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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370

    第361章 你的方法


    “我调查了我们宿舍另一名失踪者的身份,发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他本身来自的地方,跟孟爱华和王谚的家乡是邻村,两个村落之间的关系相当紧密,我怀疑,他泄密的东西,就是孟爱华和王谚除了情侣之外的那层关系,这也解释了王谚为什么会遭到欺凌,估计是为了秘密的知情者,不再进一步扩大。”


    寇栾率先阐述了自己的发现。


    “但他已经在昨晚失踪了,我们要找的不是另一个泄密者吗?”吕阿满脸疑惑地问道。


    “对。”寇栾还没说完,“他在工厂有一个形影不离的朋友,据其他工人说,他们俩整天都黏在一起,基本无话不谈。”


    “你怀疑他的朋友,就是另一名泄密者?”Susan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他把秘密分享给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他的朋友又将秘密告知了他人,最终导致了秘密的大范围传播,确实很有可能。”


    “没错。”


    寇栾点了点头。


    “我这边的发现,跟云朵有关。”等寇栾说的差不多了,滕玉和主动衔接了下去,“我找到了一名孟爱华的暗恋者。”


    “暗恋者?”訾傲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这跟云朵有什么关系?”


    “这名暗恋者的年龄不大,但好像来头不小,拥有不俗的背景,在厂里总是一呼百应。”滕玉和尽量详细地解释道,“虽然有很多工人,都对孟爱华有好感,但他的喜欢,似乎不太寻常,已经达到了痴迷的程度,云朵后面跟着的动词是‘指引’,我推测,是他得知了孟爱华和王谚的秘密之后,觉得有机可乘,怂恿了其他的工人,跟他一起欺凌王谚,目的是逼对方放弃这段感情。”


    “但最终的结果是失败,还是以一种无比惨烈的方式。”訾傲面无表情地说道,“用这种手段,成全自己的暗恋,除了无止境地伤害无辜的人,不可能会有任何效果。”


    “你说得对。”显然,滕玉和非常认同她的观点,“这不是喜欢,更不是爱意,只是单纯的渴望和占有。”


    “因为喜欢孟爱华,所以欺凌她的男友,意外导致了对方的死亡,又因为事情败露,在孟爱华找上门的时候,对自己的痴迷对象,实施了残忍的伤害。”寇栾逻辑缜密地进行了剖析,“顺带一提,这两个高度疑似的目标人物,恰好都住在一楼。”


    “应该就是他俩了。”少女相信队友的判断,“两只漏网之鱼,终究要被我们打捞上来。”


    “既然两个目标人物都找到了,我们现在来谈谈,该怎么把他们弄出宿舍吧。”Susan又一次提出了这个问题,“我暂时没想到好的方法,你们呢?”


    “我也没有。”滕玉和摇了摇头,“今天的时间,都用来找人了。”


    “一样。”被众人寄予厚望的寇栾,赶紧趁机表了态,“假如今晚不行,留给我们通关的时间,还剩下最后一天,我们再想想办法。”


    “一天的时间,太极限了。”永远提前完成工作任务的Susan,很不喜欢这种次次都被逼到最后关头的感觉,“一点儿容错率都没有。”


    “差点忘记了,其实还有一个人。”


    以及一只狗。


    怀抱着所剩无几的希望,寇栾望向了角落里的周景然。


    “汪!”


    Ashy代替主人给出了答案。


    “……寇老板,它在说什么?”


    吕阿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听懂。


    “不知道。”寇栾回答得理直气壮,“不过,看它的表情,大概率是没有。”


    他已经摸清了周景然的套路——


    但凡是关键一点的信息,都会由周景然亲自说出,至于那些边边角角的东西,尤其是会对他的高冷人设,造成一定影响的沟通,一般都会交给他的SSR负责。


    总而言之,作为一只阿拉斯加,Ashy不算宽厚的身躯上,扛满了一个又一个的黑锅,远观起来,简直跟骆驼有得一拼。


    “哦。”听见寇栾的回答,少女的眼中,却不见失望,“寇老板,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一个人?”


    “……啊?”闻言,寇栾不解地将在场的玩家,又重新扫了一遍,“还有谁?”


    “我啊!”少女忍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开局的时候,就跟你说了,千万别小瞧我!体力不比我哥差,脑力还超出他一截,我被拉进这个游戏,简直就是天选!”


    “对不起。”寇栾先向少女服了个软,“但你至少得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么吧?”


    “我就按照你提供的方法下手了啊!”少女不假思索地说道,“你已经不记得了吗?”


    “……我提供的方法?”寇栾的疑惑,瞬间达到了顶峰,“我有提供任何方法吗?”


    “当然。”吕阿用言语提示道,“今早,宿舍里,古装剧,蒙汗药。”


    “什么玩意儿?”寇栾的眼睛,却瞪得越来越大,“可是,我当时是在开玩笑啊!”


    “我知道。”少女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反倒柔声安慰起了寇栾,“但我后来左思右想,发现这确实是个好方法。”


    “你给那两个人投毒了?”寇栾仍然沉浸在震惊的情绪里,“你好像刚刚才知道谁是谁吧?”


    “对啊。”少女诚实地点了点头,“因为无法精准地定位目标,所以我干脆把所有人都弄晕了……还有,什么叫投毒?寇老板,注意你的用词!我是在帮大家睡个好觉!”


    “……”


    寇栾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会儿。


    “小阿。”訾傲轻轻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能把前因后果连在一起说一遍吗?”


    “没问题。”少女早就做好了准备,“前因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我受到了寇老板的启发,认为那是个好方法,只是缺少实现的途径,但我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我这几天帮工的地方,一直都是厨房,跟大叔混得也越来越熟,何不好好地利用这个优势?”


    “你瞒着食堂大叔,在饭菜里投毒了?”寇栾忍不住插了一句,“毒是从哪里来的?”


    “都说了不是投毒!”吕阿气鼓鼓地瞪了寇栾一眼,“毒……啊呸,药是大叔放的,工厂里的饭菜,一直都是他亲力亲为,即便我在旁边帮忙,也只是打打下手,瞒不了他的。”


    “大叔为什么会同意这么做?”訾傲替众人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这就要靠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了。”少女得意洋洋地笑了两声,“我跟大叔说,因为最近发生在工厂的事,大家都睡得很不安宁,非常影响白天的工作状态,再这样继续下去,生产会因为效率低下而陷入停滞,倒闭也不是没有可能,大叔果然慌了神——”


    “他在厂里待了大半辈子,不想这么落魄收场,赶紧问我应该怎么办,我趁机暗示他,只要大家晚上都能睡上好觉,问题就能顺利得到解决。”


    “他相信了你说的话?”訾傲继续问道。


    “对啊。”少女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让工人睡得安稳一点,又不是让他们一梦不醒,对身体的伤害,也几乎为零,还能挽救工厂的衰败命运,再加上难以被人察觉,还有比这更完美的方法吗?”


    “他具体是怎么做的?”


    “跟其他的工人不同,由于采买食材的需要,大叔一天会出两次门,一次在清晨,一次在午后,我是上午暗示的他,他在午后出门的时候,顺带着买来了一些助眠的药剂。”除了出门不能跟着,吕阿几乎旁观了每一步,“我提醒大叔,最好将药剂融进汤里,确保大家都能喝到,以免出现遗漏,导致事情败露。”


    “可是,即便工人都会去食堂用餐,他们也不一定都会选择喝汤吧?”Susan觉得吕阿的提议并不保险。


    作为一名打工人,Susan所在的公司规模不小,自然也配备了食堂,但很多人在用餐的时候,都不会选择喝汤,其中甚至包括了她自己。


    “姐,我懂你说的意思。”少女显得丝毫不慌,“我们学校也有食堂,汤虽然免费,但喝进口就是涮锅水,很少有人去盛,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发生,大叔不惜拿出了准备红烧的排骨,炖了一大锅玉米排骨汤,里面满满的都是料,很适合辛苦了一天的工人食用,我害怕有人嫌荤汤油腻,还说服大叔,额外炖了一锅甜粥,这下咸甜都有了,我不信还有人能够抵御住诱惑,愣是一口都不喝。”


    “确实是下了血本了。”Susan微微点头,“但工人有三百多名,药的剂量管够吗?”


    “放心。”少女拍了拍胸脯,“这个问题我也问了大叔,他跟我说,大象喝完那一锅,都得昏睡个三天三夜,普通人喝上一小碗,绝对能够一觉睡到天亮。”


    “会不会有人喝个没完没了,导致后来的工人喝不到?”訾傲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不会。”帮工了这么多天,少女对食堂里的一切,绝对称得上是了如指掌,“汤都是提前盛进小碗里,每个人只能领一碗,大叔在这方面非常专业,分量总是配得刚刚好。”


    “所以,毒药……什么时候生效?”


    毫无疑问,寇栾此刻问出的这个问题,就是所有玩家最关心的重点。


    第362章 触发Bug了


    “根据个人体质不同,大致在一到两个小时之间,我们回去的时候,应该正好能够看到,睡死在床上的他们。”吕阿一五一十地做出了回答,但她刚刚准备闭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都说了不是下毒!再污蔑我就生气了!给点尊重行不行!”


    “有什么区别吗?”眼看着少女眼中的怒火更甚,寇栾赶紧绕开了这个话题,转而开始夸赞少女的聪明才智,“这一次,多亏了有你,要不然今晚的时间,很可能会被白白地浪费,你的确是天选的玩家。”


    ……但我宁愿你永远都不被卷进这场游戏。


    寇栾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对吕阳有种说不出的亏欠,如今面对着吕阳的妹妹,他不说应该弥补对方些什么,最起码,他要尽到保护好对方的责任。


    然而,他如今也算是自身难保,又何谈去保护他人呢?


    事实上,对普通人最好的保护,就是离这个垃圾游戏远远的,但如果真的被无辜拉入,离寇栾远远的,也能将后续的伤害最小化。


    可少女却接连踩中了两个雷。


    为了防止对方在游戏的过程中崩溃,寇栾只能硬着头皮,培养起了这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女孩,希望她能够迅速地成长起来。


    “嘿嘿——”吕阿果然被寇栾夸得一秒变脸,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声音都放轻了不少,“坦白说,我在开口之前,也没什么把握,但我一点儿都不害怕失败,不管方法有多么荒谬,凭着一股冲劲,总要先试试再说,万一成功了呢?”


    “你拥有的可不仅仅是冲劲。”訾傲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劝说食堂大叔的角度,拿捏得非常精准,不然也不可能说动他,这才是你成功的关键。”


    “别夸我了。”少女害羞地捂住双颊,“再夸我都要找不着北了。”


    “时间差不多了。”滕玉和一直在观察食堂附近的情况,“工人基本都回去了,我们也回宿舍吧。”


    “对!”闻言,少女终于从晕乎乎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我们赶紧回去!千万别让我的努力白费!”


    因为要跟其他的玩家汇合,她无法确认汤的食用情况,即便吹得再天花乱坠,也比不上眼见为实。


    等她看见寝室里那一个个睡得四仰八叉的身影时,少女才终于放下心来。


    有的工人甚至还没来得及躺回床上,倚在床边就陷入了酣眠,呼声一个赛过一个,跟前几天的装睡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效果卓群啊。”少女满意地叉着腰,“大叔果然很靠谱。”


    “先把那两个目标人物拖出去吧。”滕玉和走向其中之一的宿舍,“省得夜长梦多。”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他们明明将那两名嫌疑人,拖到了寝室外的走廊上,但只要玩家回到室内,那两名工人就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经过简单的寻找之后,他们发现那两名嫌疑人,竟然又一次躺进了各自的寝室,样子跟玩家搬动他们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玩家反反复复地尝试了三次,却总是以工人回到寝室作为收尾。


    “真是见了鬼了。”少女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这是什么灵异事件?游戏的Bug吗?”


    “不清楚。”滕玉和也想不通眼前的一切,“这是我第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寇演员,你有什么头绪吗?”


    “暂时还没有。”寇栾缓缓地摇了摇头,“让我再思考一会儿。”


    “我们触发了游戏的机制。”狡黎直接给出了答案,“可以理解成‘引’的反作弊系统。”


    “原来如此。”寇栾第一个听懂了狡黎的表达,“这就难办了……”


    “我怎么还是没明白?”少女左看看右看看,发现除了寇栾,其余玩家的神情中,都藏着疑惑,这才问得越来越有底气,“寇老板,你再跟我们解释解释呗。”


    “简单点说,就是我们投机取巧的行为,被游戏判定为了作弊,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合理化我们的做法。”寇栾叹了口气,“小阿,你确实很聪明,把我随口胡诌的方法,都一步步地变成了现实,但‘引’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们。”


    “这样就算作弊?”少女看起来十分不忿,“那前几天为什么不算?标准在哪里?”


    “前几天,我们先是引导了工人的内斗,关键时刻压根儿没出手,发生在NPC范围内的暴动,肯定不会被算成作弊。”寇栾耐心地解答道,“至于昨天晚上,我们虽然设置了陷阱,还让訾傲提前埋伏在了屋内,但利用的是NPC本身的恐惧,再加上他们逃出寝室的决定,完全出自于他们自己,我们最多只是进行了诱导,也跟作弊搭不上边。”


    “那今天呢?”少女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今天,我们绕开了所有的计谋,直接把员工集体毒……咳,药倒,然后再把他们像死猪一样拖到走廊上,太过简单粗暴,触及了游戏的底线。”科普完了理论,寇栾决定再举个例子,“就好比你玩个网络游戏,新手村里的NPC让你帮他找回丢失的鸡——”


    “你可以选择老老实实地把鸡给他捉回来,也可以撒谎跟他说,他的鸡被邻居偷走了,让他们自行解决,但你不能直接把NPC打晕,捏着他的大拇指,在你的任务清单上盖指印,强行将你的任务完成。”


    “……我好像有点理解了。”


    少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来吧。”滕玉和又举了个更为生动的例子,“考试的选择题,一般都有四个选项,正常情况下,我们需要认真审题,再根据题干内容和所学知识,作出自己的选择,答对得分,答错扣分,但假如答题的规则,是不论你有没有答错,只要你选中了正确答案,这一题就有分,你会怎么做?”


    “我会把每一题的四个选项都选中……”少女喃喃地回答道。


    “没错。”少女的悟性,让滕玉和又省了不少力气,“如今也是一样,如果我们第一晚,就将所有工人都药倒,再将他们全部拖入走廊,将近四百个的选项里,肯定包含了正确答案,我们还有必要再进行任何分析和思考吗?”


    “好吧。”吕阿终于被说服了,“你这么讲我就彻底懂了。”


    “还得是你啊。”


    寇栾冲着滕玉和,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好不容易机智一回,还被判定成了作弊,简直太伤自尊了!”少女顿时整个人都蔫吧了。


    “先别急着灰心。”寇栾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刚刚也说了,这方法不是行不通,只是需要我们付出一定的代价,你的努力不会白费。”


    闻言,少女的眼睛“唰”地一亮:“什么代价?”


    “工人是在我们全部进入寝室之后才消失,换言之,只要留下一名玩家,守在那两名工人身边,他们应该就不会闪现回自己的宿舍。”


    “有道理。”少女此时还没有意识到潜藏在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只要有玩家留守,工人就不会消失,那我们为了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是不是可以趁机把所有工人都拖出来,将全部选项选中?”


    “你当‘引’是吃干饭的吗?”寇栾失笑着摇了摇头,“先不说时间够不够的问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玩家留守的数量和被拖入走廊的工人数量,应该会成一个固定的比例,想要增加工人的数量,玩家的数量,也得对应着增加。”


    “啊?”少女看起来异常失望,“这么严格的吗?”


    “我们可以测试一下。”


    很快,他们的测试,就有了结果。


    不知是巧合还是注定,两名工人恰好需要一名玩家留守,只要工人的数量增加成三,玩家的数量就得往上升。


    “还好只剩下两个宾客待邀请。”吕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两个嫌疑人,也找得非常精准,不用在其他的选项里纠结。”


    她本以为自己会得到其他玩家的认同,但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围却只剩一片沉默。


    “怎么了?”


    少女不解地眨动自己的眼睛。


    “我们得尽快决定一下,谁会留守在走廊上。”


    滕玉和的视线,一一掠过众人。


    “我来吧。”


    Susan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事实上,她在这一局游戏的最开始,也说过一模一样的三个字。


    那时,工厂需要两名玩家上工,Susan第一个就开了口,揽下了那个尚且未知的任务。


    两个场景交叠,她的神色从始至终都不包含一丝迟疑。


    但在场的玩家,却一个比一个清楚,留守在走廊上的任务,跟打工的任务,截然不同——


    它需要将生死置之度外。


    换言之,这本质上是一个致命的任务。


    “苏小姐……”


    滕玉和未竟的话语,被Susan强势地打断。


    “你们先听听我的理由。”


    Susan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我们都知道,这件事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丧命,但我们不得不做,否则拖到最后,所有人都会死。”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必须要出一个人,还有谁会比本身就存了死意的人更为合适呢?”


    “我只问你们一件事,你们中有任何一个人,已经不想再继续活下去了吗?”


    “如果有,请你站出来,我愿意听听你的理由。”


    第363章 你怎么来了


    说完那番话之后,Susan耐心地等待了片刻,期间却无一人点头,也无一人向前。


    “你们看。”这个结果,早在Susan的意料之中,“我说了,我从不会主动承担,我搞不定的工作。”


    她甚至有兴致开个玩笑。


    此时,再迟钝的人,也已经想通了留守代表着什么,吕阿踉踉跄跄地上前,眼中被不解填满:“姐,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想死?


    “小阿,你可能会觉得我在瞎说。”Susan温柔地帮她理了理额发,“但你真的是一个很幸福的孩子,请你一定要继续幸福下去,好吗?”


    “我……”


    总是叽叽喳喳的少女,如今却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


    “寇先生。”Susan看向欲言又止的寇栾,“你跟我都是那一局游戏的亲历者,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果你足够尊重我的人格,请你不要阻止我。”


    “我不打算阻止你。”寇栾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代表其他玩家谢谢你。”


    闻言,Susan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泛上了一阵热意。


    “说真的,你们没必要这样,搞得像我必死无疑了似的,明明还有两条生路。”Susan仰头将眼眶中的热意逼退,“只要最后两名宾客到位,游戏应该就会直接结束,我们也会一起回到迷雾——”


    “至于玩家之前身在何处,压根儿就不重要,即便最坏的情况发生,两名宾客的身份有误,只要其中有一位正确,无辜游荡在外的工人,也不一定会被全部杀死,还记得几天前的夜晚吗?三名被莫名其妙带到走廊上的无辜者,最终仅仅失踪了其中一名。”


    哪怕即将独自前往漆黑的长廊,Susan的大脑,依旧很清醒,她认真地计算了自己的生存概率,还将结果分享给了她的队友。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她的决定,并非出自于冲动。


    “你说得对。”寇栾认同了她的说法,“希望我们下一次见面,会是在迷雾中。”


    “那就借你吉言了。”


    “姐,你一定会平安!”少女终于恢复了一点儿活力,“一定!”


    “好。”


    Susan少见地笑弯了眉眼,如同被栽种在河边的柳树,只会为来去自由的风,心甘情愿地折腰。


    简单的告别之后,Susan只身来到了一楼的走廊。


    为了能够离楼道的光源近一点,同时也离住在一楼的玩家近一点,两名嫌疑人,被拖到了宿舍110的门口。


    Susan缓缓地在两名睡得不省人事的工人身边坐下。


    能够无声无息地死去,对这两名作恶无数的工人来说,或许是一种幸运。


    Susan紧盯着两人的脸,目光却渐渐失去了焦距。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正在清空,这是一种不断下沉的感觉,却让她近乎流连地沉溺其中。


    然而,身边骤然掠过的一阵风,却将她又一次地拉向了现实。


    “你怎么来了?”出乎意料的一道身影,让Susan深深地蹙起了眉头,“赶紧……”


    “我会在九点前回去的。”


    来人神色平静地回答了她。


    语罢,不请自来的谈星晖,就默默地坐到了Susan的身旁,姿态既熟稔又陌生,很符合两人之间的关系。


    “你来这儿干什么?”Susan左等右等,都等不到谈星晖开口,她深知对方闷葫芦的个性,索性当了破冰的那个人,“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她的潜台词很明显——


    没有要紧事就快走。


    只可惜,谈星晖并不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他更不会因为别人的潜台词,就乖乖地知难而退。


    “上一次,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真诚地望向Susan的眼睛。


    他既没有问Susan,为什么要做出倾向于自毁的决定,也没有用体贴的言语,关心对方的状态,他只是像唠家常一样,问出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也没什么特别的。”Susan怔了好几秒,才笑着给出了回答,只是笑意中,带着一丝寒凉,“旻文在我的眼前自杀,我在心力交瘁的同时,还得承受父母歇斯底里的质问——”


    “他们一开始问我,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后来又问我,究竟对旻文说了什么,因为我一直沉默,他们最终开始疯狂地辱骂我,他们说,一定是我害死了旻文,而我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出于扭曲的妒意。”


    “很好笑,不是吗?”Susan兀自说了下去,“他们一直坚称自己没有偏心,但在其中一方受到伤害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却是姐姐因为妒忌,谋害了弟弟,这从根本上就是矛盾的,他们真的想不明白吗?”


    “我忍无可忍地指出了他们的问题。”


    “我甚至没有幻想过,这个经年累月的错误,能够得到解决,只想听两句虚假的谎言,粉饰他们的所作所为,但我换来的只有更加暴力的对待。”


    “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再失望了,但现实总是会不断地给我惊喜。”


    “不过,我确实无话可说。”


    “旻文是因我而死,这一点我无法否认,但我永远也无法将真相告知他们,因为他们一定会认为是我疯了,将我直接送进疯人院。”


    “我倒宁愿是我疯了。”


    “这样,至少旻文还能活着,我也不用看见我的父母,撕下他们脸上那层温情的伪装,让我直面他们陌生又熟悉的嘴脸。”


    “因为旻文的死,他们伤心欲绝,作为旻文的姐姐,以及他们的孩子,我当然能够体谅这种心情,但我同时又觉得非常恶心。”


    “我会忍不住地想,假如角色互换,他们还会是这副样子吗?他们会不停地逼问旻文吗?他们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自己的儿子吗?”


    “他们一定不会的。”


    “不瞒你说,我都能够想象出具体的场景,他们会体贴地安慰旻文,至于那个意外死掉的姐姐,他们或许会为此掉几滴眼泪,但他们会把更多的精力,留给未来,留给他们唯一的儿子。”


    “这其实没什么错,人嘛,总得向前看,日子才能继续过下去,但怎么只有我在这个故事里,显得如此多余?”


    “我拼了命地努力,将自己维持在各个时期的顶尖,只为了获得一句从外人口中说出的夸赞。”


    “他们好像总是在那时,才会想起我,我以为这是我存在感的证明,所以加了倍地努力,从学霸到女强人,我一直冲在最前面。”


    “我承认,是有一部分私心作祟,我无意跟旻文争抢些什么,但我也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的父母,告诉我周围的所有人,我在学业上,比旻文更优秀,我也是一个值得被爱的孩子。”


    “你不能说他们不爱我,从小长到大的过程里,我因为被迫的懂事,主动让步了很多,但他们同样也给予了我不可或缺的东西。”


    “最起码,面子上是过得去的,我也没有因为根本性的问题,跟他们彻底地割裂开来。”


    “但我还是活得好累。”


    “我以为,家庭就是这样,看似圆满美好,实际全是漏洞,需要不停地缝缝补补,才能艰难地维系下去,我自己给自己洗了脑,强行说服自己,我过得虽然不算幸福,却也是普普通通,跟万千大众,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小阿对她过往的描述,让我终于从逃避的心态中清醒,我实在没必要,再自欺欺人下去了,我所有的委屈,都不是因为敏感,我的疲惫,也来得理所当然。”


    “我依然无法否认,他们是我父母的事实,也无法全盘否定,他们对我的养育之恩,但我好像突然有勇气叫停这件事了。”


    “事实上,没有人比我活得更加积极,尤其是在旻文牺牲了自己之后。”


    “我感觉,我的生命又额外增加了一层负重,我必须好好地珍重这副身躯,才能对得起撑到了现在的自己,以及为我付出了那么多的旻文。”


    “但当我听到,有玩家必须要留守在走廊的时候,我的内心难以抑制地涌现出了欣喜。”


    “我迫不及待地承接了这个致命的任务,连灵魂都因此而轻盈了几分,我的开口,完全是受到了本能的驱使,不包含哪怕一丝的勉强。”


    “我很开心。”


    “因为我终于要解放了。”


    “是不是觉得,我忽然变得特别啰嗦?”Susan又笑了,“但我平时真的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才会不由自主地开始唠唠叨叨,这或许就是你独特的个人魅力吧。”


    “我从没觉得你啰嗦。”谈星晖认真地摇了摇头,“相反的,我很感激每一位愿意主动跟我交谈的人,是你们的善良和耐心包容了我,让我不至于沦为别人眼中的异类。”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Susan若有所思地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谈先生,你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那你呢?”谈星晖重新将话题转到了Susan的身上,“或许,你离彻底挣脱牢笼,只剩下最后一步,没必要在这种时候,选择放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Susan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定定地直视向前方,“相信我,你口中的东西,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没人比我更清楚,每当绝望降临的时候,它能够带给我的支撑力。”


    “但我突然想通了——”


    “哪怕我挣脱了桎梏,我也只能伤痕累累地飞向天空,跟那些从学飞起就在蓝天翱翔的幼鸟不同,我的身上将永远带着原生家庭打下的烙印。”


    “伤口也许会随着时间痊愈,但那些大大小小的印记,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成了注定要纠缠我终身的梦魇,这一点都不公平,不是吗?”


    第364章 最后一夜


    “你可以战胜它们。”谈星晖的声音饱含坚定,“我确信。”


    “不是战不战胜的问题。”Susan却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想这样过一辈子,凭什么我不能成为一只生来就无拘无束的鸟,必须要遭受那么多的磨难,才有资格朝着天空飞去,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我宁愿重新开始,谈先生,你……能明白我在表达什么吗?”


    “我明白。”谈星晖将双眼垂下,无人能够窥探出他此刻的心情,“如果你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谢谢。”闻言,Susan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好。”


    答应下来的谈星晖,却没有立即离开,反而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越过了最外层的工作服,将手直接伸向了他那件万年不变的暗绿色中山装。


    谈星晖在左胸前的口袋里,认真地翻找了片刻,终于把一个东西,握在了手心,然后摊开在了Susan的眼前。


    “这是什么?”不够充足的光线,让她一时没能看清,“给我的吗?”


    “还你的。”谈星晖言简意赅地回答道,“发卡。”


    他们同队的上一局游戏里,谈星晖曾经借用了Susan的发卡,但由于结尾时苏旻文的离去,Susan的状态变得极差,他没能来得及将东西物归原主。


    “……我都忘记了。”Susan神情恍惚地接过了那枚样式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发卡,“你一直带在身边吗?”


    发卡是玩家的私人用品,不包含任何的高科技,能够在游戏的过程中使用,也能够被玩家完好无损地带回现实世界。


    因此,Susan这么问也是在情理之中。


    “嗯。”谈星晖点了点头,“一直想找个时间还你,结果却拖延了这么久,不好意思。”


    “没必要为这种小事道歉。”Susan随手将发卡收起,“其实,你不还我也没关系。”


    “有借有还,才能再借不难。”


    “但愿吧。”Susan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她愣了一小会儿,才顺着对方的意思说道,“迷雾见?”


    “迷雾见。”


    谈星晖重新进入宿舍的时候,寇栾正站在窗边,眉头紧锁着思考些什么。


    他本想上前询问,但考虑到两人之间,略显生疏的关系,他还是按照原定的方向,朝着自己的床铺走去。


    “谈完了?”坐在下铺的滕玉和询问道。


    “嗯。”


    “东西还给人家了吗?”


    “嗯。”


    “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吗?”滕玉和佯装着叹息道,“在外面嘴一直没停,回来就用一个‘嗯’字应付我?”


    “谢谢。”


    闻言,谈星晖真的多说了两个字,连一个字都不肯多,甚至为了节省力气,使用的是叠字。


    语罢,他就直接顺着梯子爬到了上铺,闭着眼睛,躺平在了床上。


    滕玉和倒是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事实上,谈星晖说的这两个字,完完全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当然知道谈星晖为什么要向他道谢,他只是惊讶于谈星晖破天荒的主动表达。


    谈星晖在离开宿舍的时候,特地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哪怕对方没有开口明说,凭借搭档了这么久的默契,他也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谈星晖想用自己,去换下独自守在走廊的Susan。


    无论他的动机是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行为的结果。


    作为谈星晖的SSR,假如对方不幸地遭遇了死亡危机,滕玉和会无条件地承受住所有的灾厄。


    谈星晖的体力,优于他的SSR,他肯定不会白白地在走廊上等死,哪怕面对的是未知的力量,他的生存概率,也会高于Susan。


    但谁都不会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滕玉和也是一样。


    然而,他深知谈星晖的个性,一旦对方做出了决定,绝不会轻易地进行更改。


    谈星晖愿意跟自己主动打声招呼,与其说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不如当成是单纯的通知。


    这看似非常自私,像是小人所为,但只有滕玉和清楚,对方一定经过了痛苦的抉择,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他生来就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谈星晖愿意给予他最大的尊重,将他看作生命里最重要的朋友,那他自然也愿意,用同样的情感,回馈对方。


    因此,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既没有叮嘱谈星晖早点回来,也没有过多地询问什么,只是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支持。


    尽管他最大的优势,正在于他的口舌,他仍然不想利用自己的能言善辩,扰乱谈星晖的心绪。


    总而言之,他不会在谈星晖的身上,附加任何的弯弯绕绕。


    他们之间一直是坦诚相对,从最开始的结交,到熟悉之后的心领神会,只有这一点始终如一。


    滕玉和不得不承认,他在看见谈星晖返回的时候,稍稍地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还有身为挚友的叹惋。


    毫无疑问,谈星晖的劝导失败了。


    这对他和谈星晖来说,分明应该算是一件好事,但他们的心情,却一个比一个沉重。


    没有人不怕死。


    哪怕是身为SSR的滕玉和,也不能免俗。


    只不过,他在跟谈星晖相处的过程里,渐渐地学会了在死亡这条底线上,堆砌了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


    它们让死亡显得没那么可怕,也让他漆黑一片的内心,升腾起了一丝温度。


    滕玉和本以为,这件事会在两人的心照不宣中终结。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正是他们惯常使用的相处之道。


    但向来不善表达的谈星晖,竟然会在事后开口向他道谢。


    看来,那场发生在走廊上的交谈,一定悄然地改变了对方些什么。


    “不用谢。”


    滕玉和无声地念出了三个字。


    很快,他就微笑着躺到了下铺的床上。


    “怎么一直板着脸?”


    寇栾的身后,传来一声询问。


    “……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寇栾顺势看向坐在床边的狡黎,“事情太顺利了。”


    “顺利吗?”


    “我随口提出的方法,小阿帮忙实现了不说,连最后的两个目标人物,都发现得如此同步。”寇栾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今晚终结。”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狡黎歪着脑袋,神色略带不解,“从时间来看,我们也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非常顺利吧?”


    “也许吧。”寇栾叹了口气,“但我总觉得,我们遗漏了什么。”


    作为一个老玩家,他非常讨厌这种糟糕的预感,因为这玩意儿总是准得离谱。


    “这就是你所谓的直觉吗?”狡黎露出了饶有兴味的神情,“它好像救了我们很多次呢。”


    “呵呵——”寇栾几乎是立刻就听出了藏在对方话语中的讽刺,“光打雷不下雨的那种是吧?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事实上,寇栾的直觉,是个无比神奇的东西。


    它一般错不了,但同时又非常模糊,像是笼罩了一层雾,你除了知道雾里,大概率会有东西,就连基本的方向,都摸不出来。


    比如说现在——


    寇栾的直觉告诉他,玩家目前的处境不太对劲,他甚至能够隐隐地感觉到,自己遗漏了某些东西。


    但除此之外,他的直觉就如同一潭死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有时候,还不如普通玩家的灵光一闪。


    ……算了。


    先把今晚熬过去吧。


    Susan的生存概率差不多是一半对一半,非要比较出个结果的话,寇栾认为对方存活下来的几率会稍大一点。


    但对方明显更想拥抱死亡。


    严格意义上来说,Susan也算是他的熟人。


    毕竟,他们曾经共同经历过一局游戏。


    但跟其他被“引”迫害的熟人不同,Susan似乎是真的不想活了。


    寇栾的心情,瞬间变得非常复杂。


    他不是不愿意尊重对方的意志,但话说回来,要不是有上一局的铺垫,苏旻文在最后的关头牺牲,如今的Susan也不会如此想死。


    怎么感觉绕来绕去,罪魁祸首又成了自己?


    寇栾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啪——”


    寝室内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么快?”他满脸都写着惊讶,“已经九点了吗?”


    “嗯。”


    他的SSR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好吧。”


    借助自己的夜视能力,寇栾轻松地摸索到了床边,他本打算今晚换一张床睡,但这张床离门口和窗户都是最近,心情不佳的寇栾,实在是懒得再折腾了。


    他倒是想继续在窗边守着Susan,可Susan在跟众人告别前,明确地表达了自己不想被人观察的意愿。


    反正不能冲出去,即便看到了什么危急的画面,他们也只能在寝室里干着急,还不如相信Susan的能力,安心等待游戏的结果。


    要知道,玩家会在九点半前后,被“引”强制拉入睡眠,寇栾希望他一睁眼,就能看见迷雾。


    至于迷雾里的玩家,跟现在相比,也能一个不少。


    怀着异常忐忑的心情,寇栾躺靠在了床头。


    他能够感觉到狡黎的呼吸,正在与他咫尺之距的地方响起。


    寇栾一直不喜欢别人离自己太近,这会让他觉得私人空间被侵犯,他虽然一般不会明说,但他往往会默默地将自己移走。


    他本以为自己会因此而感到烦闷,但恰恰相反,他乱成一锅粥的心情,竟然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


    原来自家的SSR,还有这种妙用。


    寇栾决定停止仇恨狡黎一秒。


    “你为什么也不躺下?”能够跟他处于并列的位置,证明对方也没有选择躺平。


    “我得保护你啊。”狡黎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假如窗外闯进来了什么东西,我得确保是我首当其冲。”


    “……”


    寇栾罕见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狡黎却不打算放过他,“感动到直接哽咽了?”


    “我只是在震惊,这么违心的一句话,你竟然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来。”寇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知道我面不改色?”


    “我的特殊能力啊。”寇栾随口扯了个谎,“不要告诉我,你连这个都忘了。”


    “哦。”狡黎立即了然地点了点头,“那请问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的脸?白天故意不用正眼瞧我,等到夜深人静了,就拼了命地偷偷看?”


    “……”


    我到底为什么要撒谎来着?


    寇栾恨不得一巴掌抽死刚刚的自己。


    “无话可说了吗?”狡黎噙着笑意追问道。


    “……睡了。”


    被狡黎这么一搅和,他也没了正襟危坐的心情,干脆放任身体朝着下方滑去,歪歪斜斜地躺倒了下来。


    他才懒得管自己,是否会侵占到狡黎的私人空间,横竖对方的脸皮比他厚,肯定不会为此而感到不适。


    寇栾本来只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但他不知道假寐了多久之后,竟然真的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好好休息吧。”


    狡黎动作轻柔地将寇栾的脑袋,移动到了枕头的中央。


    然后,他就一个翻身下床,径直走向了窗边。


    狡黎掀起厚重的帘布,面无表情地观察了一会儿窗外,才再次将帘布放下。


    他耐心地将帘布表面的皱褶抚平,让它恢复成寇栾离开时的样子,直到看不出任何纰漏。


    他从不敢小瞧他的“王”。


    哪怕对方最近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会刻意地将心浮气躁的那一面,毫无掩饰地展现给自己,他也不会轻易放松警惕。


    “最后一夜吗?”


    站在窗前的狡黎,轻笑着摇了摇头。


    第365章 一个都没少


    Susan似乎等待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片刻。


    谈星晖的到来,打断了她的发呆,等对方离开之后,她再也无法进入之前那种空灵的状态。


    对方用一枚发卡,将她拉回了现实,让她意识到现实虽然充满苦涩,却也偶尔会浮现一道闪光。


    而一旦有了从现实延伸出的手臂,她就被牢牢地固定在了这里。


    如同一条停泊在岸边的小船,无论她怎么使力,她都会被自身的船锚拉扯,无法再自由自在地驶向那片未知的海域。


    Susan不确定这算不算好,她只知道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受到“活着”这两个字的意义。


    可是,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摩挲着手中的发卡,感受着它表面顺滑却坑洼的纹路,Susan回忆起了自己初入职场时的模样。


    那时的她,还留着中长发,天天跟在老师的屁股后面,汲取着校园无法教授的知识。


    她非常努力,也极度拼命,却还是会因为,社会经验的缺乏,犯下大大小小的错误。


    被骂时,她很少出声,最严重的一次,她也不过是在事后,跑了一趟厕所,捂着嘴巴,偷偷地哭了十分钟。


    读书的时候,从未让她觉得碍事的碎发,因为工作的繁琐,变得格外的恼人,她这才买了几枚黑色的发卡,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夹起,再度全身心地投入手头的工作。


    后来,她干得越来越专业,犯错也越来越少,过肩的中长发,被她修剪成了利落的短发,刚好能够被服服帖帖地梳理至耳后。


    Susan不再需要发卡,但她并没有将这些小巧的工具丢弃,而是换了一种使用的方式。


    她时而将发卡别在衣领,时而用它们夹合文件,怎么方便就怎么来。


    她和苏旻文被拉入《不安引》的时刻,恰好是她工作日的午休时间,她的工作服里,还装着一枚发卡。


    她本打算在下午做汇报的时候,用发卡将打印出来的PPT夹好,就像她往常习惯的那样。


    但最终她既没有顺利地进行汇报,她的发卡,也落入了别人之手。


    游戏的过程中,她莫名觉得烦闷,心情之恶劣,堪比她还是个菜鸟职员时的无助。


    她又一次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发卡,将自己凌乱的碎发别好,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尽管这么做的效果不佳,但却为谈星晖的开锁,提供了趁手的工具,Susan勉强可以接受这个结果。


    如今,这枚发卡经过辗转,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这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圆满呢?


    Susan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那个“东西”出现的时候,她还沉浸在一种温馨的情绪里,直到对方在瞬息之间,就将那名所谓的泄密者,轻而易举地撕成了碎片,Susan的笑容才戛然而止。


    没错。


    她不害怕死亡。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不害怕走向死亡的过程。


    恐惧攫取了她对身体的支配权,让她呆若木鸡地瘫坐在一旁,连爬走的勇气都没有。


    她甚至不敢直视那个“东西”。


    她只能通过余光的瞥视,确认它曾经是名女性,只是连环的苦难,让它变得面目全非,就连最基本的人形,都维持得扭曲而畸态。


    它的第二个目标,是那名暗恋者。


    一切都在按照玩家的预测推进,Susan的心下稍定,她发现自己好像突然向往起了跟众人在迷雾中相见的结尾。


    在那个“东西”碰到暗恋者的瞬间,那名背景非同小可的年轻暗恋者,忽然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Susan被这个变故,吓得浑身一颤。


    明明应该睡到天亮的人,却提早清醒了这么一大截,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兆头。


    考虑到对方的斑斑劣迹,Susan没自信能够靠体力制服他,假如这名暗恋者,拼了命地冲回室内,她根本没办法阻止。


    她现在只能指望那个“东西”的速度了。


    这简直荒谬到了极点。


    然而,随之而来的一幕,却让整件事的荒谬程度,直接上升到了顶点。


    面对着如此可怖的“东西”,那名暗恋者不仅没有大叫和逃开,反而主动伸出了自己的双手,似乎想要拥抱住这个丝毫不见人形的“东西”。


    “爱华……”


    艰难地抵御着不停冲击脑海的睡意,那名暗恋者近乎呢喃地呼唤道。


    他的目光和嗓音中,都饱含着痴迷。


    Susan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一个无数次地戕害过对方的人,看到对方死后化为的冤魂,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她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想,如愿接触到那个“东西”的暗恋者,已经被毫不留情地撕得粉碎。


    痛苦的嚎叫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让走廊上的最后一名活人,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Susan跟那两名工人隔得不远,最多只有两三米,血滴迸溅在她的脸上,她却迟迟抬不起手去擦。


    两位目标人物,相继在她的眼前“失踪”,她却并没有回到迷雾之中,这说明她可能性最大的那条生路,已经被彻底堵死。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概率。


    当那个“东西”,将冰冷怨毒的视线,凝固在自己的身上时,Susan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她仍然觉得害怕,却不再心怀忐忑,只剩下少许的遗憾。


    此时此刻的Susan,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


    除了被她紧紧握在手心的黑色发卡。


    自从旻文死后,她就没心情再打理自己的头发,长度多多少少地有了一些变化。


    Susan本想利用最后的时间,将她的碎发用发卡夹起,但那个“东西”,离她仅有一步之遥。


    按照对方非人般的速度,只需刹那,便会来到她的身前。


    她根本来不及使用手中的发卡。


    不知为何,她在如此危急的关头,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谈星晖将发卡取出的画面。


    男人的表情,看似没有任何波澜,Susan却在其中,分辨出了一丝确切的珍重。


    谈星晖一直将这枚普通的黑色发卡,放置在他的胸口位置。


    这个不争的事实,让Susan获得了久违的平静。


    她缓慢地将右手抬起——


    当掌心贴合住她的左胸时,这枚发卡也感受到了她鲜活的心跳。


    那些在她的生命,浓墨重彩地留下过痕迹的人,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她希望他们,会成为跟她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没有谁当谁的姐姐,也没有谁会成为谁的弟弟,更没有偏心而不自知的父母。


    Susan浅笑着闭上了眼睛。


    ……


    “一个都没少?”吕阿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音,“怎么会这样?”


    只见寇栾手中翻到最后一页的日记本,关于宾客那部分的描述,依然是跟昨天相同的两句话——


    “一只嘴巴在泄密,一片云朵在指引。”


    “两个目标人物都找错了。”寇栾的脸色极差,“只有这一种解释。”


    “那苏姐岂不是白白地牺牲了?”少女明显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明明可以活下来的……”


    “不是这样的。”訾傲却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最起码,在离开的那一刻,Susan仍然坚信着她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她的死得其所,应该由她自己定义,至于我们这些事后才开了上帝视角的外人,没有立场去置喙她的选择。”


    “没错。”滕玉和知道訾傲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少女,他也看准了时机,加入了进来,“苏小姐一直表现得很坦然,她主动要求留守在走廊,也是因为她的无私,目标人物的错误在于我们,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尽管她被迫承担了后果,却丝毫影响不了她的伟大。”


    “我不是在怪你们。”吕阿沮丧地低下了头,“我只是……算了,我也说不明白,我就是感觉特别难受。”


    “难受是正常的。”寇栾扫了一眼腕表,“时间已经进入了十二个小时的倒计时,因为这是最后一天,时间的流速,也会稍许加快,我估计最晚到零点,假如我们还是找不对人,本局游戏就会通关失败。”


    无论Susan是否失踪,今天都是通关时限的最后一天,当通关时限小于等于“1”的时候,玩家的失踪,不会再让数字产生变化。


    “我们一定要把最后两名宾客揪出来!”少女的眼神,变得异常坚毅,“无论是为了苏姐,还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都务必成功!”


    “我提醒一句。”滕玉和扫视了一圈众人,“今早,有隔壁的工人找过来,通知我们补位两人。”


    昨晚,一共失踪了三名工人,一名是玩家不算在内,另外两名工人,由于都不在宾客的名单之内,需要对玩家,作出相应的惩罚。


    “我和Ashy会去。”


    最意想不到的人,选择在滕玉和说完之后,幽幽地开了口。


    “……你?”寇栾却忍不住面露迟疑,“你行吗?”


    他本来都打算自己上了,结果却被周景然抢了先。


    对方和Ashy加在一起,虽然很符合两名的数量,彼此间的配合,也还算默契,但他们其中一位,是厌人的孤狼,另一位是会说人话的狗,怎么看都无法承担工厂的日常工作。


    面对寇栾的质问,周景然一个字都没说,只是用跟杀人无异的目光,冷冰冰地望向寇栾的眼睛。


    “你一定行!”


    寇栾立马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第366章 完蛋了


    “汪!”


    Ashy立即示意了一声还有自己。


    “……你们一定行!”寇栾再度改口道,“行了吧?两位大爷!”


    “汪!”


    这还差不多。


    周景然虽然不爱说话,但只要是他主动承接的任务,就基本没有失败可言,靠谱程度绝对无可指摘。


    既然对方如此笃定,寇栾着实没必要再三地怀疑人家,还不如放手让他们去做。


    事实上,他大致能够分析出周景然的心理。


    由于在这一局游戏中的出力有限,周景然对自己也颇为不满,再加上Susan的牺牲,他的心态多少发生了一点改变。


    尽管还是会对表达感到厌烦,对方依旧硬着头皮,走出了自己的舒适圈。


    带着会给他提供安全感的Ashy,他愿意做一些从前的自己,绝不会尝试的事情。


    这家伙——


    总算是成长了啊!


    寇栾感觉很是欣慰。


    没时间再继续扯东扯西,分配完各自的任务之后,玩家就开始积极地寻找线索。


    “泄密的嘴巴……”


    “指引的云朵……”


    “还能是谁呢?”


    寇栾的眉头紧锁。


    对于昨天被他找到的人,他本来自信满满,现实却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他的直觉在一定程度上提醒了他,事情可能不太美妙,但寇栾怎么都想不到,两个人竟然一个都不对。


    这让他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纵使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却连最基本的找寻方向都没有。


    作为仅剩的两名毋需上工的玩家之一,此时的吕阿,也非常迷茫。


    她不想再去食堂帮忙了,但她也没有其他的去处,只能在宿舍的周围游荡,她打算将自己前几天没造访的地方,一口气跑个遍,看看有没有被其他玩家遗漏的东西。


    少女知道这么做,大概率是徒劳,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


    她跟Susan同睡了好几晚,对方的体温,似乎还残留在她的皮肤表面,但今早一睁眼,她就得承受对方已经“失踪”了的事实。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死亡,她跟Susan的关系,也远远及不上她的家人或朋友。


    但她就是感觉心里堵得慌。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她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为了能够继续地苟活下去,她就必须全身心地投入进新一轮的搜索。


    她能够看得出来,其他几位玩家,虽然也存在悲伤的情绪,却能够迅速地将它们收敛干净——


    如同在破掉的木桶边缘,插上一块木板,避免了液体的进一步流出。


    但她却没有办法,像其他玩家那样,收放自如。


    少女只能硬生生地等到液体流淌至破损的部位下方,她的悲伤,才能够刹住车。


    麻木吗?


    她没有资格这么评价其他的玩家。


    她只是觉得害怕。


    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她想要迅速地成长起来,但终有一天,她也会变成那样吗?


    她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恐慌。


    坦白说,Susan的状态曾经让她无比羡慕,她暗暗发誓,Susan就是自己努力的目标。


    可直到昨晚,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Susan这种松弛感,究竟来源于怎样的绝望。


    少女天真地欣赏了一朵花,却忽略了它下方的养料和泥土。


    花朵扎根的地方是地狱,花朵的养分,来自于骸骨,这朵花开得越鲜艳,衰败得就会越彻底。


    她同样不想变成那样。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走下去了。


    她只是本能地在偌大的工厂里徘徊,企图给自己的灵魂,找一个出口。


    天黑的速度,比想象中还快,陆续从工厂里走出的工人,意味着又一天工作的结束。


    众人没有选择在老地方聚集,而是直接回到了宿舍108,围绕着寇栾的床位站立。


    这间宿舍已经彻底被玩家占据。


    仅剩的那一名工人,从昨晚起就再也没出现,大概是迫于玩家的压力,住进了其他间宿舍。


    这正好方便了玩家。


    除此之外,他们也有了点破罐破摔的意思。


    反正今晚就是最后一晚,住没住错宿舍,已经不会影响到游戏的结果,还不如大家聚在一块儿,还能互相照应照应。


    “干得怎么样?”


    寇栾用期盼的目光,看向周景然和Ashy。


    显然,比起目标人物的寻找情况,他更关心周景然的成长程度。


    “还行。”


    跟众人隔了几步远的周景然,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


    寇栾总算是放心了。


    “那个……”滕玉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如果说,搞崩了两台机器,气晕了四名工人,还放狗咬了十几位据说靠他靠得太近的人,也能算作‘还行’的话,那确实是还行。”


    “……”


    寇栾顿时无语凝噎了。


    看来,周景然的成长之路,还非常漫长。


    “没关系。”滕玉和轻咳一声,打了个圆场,“既然是最后一天,只要没把工厂拆了,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后果。”


    “也对。”寇栾已经平静了下来,“就当是为我们的结局助助兴了。”


    “怎么只搞崩了两台?”尽管没人开口询问宾客的寻找情况,光凭这几个来回的对话,訾傲已经隐隐地明白了什么,她一改过去几日的不苟言笑,主动开起了玩笑,“要是多弄坏几台,说不定,我们今天都不用开工了。”


    “我被新上任的领班带走反省了。”周景然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多了一丝无奈,“反省了整个下午。”


    “哈哈!学到了!”訾傲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早知道能这样,我们也不用辛辛苦苦地上那么多天班!”


    “抱歉……”吕阿没有被众人的欢声笑语感染,她一直低垂着头,直到话题陷入了停滞,她才语气消沉地道了个歉,“我今天什么都没发现……”


    “我也一样。”寇栾紧接着她说道,“你不需要有任何的负罪感。”


    “……什么?”


    寇栾的话语,霎时让少女傻了眼。


    “虽然觉得很羞愧,但我必须坦白,我今天把工作,全部塞给了星晖,从上到下地跑了一遍工厂,该问的人我都问过了,但我确实没找到多余的线索。”滕玉和摊了摊手,“我尽力了。”


    “这是什么意思?”少女属实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同伴”冒头,“你们不是在合伙逗我吧?”


    “都什么时候了,我哪还有心情逗人?”寇栾失笑道,“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那该怎么办?”少女瞬间慌了神,“就这么结束吗?”


    她本以为她的心灰意冷,不会对游戏的结局产生影响,因为她一直都不是游戏的主心骨,最多只拥有一些小聪明。


    但此刻的她突然发现,被她认定为无所不能的人,竟然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但凡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不想这么结束。”寇栾深深地看了一眼少女,“如果真的有人要站出来道歉,那一定是我,也许你们不太明白为什么,但的确是我连累了你们。”


    寇栾已经成了死亡难度的“代言人”,再加上跟他相熟的这个特征,身为他的队友,简直是在跟死亡赛跑。


    “我们、我们要完蛋了吗?”少女仍旧没有什么实感,“像我哥哥那样?”


    吕阳的提及,让寇栾的眼神,变得愈发黯淡,他沉默了片刻,才沉声回答道:“一样,却又不完全一样,我们这一次,应该会一起完蛋。”


    他差不多讲了个地狱笑话。


    “听上去……”


    阴霾被渐渐驱散,笑容重新回到了少女的脸上——


    “还挺浪漫的。”


    少女的话语,让寇栾的瞳孔,微微向内一缩。


    “虽然有点晚,但我还是想告诉大家,我很感谢各位在这一局对我的帮助。”说着,少女冲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不要觉得我假,更不要觉得我官方,我的这些话,绝对发自肺腑。”


    “我知道。”訾傲第一个回应了她,“小阿,不用多说,能在这一局认识你,也是我的荣幸。”


    “……你跟你哥哥的乐观,还真是一模一样。”寇栾回忆起了许多跟吕阳有关的细节,“让人对死亡,都少了些恐惧。”


    “我可比他聪明多了吧?”少女不服气道,“日记本是我找到的,毒也是我撺掇着下的,我哥除了四肢发达,脑力上根本没有任何优势。”


    “你终于承认是下毒了?”


    爱记仇的寇栾,还没忘记这一茬。


    “我……”


    少女顿时哑口无言了。


    “对了。”寇栾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将视线移向了少女身边的訾傲,“见面之后,一直忘了问,你上次回到现实之后,一切都还顺利吧?”


    他指的是噩梦那一局游戏。


    作为噩梦的主角,訾傲最终勇敢地冲破了束缚,带领众人成功地通关了游戏。


    分别前,她说她会向警察报案,将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缠绕在她心头的锁,亲手用钥匙解开。


    “怎么说呢?”訾傲轻轻一笑,“回去之后,我立马报了案,因为跨市和跨省,又过了几天,我才得知了结果。”


    “你们猜怎么着?”她稍作停顿,又继续说了下去,“枯井里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具是我的母亲,另一具……是我的父亲,根据痕迹推断,我的父亲是死于自杀,时间……差不多是我离家去上大学的时候。”


    “他早就知道我不会回来,也早就为自己想好了结局。”訾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以来,我反反复复做的噩梦,其实早就已经结束了,只有我还停留在原地,一直不肯也不敢醒。”


    “竟然是这样。”寇栾听得唏嘘不已,“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訾傲从情绪中抽离出来,“不过,哪怕当时没结束,现在我也要结束了。”


    她也差不多讲了个地狱笑话。


    “你们是在说临终遗言吗?”不通人情的周景然,越听越觉得奇怪,忍不住开口评价道,“有病?”


    “怎么了?”寇栾瞥了他一眼,“你也来一句?”


    “……”


    周景然的浑身上下都写着拒绝。


    “真的不能再抢救一下了吗?”少女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哀嚎,“好歹让我分个文理科啊!”


    “能。”


    稳稳传入耳边的陌生应答,几乎让少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她循声望去,才发现那来自于最容易被人忽视的角落。


    面对着一双双饱含探究欲的眼睛,谈星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


    “我可以使用我的能力。”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第367章 双重退场


    “你是指回溯吗?”寇栾率先反应了过来,“但你已经使用过一次了,不是吗?”


    比起他的夜视能力,谈星晖的能力,显然要有用许多,但代价是一局只能使用一次。


    “是。”谈星晖没有否认,“没关系。”


    “……没关系?”考虑到“引”的睚眦必较,寇栾不认为这是一件小事,“谈先生,我无意质疑你,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跟你一样,像你这种有概率逆转局势的能力,一局能够使用一次,已经是游戏的极限了。”


    “没错。”谈星晖依然不否认寇栾的说法,“我心里有数。”


    既然谈星晖无意多谈,寇栾也没必要再三追问下去,他思考了片刻,换了一个角度问道:“你想要回到过去,完完整整地看一遍发生在孟爱华和王谚身上的事,从而找出最后的两名目标人物?”


    “对。”


    “这肯定需要很长时间。”寇栾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做法最大的问题,“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的能力,是否有时间范围的限制,但它肯定无法支撑这么久,哪怕不考虑这一点,等你把这些事经历完,我们的游戏时间,也早就被耗尽了。”


    “这一次,我会完全回到过去。”谈星晖简洁地解释道,“你们不需要等我回来,我会尽可能地留下线索,你们要做的,就是将线索找到。”


    “不需要等你回来?”寇栾觉得这话听着不太对劲,“谈先生,你不仅要第二次使用自己的能力,还要在过去呆上很长时间,这一定不是一件毫无后果的事吧?”


    “你们应该好奇过我的着装。”谈星晖没有正面回答寇栾的问题,“其实,我的穿着在我身处的那个年代,一点儿都不奇怪。”


    “你的年代?”寇栾觉得自己,正在接近对方最大的秘密,“你的年代跟我们有什么不同吗?”


    “我来自过去。”


    谈星晖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什么?”


    寇栾霎时瞪大了眼睛。


    “我也是入局了很久,才搞清楚这件事,原来与众不同的不是你们,而是我自己。”


    谈星晖的声音,陡然变得很轻。


    “怪不得。”寇栾瞬间想通了很多事,“对于你这份电话营销员的工作,我一直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因为在我们的时代,这基本等同于电信诈骗,但考虑到你的为人和品格,我认为你应该不会从事这样的职业。”


    “谢谢你的认可。”谈星晖回答得一丝不苟,“在科技不够发达的年达,电话营销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岗位,我也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语言能力,才会选择这样一份职业。”


    “谈先生,你真的是从过去来的吗?”少女满脸好奇。


    “嗯。”谈星晖继续讲述道,“不过,除了年代的差别,我的现实世界,跟你们还有其他的不同。”


    “能具体讲讲吗?”


    寇栾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了解其中的细节。


    毕竟,他的最终目的,是把《不安引》给连根拔起,对于这些游荡在规律之外的事实,他肯定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我的现实世界是一个循环。”谈星晖的声音,再次低了下去,“我在一艘客轮上,这趟航行的终点,是我的家乡,但这艘客轮,注定会在抵达前的最后一晚出事,每当它出事的时候,我就会进入新一轮的游戏,等我成功通关了游戏之后,我又会回到这趟航行的起点,如此反复,无一例外。”


    “一开始,我以为这是神灵对我的拯救,只要我足够努力,我不仅能够逆转自己的命运,还能拯救一整艘客轮上的人。”


    “但我一次次地成功,换来的只是一次次地回到起点,无论我使用什么方法,我都无法阻止,发生在客轮上的意外,然后在我死亡的前一秒,我又会进入游戏。”


    “与其说这是给我的机会,不如说是我被恒久地困在了过去。”


    “我很想下船见到我的家人,他们都在岸边等着我,所以我从未放弃过希望,但一次次的回溯,渐渐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我大概本来就是必死,只是‘引’识别到了这个时刻,将我一次次地拖入它的世界,在给它贡献了足够的力量之后,我又会被送进这场轮回的最开始。”


    “我无法打破这个轮回,因为结局早已注定,跟我的特殊能力一样,从来都做不到改变,只能一次次地亲历和旁观。”


    “这艘客轮为乘客提供了免费打电话的服务,只是要按照事先登记好的顺序排队,我的位置,恰好在出事那一晚的前几个小时。”


    “每一次,我都会跟电话那头的家人说,我很想念他们,让他们放心,我第二天就会回来,嘱咐他们不要在岸边等待。”


    “但我知道即便他们满口都说着答应,他们还是会早早地守在岸边,希望我下船后的第一眼,就能看见他们的脸。”


    “我知道,我的承诺并不可靠,我只是在编造善意的谎言。”


    “但我不得不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欺骗他们,我还需要靠他们的声音,欺骗困于轮回的自己。”


    “我说的话,几乎每次都一模一样,只有这一次,我在挂断电话前,多说了一些内容。”


    “我告诉我的家人,假如我回不来了,他们肯定会伤心,也必然会怀念,但我恳求他们,不要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


    “爱永远不会随着肉/体的泯灭而消失,我希望他们明白这一点。”


    “或许,这就是一种预兆吧。”


    谈星晖微笑着落下了最后一个字。


    他很少露出笑容,与之相反,他的SSR滕玉和,倒是很爱笑。


    寇栾本以为他们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但当谈星晖也发自内心地笑出来时,他才发现他们竟如此相似。


    “谈、谈先生——”吕阿已经被震撼到有些语无伦次,“你、你还会回来吗?”


    “我在进入这一局游戏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归属感。”谈星晖温柔地看向少女,“虽然没能有幸经历过你们的时代,但我很喜欢我的时代,因为这是我成长和生活的地方,我愿意永远停留在这里。”


    他委婉地回答了少女的问题。


    “时间不早了。”谈星晖看向他身旁沉默了许久的滕玉和,“我们就不需要告别了吧?”


    “当然。”滕玉和将微垂的头抬起,眉眼间全是柔和的笑意,“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不会。”谈星晖认真地摇了摇头,他不是无法区分玩笑话和正经话,他只是习惯于郑重地对待每一个问题,“我在客轮上打电话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地想要拨给你,明明你不存在于我的时代,我还是本能地想要这么做,我一直没跟你提起这件事,因为就连我自己都想不通,我为什么会产生如此荒谬的想法,直到我刚刚说完那些话——”


    “因为你也是我的家人,所以我在最绝望的时刻,才会想要跟你取得联系。”谈星晖刻意放慢了语速,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含着最质朴的真挚,“感谢的话,我昨晚已经说过了,最后,我还欠你一句道歉。”


    “对不起,作为我的SSR,你需要承担由我的决定,带来的种种后果。”谈星晖的眼中,写满了歉意,“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语罢,不等滕玉和给出回应,他的身形就开始闪烁。


    跟上一次使用能力时不同,谈星晖的身形,再也没能稳定下来,而是直接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他啊……”


    滕玉和失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笑容中有无奈,有叹息,有遗憾,有留恋,唯独没有怨恨。


    “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地渡过今晚。”


    面向众人,滕玉和又一次说出了他在每晚在分别前,总是会为其他玩家,以及他自己,衷心送上的祝福。


    他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什么,即便他的身体,开始像雾气般,朝着周围逸散,他的笑容也丝毫没有减淡。


    寇栾看过SSR退场时的模样。


    因此,他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此时此刻的滕玉和,不仅仅是在进行游戏的退场,而且是在进行人生的退场。


    对方将不会出现在《不安引》中。


    寇栾明确地接收到了这个事实。


    滕玉和跟他的“王”,一齐消逝在了同一局游戏里,连时间都相差无几,如同初遇时那样。


    他们总是携手并进,荣辱与共,甚至结束,都无法将他们割裂。


    寇栾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身边的狡黎。


    他这才发现,对方一改平日里的嬉皮笑脸,神情中竟然也带上了几分严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寇栾的目光,狡黎立马挂上了熟悉的笑容,望进了他的眼底,仿佛刚刚的正经,只是寇栾的错觉。


    ……真让人看不透啊。


    寇栾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区别于他们的淡定,吕阿已经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将掌心贴上了自己柔软的脸庞。


    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渗落,即使她拼命忍耐,她还是不能自已地抽噎了起来。


    花大姐失踪的时候她没哭,Susan牺牲的时候她也没哭,但现在她真的忍不住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对谈星晖和滕玉和更为熟悉,只是情感累积到了极限,注定要走向决堤和释放。


    滕玉和离开前的那句话,深深地触动了她。


    她还依稀记得,她曾经为同样的一句话,夸赞过滕玉和的温柔以及高情商,滕玉和对她的鼓励,也还回荡在她的耳边。


    转眼间,这些美好的记忆,就成了她生命中再也无法复刻的绝版画面。


    少女觉得自己被迫成长了很多,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只想回到刚入局时的懵懂。


    寝室内许久都没有人开口,只剩下少女隐约的啜泣声——


    像是为逝去的人,吟唱的哀歌,乘着今晚依旧很明亮的月光,洒向某个未知世界的岸边,抑或是某个离人的心底。


    第368章 线索在这里


    “该去寻找线索了。”寇栾出声打破了沉默,“别让他们的付出白费。”


    “去哪里找?”訾傲的声音有点哑,“我也一起。”


    “谈先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无论他选择用什么方式,留下线索,都会考虑到我们所剩无几的时间,还有我们此刻身处的地方。”寇栾早就有了相关的猜测,“我认为,他会直接把线索留在宿舍108,再具体一点,应该是他这些天休息的地方。”


    “床位?”訾傲的反应迅速,她指向一个角落,“这张上铺吗?”


    “嗯。”


    寇栾点了点头。


    既然确认了范围,玩家立即展开了行动。


    然而,在将这张上铺,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床板的背面,都没放过之后,他们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没有?”寇栾蹙起眉头,“怎么可能?”


    “他的时间应该极其有限。”狡黎按照自己的思路分析道,“哪怕以自己和SSR的生命为代价,他也不太可能在过去,悠悠哉哉地生活下去。”


    “有限?”寇栾将视线下移,“我知道了!”


    “什么?”


    少女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早已从悲伤的情绪中平复,翻找床铺的玩家里,就属她出力最多。


    “下铺。”寇栾笃定地说道,“滕玉和的床位。”


    剩余的时间有限,他无暇说明具体的原因,但其他玩家听到之后,也或多或少地明白了过来。


    谈星晖很可能跟他们处于相同的境遇,甚至于他在过去的时间,可能会更加紧迫,更别提给未来的玩家留下线索。


    因此,他会一切从简。


    比起他自己的上铺,他下铺的床位,显然更加方便,省去了爬梯子的时间,再加上这个位置属于滕玉和,作为跟他捆绑在一起的SSR,众人也不难联想到这里。


    果不其然,玩家很快就在下铺有了发现。


    “找到了!”吕阿跪在床头高声道,“看这里!”


    众人赶紧来到床边。


    只见床头的金属栏杆处,明显被人歪歪斜斜地划上了两笔。


    “这是个什么字?”少女一边歪斜着脑袋,一边将双眼眯起,“厂……吗?”


    厂?


    寇栾的脑中,似乎劈过了一道闪电。


    “这是在告诉我们,目标人物来自工厂?”訾傲迟疑着说道,“可我们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啊!”


    “不。”寇栾却摇了摇头,“厂字不是指工厂,而是代表了职位。”


    “职位?”


    訾傲的大脑,开始飞速地转动——


    “……厂长?”


    她的眼中,瞬间被惊讶填满。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在场的其他玩家,都从未将厂长,纳入他们的考虑范围,再加上厂长本身不在宿舍区居住,很容易就让人忽略了他同样是工厂一员的事实。


    “对。”寇栾的语气略显沉重,“关于我遗漏的东西,我已经完全想起来了——”


    “我们第一天进厂的时候,曾经去过一次厂长的办公室,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合照,照片里除了他自己,还有他的老婆和孩子,孩子那时的年龄不大,顶多算是个少年,五官还未长开,现在想来,确实跟那个人的容貌相符,这也是让我觉得对方莫名熟悉的原因。”


    “那个人?”少女不解道,“哪个人?”


    “滕先生发现的那名暗恋者。”寇栾回答得毫不犹豫,“他就是照片中的少年,长大后的模样,作为厂长的儿子,他的背景确实很雄厚,也必定会得到其他工人的特殊对待。”


    “他对孟爱华的迷恋几乎人尽皆知,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的父亲,我猜,他的父亲为了让他如愿,暗中引导并且无视了其他工人对王谚的欺凌,希望替儿子,无声无息地处理掉最大的麻烦。”


    “厂长应该只想让王谚知难而退,谁知却弄巧成拙,导致了两条人命的无辜逝去,他的儿子或许全程并不知情,但他的身份和他的感情,注定会为他人,带来不幸。”


    寇栾语速极快地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原来如此。”少女觉得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起来,“说到底,厂长才是罪魁祸首,他凭什么认为,靠着自己的权利,人就能抛却自己的感情,放弃爱了那么多年的人?”


    “惯性使然吧。”寇栾叹了口气,“他的理所当然,来自于他这么多年的顺风顺水,他早就无法用普通人的视角,看待所谓的真心和真意,人一旦站得太高了,就很难再愿意,往下瞧一眼。”


    “既然厂长进行了引导,那他应该是最后那两名宾客里的云朵?”訾傲顺着寇栾的话语分析道,“那泄密的嘴巴又是谁?”


    “谈先生只提示了一个‘厂’字,笔画也那么潦草,会不会是时间不够,来不及留下跟另一个宾客有关的提示?”


    少女忍不住面露焦急。


    “不会。”寇栾否认了这个猜测,“谈先生的行事,向来面面俱到,哪怕时间只剩下一个眨眼,他也会想方设法地留下跟两名宾客有关的线索,毕竟,对走投无路的我们来说,单条的线索和线索全无,结果不会有任何不同。”


    “那我再找找!”


    少女立即低头开始检查其他的区域。


    寇栾没有阻止吕阿,但他的视线,却定格在了那个歪歪斜斜的“厂”字之上。


    他能够看得出来,谈星晖的时间,确实很匆促。


    既然如此,他不认为对方,还会大费周章地在另一个地方,留下线索。


    “这一定是一个字吗?”狡黎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说道,“中文的笔画,如此复杂,很多构成部分,都是相通的吧?”


    狡黎的这句话,让寇栾下意识地联想到了訾傲第一晚的经历——


    她发现了一个写着“子”的碎纸片,通过简单的推断,她认为这是“孟”字的上半部分,从而避开了那张属于孟爱华的床铺。


    訾傲在讲述这件事的时候,所有玩家都在场,包括总是沉默寡言的谈星晖。


    难道……


    寇栾死死地盯着栏杆上的“厂”字,像是要把那个位置盯穿。


    “找不到。”


    “我懂了。”


    吕阿和寇栾的声音,几乎重叠着响起。


    “……啊?”少女懵懵地看向寇栾,“你懂什么了?”


    “我知道泄密者是谁了。”自信重新回到了寇栾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陡然有了光彩,“说起来,这个人还算是你的熟人。”


    “我的熟人?”闻言,少女惊讶地指向了自己,“寇、寇老板,你在开玩笑吗?”


    “那张泄密的嘴巴,来自于食堂大叔。”寇栾直接公布了答案,“谈先生留下的‘厂’字,是代表了职位没错,却不仅仅包含了一个人的职位,除了一厂之主以外,还有另一个人的职位,也跟这个‘厂’字息息相关,那就是食堂大叔。”


    “为什么?”


    少女还是没听懂。


    “食堂大叔的职位是厨子。”訾傲替寇栾解释道,“你想想‘厨’这个字的写法,最先写下的笔画,就是上半部分的‘厂’字。”


    “我靠!”少女愣愣地将嘴巴张大,“这也太神了吧!”


    “神的人是谈先生。”寇栾却摇了摇头,“不是我。”


    “不过,只负责做饭的大叔,为什么会是泄密者?”


    少女的神色,显得有些复杂。


    毕竟在食堂帮了这么多天的工,虽说只是为了破关,也知道大叔,仅仅是一局游戏里的NPC,吕阿还是多少帮出了点情感。


    一时间,她很难接受大叔也是受邀宾客之一的事实。


    “我记得,你曾经跟我们提起过,大叔在工人吃饭的时候,基本都会陪在身边。”寇栾一点点地揣测道,“那名邻村的失踪者,确实是泄密者之一,但他的那位密友,应该只是听他讲述了这个秘密,并没有选择将秘密扩散出去,而他们分享秘密的地方,大概率就是食堂——”


    “大叔或无意或有意地听到了这个秘密,又将秘密传播给了他人,从而拥有了另一名泄密者的身份。”


    “……还挺合理的。”少女的肩膀,缓缓地耷拉了下去,“大叔的性格啥都好,就是爱碎嘴,这么大的秘密,他肯定憋不住,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了。”


    “大叔平时都在哪儿休息?”寇栾询问道。


    “后厨有个小房间,里面放了张床,大叔平时就睡在那里。”吕阿果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厂长办公室的位置,我们很清楚,厂长如果不离厂的话,肯定也是在那里休息。”寇栾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我们得想个办法,把这两个人,弄到走廊上来。”


    “现在是晚上八点。”訾傲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无论使用什么方法,我们都必须在九点前回来。”


    “今天没人下毒,大叔本身也不会吃带毒的饭菜,厂长更是压根儿不在食堂用餐,面对我们的临时‘邀请’,他们肯定会反抗。”寇栾想象了一下可能会出现的场面,“好像有点难办啊……”


    面对两个成年男性,他们不仅要让两人听话,还得分别从两个地方,将两人一同带到走廊,而留给他们的时间,只剩下短短的一个小时了。


    寇栾扫视了一圈众人,打算由他自己、狡黎、周景然和Ashy出面,通过三人一狗的组合,尝试着以“理”服人。


    至于訾傲和吕阿,她们需要留守在宿舍108,互相照应的同时,帮他们盯紧四周,防止意外的发生。


    寇栾暗自计划好了一切。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他身边的人,就抢先一步说道——


    “交给我吧。”


    第369章 最后的最后一夜


    “……把什么交给你?”


    寇栾纳闷地看向自己的SSR。


    “全部。”


    狡黎毫不含糊地回答道。


    “你认真的吗?”寇栾收起目光中的随意,“你一个人,能够做到全部?”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狡黎没有把话说死,但却莫名让人觉得,他已经成竹在胸,“没必要出去那么多人,今晚是最后一晚,时间的流速不定,贸然跑到室外,随时会有危险。”


    “这我明白。”寇栾点了点头,“但你真的了解,你需要做多少事吗?”


    “当然。”


    “太冒险了。”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寇栾还是觉得不妥,“不过,人多确实会增大风险,我跟你一起,只有我们俩。”


    “虽然很喜欢你的提议,但我还是要拒绝。”狡黎微笑着摇了摇头,“跟你一起的话,我的注意力,只会在你身上,倘若遇到了危险,我还得额外顾及你的安全,这会让我的行动,变得畏首畏尾。”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刹那间,寇栾的表情风云变幻。


    狡黎明明说的是他身为SSR的命运——


    不照顾好自己的“王”,死亡的悲惨后果,必定会首先降临在他的身上。


    但寇栾可以用他多年的职业生涯发誓,狡黎刚刚使用的台词,实在是暧昧得过了头。


    不清楚内情的人,估计会认定,他们关系匪浅。


    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啊。


    寇栾瞬间觉得自己有苦难言。


    “放心吧。”见寇栾迟迟不开口,狡黎进一步补充道,“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在九点之前回来。”


    “……记住你的承诺。”寇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虽然答应意味着把所有人的生命,都交付给了你,但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再考虑我们,万事多以自己的安全为起点,不要勉强。”


    “你今天,好像特别的多愁善感。”


    狡黎唇边的笑容不减。


    “没办法。”寇栾竟然出奇地没有反驳对方的话语,“连着失去了几位朋友,难免会觉得不安,希望你能帮助我,终止这种情绪。”


    “我会的。”


    狡黎的声音变得温柔。


    “去吧。”一旦做了决定,寇栾就不想再继续耽误时间,“别忘了,我给过你承诺,我会等你累积到足够的参照物,再由你亲口告诉我,訾傲究竟算不算美丽。”


    闻言,被莫名其妙提到的訾傲,脑袋的正上方,忍不住竖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关我什么事?


    难道我也是你们主仆乐趣里的一环吗?


    她满脸都写着迷惑。


    很快,狡黎就离开了宿舍108。


    一定要成功啊!


    吕阿忐忑地咬着自己的下唇。


    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尽管她不怎么畏惧死亡,她也不想在什么都没弄清的情况下,就早早地去陪了她的哥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除了少女还时不时地会瞥一眼墙上的钟,剩余的几位玩家,不是在闭目养神,就是在沉默地盯着一个角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也要努力学习他们的这种冷静。


    她刚刚立下誓言,还没入定几秒,视线就又开始往钟的方向拐。


    ……算了。


    总要有一个人,扮演操心的角色。


    少女彻底放弃了挣扎。


    事实上,寇栾比她更加心急。


    仔细想想,狡黎好像很少会独自承担如此危险的任务。


    哪怕是在两人还不够相熟的时候,狡黎也总是跟在他的身后,不会轻易地脱离他的视野范围。


    撇除掉“王”和SSR之间的距离限制,狡黎的所作所为,也足以让他安心。


    对方就像一枚不可或缺的刹车键,永远能够在行驶脱轨之前,将一切拉回正道。


    寇栾不得不承认,狡黎的身体素质,确实优于自己,这也是他放狡黎独自去执行任务的重要原因。


    他担心自己会像狡黎说的那样,成为狡黎的负担,而这种担心,甚至超越了他对狡黎本身的担心。


    寇栾暂且将这种情绪,归结为一种胜负欲。


    不得不说,狡黎将他的性格,拿捏得非常精准,才会只摆出了一个理由,就将他成功地劝退。


    但他现在有点后悔了。


    时间已经来到了八点五十五,走廊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这让他忍不住地怀疑,他的决定,是否太过冲动。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制造奇迹,狡黎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他到底为什么会相信对方的鬼话?


    寇栾觉得十分懊恼。


    “来了!”


    一道惊喜的声音,将他从消极中唤醒。


    他一直守在窗边,少女的话语,让他反射性地将头抬起——


    下一秒,他就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寇栾很难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只知道自己总是挺得笔直的脊背,不知为何有些支撑不住,正在软塌塌地向下方倒去。


    寇栾顺势扶了一下床板,才不至于让自己失态,尤其是在狡黎的面前。


    他瞟了一眼墙上的钟——


    八点五十九。


    确实是在九点之前回来了。


    对方对时间的把控,还是如此精确,精确得差点让人失去心跳。


    寇栾有理由怀疑,他的SSR是在故意为之。


    一通腹诽之后,寇栾终于有空打量一下狡黎的成果。


    这不打量还好,一打量,简直吓了他一跳。


    只见狡黎两条手臂的下方,各自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从他们的状态来看,他们的意识,跟“清醒”这两个字,绝对毫无关联。


    “左边那个是大叔。”毕竟相处了那么久,少女的语气还算笃定,“右边那个……是、是厂长吗?”


    对方鼻青脸肿的程度,让她根本不敢认。


    “是的。”全靠职业素养辨认出来的寇栾,幽幽地点头道,“五官依稀可见。”


    “是、是吗?”少女已经按捺不住嘴角的抽搐,“到底哪里依稀可见了?”


    事实上,能够勉强分辨出这两个人的性别,已经接近她的极限了。


    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被殴打到这种程度的人。


    “抱歉,来晚了。”狡黎隔着窗户,用口型对屋内的人说道,“遇到点麻烦。”


    “没事。”寇栾看起来并不在乎,“解决了就好。”


    这岂止是解决,这简直是把麻烦下锅油炸完,还在旁边罔顾“死者”的意愿,用萝卜精心雕了两朵花。


    吕阿在心底默默地吐槽道。


    总之,绝不能招惹寇老板的SSR!


    少女暗暗发誓。


    “进来?”


    寇栾打算走到门口,去给狡黎开门。


    谁知,狡黎却望着他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进来?”


    寇栾疑惑地问道。


    闻言,狡黎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被他丢在脚边的两坨“垃圾”。


    寇栾立即明白了过来。


    跟昨晚的情况类似,厂长和厨子,被拖到走廊上的时候,已经完全丧失了意识,必须有一位玩家,留守在他们身边,才能确保这两个目标任务,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我来。”


    寇栾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


    狡黎已经又一次为他们带来了奇迹,他不应该让对方孤零零地留守在走廊上,这是一件既无理又残忍的事。


    然而,狡黎又一次摇了摇头。


    他先是用指尖,掠过了窗户另一侧的所有玩家,紧接着又指向了自己,表情让人琢磨不透。


    “……他想表达什么?”


    少女不解地望向寇栾。


    “他在告诉我们,他的体力,优于我们所有人,与其让别人留守在走廊,不如由他来。”寇栾神色紧绷地回答道,“他是当前最佳的选择。”


    “哦哦。”少女了然地点了点头,“别人这么说,我可能会觉得是在吹牛,但他说的肯定是实话。”


    吕阿甚至觉得把他们加在一起,都很难对付得了,窗外那位笑得人畜无害的家伙。


    作为狡黎的搭档,寇栾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莫名感到一阵烦闷。


    他一方面不想让狡黎,持续地陷入危险的境地,一方面又必须认可,这么做是出于理性。


    他想要用自己去置换狡黎,可一旦他出事,倒霉的还是狡黎,按照对方的惜命程度,狡黎根本不会同意这样的决定。


    难得他想要冲在前面一次,偏偏他的SSR不领情,寇栾感觉自己还没来得及张开双翼,就被一只大手,硬生生地按回了巢穴。


    “综合的体能,我暂时不评价,他跑得能有我快?”跟狡黎同身份的Ashy,此时终于忍不住了。


    整整一局游戏,它都没有当众说人话,到了最后的关头,反正不是生就是死,打量着所剩无几的伙伴们,它干脆放飞了自我。


    “卧槽!”少女字正腔圆地叫出了声,“你怎么会讲话?”


    “怎么了?”Ashy轻蔑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终于不想撸我了吧?”


    “我这辈子还没撸过会讲话的狗!”少女的双眼,瞬间绽放出了道道精光,“感觉血液都沸腾起来了呢!”


    语罢,她就一个箭步冲向了Ashy。


    而站在Ashy前方的周景然,丝毫没有阻拦她的意思,反倒后撤了一步,给少女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Ashy:?


    它终究还是没有逃脱被爱狗人士狂撸一顿的命运。


    “啪——”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动静,室内骤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Ashy总算是找到了脱身的时机,它从少女停顿下来的双手间溜走,委屈地来到了周景然的身边。


    “汪?”


    主人,你为什么把我卖了?


    “你说话了。”


    周景然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


    除了全方位无死角地厌人,它的主人,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Ashy含泪闭上了嘴巴。


    “九点了。”


    訾傲的声音很轻——


    “属于我们的最后一夜,终究还是来了。”


    第370章 又错了


    “这仅仅是我们在这局游戏的最后一夜。”寇栾强调道,“我对狡黎有信心。”


    说着,他将窗帘最大限度地拉开。


    借着从楼道渗透过来的灯光,以及丝毫不逊于前夜的月光,寇栾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走廊上的情况。


    “……但愿吧。”


    訾傲叹息着做出了回应。


    她没有像Susan那样,急于消耗掉自己的生命,但她同样对死亡,没有太多的畏惧。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早就没了遗憾,只是不甘心输给命运,才会憋着一口气,苦苦地撑到了现在。


    “姐,我来了!”少女亲昵地靠到了她的身边,“等我们出去之后,一起去吃烧烤吧!我听人家说,烧烤能解世间百愁,能不能解愁,我不太确定,但好吃是肯定的!”


    她察觉到了訾傲情绪的骤然低落,再结合訾傲跟寇栾不久前的那场对话,悟性极高的少女,已经想通了很多事。


    于是,她选择用自己习惯的方式,安慰这位漂亮的大姐姐。


    “好。”訾傲一边露出笑容,一边答应了少女的提议,“我请你。”


    “一言为定!”


    站在窗边的寇栾,同样听到了这段对话,要是放到以往,他说不定也会开口调侃两句,但此刻的他,完全没有这个心情。


    狡黎特地退到了他无法看清的角落,目的估计是让他不要过于担心,但事关所有玩家的生死,他实在做不到心平气和。


    尤其是他那不安分的直觉,又在隐隐地冒头,让他在警铃大作的同时,却完全抓不到缘由。


    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寇栾恨不得开始就地求神拜佛。


    按照正常的逻辑,这两名最后的目标人物,应该会被率先“邀请”走,等到宾客名单清空之后,玩家也会一齐回到迷雾中,本局游戏就此结束。


    也就是说,狡黎压根儿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对方目前正在执行的留守任务,也只需要单纯地在走廊上进行停留。


    但Susan昨晚的失败,还历历在目,再加上他那该死的直觉,寇栾认为自己非常有必要,留意事态的发展。


    他们看似还剩下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但只要时间到达了九点半,他们就有很大的概率,被“引”强制拖入睡眠。


    要知道,睡眠状态下的玩家,基本什么都做不了。


    如此一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即便不算上波动的流速,也最多只有不到半个小时了。


    倘若再出一次岔子,他们可真就玩儿完了。


    寇栾感觉自己的手心,正在渗出汗滴。


    他一边轻轻地呼气,一边搓动着双手,试图让自己放松。


    好不容易取得了些许的成效,在他黑咕隆咚的视野之中,却突然闯入了一团外形难以言喻的“东西”。


    来了!


    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为了更方便观察,寇栾微微侧过了身体,从窗户的边缘望了出去。


    狡黎的动作,似乎巧合地跟他同步——


    对方不动声色地朝着远离那团“东西”的方向而去,将身后那两个半死不活的人影,暴露在了那团“东西”的眼前。


    根本不需要额外的暗示,那团“东西”就以一种分外扭曲的姿势,疾冲到了那两个人影的跟前。


    目光中的恨意,几乎要凝结为实质,它撕裂那两个人影的速度,充分说明了它对邀请这两个人的势在必得。


    看样子,宾客的选择,应该是正确的。


    寇栾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直到那两个目标人物的身体,幻化成漫天飞舞的鲜红色彩带,他们也依旧没能回到迷雾中。


    很快,那团“东西”就用毫无温度的视线,扫射向了孤身一人的狡黎。


    ……又错了?


    寇栾瞬间被绝望湮没。


    他动作僵硬地取出怀中的日记本,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只见中央跟宾客有关的段落,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了开头和结尾——


    大雨大雨哗啦啦,


    两只蚂蚁要搬家,


    蚂蚁蚂蚁分了家,


    找不到头和其他,


    各自有了新的家。


    “没错啊!”少女也将头伸了过来,“为什么还不结束?”


    “是不是要等到最后一秒?”訾傲说完又摇了摇头,“不可能,通关都是即刻生效的。”


    随着众人展开的讨论,位于走廊上的狡黎,也开始了自己的逃跑之路。


    他的速度虽然无法用“非人哉”来形容,却也相差无几,凭着事先拉开的那段距离,他正遥遥地把那团“东西”甩在身后。


    但寇栾看得出来,狡黎的速度,始终差了那团“东西”一截,最多再支撑个两三分钟,他就会被那团“东西”捉住。


    “明明宾客都已经邀请到位,为什么请柬上的内容,仍然没有清空?”寇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难道开头和结尾的五句话,除了交代背景之外,还有其他特殊的含义?”


    “我们来逐句分析一下。”訾傲的语速极快,“开头共由两句话构成,第一句中的‘大雨’,暗示了孟爱华的遭遇,第二句的‘搬家’,应该指的是他们从故乡的村子,私奔到了这家工厂?”


    “没错。”寇栾点了点头,“这两句话看似普普通通,却分别蕴含了重要的线索,那么,与之相对的结尾,肯定也不仅仅是为了押韵而存在。”


    “蚂蚁蚂蚁分了家,找不到头和其他,各自有了新的家。”少女将结尾的三句话念了一遍,“这应该就是指王谚的意外死亡,导致了他和孟爱华的阴阳相隔吧?”


    “但孟爱华在拟这封请柬的时候,同样也已经失去了生命。”寇栾的眉头紧锁,“第一句和第三句都能够勉强被理解,中间的‘找不到头和其他’,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有人被分尸了。”


    沉默许久的周景然,突兀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真的假的?”少女被吓得不轻,连屋外的那团“东西”,都及不上这句话的恐怖程度,“孟爱华被认定为自杀,应该不会被分尸,那被分尸的人,就是王谚?”


    “搅拌机?”訾傲想起了滕玉和的提醒,“为了掩盖王谚是被欺凌至死的事实,那些工人用搅拌机,处理了他的尸体?”


    “可无论他是怎么死的,他都已经死了,他跟我们眼下的困境,究竟有什么联系?”少女完全想不通这一点,“仇人都报复过了,再去深究死亡的细节,真的有意义吗?”


    “小阿说的对!”訾傲开始焦躁地来回踱步,“我们不该再浪费时间了!”


    “汪!”


    Ashy清脆的叫声,打断了众人的思考。


    顺着它的目光望去,众人发现狡黎停在了窗口,正在用手指,指向寝室内的某个位置。


    而那个位置,恰好站了一个人——


    寇栾。


    “我?”作为被指的人,寇栾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指我?”


    牺牲了好几秒的逃生时间,只为了做出这个动作,狡黎肯定是想告诉他们什么。


    但每个玩家的脸上,都写着迷茫。


    不能再继续停留,狡黎又开始了奔跑,但他的体力,已经开始不支,速度变得越来越慢。


    他们到底遗漏了什么?


    寇栾的精神世界,从未如此趋近于崩溃。


    “这婚是非结不可吗?”少女泄愤似的跺了跺脚,“就连我们也得被拉下水!”


    “你说什么?”


    寇栾猛地抬起头看向对方。


    “我……”少女瞬间被他的眼神吓到了,“抱歉,我就是心里急,所以随口吐槽了两句……”


    “为什么要道歉?”处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寇栾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小阿,你真是我们的救星。”


    “……啊?”


    少女被他夸得呆住了。


    “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寇栾转身面向了訾傲,“你在工厂干了这么多天,有没有见过类似于冶炼炉的高温机器?”


    “这我不太清楚。”訾傲迟疑着摇了摇头,“我一直在女子车间,那里的轻工业居多,看不到什么大型的机器。”


    “没有。”正当事情又一次陷入死局的时候,周景然面不改色地给出了答案,“我在意外搞崩了两台机器之前,就把工厂里所有的机器,全部巡视了一遍。”


    他甚至贴心地附带了理由。


    “很好。”虽然对“意外”这两个字,表示高度的怀疑,寇栾依旧十分信任其他的部分,“我没有问题了。”


    语罢,他就向旁边让了一步,露出了自己身后的大柜子。


    “其实,狡黎刚刚不是在指我,而是在指这个柜子。”


    说着,寇栾一把将柜门拉开,浓郁的腐败气味,瞬间闯入了众人的鼻腔。


    寇栾无视了这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把双手径直伸向了左上方的那格柜子,将半透明的红色塑料袋取出。


    塑料袋里满满当当地装着几十根香蕉,数量跟他们刚刚被分配进这间宿舍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即便对水果的重量,没有什么精确的概念,寇栾仍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此时,窗外的狡黎,已经精疲力竭。


    那团“东西”压根儿就不是人,它永远都不会感觉累,可以一直保持在最高速。


    望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那张骇人面孔,狡黎同样露出了一抹笑容。


    好像又要完蛋了呢。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准备坦然迎接死亡的时候,一个巨型的红色塑料袋,被“轰”的一声,砸向了他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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