还不够闹心的。
所以凡是他经手设计的游戏,大多都会加上一个烟花彩蛋,想看的时候去游戏里看,这个彩蛋细节几乎都该成他的个人特有logo了。
烟花在屏幕上炸开,七彩绚烂,光华璀璨。
闫洛的人物在几十公里外,手机上也能看到东南方亮了一片,他还以为是天降正义,赶紧找了个防空洞躲了起来。
陈则眠将自己设计时留的彩蛋讲给陆灼年:“我在这里留了小巧思,是不是很有意思。”
陆灼年应道:“很漂亮,不知道公测后第一个发现彩蛋的人是谁。”
陈则眠得意洋洋:“无论谁先发现彩蛋,第一个在这里看烟花的人都是你,这是我自己加的设计,连工作室的程序员都不知道。”
闻言,陆灼年龙颜大悦,允诺道:“有机会请你看烟花秀。”
陈则眠忍不住笑了几声:“我这就是随便敲的代码而已,哪里就值得换你的真烟花,一场烟花秀少说几百万吧,你这太亏了。”
陆灼年不认为账应该这么算。
游戏中的烟花和现实中的烟花一样珍贵,没有任何差别。
陈则眠自制力极差,玩了几局游戏又有了点心得,当即打开电脑直接写了一份内测报告,记录下了几个游戏后续优化的方向。
他一进入工作状态就没日没夜,键盘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时间便已悄然流逝两个小时。
陈则眠越写越精神,有种要决战到天明的架势。
最后还是陆灼年看时间太晚,直接收了陈则眠电脑,把人赶进卧室睡觉。
陈则眠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还在琢磨优化游戏的事,不能用电脑也根本难不倒他,直接打开手机备忘录,把想法都记录上去。
陆灼年就猜到陈则眠不可能老老实实睡觉,路过房间时看到缝隙里透出的光,将摸黑作案的陈则眠抓了个正着。
陈则眠其实听到了陆灼年的脚步声,奈何手机的光已然出卖了他,虽已及时把手机塞进了枕头底下,但未能逃脱制裁。
陆灼年下达命令:“关机了。”
陈则眠抗议说:“别关,手机上还有闹钟呢。”
陆灼年抬手蒙住陈则眠眼睛:“没说手机,说你。”
陈则眠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也不想闭眼:“我不困。”
陆灼年说:“熬夜之后乘飞机容易猝死。”
陈则眠赶紧把眼睛闭上。
纤长的睫毛在陆灼年掌心扫过,细微的痒意顺着皮肤钻进了肉里,陆灼年的手毫无缘由地抖了一下。
陈则眠抬手按住陆灼年的手,手心搭在他手背上:“别动,我有点困了。”
陆灼年体温比常人略高,手掌温度微热,覆在眼睛上像一个恒温加热眼罩,还是真皮的,特别好用。
陈则眠强制闭眼,又有‘真皮眼罩’加持,没一会儿就放匀了呼吸,缓缓陷入梦乡。
*
由于前一天睡得太晚,第二天陈则眠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的。
一看时间,又猛地惊醒。
“怎么都不叫我????”
陈则眠用接近光的速度换好衣服,下楼看到闫洛坐在餐桌前喝粥,一把抢过碗放在一边,随手抓起两个奶黄包塞进闫洛嘴里:“怎么不叫我?别喝粥了,拿上包子快走,已经晚了,边走边吃。”
闫洛叼着包子,含混地说:“陆少说不用叫你,让你睡醒再说。”
陈则眠:“航空公司可不是这么说的。”
陆灼年气定神闲:“你先坐下吃饭,一会儿我送你们去机场。”
陈则眠看了眼窗外深深的积雪,忧心忡忡:“这么大的雪,去机场高速不会封了吧。”
陆灼年说:“我知道你起不来,昨天提前申请了一条私人航线,你们的行李已经放上飞机了。”
陈则眠愣了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坐民航了,坐你的私人飞机去?”
闫洛也是第一次见识这么高级的东西,闻言猛猛点头:“对!私人飞机。”
陆灼年反手敲敲桌面,叫陈则眠:“可以坐下喝粥了吗?”
陈则眠有点恍惚,拉开凳子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先闻到了一阵鲜甜的香气。
精致漂亮的瓷碗里盛着八分满海鲜粥,雪白的贡米熬得软糯,和虾仁、瑶柱、蟹钳、海参等海味炖在一起,粥面上还洒了一点提鲜去腻的香芹碎,鲜香浓稠,味道鲜美,只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陈则眠鼻尖动了动,忍不住说了句:“好香啊。”
闫洛默默端回被陈则眠强行拿走的粥碗,赞同道:“就是很香啊。”
陈则眠舀起一勺粥放进嘴里,鲜美滋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整个人灵境都得到了升华:“太美味了,陆少,你家厨师煮的这个海鲜粥真是绝了,每次吃完都唇齿留香,念念不忘。”
陆灼年语气淡淡:“是吗?”
陈则眠坚决表示肯定:“当然,这是我喝过最美味的海鲜粥。”
陆灼年像是意有所指,又像是只是在点评没事:“三亚海鲜更多,到了那边你就忘了。”
陈则眠捧着碗:“曾经沧海难为水,不会有别的粥再超越它了。”
陆灼年略微满意:“最好是这样。”
陈则眠人还没有离开,就被这碗粥勾得想着回来的事情了:“我们那边有个说法,叫‘上车饺子下车面’,今天有虾饺,那等我回来那天,可以让厨师给我做海鲜面吗?”
陆灼年不咸不淡地撇了陈则眠一眼:“看你表现。”
陈则眠对答如流,立刻向自己的老大忠心说:“我会好好表现的。”
“好吧,”陆灼年很容易就轻信了似的:“回来提前说,瑶柱要提前浸泡一晚上才好吃。”
陈则眠高兴了,又预约了一道陆宅有名的熟醉虾。
他一边和陆灼年说话,一边不停喝粥,不知不觉就吃撑了。
吃完以后,陈则眠全身乏力,瘫坐在椅子上醒神。
饱了就困,真的是没什么办法。
陆灼年亲自开车,送陈则眠和闫洛去机场。
一路上出奇的顺利,陈则眠强挺着精神劲和陆灼年聊天,他们的车走得绿色通道,过了安检一路开进航站楼。
这时陈则眠才发现,原来一路畅通的原因是前后都有保镖的车提前开道。
陆少出门还真是……规模盛大啊。
不愧是京圈太子爷,这阵仗简直该赶上皇帝御辇了。
私人飞机比民航客机稍微小一些,但也非常宽敞,内部座椅配色是经典米咖撞色,兼顾了时尚与豪华,座椅宽大柔软,甚至还有一排四人位的长沙发。
随行两位空姐都特别有气质,声音也好听,每次和陈则眠说话都会蹲下来,面带微笑,态度亲和。
空姐柔声细雨,逐项介绍了机舱内的设施。
陈则眠对这种温柔大姐姐完全没有抵抗力,没讲两句话耳朵就有点红了。
“您是不是觉得有点热,”空姐抬手帮陈则眠拉开羽绒服拉链,服侍他脱下外套:“大衣可以脱下来了,三亚今天的气温是20—29摄氏度,为了让您提前适应,机舱的温度会在飞行途中逐渐提升,您可以到那边去换上度假的衣服,如果觉得冷的话,这边有毯子。”
陈则眠晕晕乎乎地脱下了羽绒服,看着空姐帮他叠好放进袋子里,连怎么说话都该忘了,只会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
声音都是飘的。
陆灼年看得有趣,忍不住轻笑一声。
陈则眠一听陆灼年笑他,不免略感羞恼,有种在好兄弟面前丢人的窘迫,狠狠抬头瞪了他一眼。
陆灼年微微抬了抬眉梢,也不说话,只含笑看着他。
今天陆灼年穿着一如既往的精致,像个拍杂志封面的国际明星,又英俊又时尚,相比之下,一身棉服卫衣的陈则眠就像个呆狗大学生,一点竞争力也没有。
陈则眠略微泄气。
陆灼年把从家里带的零食递给空姐,交待道:“不要给他吃太多零食,吃多了他会吐。”
陈则眠反驳道:“我能吃很多零食都不会吐!”
陆灼年:“我是说闫洛。”
许是因为小时候挨过饿,闫洛吃东西总是很快很猛,有种不赶紧塞进肚子里,过一会儿就没了的紧迫感,尤其是吃这种小零食,更是吃的特别急,现在稍微好一些了,但一不注意还是很容易把自己吃吐。
闫洛没想到陆灼年这点小细节都记得,保证道:“我不会吃很多。”
陆灼年点点头:“我带的都是陈则眠不爱吃的,他不会跟你抢。”
陈则眠:“……”
空姐看到两位旅客和自家老板关系这么好,服务得更加贴心:“请问两位先生想用些什么饮品,有香槟、红酒、咖啡、奶茶、可乐、牛奶、鲜榨果汁。”
陈则眠就要了瓶冰水,闫洛要了牛奶。
空姐拆了些零食装进盘子端给闫洛,笑着问陈则眠:“这是您弟弟吧,长得可真可爱。”
陈则眠说:“是我弟弟。”
闫洛很高兴,把最喜欢的妙脆角分享给了陈则眠。
陈则眠肚子里的粥还没有消化完,吃不下妙脆角,把袋子撕开以后递给闫洛让他吃。
闫洛更高兴了。
一切准备就绪,空姐低声询问陆灼年:“陆少,飞机十分钟后起飞可以吗?”
陆灼年点点头:“你去忙吧。”
空姐微微欠身行礼,后退几步转身进了前舱。
陈则眠靠回座椅上,打了个哈欠。
陆灼年问陈则眠:“你困了?”
陈则眠靠着椅背,仰面看着陆灼年:“有点。”
陆灼年说:“航程四个小时,可以睡一会儿。”
陈则眠放下椅背半躺着:“这就睡。”
陆灼年笑了一下:“我带你去我的私人休息室。”
陈则眠左右看了看:“还有私人休息室?”
陆灼年点点头:“有床,有浴室,你要去吗?”
陈则眠犹豫了半秒,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托管了半分钟,等再回过神来,人已经躺在陆灼年私人休息室的床上了。
这间休息室私密性极强,关上门以后就是个完全独立的空间。
这间休息室从没有陆灼年以外的人进来过,而陆灼年这次又不乘机,所以空乘人员并没有准备床品。
陆灼年打开柜子,拿出枕头和薄毯:“都是我的,平常有按时清洗,你凑合用吧。”
陈则眠卷着毯子在床上一滚,感叹自己已经被资本主义侵蚀了。
陆灼年见陈则眠阖上了眼,也没说什么,只抬手拉下遮光帘,然后便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陈则眠本来以为他是出去和空乘人员交代什么事,也没在意,直到飞机开始滑行,才意识到陆灼年居然走了。
竟然没有跟他说一声就走了!!!
陈则眠拿出手机,连上机舱内的网络,正想给陆灼年发微信,又想起他是开车来的,看微信可能不方便,就直接把通话拨了过去。
陆灼年并没有自己开车回去。
陆家司机早已提前赶到,正在航站楼下面候着自家少爷。
见到陆灼年走下舷梯,立刻下车拉开后车门。
陆灼年刚迈进车厢,手机就响了起来。
听到通讯铃声响起,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单手戴上耳机,接通电话。
陆灼年甚至没看手机屏幕,笃定的态度仿佛胜券在握,坚定而准确地叫出那个名字——
“陈则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