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烦躁的抬起一点眼皮,没什么情绪的扯了扯领带,深吸气:“你说。”
教室的座位呈阶梯式排列。
一明一暗,前门和后门像是隔着无法跨越的空间、无形的屏障。
谁也没先动一步。
像是在较劲、又像是在权衡。
萧绯的大半张脸都处于阴影中,鼻翼阴影深深,碧眼暗沉,他反覆不断的按动着打火机。
“咔”、“咔咔”、“咔咔咔”。
窜起的火苗折弯林砚的身形,身形一点点变得扭曲,如同披了层蓝黄的滤镜。
希尔微家族延续了几百年的打猎传统。
老道的猎手有着足够的耐心,他们会熬到猎物崩溃、精疲力尽后,再掏出猎枪,将猎物一击毙命。
萧绯第一次打猎,带回来了只雀鸟。
雪白的羽毛、黢黑的瞳孔。萧绯整日将雀鸟带在身边,好吃好喝的供着。
这只雀鸟养好伤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庄园。萧绯亲自逮回了雀鸟,折断了它的翅膀,控制它的饮食,将它锁进金笼。
雀鸟死后,萧绯将它做成了标本。
打火机的火苗不定时的窜起。
萧绯的碧眼染上红意。
“砰”得声,
萧绯侧身,咬着支菸,含糊不清道:“林砚,你的家乡是在维那木吗?”
他随意的丢掉打火机。
火苗“唰”得泯灭,
像是烧灼空间一角,周遭宛如幅枯败的画卷,透着硝烟的气息。
林砚肩背线条收紧,视线锋利的遥望着萧绯,苍白的手背上,青紫色的脉络尤为明显,他冷声道:
“你是在警告我吗?”
萧绯支着下颌,缓缓吐出烟圈,他眯了眯眼睛,低哑笑道:“看你怎么理解。”
他的视线始终阴森森的盯着林砚。
蛰伏在墙面上的身影像是头蓄势待发的兽类,似乎稍有不慎,就跌入深渊。
林砚黑压压的瞳孔紧盯着萧绯。
萧绯翘起唇角,可眼底依旧是阴沉沉的一片,肩背放松的抵在座椅上,翘起了二郎腿,声音低低,似乎在笑:
“林砚,过来。”
窗外树影憧憧,天边霎时闪过雷电。
一晃而过的白光照亮室内,座位上有瞬间像是坐满了阴森森的人影,一个个抬起头,审视着林砚的动作。
窒息、压抑。
周遭又重归一片昏暗。
萧绯有的时间和林砚耗,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林砚的动作。
林砚烦躁的扯了扯领带,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走上台阶。
萧绯按灭了菸头,视线沉沉的落在林砚的身上。
林砚的腰身薄窄。
像是一只手都能握住。
萧绯的手指的蜷缩了下。
迎面而来的强劲拳风让萧绯无意识的偏头,唇角不可避免的擦出点血痕。
萧绯的脑袋晕眩,他缓慢的、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眼圈红痕越发突出。
林砚又在挑衅他。
萧绯的胸廓重重的起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脑袋乱糟糟的,余光瞥到一点火光,说不清是什么想法,他霎时转过头。
林砚捡起了桌面上的打火机。
“咔”得一声,
火苗窜了出来。
林砚素白的指腹按动打火机,
指腹周围蔓延出一圈红意。
林砚的大半张脸被火光映得透亮,漆黑的瞳孔窜出两道火焰,明亮璀璨。他沉在这片摇曳生姿的光影中,殷红的唇角翘起,漂亮得像是从精怪故事里跑出来的山鬼。
萧绯晃神的盯着林砚,耳朵嗡鸣,看清林砚一张一合的唇形。
林砚低低道:“我最讨厌别人强迫我。”
火苗霎时窜高。
林砚看向萧绯,翘起唇角:“想葬身火海吗?我可以拉着你一起死。”
萧绯身形微怔,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
林砚的笑意恶劣又漂亮。
他突然松手,随手将打火机抛向布质窗帘,素白的手腕微垂,苍白脆弱,像是有着强烈的自毁侵向。
打火机在空中勾出道完美的抛物线。
萧绯瞳孔骤缩。
自幼的打猎习性让他堪堪抓住了打火机的一角,窜高的火苗烧灼着他的手心,他一时没有关掉开关,傻愣愣的用手包裹着火苗。
刺痛的灼烧感。
空气弥漫着肉质烤焦的、催熟的奇怪味道。
林砚可惜的蹙了蹙眉。
持续了半分钟,打火机关闭的阀门重启。
周遭重归一片昏暗、静谧。
萧绯终于被唤醒神智,他骤然上前,没顾上手心里的伤势,粗暴的、野蛮的像是激怒的兽类,一把将林砚扯进怀里。
死亡的威胁暂时消散。
萧绯胸廓里的心脏剧烈的、拚命的跳动起来,他沉沉的呼吸着,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道,死死的按着林砚的腰,像是要把林砚撕吃入腹、揉进骨血。
林砚一时想到未穿书前的事情,他没挣扎,奇怪的看向萧绯。
萧绯死死的抱住林砚的身体,像是在用力的抱住水中的浮木,像是抱住年幼时飞走的雀鸟,甚至将下颌抵在林砚的肩膀上。
他明明,明明这么讨厌林砚。
一想起林砚骂过佐伊的话,他就恨不得撕吃林砚,可林砚真有生命危险,他又喘不过来气,恨不得将林砚揣进怀里。
就好像是,林砚的手里掌握着他的心脏。
萧绯霎时抬起头,怒声道:
“林砚,你疯了?”
萧绯死死的看着林砚安静的、没什么情绪的视线,他忽然生出一种恐慌。
希尔微家族向来是不重视人命的。
联邦各大期刊报道出来的小道消息确实没有说错,希尔微家族有着遗传的精神疾病,他们唯恐不乱,喜欢鲜血,热爱刺激,恨不得每天和死神擦肩而过。
几十年前,联邦倒闭的纸媒曾经讽刺过希尔微家族的事迹。
【X氏家族没有听命于神的话,或许、可能、也许会是监狱、精神病房、影视显示屏的常驻嘉宾。】
联邦各州府出现了各种乱七八糟的、难以想像的乱象,希尔微家族的子辈都跃跃欲试,恨不得再去加把火。
萧绯曾经见过老爷子的手札。
【我当年从来没有想让萧映(萧绯的父亲)当继承者。萧映软弱、愚蠢,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庸蠢货。
我从来嘱意得是,萧随(萧绯的叔叔)。
但希尔微家族像是个诅咒,越是天资聪颖的子辈,他们基因里承载的危险、暴乱、精神质的因子越多。萧随不安于希尔微家族的安逸,他策划了多次暴乱,最后锒铛入狱。
我最后一次去探监,发现,萧随变成了监狱的狱警。
还好,蠢货生出来的萧绯完美符合希尔微家族继承人的基因。
我会好好管教萧绯,延续我们希尔微家族的荣光。】
萧绯从林砚漆黑的瞳孔里回过神,他突然颓败的垂下了脑袋,眼圈慢慢染上红意,使劲的闭了闭眼睛,几乎是违背他的本性、忤逆他的天性,涩然道:
“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轻视自己的命……”
林砚肩头微湿。
萧绯哭了。
第42章 谢谢 像是在接一个缠绵的吻。
林砚回过神,他毫不客气的抓住萧绯的金发。
金发扯动头皮,带来轻微的刺痛感。
萧绯的神经末梢不敏感,疼痛阈值高,轻微的刺痛对他来说,就像是挠痒般,他毫不在乎的俯身抓紧林砚。
萧绯骨架大,强悍的箝制着林砚。
林砚几乎陷进他的怀里,像是一张被压薄的纸,抓不紧握不住,碰得力道太重,又像是捧流逝的细沙。
萧绯的胸廓急速的起伏着。
他像是一只迫切需要慰籍和安抚的疯狗。
砰砰砰。
林砚平静的听着萧绯的心跳声,他烦躁的垂了垂眼睛,不 耐烦道: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萧绯身形微怔。
林砚抓住萧绯的金发,趁机挣脱他的束缚,踹向萧绯的膝盖。萧绯猝不及防的趔趄了下,他没站稳似的扶住椅子把手,眼圈红意越发明显,视线沉沉的看向林砚。
林砚的肤色太白。
轻轻一碰,就容易留下红痕。
更别说萧绯嵌入似的拥抱。
林砚呼吸不畅,黑发乱糟糟的,眼睑、面颊压出了褶皱似的红痕,殷红的唇瓣似血,漆黑的瞳孔像是蒙了层水光,他的手腕更是重灾区,一圈圈的红痕,带出了些瘀斑,突兀又明显。
就好像是,他欺负了他一样。
萧绯的呼吸明显加重,故技重施的想将林砚扯进怀里。
林砚注意到萧绯的动静,他警觉的后退一步,视线冷冷的盯着萧绯,就在萧绯不要命的上前,贴着他的额头时,他忍无可忍,反手抓住萧绯的金发,扇了萧绯一巴掌:
“清醒了吗?”
萧绯被林砚打得重重的偏过头,侧脸上突兀的出现几道红痕,眼圈红意更显,大半张脸沉在阴影中,视线阴鸷,像是头即将暴起的兽类。
“林砚,你怎么敢?”
“哐当”一声,
阶梯教室的前门被沐澜重重推开,门扉打着旋似的发出“吱呀”的声响,驱散了室内的暗影。
室外嘈杂的、阻拦的声音霎时弥散,像是被掐住脖颈的尖叫鸡,人影齐刷刷的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阶梯教室的后面,有种不安的、风雨欲来的无序。
发了三张红牌的萧绯、背负了三张红牌的林砚。
以为林砚会被萧绯狠狠的收拾一顿。
这么恶劣的、你死我活的关系,却在清空的、无人静谧的教室里,亲密接触。
就连表情管理优秀的沐澜都难得卡顿了瞬,浸在黑暗中的侧脸有种崩塌的、奇怪的割裂感。
角度问题。
萧绯的身影几乎笼在林砚的身上,像是臣服般的俯身弯腰,林砚仰首,手腕还带着圈红痕,强势的抓着萧绯的金发。
视线交缠着,
像是在接一个缠绵的、暧昧的吻。
“咔嚓”一声,
照片里的萧绯依旧是大半身体埋在林砚的身上,阴影暗沉。唯一不同得是,露出的那只碧眼,眼珠上移,像是穿透二次、阴鸷淩厉的盯着照片外的人影。
“删掉,滚出去。”
萧绯可是会杀人的。
男生手腕哆嗦,下意识的点了删除,低垂着脑袋,浑身颤栗着、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体,退出门外,又生怕动静太大,再次惹怒萧绯。
“哐当”一声。
沐澜又重新拉上大门。
暴雨嘈杂,男生们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突然,他们小声惊呼出声。
“散了散了,我们都是小情侣play的一环。”
男生下意识的看向沐澜,似乎想看到沐澜头上的绿帽子。
“这……这到底是什么发展?”
“那…那是林……”
沐澜回过神,温和打断男生的话,大半张脸浸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骤然开口:“不是他,他不在教室。我看清了。”
其余男生纷纷转头,疑惑的看向沐澜。
室内太暗,他们确实没看清正脸。
这话从沐澜口里说出,好像确实有些可信度。
拍照的男生急着想反驳,又想起萧绯的手段,一时噤声,呆若木鸡的守在门外。
甚至有男生摸出手机,想发帖子。
旁边男生用手肘戳了戳男生的胳膊,小声道:“你不要命了?”
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好处。
奥罗拉憧憧的树影倒映在沐澜的绿眼睛里,静谧幽深,埋藏着数不清的危险。
沾上其他脏东西的物品,
沐澜就算再感兴趣,他也绝对不会要……
奥罗拉的这场雨持续了一周。
新啰苏达州有关政府有条不紊的勘测了降水量,接下来的一周,预计每小时降雨量2.0毫米到4.0毫米之间,最高降雨量可达67.2毫米。
非极端天气事件,市民可正常的上下班。
奥罗拉校内没有取消排课,发出的相关通知,二年级下周正常开设军事实践,理论课相关教授提前分布学业要求。
匿名论坛上没有任何五楼阶梯教室的风声,却像是纸包火、风雨欲来的征兆。
林砚顶着排注目礼,平静的、如期到达实验室。
林砚本周的目标是,顺利完成这个月发布的三大独立实验作业。
生物、物理和基因学。
“PCR实验”、“探究光的干涉和衍射实验”以及“基因定位实验”。
加分考试的时候,
林砚成功完成过这几门课程相关的理论题目,但面临亲手操作实验的时候,他又哑了火,闹得伯特教授奇怪的发出了个问号。
伯特教授因材施教,生怕打击学生的自尊心,又小心翼翼的收回了加分实验考核的内容。
不知道伯特教授良苦用心的林砚还在攻克实验作业。
忙碌了一天的林师傅收获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实验结果。
林师傅冷着一张脸,决定先倒掉脑袋里的雨水。
可能是奥罗拉下雨了,
林师傅冷冷的将实验错误推卸到天气问题,并且决定休息会儿。
林砚拿出了耳机,他开始默写巴斯克语。
主动学习和被动学习的驱动里是完全不一样的,后者磕磕绊绊,前者流畅又轻松。
林砚提前完成了小语种的复习目标。
他抬起头时,撞见了沐澜幽幽的绿眼睛。
沐澜没说话,如同看陌生人一样,视线游离的盯着实验步骤。
林砚很满意这幅局面,他也没说话,沉默的开始收拾东西。
林砚经过沐澜时,
沐澜还在低头摆弄桌面上的试剂。
原书里提过,
蒙特家族资助沐澜的原因是,沐澜有着完全不输于上等贵族的眼界和大脑,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林砚冷幽默的想,
看来忙碌一天的沐师傅可能不会收获错误的实验结果。
林砚轻快的越过桌面,刚要离开实验室,猝不及防间,被沐澜拽住了手腕。
林砚跨下一张脸:“有事吗?”
沐澜绿眼睛幽幽的望向林砚,疑惑的偏了下脑袋,隐隐带着杀意:“你看见我,很不高兴吗?”
林砚不想说话,他挣开沐澜的手掌。
沐澜有洁癖,很轻易的松开了林砚的手腕,但他握得很重,像是跟谁较劲一样。
林砚皮肤很容易出现红意。
被沐澜握过的手腕,也不可避免的出现圈红痕。
沐澜注视着林砚的手腕,明明是被别人碰过的脏东西,可他却生出点难以抑制的兴奋,似乎遗忘了不久前的想法,语调上扬:“哥,我拿的有药,我给你涂一点。”
林砚摇了摇头,不耐烦的看向沐澜。
沐澜视线霎时变得阴森森的,一错不错的盯着林砚,语气生硬:“我跟他们说,那不是你。”
林砚愣了几秒,他想起阶梯教室的事情。
他没想到沐澜当时也在,林砚奇怪的沉默了会,平静开口道:“谢谢。”
沐澜忽然又变了神色,眉眼微微上挑,绿眼睛如同小鹿般单纯无辜,语调兴奋:“哥,当时我是去救你的。”
林砚面无表情道:“谢谢。”
他看着沐澜脸上羞涩的表情,忍了忍,忍无可忍的开口:“变回去。”
沐澜注视着林砚烦躁的表情,他霎时沉默下来,视线阴鸷,阴森森道:“我还以为那个疯子是这样讨你欢心的。”
林砚按了按发胀的眉心。
他感觉这个学校的学生精神都有点问题,所有人都在答非所问。
他平静开口:
“你不用好奇我,我也不会受你的pua。我怎么样,其实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也知道,我不是原主,所以我们其实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也不是男朋友的关系。”
沐澜的神色正常不少,语调平稳,像是在劝阻一个朋友:“那个疯子有家族遗传精神病。”
他顿了顿,以防万一,声音却是遮不住的厌恶:“沈涅喜欢挑拨离间,是个暴力狂。顾烨脑袋有问题,不是正常人。柏珩最喜欢杀心爱的物品。”
林砚莫名其妙的看向沐澜。
他感觉,自己梦里的那本书是个盗版书,又或许是,他的到来,导致了蝴蝶效应,使原书开始崩盘。
林砚不想过多解读梦里疑似的盗版书,礼貌道:“谢谢。”
沐澜又变了神色,温和的看向林砚,语气轻柔:“哥,其实外面很危险的,你呆在我的身边,我能保护你周全的……”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垂下眼睛。
他觉得,沐澜也是阴晴不定的疯子。
就像是,
林砚未穿书前,他在黑市赌局上,遇见的一位客人,这位客人是有名的政界大佬,文质彬彬,提案过不少和平法。
实际上,那位客人是个神经病,他喜欢装弱势和温和来达到自己的目标。
据说,这位客人曾经在雨夜摔倒碰瓷过一个贫民窟的人类,他没见过这种人类,榨取完最后的价值,直接将人扭送到监狱。
而沐澜几乎是百分之六十的贴合那位客人。
林砚想,
或许沐澜很早就知道他不是原主,只不过沐澜发现,他比原主更有趣。
一旦林砚不合格,他会像逗弄原主一样,丢弃或者杀死林砚。
林砚笑了。
他发现原书应该带上“犯罪分子”的标签。
沐澜盯着林砚脸上的笑意,绿眼睛闪着光,他缓缓靠近林砚。
林砚霎时后退一步,他瞥见沐澜桌面上的实验品,平静道:
“你的实验做错了。”
沐澜不可置信的蹙眉,下意识垂眼。
他摆放错试剂瓶了。
林砚转身离开实验室。
看来,忙碌一天的小犯罪分子也要收获错误的实验结果了……
接下来的几天,
林砚没再遇见过沐澜,他安稳的完成了三项独立实验作业。
从频频收获奇怪的实验结果到流畅的完成实验。
林砚复盘总结后,
他发现,做实验是检验动手能力、耐心和运气的一项古怪的运动。
他以后应该不会去做这样一份工作。
但林砚确保,有了这些日子的积累,下个月的实验作业,他应该能够提前几天成功的完成。
林砚设置完目标,又开始学习巴斯克语。
学习要劳逸结合,明天没课,他准备在寝室窝上一天。
这个想法持续到林砚踏进宿舍的那一刻。
他又收到了份包装精美的礼物。
林砚平静的看着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包装。
送礼物的人似乎生怕他不拆开,还在包装上画了好几个小人蹦蹦跳跳的图,林砚怪异的盯着上面的图案,直接将包裹扔进杂物盒里。
第二天,林砚又收到了同样的包裹。
他深吸一口气,用剪刀割开了包裹,不出所料,里面依旧是活灵活现的骷颅头和手骨。
林砚平静的将它们扔进杂物盒。
没完没了的恶作剧。
林砚没再管这件事,他选了部巴斯克语的电影,抱着毛绒绒的毯子,正襟危坐的看着电影。
他是个笑点和哭点都很高的。
全程面无表情的盯着电影显示屏看,两个小时后,大写加粗的“结束”出现时。
林砚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他慢吞吞的翘起了唇角,露出个满意的笑。
林砚盯着一件物品时间过长,精力就会下滑,脑袋变得浑浑噩噩,他抱着毯子,窝在床上,不小心按到了关灯的按钮。
他呆怔了会,睁着漆黑的眼睛,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漆黑的房间,又慢半拍的拉起床上的被子,严丝合缝的盖到身上,着重的遮住眼睛。
好半响,林砚才意识到自己没闭上眼睛。
脑袋迷迷糊糊,
林砚慢半拍的合上了眼睛。
第43章 基因研究所 顾烨是个怪物
新啰苏达州停雨后,
奥罗拉二年级学生没等来军事实践,先等来了参观佛罗桑州基因库的权限。
爱尔德家族几乎垄断了联邦生物基因医药市场。爱尔德家族摆在明面上的研究所是佛罗桑州基因库,又称为基因城研究院。
基因城研究院占据了佛罗桑州近一半的地域,多采用气凝胶等先进科技材料,有种无机质的未来感。
但佛罗桑州是有名的“花卉与浪漫”之都。
近年来,佛罗桑州的原住民不满爱尔德家族的改造,爆发了好几场民众罢工。
下午三点半,奥罗拉二年级学生到达了基因城研究院附近。
这是林砚穿书后的第四站。
东道主爱尔德家族为二年级全体学生提供了玫瑰酒店,并派遣了讲解员带领学生参观基因城外围。
林砚和伊桑分到了一个小组。
小组的讲解员穿着白大褂,表情冷漠,时不时的看着钟表,流畅的讲解着摆在玻璃罩里悬浮的奖项。
能进入基因城研究院的研究员都是高校出身,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在校期间获奖无数,上了年龄的研究员大多是诺奖的获得者。
讲解员还着重的强调了爱尔德家族的继承人顾烨少爷。
【有了顾烨少爷的天赋,基因城研究院一定会再进一步。】
林砚学着周围男生的动作。
他慢半拍的点了点头,用力的鼓了鼓掌。
还没等讲解员继续解说,
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灰发,套着两双不一样的拖鞋的青年从金属质地的墙里冲了出来,白大褂松垮的系着,唇周还有一圈没刮干净的胡茬,嘟囔道:
“奇了怪了,我的小白鼠呢?”
青年泽科挠了挠乱七八糟的灰发,深吸一口气,钻进钻去的查找小白鼠的痕迹。
讲解员是平民出身,级别不高。
泽科不认识他,他只好装作看不见泽科,有条不紊的继续讲解着各大奖项。
奥罗拉的男生们笑成一团。
有认识泽科的贵族子弟还停下来,直接堵住泽科的道路,笑闹道:“泽科哥,你乱七八糟的在干些什么呢?”
小队里慢慢没了人影。
基因城研究院精密无比,少部分人掌握着金属墙开关的权限。
讲解员不担心男生们不小心钻进高顶尖的地方,他甚至看都没看小队的男生,冷漠的往前走一板一眼的解说着。
林砚跟在讲解员的身后。
他神色认真的听着讲解员的解说,想起那群男生不久前的动作,很捧场的给讲解员鼓了鼓掌。
伊桑连忙也伸手鼓了鼓掌,他趁着讲解员解说的空隙,偏头给林砚摆弄了一番他的学识。
【基因城里可以将猴子的基因编辑到小老鼠身上。】
林砚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未穿书前也常年呆在黑市,没听过很多常识。
伊桑成功的糊弄住了他,
林砚不可思议的瞪圆了一圈眼睛,像是刚出生的幼猫睁着水润润的瞳孔,懵懵懂懂的观察着这个世界,时常震惊人类的发展。
伊桑呼吸一窒,他刚要说话。
空间里霎时冒出很多男生。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推推搡搡的声响。
林砚被成功的挤到了金属墙附近。
他警觉的后退,金属墙“咔咔”转动两秒,又重新闭合起来。
林砚猝不及防的进入房间。
室内充斥幽蓝光芒,奇形怪状的玻璃罩,最引人瞩目的是,处于房间正中央的、巨大的、悬浮着的、淡金色的DNA双螺旋结构。
诡异又神秘的错觉。
林砚冷静的观察着房间,他拿出手机准备给伊桑发消息的时候,发现伊桑发了满屏的消息。
【林砚,你去哪儿?】
【那群男生绝对是故意的。】
……
【林砚,在吗?】
林砚及时回覆了伊桑的消息,安抚了伊桑几句,又告知了他所处空间的结构。
伊桑很快回覆。
【我叔叔是这里的研究员。我叔叔说,房间里没有问题,就是单纯放置模型的房间。他在整理研究室,半个小时,就能过来。】
林砚礼貌的道谢。
确保了房间没有问题,林砚放松了些身形,他闭上眼睛,平静的思考着刚才那个金属门的开关。
基因城的隔音措施很好。
即使林砚闭上眼睛,他也没有听到金属门外的声音。
林砚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掌管黑市的那段时期,
黑市里接待过一位科学家,青年俊才,智商高超,说过几句高科技的机关设计。
那位客人说一半留一半,暧昧的盯着林砚的脸看,笑着表示可以让林砚当他的小/三。
林砚面无表情的送了他葬身火海的套餐。
基因城的设计倒有些像他说的设计。
虽然林砚不会打开,但他下次遇见开合的金属门,应该不会被动的进入房间。
林砚确定好想法后,他平静的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房间内的摆设。
玻璃罩里都是一些小模型。
吸人眼球得是,正中央的悬浮物。
林砚好奇的盯着DNA双螺旋结构,雪白的侧脸流转着浅金色的演算法,恍惚中,他似乎和双螺旋结构融成一体,身形轻薄,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即将踏入另一个时空的飘渺感。
金属门旁边的黑影呼吸加重了些。
林砚警觉的回首,撞上了一双纯粹的、无机质的金瞳。
林砚忽然生出种错觉,
流动的DNA双螺旋结构似乎有一瞬间和这双金瞳重合。
顾烨上前一步,低头看向林砚,开门见山:“你喜欢我给你的礼物吗?”
林砚的脑袋上冒出个问号。
他习惯了顾烨的神出鬼没,没太吃惊,只是奇怪的反问:“什么礼物?”
顾烨的金瞳透着无机质的光芒,视线里分解着林砚的表情,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些微不可察的委屈:“林砚,你忘记了吗?”
林砚的疑问更深,他在顾烨谴责的视线里,慢吞吞的、有些烦躁的回想着这段时间收到的礼物。
什么礼物?
不对,难不成是那堆骷髅头和手骨?
那种玩意不是在警告他吗?
林砚难以言喻的反问:“骨头是你送的?”
顾烨紧盯着林砚的表情,他沉默了瞬,下了结论:“你不喜欢。”
林砚按了按发胀的眉心,他认真道:
“你以后可以不用送我礼物。我不喜欢骨头,也不喜欢你送的礼物。而且我没有礼物可以回送给你。”
顾烨盯着林砚的表情,似乎在分析林砚的话语,接收着林砚的指令:
“有的,你有礼物可以送给我。”
林砚奇怪的看向顾烨,直白道:
“我不想送给你。”
顾烨不再说话,盯着林砚看。
林砚一向不理解顾烨的脑回路。
他甚至感觉顾烨不是在看他,像是在盯着块会移动的骨头。
林砚很厌恶这种感觉,他不再和顾烨说话,重新观察一遍玻璃罩里的其他悬浮品,低头给伊桑发了“不用来”的消息。
顾烨亦步亦趋的跟在林砚的身后。
他打开了金属门的权限,无机质的金瞳迷茫的、不理解的盯着林砚的背影。
周遭安静,
机器的运转声发出轻微的响动。
玻璃地面倒映出拉长的人影,
肥胖厚重的中年男人扭动着身体,出现在拐角的位置。
顾烨霎时关闭了金属门的权限。
几乎是一瞬间,
林砚又要被关进房间,他厌恶的闭了闭眼睛,快速移动着身体,手臂被金属门挤压出了血痕,倒是避免出现被旁人掌控的局面。
周遭男生们恐慌的后退着。
中年男人穿着基因城研究院统一下发的白大褂,抖如糠筛,像是末日里侵袭的丧尸。
中年男人那双通红的细小眼睛害怕的抖动着,似乎知道死到临头,喉咙发出尖锐细长的叫声,告知其他同辈。
“不能再往下研究了!绝对不能再往下研究了!打开基因锁后,就是人类灾难的降临!上帝啊!资本主义已经实现了从殖民地到基因底层代码的垄断!爱尔德家族的血统全部都是一群冷静的疯子……是恶魔,那是恶魔……”
顾烨冷漠的扣动扳机。
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中年男人的头颅,他即将开枪时,飞来的石子打在他的手腕,顾烨手腕抖动了下。
枪偏移了几寸。
“砰”得声,
子弹擦过中年男人的肩胛骨,疼痛让他向后方倒去,瞳孔无意识的放大,倒映出一双纯粹的金瞳,唇瓣不停张合:
“恶魔,他是恶魔……”
训练有素的警卫人员控制住中年男人的身体,神色冷漠的注入镇静剂,战战兢兢的看向顾烨。
这一切快得像是一场荒诞的戏剧。
顾烨冷漠的收回手中的枪支,音色冰冷:
“疏散人群,暂时关闭基因城信道。”
警卫人员“请”周围的男生们离开。
林砚也混进了群体里,他没什么表情的按住流血的伤口,刺痛麻木中,脑海偏生冷静的滑过中年男人的话语,他使劲的闭了闭眼睛。
警卫人员将男生们带到外围时,
其中一个男生战战兢兢的哆嗦着,似乎惊吓过度,即将带着一群人,摔倒在地时。
刚好在他旁边的林砚弯腰伸手扶了男生一把,准确的逮住了兵荒马乱中、要被人影踩住的小白鼠。
男生们怔怔的望着林砚。
林砚的面颊因失血变得苍白,薄薄的一层,像是透明的、瓷白的玉,可偏生唇瓣鲜红,像是吸食完鲜血、从精怪故事里逃出来的艳鬼。
周遭忽然变得安静。
打破安静的泽科疯跑过来,他顶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眼前放光,嘿嘿笑着一把抱住林砚手中的小白鼠:“小白,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片刻,金属门霎时打开。
顾烨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很有压迫感,拓在玻璃地面上的黑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正在标记地盘的兽类,有种危险的排他性。
泽科露出些不露痕迹的恐惧和忌惮,他抱着小白鼠,又重新恢复了乐呵呵的表情,笑嘻嘻道:“顾少,你昨天刚回来吗?”
顾烨没理会泽科,身上全然没有爱尔德家族倾心培养出来的矜贵公子模样,视线沉沉,像是头控制不住、躁。动的野兽。
泽科尴尬的笑了笑。
警卫人员低着头,下意识疏散男生们。
林砚降低存在感的低下头,缀在队尾,即将离开时。
顾烨拉住了他的衣角:
“你受伤了。”
泽科震惊的看了眼林砚,有些讥诮的想。
怪物也会喜欢人吗?
泽科抱着小白鼠,自觉退后,离开原地。
清空的室内,
很快,只剩下顾烨和林砚。
顾烨盯着林砚胳膊上的血迹。
好香。
顾烨滚了滚喉结,喉咙发出极小的呜咽声:“林砚,我知道是你。你刚才用石子打偏了我的手腕。”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转身看向顾烨。
顾烨察觉到林砚的注视,他抬头看向林砚,金瞳里翻转着浓重的、理不清的情绪,低哑出声:
“林砚,你需要包扎。”
顾烨清楚的记得,
受伤需要包扎。
林砚奇怪的盯着顾烨的金瞳看了两秒。
去而复返的警卫人员低眉顺眼的递给顾烨药箱。
顾烨低垂着眉眼,伸手想要给林砚包扎。
林砚不太喜欢和人接触,
他避开顾烨的手,拿出酒精:“谢谢。”
林砚在黑市里受过很重的伤。
他很清楚包扎的流程。
林砚面无表情的哗啦啦将酒精倒在胳膊上,没什么情绪的按住止血,直接将纱布缠到手臂上。
顾烨一直盯着林砚的动作。
他突然出声,嗓音很哑,低低道:
“林砚,不应该这样包扎。”
顾烨突然抬头,那双金瞳第一次、实实在在的倒映出林砚雪白的面颊,他轻轻的说:
“我不应该关门。”
林砚抬头看向顾烨。
顾烨脸上表情依旧很冷漠,那双金瞳像是一只大型兽类骚。动着却又迷茫困惑,但他的语序是乱的,语意也是乱的,好似在胡言乱语。
“我也不应该开枪。”。
“阿烨,你今天去基因城了吗?”
沈涅架着金框眼镜,看向计算机显示屏,幽蓝的光芒洒在他的眼睛里,他重重敲击着键盘,处理完最近挤压的事务,他摘下眼镜,含笑的看了眼顾烨。
顾烨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桥牌,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嗯,去了一天。阿珩和阿绯呢?”
沈涅靠在沙发上:“阿绯睡觉。阿珩去跑马了。”
他话音刚落,
萧绯从楼梯拐角下来,戴着鸭舌帽,卫衣板正又利落,碧眼笑意盎然,脸上没多少表情,他拿过桌面上的钥匙:
“我去透透气,阿珩在西边玫瑰马场吗?”
沈涅笑着点了点头。
萧绯刚走几步,他狐疑的后退到顾烨身边,思索几秒,才道:
“阿烨,你今天一天都在基因城吗?”
顾烨单手转着牌,他没什么情绪的应了声。
门突然打开。
柏珩惯常一身黑,他拿着高尔夫球拍,懒洋洋的靠在阴影处,散漫笑道:
“怎么没人说话?”
“难不成,”他的视线转了一圈,压了压眉眼,讥诮道:“又在为了个特优生,闹矛盾?”
第44章 暴乱 再动手动脚,我一枪崩了你
接下来的几天,
林砚以养伤为由,他在教务系统上告了假。
林砚安静的呆在酒店房间,偶尔练习巴斯克语,认真的翻看著书籍。
大部分时间,林砚会选择躺在落地窗旁的摇椅上,黑色琉璃珠似的眼睛观察着基因城研究院另一端上漫山的鲜花。
林砚数到第八百一十三朵相同的鲜花时,
他胳膊上的伤慢慢痊愈,同时,接受了伊桑共游佛罗桑州的邀约。
不同于基因城研究所的高科技未来感。
后战争前,佛罗桑州是帝国艺术之都。
浮纳河畔穿城而过、建筑缠柱而上的满簇鲜花、温和适宜的天气,为帝国滋生了不少的文学家、钢琴家和画家。
几百年过后,佛罗桑州被誉为“科技与浪漫”共存之都,吸引了不少游客前来游玩。
沿途的小朋友坐在花篮周围,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脆生生的吆喝着自家培育的新品种花树。
伊桑飞快的跑去搭话。
佛罗桑州是出了名的美人乡,不少联邦知名星探跑来寻觅素材。
又一个星探跑来向林砚搭话,激动的盯着林砚的脸看,忽悠起林砚,吹得天花乱坠。
【相信我!以我的能力,再加上你这张脸,就算你毫无演技,我也绝对能将你捧红。】
林砚礼貌的回绝星探的邀约。
星探不死心的追在林砚的身后。
【你不想拥有很多钱——很多关注——很多爱吗——】
林砚无奈的摇了摇头。
碰巧伊桑抱着花束跑到林砚的身边,他警觉的看向星探,护着林砚,恶声恶气道:
“有什么事?”
联邦娱乐圈的星探倒是个有眼力见的,脑海里对上伊桑这位少爷的名头,讪讪的讲述了来意。
伊桑没再开口,眼神询问着林砚。
林砚无奈的又拒绝了遍。
没了星探的打扰,
伊桑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提升不少,他红着脸,刚想把花束送给林砚,却又收到了急迫的来电,他气恼的接了电话,不过几分钟,挂了电话,失落的看向林砚:
“我父亲说,有事找我,让我回塞斯一趟。林砚,我们奥罗拉见。”
林砚看向伊桑:“下了飞机,可以给我报个平安。”
伊桑呆愣愣的点了点头,他举着花束,想要递给林砚。
下一瞬,伊桑被人群挤走。
伊桑不满的抱紧了花束,心想。
太奇怪了,为什么他一和林砚单独相处,就能出各种各样的事情?
林砚继续观察着沿路的花树。
他蹲下身,奇怪的盯着花树上硕大的、孤零零的鲜红色花朵。
小朋友脆生生道:
“漂亮的客人,这是玫瑰和百合的杂交品种,全天下可仅此一朵哦,只要五联邦币……”
“唔唔——”
飞奔赶来的妇女赶紧伸手捂住了孩子的唇,尴尬的冲林砚笑道:“小朋友不懂事,搬出来了失败的杂交品……”
林砚弯了弯眼睛:“还挺漂亮的,我能带走吗?”
小朋友霎时挣开母亲的箝制,红着脸嘟囔着,笨拙的裁剪花枝递给林砚:
“它就是最漂亮的小花……”
林砚付过钱,附和着小朋友的话。
林砚站起身,他警觉的感受道愈发强烈的注视,他皱了皱眉,接过花,隔着影影绰绰、恍如虚幻的人影,捕捉到了双湛蓝色的瞳孔。
沈涅穿得很正式,他抱着百合花,笑着看向林砚。
林砚嫌恶的移开了视线。
沈涅几步追上林砚,含笑道:“看见我,很不高兴吗?”
林砚闭了闭眼睛:“明知故问。”
沈涅被林砚直白的话噎了下,语气轻松,笑着道:“跟你跟一路了,不喜欢这束花吗?”
林砚面无表情:“不喜欢,你也别跟着我。”
浮纳河畔绕街而流淌,流水波光粼粼。几百年前,佛罗桑州知名的建筑学家索尔设计了大大小小的石砌结构的托桥,连接了城镇的新区和旧区。
小朋友们闹哄哄的飞奔在街道,争先抢后的去摘托桥上沉甸甸的簇花。
林砚藉机远离沈涅,还没走到托桥附近,他便撞上了托桥对面游行示威的佛罗桑州原住民。
文本旗帜、玫瑰胸针。
不同肤色瞳色的人群高举着反抗的旗帜,高声呐喊。
“我们坚决抵制基因城研究所的过度开发,坚决抵制生物医药污染……佛罗 桑州是花卉与浪漫之都,不是资本主义控制的摇船……我们要求政府还回佛罗桑州的宁静……”
一切快得像是安装了加速器。
游行示威的人群似乎产生了内部分裂。
他们挥舞着狼牙棒砸碎玻璃,纵火焚烧车辆,拿着从黑市里淘来的枪支,抢劫银行。
尖叫声、哭泣声、咒骂声。
“砰”得一声。
像是小型炸弹的爆破力霎时响起,掩盖了人群的惊恐声,周遭像是静谧无声。
防爆建筑挡住了爆炸的余韵,可爆炸带起冲击力、沙石、白烟四散。
鲜花、河流、夕阳。
一切染上了颓败又绝望的气息。
林砚看向托桥上战战兢兢的小朋友,瞳孔骤缩,身形飘渺的跑到托桥上,手腕却蓦然被一股怪力抓走。
跟在林砚身后的沈涅居高临下的望着托桥另一端的惨样,湛蓝的瞳孔温和含笑,视线忽然抓住不远处跑到托桥附近的林砚。
沈涅瞳孔骤缩,大脑罕见的空白了片刻,条件反射的跑上前,拼尽全力的将林砚扯进怀里,呼吸急促,视线阴鸷的盯着林砚:
“你疯了?”
又是一道爆炸掀起的余韵。
沈涅下意识的俯身替林砚挡住冲击力,他抱紧林砚,声音狼狈:“林砚,你先听我说,佛罗桑州出现了暴乱,这里很危险。你回到玫瑰酒店,就关紧门窗……”
林砚骤然打断沈涅的话:“你有枪吗?”
沈涅惊诧道:“什么?”
微凉的手指自行滑过沈涅的腰间,隔着层上衣,有种难以抑制的酥麻。
这是林砚第一次触碰他的皮肤。
沈涅的骨骼好像都在震颤。
林砚毫无感情的抽出沈涅佩戴在一侧的手枪,他大力的推开呆怔着的沈涅,神色冷静又理智的冲上拱桥。
几个摘花的小朋友危在旦夕的蜷缩着。
乱七八糟的枪弹飞在空中。
林砚半跪着躲避子弹,雪白的侧脸上擦出道红痕,他没有动,连呼痛声都没有,压抑着呼吸声,握紧手枪,冷静的判断着子弹发出的方向,视线越过茫茫白烟,理智的扣动扳机。
“砰”得一声,子弹准确的穿进血肉的声响。
托桥上不再出现横飞的子弹。
林砚捞起几个小朋友,身上霎时挂满了小孩子,他冷着一张脸,迅速的跑下拱桥。
沈涅还站在原地,他惊诧的盯着林砚的动作,没想到林砚不要命上桥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几个平民。
沈涅冷血的判断着,
林砚是妇人之仁。
可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林砚。
趁着将孩子们送到阁楼的功夫,
林砚抽空看了眼沈涅,音色冷淡:“对了,谢谢。”
沈涅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砚。
林砚雪白的面颊上蒙了层灰尘,灰蒙蒙的,黑琉璃珠的眼睛纯粹明亮,他并不柔软,像是蒙尘的明珠。
爆炸没响,
沈涅却听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怦怦。
沈涅惊觉,
那是他的心跳声。
这里不是佛罗桑州的主路,
没有围困太多无辜的人。
约莫二十分钟,
爱尔德家族及时赶到暴乱现场,警卫人员清理了广场上隐藏的小型炸弹,控制了游行起义的佛罗桑州居民,有条不紊的登记外来人员。
查明身份信息后,
警卫人员才会放外来人员离开。
林砚安静的排队登记,他登记完信息后,没什么情绪的呆在临时搭建的桌子附近。
皇室的成员是按照帝国绅士的标准培养的。沈涅头一次这么狼狈,衬衫乱糟糟的,他甚至没搞懂自己的心跳声,沉着一双眼睛,守在林砚身边。
林砚拿出完好无损的花枝。
沈涅盯着林砚微粉的、恍若染了层花汁的手指,滚了滚喉结,还是没忍住问:“玫瑰酒店关门了,等他们检查完,你去哪儿?”
林砚迷茫的看着花枝,他慢半拍的拿出手机,收到了玫瑰酒店半个小时的消息。
【佛罗桑州出现了暴乱,考虑到同学的安全问题,酒店将封锁三天。】
林砚的睫毛很长,卷卷的下垂,遮住了视线里带来的冷意,不同于刚才的雷厉风行,有种莫名的乖巧。
沈涅呼吸加重了下,他不由自主的盯着林砚嫣红的唇瓣看,低哑出声:“林砚,我在附近有座玫瑰古堡,一会儿你跟我回去。”
他的声音越发轻,颤栗着,最后竟然带上了请求:
“好不好?”
林砚无奈的关上手机,眉眼耸拉着。
三天,没地方住的话。
佛罗桑州的居民受到了惊吓,他当不成流浪汉,要在街上当三天可怜兮兮的小乞丐。
林砚没有忸怩,他答应了沈涅,思考着三天古堡的住宿费。
下午七点钟,
警卫人员终于摸清了外来人员的底细,大手一挥,放所有人离开。
林砚安静的跟着沈涅来到了玫瑰古堡。
高山、森林。
缠满玫瑰的哥特式古堡,几百年前,帝国建筑大师耗费三十年时间修建出的古堡模型,后世皇家年复一年的维修中,造就了这座瑰宝。
林砚好奇石梯的结构。
但玫瑰古堡是私人物品,他安静的充当着客人的角色,目不斜视的跟着沈涅进了古堡。
侍者带领林砚前往一楼的客房,又贴心的给林砚装备了衣物。
沐浴洗漱。
林砚换好衣服后。
侍者敲门请林砚去客厅用餐。
宫廷衬衫有着繁复的设计感,
飘带、胸针,林砚的手腕上还有圈蕾丝花边,薄窄的腰身掐得很细,雪白的侧脸上光影凹凸不平,漆黑的眼睛安静的看向桌边的沈涅。
沈涅微愣,他起身,替林砚拉开了椅子。
整个晚饭时间,沈涅忘记了用餐礼仪,他观察着林砚吃饭的动静。
林砚卷曲的睫毛垂在雪白的面颊上,带出排很浅的阴影。他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也不挑食,慢吞吞的,带着点不情不愿的意味,吃得很少,看上去很好养活。
用餐时间很快结束。
侍者有条不紊的收走餐盘。
林砚晕碳,吃完饭,脑袋晕乎乎的,他抬起一点眼皮,盯着桌面上的玫瑰花束看,像是一根棒棒糖就能拐走的样子,自言自语的低声道:“我也有花。”
沈涅不知何时的坐到林砚的身边,他直勾勾的盯着林砚雪白的侧脸看,嘶哑出声:“我知道,你把花放房间了吗?”
林砚不喜欢离沈涅太近,他搬着凳子往旁边移了移,装作听不见沈涅的话。
沈涅笑出声,音色低低:“又不说话?小哑巴?”
林砚慢吞吞的看了沈涅一眼。
一双雾蒙蒙的眼睛。
沈涅直勾勾的盯着林砚的眼睛看,他往林砚身旁靠了靠,声音越发低:“又不高兴了?小公主。”
沈涅凑到林砚的面前,余光瞥到林砚手臂上愈合的伤痕,收了几分笑意:
“刚才手臂受伤了?伤口愈合了?前几天受得伤吗?在哪儿受得伤?基因城吗?阿烨脑袋有点问题,下次你少去基因城。”
沈涅打量着林砚的伤口,确定伤势愈合后,笑道:“一句话都不和我说?那我给你包扎了?”
沈涅拿出急救箱,作势要给林砚愈合的伤口包扎。
林砚想到沈涅收留他的事情,他忍了忍,面无表情的看向沈涅。
沈涅笑出声:“好好好,自己包扎,好不好?小公主。”
林砚垂着头不搭理沈涅,他的睫毛卷卷,露出了纤细的脖颈,很白的一截,没有什么防范似的,像是脆弱的幼鸟。
沈涅身子后仰,靠在沙发椅背上,视线紧盯着林砚的颈部,声音带着调笑意味,低低的,嘶哑出声:“怎么又不说话?嗯?小公主。”
沈涅视线落在林砚嫣红的唇瓣,呼吸霎时加重了些。
林砚见沈涅不再说话,他站起身,脑袋依旧晕乎乎的,没什么情绪的准备离开。
林砚被身后一股怪力扯进怀里。
沈涅似乎复盘了上次失败的结果,他直接将林砚抱进怀里,下颌抵在林砚的肩窝,低笑出声:“小公主,怎么又不说话?”
林砚脑袋里的水霎时倒了出去。
沈涅见林砚没有挣扎,他又抱紧了林砚,刚要说话。
脖颈被圆形的、冰冷的物什抵住。
沈涅直觉是枪。
他的颈总动脉随着枪口按压的力道放缓又压紧,突突直跳。
林砚使劲按压住沈涅的颈总动脉,冷淡开口:“松手。”
疼痛、兴奋。
沈涅的心脏也随着血管的挤压突突直跳。
沈涅眼里笑意愈重,他拉开和林砚的距离,直勾勾的望着林砚雪白的面颊。
林砚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涅,视线发冷。
林砚嫌恶的起身。
枪口滑向沈涅的胸廓,按压住他的心脏。
下一枪是空枪。
林砚居高临下的按动扳机。
怦怦。
沈涅过重过快的心跳声压过了手枪缺乏弹药带来的空乏感,他仰视着林砚,牢牢锁着林砚的眼睛,听到林砚厌恶的声音:
“别恶心我。”
“再对我动手动脚,我一枪崩了你。”。
玫瑰酒店顶楼。
室内昏暗、静谧。
手机显示屏过度曝光的幽蓝打在萧绯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时刻注视着手机邮箱里的信息。
二十四个小时前,
他发出了条信息。
【明天佛罗桑州会出现暴乱,你就呆在玫瑰酒店,不要出门。】
消息发出的二十四小时后,
萧绯依旧没收到任何消息,哪怕个标点符号也没有,他呼吸急促了下,烦躁的揉了揉脑袋,使劲闭了闭眼睛。
萧绯瞪着酸涩的眼眶盯着手机显示屏,他看了许久,蓦然从沙发上起身,梳了梳金发,随便套上件连帽卫衣,阴森森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旋转楼梯、露天阳台。
室内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灯光惶惶。
柏珩收回球杆,懒散的瞧了眼从楼梯上下来的萧绯,懒洋洋开口:“醒了?”
萧绯应了声,视线环顾室内,警觉道:“阿涅和阿烨呢?”
柏珩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萧绯,哼笑出声:“阿烨去处理佛罗桑州的暴乱了。阿涅去看热闹了。”
柏珩竖起球杆,他懒散的靠在台面,笑意讥诮:“他们都在做正事。不然你以为他们去哪儿了?”
萧绯松了口气,他没理会柏珩,咬着菸头,大步往前走,含糊不清道:“没事,我有事出去一趟。”
玫瑰酒店顶楼缠绕着一圈密咂的玫瑰藤,沿着楼梯越往下,别说是玫瑰,就连丁点绿意都看不见。
萧绯魔怔的跑到三楼。
三楼拐角,最靠里,是个单间,周围没有房间。
萧绯心脏有些加快,大步向前,却撞上了房间门口站着的沐澜,他想起来蒙特家族那堆破烂事,皮笑肉不笑的刚想打招呼,余光突然瞥到沐澜手中抱着的枕头,快步走到房间门口,阴森森道:
“你怎么在这儿?”
房间内隔音很好。
沐澜讨厌别人碰他的所有物。
不管他什么时候对林砚失去兴趣,反正林砚目前是他的东西。
沐澜有洁癖。
他的东西绝对不能被别人染指。
沐澜没再伪装弱者形象,直接撕破脸,视线带著明晃晃的讽意:“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我是林砚的男朋友,你是什么?”
沐澜又想起教室的事情,嫉妒和愤怒几乎冲昏了他的脑袋,他的唇角越咧越大,阴阳怪气,准确掐住萧绯的痛点,拉长声音:“哦,你是小三?”
萧绯太阳xue突突一跳。
他生平最讨厌“小。三”两字,脑袋乱糟糟的,反讽道:“呵呵,你有脸说别人是小。三?你母亲的小三能从塞斯排到新啰苏达州。”
沐澜掏出一把钥匙。
他分辨着房间的钥匙,声线平稳:“那是我父亲没用,留不住我母亲。”
“别生气,毕竟你连小。三都不是?”
萧绯没再被沐澜激怒,他随意靠在墙面上,碧眼笑意盎然:“我再怎么样,都比你好一点。你身上流着你们家族正统的血液。但你永远会像只老鼠一样,不、见、天、日。”
沐澜转动着钥匙,没理会萧绯的挑衅。
萧绯话音一转:
“而且,林砚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插钥匙的声音一停。
沐澜蓦然抬头,阴鸷的看向萧绯。
在他兴趣消散前,林砚始终是他的东西,不喜欢他,也要冠上他的名字。
两人的身高几乎一般高。
差不多的大骨架,强烈的、宛如争地盘般的雄。性气息,新仇旧恨挤压在一起,又顾及着家族利益,可隐隐的战。意似乎一触即发。
钥匙径直插进门锁。
“哒”得声,门开了。
沐澜压下怒意和嫉妒,率先偏头,面上阴森的神情霎时变得温柔和善,期期艾艾道:“哥,外面好多子弹声,我好害怕……”
萧绯偷偷摸摸的躲到阴影处,又害怕房间里的人发现他,缓缓的压抑住呼吸。
好半响,沐澜没听到林砚的声音,直接褪下面上的神情,他开了灯,望着室内空无一人的环境,脑袋空白一瞬:“他不在?”
萧绯一把拉下帽子,看向屋内。
空无一人……
玫瑰古堡。
侍者俯身恭请顾烨的到来,笑容挑不出毛病:“顾少爷。”
顾烨脱下大衣,他面无表情的扯了扯衣领,冷漠道:“阿涅也在吗?”
顾烨得到侍者的肯定回覆后,他没再说话,大踏步的走进厅里,从冰箱里拿出瓶冰水,一股脑的灌进胃里,没什么情绪的靠在阴影处。
古堡上挂着的时针“咔咔”的转动着。
顾烨沉在暗处,刚动了动身体,瞧见不远处清瘦的身影,金瞳慢半拍的、如同机器般准确的锁定住林砚。
晚上的饭菜太咸了,林砚刚睡着便被渴醒了,他不好意思打扰佣人,只好过来找水。
室内昏暗,
林砚感觉他像个鬼鬼祟祟的偷水工。
林砚霎时被自己逗笑了。
室内忽然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林砚警觉的抬头,他防备的看向阴影处,撞上顾烨那双无机质的金瞳。
顾烨注视着林砚。
林砚身上的香味变了,不再是柠檬和薄荷杂糅的香气,反倒是一种浅淡的花香。
还是好。香。
他为什么这么香?
顾烨滚了滚喉结,视线沉沉的放在林砚的身上。
林砚没再搭理顾烨。
他从桌边摸到水杯,接了点温水。
林砚慢吞吞的喝着水,水汽争先恐后的凝结在他发粉的唇瓣上。
顾烨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砚,视线落到林砚的唇瓣,他看了半天,突然开口,声音有几分无机质感:
“我一直在盯着你。”
林砚瞪圆了眼睛。
纸杯里的水汽争先恐后的沁在林砚的眼睛里,林砚隔着弥漫的雾气,莫名其妙的看向顾烨。
顾烨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砚的眼睛。
他突然发现,
林砚的眼睛好漂亮,雾蒙蒙的。
还是黑色的,比他的好看。
顾烨直勾勾的盯着林砚的眼睛看,慢半拍道:“我也想将眼睛换成黑色的。”
顾烨的语气,
像是直接挖出他自己的眼睛,再安装两颗黑色的眼珠。
林砚使劲的闭了闭眼睛。
林砚迫切的希望,
他在做一个诡异的梦,而不是大半夜讨论换不换眼睛。
顾烨重新将视线下滑到林砚发粉的唇瓣上,又拐到了刚才的话题:“我一直在盯着你看。我在索尔托桥对面,我看见你了。”
顾烨顿了顿,又道:“那个时候,你的唇色不是粉的,是红的。”
林砚放下纸杯,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没什么情绪道:“好的,谢谢关注。我要回房间了。”
顾烨学语般的拽住林砚的手腕,想要将林砚扯进怀里。林砚甩开顾烨的手,烦躁的掏出枪,抵住顾烨的胸廓,面无表情道:“顾烨,你脑袋有问题去看病,可以吗?”
顾烨点了点头,听话道:“好。”
林砚更烦了。
他和顾烨完全说不到一起。
顾烨望向林砚手臂上愈合的伤口:“它快好了?”
林砚没听懂顾烨的意思,他用枪口抵住顾烨的胸廓,冷静道:“给你五分钟时间,你陈述下,上次为什么要关门?”
枪口是冰凉的。
顾烨慢半拍的看向林砚:“我想把你关起来。这样的话,那个人就不会伤害到你。”
原来是这个原因。
林砚闭了闭眼睛,他完全无法理解顾烨的脑回路,也庆幸上次没有直接出手。
顾烨的初心是好的,
但林砚完全摸不着头脑,如果他上次直接出手,后面得知顾烨的原因,说不定会更烦闷。
好在林砚早就发现,
顾烨的脑袋有问题,所以留了一手。
他最讨厌,
顾烨这种什么话也不说,一股脑的凭着直觉做事的人。
林砚不耐烦的松开手枪,刚要离开,又听见顾烨道:
“还没过五分钟。”
顾烨盯着林砚的手臂,他忽然恍然大悟,蓦然掏出手枪,对准自己的手臂,直接来了一枪。
“砰”得一声,
血腥气弥漫在客厅里。
林砚荒谬的转身,看见顾烨将流血的手臂背在身后。
顾烨盯着林砚发粉的唇瓣看。
明明不是粉色的,林砚和沈涅在一起的时候,唇瓣就是红色的。
顾烨怪异的想着,又开口道:“林砚,你还不高兴吗?”
林砚荒诞的眨了眨眼睛。
顾烨上前一步,伸出完好无损的手臂,虚虚的揽着林砚,他俯身弯腰,金瞳不错眼的看着林砚:
“林砚,我也想抱你,我可以抱你吗?”
顾烨在桥对面,他看见,
沈涅将林砚抱进怀里。
沈涅是臭的,他们都是臭的。
只有林砚是香的。
不是洗衣粉的香气,也不是沐浴露的香气。
只有他能闻到林砚是香的。
他也想抱林砚,他理应可以抱林砚。
林砚满脑袋问号,他没理解清楚顾烨的脑回路,还没说话的时候。
楼梯方向传来手指关节敲击声,沈涅温和笑道:
“阿烨,好大的阵仗啊?”
室内昏暗、静谧。
月色透过窗静静流淌着。
顾烨冷漠的抬头,对上沈涅那双阴鸷的湛蓝眼睛。
第45章 下药 他还是姥姥的好孩子
接下来的几天,
为了避免遇到沈涅和顾烨,林砚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客房里。
没经过古堡主人的允许,林砚没去碰书柜里的书,他也很少玩手机,发呆似的望着窗边探出脑袋的玫瑰花,他决定回奥罗拉后去图书馆借阅花卉的养殖和栽培技巧。
林砚的视线又转到瓶子里鲜艳欲滴的花束,他心里生出满足的情绪,不自觉的弯了弯眼睛,双眼亮晶晶的。
没经过培训的林师傅也成功的养好了前几天买回来的花朵。
这几天,真正值得林砚烦心得是,
玫瑰古堡三天的住宿费。
林砚查了联邦网络平台,发现玫瑰古堡被誉为皇室的瑰宝,几乎不对外开放。
联邦网络平台里,
把玫瑰古堡的价值吹得千万亿联邦币。
林砚安详的闭了闭眼睛,想将自己摊成张电量不足的猫饼,永远住在小棺材里。
闭上眼睛后,林砚又睁开了眼睛。
两排睫毛扇了扇,像是小蒲扇。
林砚突然想起,他在黑市打赢zero也就是沈涅后。扎卡里按照赌局的规定,将zero抵押的瑰宝送给了他。
瑰宝换瑰宝,
林砚心里等价对比了下,应该不算占便宜吧。
玫瑰酒店解封后,
林砚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古堡,他孤身一人离开高山密林。
佛罗桑州的街道上没什么人,连沿途的簇花都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
位于基因城研究所附近的玫瑰酒店丝毫没受影响,研究员正有条不紊的前往基因城准备会议。
林砚注视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
他的房间位置比较偏僻。
一路上,林砚没遇见其他同学,他顺利的打开房门。
黑沉沉的阴影,灯光惶惶一动。
林砚近乎直觉的后退一步。
电光火石间,
林砚的手腕脉搏被冰凉粘腻的指腹恶狠狠的按压住。
很轻微的刺痛感,
像是针管戳破皮肤,埋进血管,注射药物。
半秒钟,
林砚视线微冷,他蓦然缩回手。
可是已经晚了。
药量太足,药效很快发挥了作用。
林砚脑袋发晕,四肢发软,浑身软绵绵的,下肢有种踩棉花的错觉,他控制不住的踉跄了下,视野黑沉一片。
沐澜躲在阴影处,注视着林砚的动作。
他准确的计算出了血药浓度达到高峰的时间点。
等林砚完全脱力后,
沐澜才放心的从阴影里走出来,绿眼睛幽幽的注视着林砚。
林砚出了汗,黑沉的额发一缕缕的贴在脸上,瓷白细腻的皮肤透着粉意,唇瓣嫣红,往常看不上他的那双眼睛耸拉着,眼睑上浮现出细小的、挣扎着的血管,像是一颗剥了皮的鲜嫩桃子,透出粘腻的汁水。
原来林砚长这个样子。
沐澜无意识间收回手中的刀片,他的手里还拿着针管,大半阴影落在沐澜的脸上,甚至看不清他的面部轮廓,只能看见那双绿眼睛。
绿眼睛始终倒映出林砚的模样,里面翻滚着浓重的、深厚的情绪,有种说不出的阴森、诡谲的恶鬼感。
怪不得不守妇道。
林砚都在沈涅哪里呆三天三夜了,
这幅模样是不是早就被沈涅看到了。
沐澜视线沉沉,抽出了手中的刀片,他阴森森的注视林砚的身体,阴测测的考虑着,手术刀从哪个位置入手。
头颅、躯干、四肢。
真是不爽,被其他脏东西碰了。
沐澜焦躁的想着,
杀。了林砚,林砚就会永远成为他的东西。
林砚的呼吸愈发沉重,浑身燥热,他能感受道满含恶意的视线正在凝视着他,好似要把他剥皮抽骨,吞吃入。腹。
林砚微蹙眉,脑海里飞快的滑过几个名字,他艰难的撩开泛红的眼皮,黑琉璃珠的眼睛像是蒙了层水雾,朦朦胧胧,有种欲语还说的欲感。
沐澜拿着刀的手微顿,绿眼睛牢牢的锁在林砚的眼睛上。
可真漂亮。
沐澜的视线痴迷一瞬,又迅速反应过来。
可真会勾引人。
沐澜阴鸷的盯着林砚。
挖出来,挖出来,
就不会勾引人了。
沐澜缓缓靠近林砚。
血药浓度达到高峰后,
林砚的眼睛像是蒙了层阴影,他看不清任何东西,呼吸愈发加重,浑身燥热,大颗的汗珠冒了出来,皮肤透着一层莹润的粉意,像一颗糜烂的、正在发出香甜汁水的桃子。
沐澜估算着林砚已经完全提不上劲后,他才走近林砚,大发慈悲的捞起林砚。
沐澜的骨架比林砚的骨架大上一圈,像是圈地盘似的、如同抱洋娃娃一样箝制着林砚的四肢,绿眼睛诡谲的黏在林砚的身上,手上的刀片摩挲着林砚的衬衫。
他下刀很准,必定不会让林砚感觉到疼痛。
林砚难受的蹙眉。
他被抱得呼吸不畅,挣扎着用拳头打在黑影的身上:“滚开。”
“啪”得一声,
似乎一巴掌的打了上去。
沐澜被打得偏过头,侧脸上霎时出现道血痕,他顿了很长时间,反应过来时,用一种奇怪的、难以言说的视线盯着林砚素白的手指看。
哪怕沐澜没以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可他从小也是按继承人培养出来的,他只挨过林砚的打。
林砚一言不合就动手。
他第一次甚至想放出黑蛇咬死林砚,什么感不感兴趣的,竟然敢践踏他。
后来习以为常,
沐澜很奇怪的发觉。
林砚的力气大,
可手却是软的、还带着些香气。
沐澜看着林砚素白的手指,他一时忘记杀。死林砚的想法,松开手术刀,难以言喻的凑过林砚面前,咬。住了他的手指。
片刻,
沐澜突然松口,他阴测测的盯着林砚。
果然,林砚就是这样勾引人。
暂时不杀林砚了,挑断他的四肢筋脉,将他锁进房间里。
沐澜视线沉沉,重新握紧手术刀。
他注视着林砚,绿眼睛里的情绪翻滚着、挣扎着盯着林砚看。
他忽然想起,萧绯抱林砚的事情。
好半响,沐澜突然放下刀片,松开箝制林砚四肢的手,半跪着,凑上前,将下颌抵在林砚的肩膀上,抱住了林砚的身体。
柔软的、无力的身体。
沐澜喟叹一声,声音低低:“哥,你可真香。”
林砚终于被唤醒了些神智,他那双看不清视野的,雾蒙蒙的眼睛迷茫的落在黑影上,不确定道:“沐澜?”
沐澜的绿眼睛里闪过些欣喜,他使劲的抱紧了林砚,暂时收回刀片,夸赞道:“哥,你可真聪明,就不挑断你的四肢筋脉了。”
林砚脑袋浑噩的反应不过来。
沐澜不知道想到什么,又阴晴不定的拉开了和林砚的距离,视线阴鸷的望着林砚雾蒙蒙的眼睛,像是被妻子出轨的丈夫,暴怒道:
“林砚,你为什么不反抗?”
“是不是别人也这样抱过你?是不是沈涅那个骚/货?是不是萧绯那个神经病……”
沐澜说到最后,像是说服自己一样,自言自语道:“对对对,肯定是外面那群不三不四的人勾引你……我应该去杀了他们……”
林砚听不清沐澜的话。
他脑袋完全是浑沌的,汗水越来越多,额发湿透,出了一身汗,浑身上下却像是蒙上了层半透明的水膜。
沐澜神经质的盯着林砚的泛着水光的眼睛,跃跃欲试的拉开刀片,尖锐冰凉的刀锋轻轻摩挲着林砚的衬衫。
刀尖几乎对准林砚的胸口。
充满尖锐的恶意和杀意。
林砚直觉到了危险,艰难唤醒了些神智,眼前依旧看不清事物,他勉强摸索着现在的情况。
沐澜突然松开刀片,他阴晴不定的凑到林砚的面颊上,直勾勾的盯着林砚卷翘的睫毛。
明明都脏了。
脏了的东西,应该直接杀掉。
沐澜不知道那根筋没有搭好,他一动不动的抱紧林砚,刀背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擦着林砚的衬衫。
冰凉的刀锋刺激得林砚浑身哆嗦了下。
他身体本能的往前,眼皮碰到个温热的物什。
林砚霎时嫌恶的皱了皱眉,恢复了些神智。
沐澜观察着林砚的神情,他神经质的被林砚气笑,指腹捏着林砚的下颌,不容置疑的想去亲林砚的眼睛。
沐澜按压的力道太重。
林砚本能的想要反抗,却激怒了暴怒中的沐澜,沐澜强迫似的亲上林砚的眼睛,痴迷的舔舐着他的汗珠,神经质道:
“林砚,你看清楚,我是你男朋友,你不让我碰,让谁碰,让沈涅那个骚/货还是让萧绯那个神经病碰……真是一群小三,萧绯是,沈涅也是……”
沐澜的胸廓快速起伏着,他强硬的捏着林砚的下颌,亲著林砚的眼皮。
林砚的眼皮越发泛红,像是哭过一般,身体缓过那阵强力的药效,他感受到眼皮细细密密的亲吻感,有种难以抑制的恶心。
林砚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混沌的脑袋里不断闪过不久前的针管,他霎时挣扎起来,引得沐澜暂停了动作。
沐澜计算着药物剂量,他抽出试管,刚要注射给林砚。
林砚再次挣扎起来。
温热,汗水。
怦怦。
沐澜的躯体和灵魂都禁锢在这一方天地里,他难得没有去强迫林砚,放低声音,去哄林砚:“男朋友,乖,别动,我不杀。你了,你让我抱会儿,我就亲亲眼睛……”
林砚的神智越发清晰。
两方僵持时,
沐澜放在林砚腰上的刀片霎时滑落。
林砚的手臂下垂,不小心擦过刀片,手臂冒出道血痕。
沐澜握住林砚的手臂,神经质的盯着林砚手臂上的血珠:“乖,别动,我给你包扎……”
他话音刚落,手臂上载来轻微的刺痛。
沐澜浑身一怔,无意识看向手臂。
是针管。
林砚素白汗湿的手背上裸露着黛青色的血管,血管隐隐跳动着。
仅能活动的两指把持着试管,药剂分毫不差、全部打进了沐澜的身体里。
沐澜瞳孔骤缩,他没有去做夺试剂这种低级的事情,视线沉沉的看向窝在他怀里的林砚,他理智的判断着。
药效浓度的最高峰刚过,
就算不注射药物,林砚也不应该醒过来。
可林砚却睁着双雾蒙蒙的,看不清视野的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他的方向,嫣红的唇角微微翘起,浮现出个恶劣的、略带讽刺的笑意。
怦怦怦,
沐澜的心脏突然跳动了下。
他直愣愣的看着林砚,晕过去的前一秒,脑海里冒出个念头。
林砚可真漂亮。
就算脏了,就算打他,也漂亮得勾人摄魄。
林砚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衣衫汗透骨骼清瘦,身体像把紧绷的弓,他喘着气,五指插进额发,缓了许久,恶狠狠的踹向沐澜的小腿。
林砚是真对沐澜起了杀心。
他拿起刀,使劲的戳进沐澜的心脏。
刀尖仅离沐澜胸廓一寸时,
林砚忽然想起姥姥的话。
别杀生,
杀生的话,下辈子要进地狱呢。
林砚没被姥姥收留时,
他杀过人,他本身就不信这句话。
可林砚想起朗洛小镇的温暖时,
林砚闭了闭眼睛,额发上的水珠砸落在沐澜的胸廓上,片刻,他还是松开了刀柄。
林砚又踹了沐澜几脚,黑眼睛阴翳,面无表情的给沐澜的胳膊划了同样的伤。
林砚解了气,嫌恶的盯着沐澜。
他想,
他还是姥姥的好孩子……
半个小时后。
林砚穿着干净的衣服,黑发微湿,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墙角里是五花大绑的沐澜。
室内没开灯,
电视显示屏上幽蓝的光影落在林砚雪白的面颊上,他的眼皮红得格外突出,眼尾微勾,像是氤氲着层薄薄 的红胭脂,偏生他的气质清冷,有种错杂的、旖旎的欲感。
佛罗桑州前几天州长悲痛致歉,
先后成立了有关调查小组,又着重开展了调查。
林砚没关注这件事情,他是在今天的电视显示屏里看到了暴乱的后续结果。
【2月23日下午三点五十八分三十秒,佛罗桑州遭受了恐怖分子的袭击。爱尔德家族出手疏散人群,拆解炸弹,安置了外来人员。政府连夜查清事情的真相,还望广大市民不要恐慌。 】
电视画面跳转到佛罗桑州遇袭的过程。
左下角小屏的主持人声情并茂的讲解。
【近些年,联邦冒出了极端组织极乐堂,极乐堂要求入会人员脱离联邦身份,声称要创建一个自由的国度。极端组织在公众场合实施爆炸、绑架和持枪等极端暴力的行为。
佛罗桑州的遇袭案就是极乐堂的手笔。
邪教组织蛊惑了不少佛罗桑州市民。
激进分子举牌控诉爱尔德家族的基因城研究所,造成了十八伤两死,损失其他市民的钱财和公众设施。
爱尔德家族不计前嫌的帮忙重建索尔托桥。基因城研究所驻扎在佛罗桑州后,佛罗桑州的GDP逐年上升,市民的幸福生活有目共睹。】
后续便一直是主持人大肆夸赞爱尔德家族的事迹。
【……】
林砚按了按发胀的眉心,他刚想关掉电视。
主持人接收到了某种信号,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欣喜。
【接下来我们请到了爱尔德家族的继承人顾烨少爷,顾烨少爷会针对近几年佛罗桑州市民对基因城研究所——大肆扩张土地等问题进行……】
林砚听到墙角的动静,他没什么情绪的撇了眼,看到沐澜依旧一动不动后,才将视线投到电视显示屏上。
电视显示屏哗啦卡动了瞬,佛罗桑州的所有电视台都插播进了一条直播。
是佛罗桑州著名的童话乐园浮纳广场。
鲜花、树影、雕像。
记者朋友拉远了广角镜头。
浮纳广场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男女老少正在翘首以盼着爱尔德家族的演讲。
不过半分钟。
佩戴着凤尾兰胸针的顾烨出现在佛罗桑州全体市民面前,他穿着得体的白西装,五官俊美,金瞳熠熠生辉,气质矜贵冷欲。
顾烨致歉了佛罗桑州三天的暴乱,悼念了死亡受伤人员,安抚民众恐慌,有条不紊的处理了这次事件的结果,话音一转,展望了基因城研究所和佛罗桑州未来的方向。
【土地永远是原住民的土地,新药成果发行在佛罗桑州地区降10%的价钱】
——这是极大的诚意。
至于原住民的定义、原价是否会提高等后续问题。经历了恐慌暴乱的佛罗桑州居民迫切需要抓住信仰,全场霎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顾烨下台时,收到了民众新培育的鲜花。
他浅浅一笑,将花朵插。在民众抱着的小宝宝脑袋上。
记者朋友快速抓拍了这一幕。
“装货。”
沐澜醒了,他没顾上浑身的疼痛,甚至没看四肢缠绕的绳索,不满的看了眼电视显示屏,直勾勾的盯着林砚雪白的侧脸。
林砚没管他。
沐澜黏腻的视线落在林砚身体的曲在线。
墙角传来阵衣物的摩擦声。
沐澜的手腕即将抓住林砚的脚踝时,林砚偏头,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沐澜狼狈不堪的模样,没什么情绪的用鞋尖抬起沐澜的下颌,声音冷淡:
“你真应该庆幸,你下的药,不是毒药。”
沐澜醒来后,就处于一种痴迷又癫狂的状态——好似林砚没有趁机杀。了他,就像征着林砚也很喜欢他的存在。
沐澜盯着林砚冷白偏窄的下颌,享受着林砚冷淡的、没把他当人看的视线,喉结快速的吞咽了下,面颊上飞快的落上两片红晕:
“哥,是我的错。”
沐澜双膝跪地,他说着,就要去握林砚的脚踝。
林砚的踝骨偏细瘦。
莹润的皮肉薄薄的一层,刚好挂在骨头上。
沐澜直勾勾的盯着看。
林砚烦躁的踹他一脚。
沐澜喘息声重了些,他没管手臂上的血,不满林砚刚才在看电视,双眼亮晶晶的,求夸奖似的盯着林砚:
“哥你别看他,一个蠢货,有什么好看的。哥,这可是我想的办法。”
林砚霎时看向沐澜。
沐澜感受到林砚的注视,他面颊上的两片红晕越发加重,突然甜蜜的笑了起来:“哥,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林砚忍了忍,移开视线:“别恶心我。”
沐澜磨磨蹭蹭的跪着,仰首盯着林砚。
他面上的红晕越来越重,直勾勾的盯着林砚线条分明的踝骨,支支吾吾,羞涩道:
“哥你踩着我,我就告诉你。”
林砚快速的站起身,嫌恶的撇了眼沐澜,又被沐澜抓住了衣角。
林砚忍无可忍的拽出自己的衣角,一把攥紧沐澜的衣领,恶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恶心我?”
沐澜被打偏了脑袋,他黏黏糊糊的凑到林砚的面前,想要去亲林砚的手,眼神迷茫又羞涩:“哥,男朋友,你可真好,手疼不疼,我给你舔舔。”
林砚深吸一口气,他算是彻底怕了沐澜,烦躁的起身,轻轻的关上了门:“你能解开绳子,自己滚出去。你下次再给我下药,我就直接杀了你。”
沐澜羞答答的应了声,他抚摸着林砚刚坐着的沙发,贴在沙发上的那块布料,面颊红晕越来越重,小幅度的蹭着沙发,几乎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哥不会真杀我。”
玫瑰酒店的隔音还是很好的。
林砚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脑海里滑过乱七八糟的想法,最后停留在沐澜刚才说的话。
什么想法?
基因城研究所、佛罗桑州人民起义、邪教组织极乐堂。
最后获益的人是谁,是爱尔德的家族。
他们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佛罗桑州激进者的游行,又赢得了民众的好感度,或许还能得到些其他东西。
林砚乱七八糟的思绪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林砚不动,沐澜就一直敲。
林砚烦躁的起身,一把拉开门,居高临下的看着沐澜。
沐澜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跪地、仰首,隐隐的肌肉线条能看出来沐澜的身材和他平日里表现出的文弱完全不同,他羞涩的笑着。
“哥,他们有的,我也有。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不要搭理外面那群小三,好不好?”
林砚面无表情的盯着沐澜,他突然出声:“佛罗桑州有什么?”
沐澜直直的盯着林砚,他痴痴的笑出声:“哥,你可真聪明。”
沐澜摸着嘴唇,语气羞涩:“哥,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林砚面无表情的关门。
沐澜用手按压住门扉,手腕被挤压得红肿,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直勾勾的盯着林砚:“有类元素。”
原书里提过,
【后战争时期,塔瓦娜。爱尔德夜以继日的泡在实验室从一种陨石中提取了类元素,该元。素可延长人体内的端粒而达到增强体质延长寿命的作用。】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看了眼沐澜的手。
沐澜不知联想到什么,他抽出手,脸上的红晕越来越重,羞涩道:“哥,这件事是他们自导自演。他们可坏了,我不是坏蛋。”
林砚讽刺的看了眼沐澜,一把关上门:
“好了,你滚吧。”
沐澜脸上的红晕越来越重,他将脸贴在门上,声音低低,喃喃私语:“好的,男朋友。”
第46章 测试 他对他们毫无兴趣
三个小时后,
顾烨回到了基因城研究所,他打开了权限系统,走进了地下五层。
基因城研究所的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在地上五层活动。少部分掌握着技术骨干的研究团队的工作地点是地下五层,他们和爱尔德家族签订了特殊的保密协议。
周遭空旷、安静。
十几年前,联邦有句大众耳熟能闻的广告词。
【每个梦想学习基因医药生物相关的联邦人都离不开爱尔德家族的关系网。】
现实也确实如此,
爱尔德家族有着顶尖的技术和研究团队,哪怕是去旁听一节课,摸摸基因城研究所的设备,都能让不少联邦人如获至宝。
联邦政府明令禁止基因编辑技术的研究,
然而住在基因城研究所地下五层的研究团队除了勘测佛罗桑州的类元素外,承载研究人员一生的事情便是开发基因编辑。
胚胎、定点、基因塌陷。
顾烨面无表情的走进实验室。
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研究团队纷纷停下了动作,大部分人惊恐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顾烨的离开,少部分人隐隐狂热的盯着完美的实验体。
顾烨没有理会,他反锁上实验室的门,处理上期实验的尾巴——奥罗拉的设备不够顶尖,很多实验无法推进。
顾烨会空出一部分时间回到佛罗桑州地下城。
实验是一件不分昼夜的事情。
顾烨在实验室里有单独的小房间。
他不同于其他贵族子弟房间的奢靡,他只需要一张容纳七八个人的大床。
时间静悄悄的流淌。
中途,顾烨接了玫瑰酒店里经理的电话,要求保留三楼酒店房间的布局。
实验接近尾巴时,
顾烨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衬衫。
血细胞含有完整的基因组信息。
顾烨利用林砚的血细胞做了基因检测,他翻看着之前爱尔德家族在联邦开展人口基因检测的信息,挑出了之前林砚保存在爱尔德家族网库里的基因组。
他做了对比。
基因组中的差异主要集中在少数的单核苷酸多态性(SNP)的变异上。
林砚的基因组,
和之前林砚保留在爱尔德家族网库里的基因组是不一样。
基因信息告诉顾烨,
原来的林砚和现在的林砚不是一个人。
顾烨抱臂,他看着显示屏,指骨敲了敲桌面,终于想起了正事,做了基因配型。
图形导大,
特殊试剂的作用,DNA双螺旋结构散发出幽蓝的光芒。
实验结果很快出现,
顾烨盯着基因某个节点的数据。
配型并不成功。
这不可能,明明林砚就是香香的,不可能不是他的安抚剂。
他做错了实验了。
顾烨肯定的想着,仰首看着基因链,幽蓝的光芒倒映在顾烨的金瞳里,他的神情近乎变得空白,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玻璃,一错不错的盯着幽蓝光芒看。
这是林砚的DNA双螺旋结构,
像母亲说的月亮,散发淡淡的光芒。
顾烨攻克实验目前的难关后,
奥罗拉的学生已经离开了佛罗桑州,林砚也离开了佛罗桑州。
顾烨走进了林砚曾经住过的房间。
布局没有变,
空气里弥漫着浅淡的香气。
顾烨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抱住了床上的被子,严实的盖在身上。
香味没有消散,还是好香。
顾烨难得睡着了,他甚至做了个梦。
顾烨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幽暗的地下城,他泡在各种液体制成的容器里,睁着金色的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面前来来往往的白大褂。
【震惊!!!爱尔德家族旗下的研究人员首次利用了基因编辑技术,提取出了未成形胚胎基因链里面的基因,拔除了疾病定点,赋予了未成形胚胎等过目不忘的天才基因组!!!】
【联邦即将迎来新的人类纪元!百年之后,超级人类是否会普及整个联邦?基因过度污染、道德伦理……】
……
【爱尔德家族的家主否认以上不实传闻,家族严苛的遵守政府有关规章制度。研究所从未过度开发过基因编辑技术……】
纸媒是一方面,
现实又是一方面。
体外授精,无数个未成形的胚胎流动在成熟的产业链上。
基因编辑技术的成功运用,
制造出了首个完美的胚胎。
研究人员开始研究完美胚胎体,
好景不长,三个月,完美人类死于一场低热。
产业链的成熟制造出了源源不断的胚胎。
三个月、一年、三年、五年,这四个重大的节点,完美人类总是死于各种意外。
很长时间后,
研究人员发现,底层代码的改写,会造成基因链的损坏。
一四三年,
研究人员将此命名为“基因塌陷”。
完美人类的计画暂时搁浅时,
爱尔德家族的家主利用他的精…子和夫人的卵细胞,造出了一个胚胎。
这个胚胎的基因组信息很完美。
预计没有任何遗传病、智力甚至体力远超于同龄人。
爱尔德家主将他贡献给了研究人员。
科学家试探的剔除了胚胎里愚昧的基因。
不是底层代码的改写,
只改动了一两个小基因点。
胚胎被泡在实验液体里,无数的针管窃取他的血液,分析他的基因成分。
三个月、一年、三年、五年,
胚胎无病无灾的生长发育。
研究人员成功了。
——这是人类历史上划时代的一幕。爱尔德家族即将站在联邦的顶峰。
爱尔德家族的家主将胚胎接了出来。
家主夫人看着这个从小多病多灾,要养在医院,五年都没见过的孩子,心疼又痛心。
家主但笑不语,顾烨是他们的孩子,
也是他最成功的作品。
很快,
家主便发现,这项成功的作品完全不懂人类世界的人情世故。
除此之外,
基因城研究所里的完美胚胎再也没有成功过,顾烨是唯一的、仅有的一例。
无数教授教导着,
终于教出了个完美的继承人。
顾烨可能是小时候泡在液体里泡久了,也可能是基因编辑的副作用。
认知颠倒。
他平时就感觉,
人类身上的气味有种发臭腐烂的味道。
顾烨到了十七岁时。
每到月中前后三天,他会出现难以抑制的低热和躁…动,完全不让其他人近身,智力会暂时下降,对于气息很敏感,有种迫切想要战…斗的欲望,喘不上来气,甚至会伴发出红疹。
研究人员努力了许久,确定顾烨应该没有和人类产生生…殖隔离,但是他的体内需要一种安抚剂。
就像是原始的、没有进化出智力的动物每月都有固定的发情期,抵抗其他动物的靠近,迫切想要靠近认定的雌性。
顾烨需要安抚剂。
研究人员对此,排列出了两种基因方式。
据说是某个气味节点,可以百分之八十以上可以和顾烨的基因匹配。
但顾烨闻到这些气味后,战…斗的意味却越发明显——他拒绝任何人靠近,谁敢靠近他,他就发狂,甚至会开枪杀人。
研究人员束手无策。
幸好顾烨每月只有三天的异常,依旧会成为爱尔德家族最耀眼的明珠——家主就没再管过这件事情。
按照研究人员以前列出来的信息,
林砚的这个节点的基因和顾烨并不匹配。
不匹配不匹配。
顾烨蓦然被惊醒。
他睁着双金瞳盯着衣柜看了半响,高大的身体站起身,打开衣柜,一股脑的抱出林砚的衣服,像是筑巢一样埋在了上面。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怎么可能不匹配,
他应该抱着林砚。
中途,母亲打过来了电话。
顾烨咬着衣服,接通了电话。
“小烨呀,妈妈今天才知道,佛罗桑州出现了暴乱,纸媒说有人受伤和死亡,小烨记得多给些钱……免费让他们用医疗资源……妈妈还听说呢,就是隔壁菲特家的那个大儿子嘛,就是跟你同龄那个,他谈了个小女朋友。妈妈见了呀,可漂亮了,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就是妈妈想问你呀,小烨谈没谈恋爱,谈恋爱就带回来,爸爸妈妈不看家世的,平民小姑娘也可以呀……”
电话外传来声嗔笑。
“亲爱的,顾烨上得是男校……”
洛菲按着手机,嗔怪道:“你别打扰我跟儿子讲话……”
“咳咳,妈妈一时忘记小烨上得是男校了。男孩子……男孩子也可以呀,你记得对人家好,可别做那些欺负人的事情……如果是平民孩子,你可以帮忙资助,不要拿钱砸人,你喜欢人家,你就好好跟人家说话……你爸爸那个架子,妈妈是很不喜欢的……你祖父那边的公爵府以后也是你继承的,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可以让那个孩子继承啊……妈妈不看家世也不看性别的……”
顾烨眼神迷茫了瞬,他咬紧衣服没说话……
新啰苏达州的气温逐渐回暖。
奥罗拉统一发放了夏季校服,军式制服,没有繁复的装饰,清爽干净。
针对林砚薄弱的实验,
伯特教授给林砚的邮箱下发了专项训练,林砚认真的道谢后,发现了邮箱挤压的、免打扰里面成堆的信息,他想了想,没什么情绪的打开了免打扰,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
【你在贫困州学习的三脚猫功夫什么都不是……体格考察马上开始,你求求我,我就给你盖免测章】
【这几天怎么没去图书馆】
【恋爱心理课老师说,我必须找个恋爱对象。林砚,我勉为其难的考虑了你(我家世超好,男高,身高186,性格很好,什么都会一点)】
【缺床搭子吗?】
……
【上学期期末实验太差了,我可以免费给你补课(数据)(数据)】
【林砚,我求你了,解除我身上的蛊术……只要你解除了我身上的蛊术,我什么都能做……】
【明天佛罗桑州会出现暴乱,你就呆在玫瑰酒店,不要出门。】
林砚视线一顿,他盯着这条消息,计算着映射的时间。
是佛罗桑州发生暴乱的前一天。
究竟是谁发的?
林砚奇怪的皱了皱眉。
他摇了摇头,给友善的评论发送了个“谢谢”。
林砚关闭手机,他开始往返于寝室楼和实验室。
学习的过程是枯燥的。
但林砚做事专心致志,他可以完全不玩手机,不关注论坛消息,沉浸式的泡在实验室里。
努力补足了实验天赋的不足。
林砚能够流畅的操作生物基础实验后,
教务系统上发布了相关的通知,二年级学生分批开始军事训练,通过体能测试的学生才有资格参加其余的训练内容。
体能测试有三项,
七千七百米跑步、手释放式伏地挺身、平板支撑。
七千七百米跑步,
及格标准三十五分钟以内,良好标准二十九分钟以内,优秀标准二十四分钟以内。
匿名论坛上叫苦不叠。
林砚没有关注论坛消息,
他被系统分在了第一批体能测试,准时来到操场集合,安静的缀在队尾。
林砚穿着奥罗拉夏季的卡其色校服,
连套的衬衫短袖和长裤,唯一吸睛得是,腰间的黑色皮带,掐紧了林砚偏薄窄的腰线。
林砚裸露在外面的一双手臂,肤色泛着莹润的瓷白,肌理线条分明,腕部、肘部透着黛青色的血管,有种难言的、禁欲的气息。
似有若无的视线凝在林砚的腰身、手臂线条、雪白的侧脸甚至垂下来的漆黑睫毛上。
周遭隐隐骚动着,
乱七八糟的慌乱、喉结下滑的吞咽声。
旁边的高大男生五指插进灰发里,涨红着一张脸,嘟囔道:“靠,勾引谁呢。”
男生话音刚落,
他准确对上了林砚漆黑的眼睛,只是几秒种,林砚率先移开了视线。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走上前,他拿起钢笔,签下自己的名字,接过老师分发的手环,他安静的垂下脑袋,佩戴着手环。
手环是纯黑色的,用来记录学生跑步过程的心率和速度,窄窄的一圈,压住了林砚腕部青紫色的血管,反衬得林砚的皮肤越发白得透明。
周遭男生的视线凝在林砚素白的指腹上,无意识的清咳两声,手环上的心率飙升到100次/min,好不容易移过眼睛后,刚好瞥到林砚手环上的心率。
65次/min。
林砚的心脏始终有条不紊的、毫无波动的工作着。
——他对他们毫无兴趣。
带教老师高声的宣读著作弊的惩罚,并警告男生们。
【跑道里全是监控,一旦抓到作弊,将会背上处分。】
这话一出,男生们彻底老实了,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佩戴着手环,跃跃欲试的进行跑前热身。
哨声刚响,
不少男生飞快的冲了出去。
林砚气息平稳,步伐频率均匀。
他是不容易出汗的体质,身上干干净净,心率始终保持在89次/min。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下来。
不少男生放慢了速度,喘着粗气,拖着身体往前跑动着。
还剩最后一圈的时候,
林砚冒出了些汗,面颊上透出莹润的粉意,乌瞳晶莹剔透,浮出一层单薄的水膜。
林砚一路上超过不少男生,心率始终没有发生太大改变,视线落在前方的灰发男生身上时,几步超过对方。
林砚倒退着跑步,望着对方狼狈的样子,他翘起嫣红的唇角,刻薄又恶劣,却漂亮得晃人眼睛:
“反正不是勾引你。”
“连跑步,都赢不了我的废物。”
灰发男生呆怔怔的望着林砚,手环上的心率直超过130min/次。
林砚和他对视的时间不超过三秒。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
灰发男生眼睁睁的看着林砚开始加速,柔软的黑发浮动着,后颈细白,像一只腾飞的雀鸟。
天边突然起了阵风,
树梢上站满了叽叽喳喳的雀鸟,似乎在为林砚欢呼。
十八分钟三十八秒。
林砚第一个完成七千七百米的跑步任务。
跑完步后不能一直站着,
林砚缓慢走动起来,平复著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跑道上依旧有男生在跑步。
林砚缓了会,安静的坐在树下,他按压着酸涩的小腿肌肉,听从带教老师的调令。
林砚转了转脑袋,慢半拍的眨了下眼睛,发呆似的望着围墙外面的森林。
森林郁郁葱葱,操场外的男生无法看清森林里面的布局。
林砚盯着树梢上跳动的雀鸟。
小雀鸟似乎刚破壳,还不会飞,拖着厚重的翅膀,走在树枝上,害怕的啾啾直叫。旁边明显羽翼丰富的雀鸟摇了摇脑袋,钳住小雀鸟的脑袋,一把将它扔了下去。
“啾啾——”
林砚下意识的站起身,板着一张脸,神情严肃专注,时刻准备着接住摔落在地的小雀鸟。
小雀鸟即将落地时,它霎时扬起了翅膀,低空盘旋一阵,飞向天边。
林砚抿了下唇,他又重新坐回岩石上,注视着小雀鸟的翅膀,慢吞吞的弯了弯眼角。
这片地域是奥罗拉的西南区。
操场外面地基偏高,越过遮天蔽日的紫衫树林,里面是花费巨资建造的高尔夫球场。
低调、奢华。
柏珩散漫的靠在树边,一手抵着高尔夫球杆,似笑非笑的望着远处的林砚。
林砚的额发湿透,雪白的肤色,面颊绯红,唇瓣嫣红,纯粹的黑瞳上浮现了层水光,莹润又勾人。
“啧——咱们学校哪儿跑出了个这么勾人的美人?”
柏珩收回视线,不轻不重的瞥了旁边的男生一眼,挡住了身后男生的目光,懒洋洋的将杆子一扔,哼笑道:
“有主了,是一条疯狗,你可惹不起。”
男生一噎,满脸堆笑:“是是是,柏少。”
柏珩没在说话,他回头又看了眼操场。
林砚已经转过了头,只能看清他清瘦单薄的肩背,肩腰线条流畅清晰,露出一截掐得极细的腰身。
柏珩审视着盯着林砚的背影,他无意识的拈了拈指腹,低笑出声。
小、魅、魔。
林砚今天亲眼目睹了雀鸟的成长。
他心情愉悦的思考着,
下次可以跑到森林里看书。
“哐当”一声。
一个男生骤然摔倒在跑道上,带教老师霎时站了起来,他按动着哨声,避免其他男生眼前发黑,出现踩踏事件,又赶忙给校医院打电话。
奥罗拉的助乐社团霎时放下手中的蒲扇,检查着男生的生命体征,几人联手将晕倒的男生拖到了担架。
抬担架的人手不够。
林砚帮忙顶上了最后一个空缺,还没走出跑道时,前面男生的步子一顿,林砚奇怪的抬起头,往前看了眼。
今日风和日丽。
林砚眼前浮现层光晕,勉强能看清前方是乌泱泱的一群男生,他蹙了蹙眉,还没说话,就被人高马大的男生挤开了,男生顶替林砚抬起担架。
“你们歇歇,我们来抬…我们来抬。”
林砚学着前面男生的模样,慢半拍的松开了手。
有男生拿着手机,红着脸,刚要靠近林砚,又被旁边人锤了一拳。
乌泱泱的人群霎时消失不见。
阳光温暖。
林砚被晒得懒洋洋的,他抬起一点眼皮,拖着双腿,重新回到树边的阴影处,瞧见有团黑影占据了他刚才的位置,他停顿了下,慢吞吞的准备离开时,听见句标准的巴斯克语。
“Aspaldiko denbora。”
好久不见。
林砚讶异的抬起眼皮。
柏珩靠在树边,懒散的朝他扬了扬眉,注意到林砚有些呆的神情,他压着眉眼,好笑出声:“嗯?忘记怎么读了?”
不是。
林砚最近满脑子都是实验,本来就印象不深刻的男生,这个时候,就更忘记眼前的男生是谁了。
林砚的视线透露出一点茫然,没思考出学校里除了伊桑和伊萨克外,他还有哪些认识的男生,余光注意到柏珩发尾的绿色,霎时想起洛克森林的那次借住,他今日心情好,毫不吝啬的弯了弯眼睛:
“Aspaldiko denbora。”
好久不见……
七千七百米跑步结束后,
奥罗拉将手释放式伏地挺身和平板支撑的测试时间安排在了下周。
林砚按部就班的跑去了实验楼。
他目前在学习生物实验操作,掌握基础实验后,又开始练习生物混合实验。
林砚今天要做的实验是“植物原生质体的融合”,属于“细胞融合实验”的作用域。
两种不同的植物细胞,破除细胞壁后,获得原生质体,再利用融合剂诱导原生质体的融合,形成杂…种细胞。后续可以进行筛选和培养,观察杂种细胞的生长特性和遗传稳定性。
林砚做实验的时候,
他突然想起未穿书前支教老师说过得生物题目。朗洛小镇没有实验室,支教老师比划着口述。
马和驴杂交生成骡子。
骡子的染色体数量是六十三个,染色体不配对导致繁殖能力受限——可以得出骡子不是新物种。
林砚选择的是,
脐橙和葡萄柚两种植物细胞。
他信心满满的想,
应该可以融合成功,再培养成功,最后得到遗传稳定的小杂……交植物。
现实再次给了林砚重磅一击。
林砚反覆做了三遍,可“植物原生质体的融合实验”依旧卡在了原生质体融合的这一步骤。
林砚叹了口气,他耸拉着脑袋,脑海里过了遍实验流程。
灯光惶惶一动。
林砚警觉的往后看了眼,撞上了一双金瞳。
林砚的瞳孔骤缩,
他可以确保他没有睡觉,也可以确定他走进实验室的时候,实验室空无一人。
顾烨是穿墙进来的吗?
林砚木着一张脸,
这本书难不成还贴有“异能”的标签?
顾烨似乎察觉到了林砚的疑虑,金瞳一错不错的盯着林砚,打开了实验室墙角里隐蔽的门,似乎有点委屈:
“林砚,我这次没有出声。”
林砚瞥了眼那扇门,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实在是不想和顾烨说话。
顾烨继续道:“实验楼是爱尔德家族修建的,我能进来。”
顾烨走到林砚身边,低头盯着林砚桌面上的培养皿,视线里带了点疑惑:“融合原生质体吗?怎么还没有融合?”
林砚面无表情:“因为做错了。”
顾烨茫然的看了眼林砚。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又想起母亲说的话,慢半拍道:“我给你演示一遍。”
林砚霎时清醒,他看向顾烨,视线里透出点疑惑,但又想到原书里顾烨的设置,他点了点头:“谢谢。”
顾烨金瞳亮了亮。
他戴上手套,利用果胶酶的溶解性破除了植物细胞壁,严苛的设置了实验离心和洗涤的时间。
林砚目不转睛的看着顾烨的操作。
他前三次做错的原因是卡在了离心和洗涤的步骤,此时专心致志的望着顾烨放在离心机上的手。
顾烨对林砚的视线很敏感。
他手指一抖,多滑动了个数字,身后传来林砚疑问的声音:
“顾烨,课本上不是这个时间。”
顾 烨顾烨顾烨顾烨。
林砚叫他的名字是这种声音。
轻轻的、低低的。
顾烨耳根出疹子似的红了一片,他重新设置了时间,低哑出声:“对不起。”
林砚疑惑的看了眼顾烨。
顾烨侧过脸,直勾勾的盯着林砚的眼睛。
实验室的离心机放置在拐角的桌面上,位置狭窄。顾烨身形高大,骨架也大,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林砚几乎像是窝在他的怀里,气息交融,他低头都能闻到林砚身上的香味。
他也想抱。
林砚没注意顾烨的动作,他重新看了遍离心机设置的时间、转速和温度,确保没什么问题后,偏头瞥了眼顾烨。
顾烨依旧直勾勾的盯着林砚:“你今天的唇瓣颜色是粉的,不是红的。”
沈涅和林砚在一起的时候,
林砚的唇瓣就是红的。
林砚满脑袋疑惑,他听不懂顾烨究竟想说些什么,只当作听不见。
好在顾烨没再说话。
选择、制备、离心、洗涤。
最后是融合和处理。
融合剂可以化学融合法或者物理融合法。
PEG或电融合法。
顾烨动手操作的时候,能感觉到林砚的视线一直在盯着他看。
专注的、沉浸的。
顾烨耳朵越发红,他退后一步,将试剂递给林砚,低声道:“我看着你,你来做。”
林砚欲欲跃试的接过了试剂,他专注的盯着培养皿,开始调PEG的浓度。
顾烨的金瞳倒映出林砚的动作,他躁动似的咬了咬口腔,偷偷摸摸的、暗戳戳的伸出手,虚环住林砚的腰。
没碰上。
林砚没有察觉,他继续滴点滴。
顾烨的金瞳中倒映出试剂的刻度和林砚素白的手指,即将多出0.01时,顾烨本能的抓住了林砚的手:“多了。”
林砚挣开顾烨的手,身形有些防备,看了顾烨一眼,他觉得顾烨有些奇怪,之前的顾烨像是将他分解成了一块块的物品,不像是在看他,今天有些像是在看他,又有点不像在看他。
林砚从来没看懂过顾烨的脑回路。
林砚开口道:“你和我说,别抓我的手。”
林砚的手被抓红了一片。
他的肤色太白,轻轻一碰,就透着莹润的粉意。
顾烨喉结滚了滚,盯着林砚的指腹看,耳后越发红:“对不起。”
诱导融合、融合后处理。
挂在实验室上的钟表“咔咔”的转动着,林砚成功的获得了成果,他心情很好的弯了弯眼睛,偏头朝向顾烨,郑重道:“谢谢。”
就差一寸,
顾烨倾身就能抱住林砚。
林砚直起身时,
顾烨条件反射的收回了手,他偏头没看林砚,耳垂红得滴血,想到什么,又面无表情的看向林砚,有点委屈道:
“我也想抱。”
林砚翘起的唇角下压,他警惕的看着顾烨,又想起了顾烨刚才的帮忙,眉眼染上了些烦躁。
顾烨察觉到林砚的情绪,他委屈的看着林砚,低声道:
“我不抱了。”
顾烨突然起身,他从后面的实验桌上拿出一叠报告递给林砚,金瞳亮晶晶的望着林砚:“你看看。”
林砚莫名其妙的接过报告。
他翻看了半天,脑袋里冒出个疑问:“血细胞…检测基因组…你怎么有我的血细胞?”
顾烨心虚的垂下眼睛。
【人类基因组的信息相似度高达百分九十九……人类的差异取决于剩下的两万对堿基对组成……】
林砚没在意顾烨,他逐字看完报告说明,又重新将报告递给顾烨,按了按发胀的眉心,平静的看向顾烨。
顾烨抱着报告:“林砚,我能闻到你身上的香气,你能安抚我,我想呆在你身边,一直呆在你身边……”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看向他。
顾烨声音越来越低,直勾勾的盯着林砚。
林砚有一点搞懂了顾烨的逻辑,冷静的看着顾烨,声音没什么起伏道:
“顾烨,联邦人口众多,我不会是个个例。类似组成的定点堿基对能让你感到安抚的话,你可以去查找其他能帮助你的人。或许,还有人能比我更适合安抚你。而且你现在想呆在我身边,无非是因为我能让你感到安抚。”
过载的信息让顾烨的反应迟钝了瞬。
顾烨迷茫不解的盯着林砚看。
林砚收拾好桌面的物品,摆放整齐后,他又看向顾烨:“今天很感谢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可以帮你一次。”
顾烨像是终于开了机,他无措的抱着报告,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话,迷茫不解的看向林砚,低了低脑袋:
“你帮忙了。”
林砚不解的看了眼顾烨。
但他没再说话,抱起个人物品,轻轻的关上了门,留给顾烨单独的思考空间。
他不会去做什么没有自主意识的安抚剂。
顾烨可以去找其他人。
经过这次的事情,
林砚再去实验室做实验的时候,他观察了实验室的布局,确保没有其他小门后,才松了口气,专注任务的进度。
奥罗拉的学生都是天才。
林砚的自学能力可能比普通人强一点,但他在学习上,并不是一点就通的天赋型选手。
他需要反覆的练习。
林砚坚定认为,
学什么就要用心学到最好。
手释放式伏地挺身和平板支撑测试到来时,
林砚已经能够流畅的做完生物混合实验,他弯了弯眼睛,在练习册上打完勾后,决定抽空巩固练习实验操作,再着手开展物理实验的进度。
平板支撑的优秀标准是3分40秒,优秀良好及格的标准中间相差30秒,以此类推。两分钟内完成60次手释放式伏地挺身视为优秀,优秀良好及格标准中间相差5次,以此类推。
测试地点是在室内体育场。
林砚领到了熟悉的黑色手环,安静的提笔签字。
室内体育场的设计形状像是一座巨大的鸟笼,玻璃幕窗的设计,有种通透又安静的错觉。
奥罗拉的男生们脱下了繁复的校服,取下了带有阶级象征意义的胸针,穿着单薄的短袖短裤,推推搡搡的挤在体育场里,难得有种青春的、躁动的少年气息。
旁边有男生在做手释放式伏地挺身,双手释放后,用力的、鼓足力气的拍手,带着些孔雀开屏似的雄性气息。
林砚没穿短裤。
实验室比较冷,他准备测试完,就去实验室迎接物理实验的洗涤。
林砚放下手中的钢笔时,
身后男生蓦然抓住钢笔,指腹擦过林砚瓷白的手背,勾出道红痕。
林砚转头,黑眼睛直视着男生。
男生涨红了脸,抓紧钢笔,嘟囔着道歉。
林砚没再理会,他拿着表格,按照规定来到测试机器面前,他垂着头,试了好几次刷脸机,还是没有通过刷脸仪。
林砚抬起脑袋,柔软的黑发翘了点,雪白的面颊上压出了点红痕,黑眼睛迷蒙,像是一只茫然的、走在路上,无辜被踹了一脚的小猫。
第47章 物理 林砚,我就这么招你的嫌吗?
林砚安静的将学生卡递给工作人员。
林砚可惜的想,
看来今天做不成物理实验了。
工作人员很快将学生卡递给林砚。
处理办法很简单,林砚需要去体育调研室重新记录一下面部信息。
林砚接过学生卡,道谢后,他刚转身,就撞见了沐澜。
沐澜站在林砚的身后,手掌虚握了下林砚的腰身,高大的骨架几乎将林砚抱进怀里,他低着脑袋,绿眼睛幽幽的直视着林砚,慢半拍的,露出个温柔的笑:
“哥,是不是录不上脸部信息。”
他低头,凑到林砚的耳边,唇瓣几乎擦过林砚的耳廓,刻意压低声音,声线飘忽,阴森森的:“哥,我带你去体育调研室,不然的话,他们要将你当成怪物抓住呢。”
“咔嚓”一声,
照相滚动的声响。
恰好的身高差、体型差、肤色差。
角度暧昧,简直像是联邦新上映的氛围感电影周报。
体育场似乎变得阴森森的,
大多数男生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视着长椅附近,群体带来的躁动和难耐显然影响了正在测试的男生们,炫技似的手释放式伏地挺身也慢下了动作,似有男生不满的嘟囔了句。
——“怎么还没分手?”
林砚面无表情的推开沐澜,手掌骨节咔咔作响,但他是个要脸的人,生怕沐澜大庭广众下发疯,警告似的看了眼沐澜,转身离开。
沐澜没生气,他几步跟上林砚。
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了体育场内其他男生如狼似虎的视线。
沐澜不经意问:“哥,你这几天都呆在实验室吗?”
林砚没说话。
沐澜直接当成默认,他又道:“我看了你上期末的成绩,理论测试是A,还可以,实验操作大多都是B,比较糟糕。实验上还有什么不会的吗?你可以过来问我。”
林砚被他吵得脑袋嗡嗡作响,他不耐烦的偏头看了眼沐澜。沐澜直直的盯着林砚,绿眼睛里带了点痴态,他低头,趁林砚不备,唇瓣快速滑过林砚的眼睛。
“哐当”一声。
林砚给沐澜来了个过肩摔。
这个地方偏僻,没有人影。
沐澜没生气,他仰首笑着盯着林砚的眼睛,肯定道:“哥,你生气了。”
明知故问。
林砚和沐澜无话可说,他理都没理沐澜,直接转身离开。
林砚快速来到体育调研室,三言两语说清事情经过,安静的坐在幕布下面,乖巧的等着拍照。
“咔”得一声,
上载到了教务系统官网。
不到一分钟,照片便通过了审核。
林砚接过学生卡,走出了体育调研室,他重新回到了体育场,刷脸递学生卡,开始测试。
林砚耽误的这会儿功夫,
体育场里依旧有不少男生,视线游离似的划向林砚的全身。
领口松了、衣服乱了。
面颊上多了些红意,像是去做了坏事。
男生们隐隐骂了几句。
周遭又重新恢复慢半拍的躁。动。
林砚先做得是平板支撑。
他虽然天生力气大,但骨架比较小。看起来清瘦单薄,身上却有层薄肌,肌理线条明显,清爽干净。
四分钟的平板支撑没什么太大问题。
林砚连着做了手释放式伏地挺身,他动作利落,姿势标准,每个俯身都被机器准确的记了下来。
65次,是优秀标准。
现场放出了体能测试的结果。
林砚毫无疑问的通过了这次测试,下周可以参加军事训练,他取了结果后,关上手机,往返于寝室和实验楼,泡在了物理实验的海洋里。
匿名论坛上却反了天,顶出了不少热帖。
【主题:L和M还没有分手吗?】
【1L:没有呢,今天早上八点三十分五十六秒体能测试的时候,3号室内体育场一楼西南角的位置,M抱着L】
【2L:联邦不允许早恋,好吗?】
【3L:只是抱着吗?我怎么还看到M偏头在亲L,L没有拒绝,抬头嗔怪的看了M一眼】
【4L:凭什么啊?L看别人都是冷冷的,说动手就动手,怎么可能嗔怪的看着M】
【5L:凭L是M的对象啊,虽然很不想承认,可凭什么啊,凭什么就M天生好命】
【6L:不可能,他们好久没有同框了,肯定已经分手很长时间了】
【7L:上载照片中。想撞墙,但我拍了照片,可以证明是真的。我拍照片的时候,M的手还在L的腰上呢,下一步就是亲了】
【8L:看了照片,心如死灰中。这角度、这光影、这氛围、这张力,楼上家里是做摄影的吗?我都有点磕他们了】
【9L:我以前还感觉他们是假的,两个人看起来都弱弱的。这照片一拿出来,M在L面前好强势,我也有点磕他们了】
【10L:都不敢想L抱起来有多香?接M的命数】
……
【16L:不止亲了,还亲了好久,L回来的时候,领口乱了,而且面颊超级红,感觉是害羞羞红的】
【17L:不准在讨论了!!!我崆峒崆峒!!!我不想看到两个男人亲嘴的事情!!!】
【18L:生无可恋,求问,什么时候分手?】
【19L:直男误入】
【20L:这么急干什么?谈不长久,谈不长久的……】
【21L:想上吊,我替他们接分手】
【22L:接分手加一】
……
索托庄园。
萧绯分屏切开了邮箱里的“谢谢”,又划到了手机相册,烦躁的放大了显示屏上的照片,碧眼死死的盯着沐澜放在林砚腰上的手,他看了半响,胸廓起伏不定,面无表情的摔了手机。
“啪”得一声,
手机显示屏四分五裂。
沈涅站在楼梯拐角处,鼻梁架着幅金框眼镜,面上微不可察的滑过些嫌恶,他推了推眼镜,含笑道:“阿绯,这是怎么了?”
萧绯抓了抓金发,他仰躺在沙发上,没什么情绪的拿出书,盖住脸。他好些天没出去办过宴会,也没玩过赛车,整日呆在庄园里,拿着本书,修身养性。
“没事。”
侍者战战兢兢的收拾着碎片。
沈涅慢条斯理的走下楼梯,从酒柜里拿出瓶红酒,往酒杯里扔进几块冰块,猩红的酒液滚进高脚杯里,他端起酒杯,笑着走到坐在窗边的顾烨旁边。
顾烨面前支着画架。
但他在看平板,两指反覆放大又缩小一张图片,金瞳里带了些迷茫和震惊。
沈涅笑着,轻慢的扫了眼,脸上的笑容卡顿了瞬,声音阴森:“哪儿来的?”
照片缩回原位。
拥抱、搂腰,沐澜的绿眼睛阴鸷的盯着镜头,偏生唇角弯弯,成割裂状,像是下一瞬就能从照片里爬出来的恶鬼。
是挑衅。
柏珩骑着白马走过,他敲了敲窗户。
自动窗霎时降落,柏珩刚想说些什么,视线瞥到顾烨的手机显示屏,目光在林砚的腰间微微一顿,片刻,他压着眉眼,懒散笑出声来,轻晒道:
“难不成,你们要做小三?”。
物理实验有点费林砚的眼睛,
尤其电路蓦然窜亮时,产生的电磁热量。
林砚摘下护目镜,他戴得时间比较长,鼻梁压出了点红痕,乌发乱七八糟的耸拉着,黑眼睛迷蒙的看了会实验报告,慢半拍的拿了练习册。
林砚在物理实验旁边打了勾,他拿起手机,简单回覆了伊桑克的关心后,又收到伊桑的消息。
伊桑撤回了好多消息,最后冒出的这条消息孤零零的躺在聊天显示屏里。
【林砚,累了休息会,不要忘记吃饭。你要去看奥罗拉西区新引进的小羊羔吗?】
林砚估算着物理实验的进度。
他给伊桑回了消息。
【后天可以吗?】
聊天显示屏里霎时跳出伊桑的回覆。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了。】
林砚和伊桑简单交流了会。
他关上手机后,又收到了艾普利的消息。
艾普利还不会打字,只能用语音,叽叽喳喳的说一大堆,中途混着卢卡斯搅和奶油的声响。
多亏了艾普利,虽然林砚不在维那木,但是时刻知道阁楼的动向。
卢卡斯安装了自动售卖蛋糕机,引进了葡萄甜酒,进入了学校前十名。艾普利数学文学考了第一名,学校奖励了三千联邦币。
新啰苏达州太远了,
蛋糕和甜酒没加防腐剂,不能运输,只能保存一天,等林砚回来的话,才能品尝新品。
艾普利甚至在自动收费的软件上,给林砚转了三千联邦币。林砚认真的回覆了艾普利,半是强硬的将联邦币转给了艾普利。
林砚还难得的收到了卢卡斯的消息。
他好笑的想,
难不成,今天是团建的日子。
卢卡斯的消息就比较简单了。
他说,他想报考奥罗拉公学。
林砚脑袋里冒出个疑问,他想起了奥罗拉在联邦的地位,瞭然的点了点头,又想起卢卡斯在手机的另一端,只好低头打字,委婉的告知卢卡斯。
【奥罗拉贵族子弟多,贫富差距大。有棱角的人可能不太适合报考,但学校资源多,毕业后就能获得推荐信】
卢卡斯的消息冒了出来。
【你呢,你被欺负过吗?】
林砚想了想,如实道。
【有一点,但我比较能打】
卢卡斯不再回覆消息。
林砚刚想关掉手机的时候,收到大批的联邦币转账,全部来自卢卡斯的转账。
【蛋糕和甜酒卖得很好。】
【我最近在思考,怎么能在加了防腐剂后,还能保持蛋糕和甜酒的质感。如果能做出来的话,可以在州里开试点。你要吃的话,我可以给你邮寄蛋糕和甜酒。】
【对了,你资助我上学的钱就当是入股蛋糕店了。艾普利转的钱,你也收着……不是说,奥罗拉很费钱吗?】
林砚想了想卢卡斯的性格,决定先帮卢卡斯保存一部分联邦币,又认真和卢卡斯道谢,用句号结束了两人的聊天记录。
林砚确保没有其他遗漏的消息后,
他又投入了物理实验里面。
奋斗了两天,林砚将实验成果上载到伯特教授的邮箱里,伯特教授很快批改了林砚的实验成果,又提点了林砚几句。
【遵从课本知识是一件好事,但实验更需要创新的精神。】
林砚认真的思考了伯特教授的话。
他一时没想通,也没有为难自己,穿戴整齐后,赴了伊桑的约。
奥罗拉西区有片盖尔草原,草原植被茂密,草地柔软,人工引流的湖泊呈半弧形,清澈见底,湖泊周边多种植金合欢属植被。
羊羔撒欢似的奔跑着。
林砚接过伊桑手里的饲料,他蹲下身,眉眼柔和的盯着羊羔觅食。羊羔吃完饲料,刨土似的刨出朵花,咬着小花递给林砚。
林砚被逗得眼睛弯弯,乌瞳纯粹水润,雪白的侧脸笼上层昏黄的光晕,有种柔软又乖巧的感觉。
伊桑长出一口气,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滔滔不绝道:
“从佛罗桑州回来后,奥罗拉社团的负责人给我们动物协会列了个表格,说是奥罗拉引进了新的动物,小羊羔,让我们帮忙注意查收一下小羊羔的数量……你也知道,不止是奥罗拉还是校外的人,这些魔鬼喜欢向动物下手……每次奥罗拉雷雨季来临的时候,社团立马查询动物数量,生怕小动物莫名其妙消失……尤其是雀鸟,翅膀受伤的话,不是送进校医院的话,根本看不出来是不小心弄伤了,还是被那些魔鬼给弄伤了……还好,现在到处都有监控,不怕弄不死那群虐伤动物的龟孙……”
林砚安静的摸了摸羊羔的脑袋。
他听着伊桑的话,偶尔应几句话,更多时候保持着倾听的状态。
伊桑又查了遍羊羔的数量,凑到林砚身边,还没说话时,又收到了父亲的电话,他震惊的站起身,颓丧的垂着脑袋,看向林砚,失落道:“林砚,不好意思。我父亲说,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是个合格的成年人了,需要接手塞斯的事务,可能要一个星期才能回到奥罗拉……”
林砚眉眼温和的看向他,点了点头:
“嗯,希望下次见到伊桑,伊桑是个合格的成年人。”
伊桑握紧手机,他恍惚的盯着林砚的黑眼睛,用力的点了点头,刚转过身,挣扎了瞬,蓦然回头看向林砚,难得磕巴:“林…砚,我能和你……成为朋友吗?”
林砚认真的看着伊桑,他翘起唇角,乌瞳里流淌着柔软的笑意:“我们现在,不算是朋友吗?”
伊桑眼前霎时一亮,没了刚才的欲言又止,傻呵呵高兴道:“是的,我们是朋友。”
伊桑兴高采烈的带走了垃圾。
他给林砚留下了本奥罗拉动物图鉴大全。
林砚坐在灌木丛旁边,他安静的浏览完动物图鉴后,轻叹一声,合上了书本,他抬起眼睛,平静道:“人走了,出来吧。”
天边暮色晕染,
拓在地面上的影子笼了层暖黄色的光晕,庞大、一动不动,像是头蓄势待发的、默不作声观察标记猎物的兽类。
沈涅从紫杉树林里走出,他挑了下唇,湛蓝瞳孔毫无笑意,完全的倒映出林砚雪白的面颊,含笑出声:“我们还挺心有灵犀的。”
林砚抬起眼皮:“是你做得太明显了。伊桑究竟哪里惹到你了?”
沈涅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林砚,没什么情绪的扯了扯唇角:“你没什么话跟我说吗?”
林砚移开了面颊上的图鉴,黑眼睛里倒映出沈涅的模样,他的眼睛狭长,眼尾像是鈎子微微上扬:
“我以为,你有话跟我说呢?”
沈涅扯了扯唇角,向前走了几步。
庞大的影子几乎遮住林砚的身体,带着强烈的、沉沉的压迫感和侵略性。
林砚不适的蹙眉,他直起腰背。
沈涅蓦然俯身凑近林砚,湛蓝瞳孔里倒映出林砚放大的面颊、不满又警惕的身形,像是有种随时都能暴起、揍他一顿的错觉。
沈涅笑出声,目光阴森,沉沉的看着林砚:“不高兴我靠这么近吗?小公主。”
沈涅的视线勾缠着,凝视过林砚的眉眼、面颊、鼻尖,直直的看向嫣红的唇瓣。
翻滚着的、莫名的情绪终于有了发泄的出路,沈涅视线低垂,暧昧的想要低头,胸廓突然被卷起来的书籍抵住。
林砚身子后仰,用书籍敲了敲沈涅的胸廓,没什么情绪道:“起开。”
沈涅唤回了点神智,他看向林砚的眼睛,直起身,大半张脸沉在暖黄的光晕里,挑起点唇角:
“又不高兴了?林砚。”
他笑出声,视线阴鸷:“林砚,我也不高兴。沐澜、伊桑,你都能对着他们笑。到我这里,就对我摆出一张冷脸。”
话语慢慢说出口,
沈涅困顿的情绪好似得到了缓解,他注视着林砚的动作,看着林砚掀开鸦羽般的睫毛,露出双漆黑的、毫无波澜的眼睛,听到林砚疑惑地反问:
“我想什么时候笑,还要经过你同意吗?”
沈涅哑了火,他扯了扯唇角:“林砚,你总在曲解我的话。”
林砚实在无话可说,他站起身,就要离开。沈涅蓦然拽过林砚的手腕,凑到林砚的面前,林砚不耐烦的踹向沈涅的膝盖,伸手抓住沈涅的头发,冷声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再对我动手动脚。”
沈涅没有挣扎,呼吸急促了瞬:“林砚,你对我根本不公平。”
“公平?”林砚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眉眼微上挑,乌瞳水润,笑意轻讽:“那你对佛罗桑州的人公平吗?”
沈涅话音一顿:“谁告诉你的?”
林砚松开了手,冷着脸看了眼沈涅,没什么情绪的转身离开。
沈涅盯着林砚的背影。
林砚身上很容易发红。
轻轻拽一下,白皙的手腕上就出现一圈红,突兀又明显,看起来很适合用金链锁着,关进笼子里。
沈涅使劲的闭了闭眼睛,声音飘忽,低哑出声:
“林砚,我就这么招你的嫌吗?”
第48章 训练 怦怦,也可能是中了魅魔的毒
又是新的一天,
教务系统上更新了军事训练的老师安德尼上将。
匿名论坛上扒出了安德尼上将的生平,平民出身,妻离子散,性格古怪,说话不留情面,蜗居在加尼州,以炼铁为生。
——也不知道奥罗拉怎么邀请了他?
这种言论随着风一吹,
烈火灼烧般,一直延续到了军事训练的开始。
这次开课是按照体能测试的成绩来划分班级的,林砚分到了A2班。
A2班的男生大多家中从军,从小有意识的培养过军事能力,个子高大,体能强悍,有着极强的群居特性,勾肩搭背,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审视般的抬起下颌。
清瘦单薄的林砚就像是误入狼群的小型猫科动物。
安德尼上将体型偏胖,脸上皱纹纵横交错,没什么精神的耸拉着眼皮,拿着保温杯,踩点上课,随口道:
“互殴吧。”
互殴?
男生们一时没听懂,齐刷刷的转头望向安德尼上将。
“啪”得一声,
安德尼上将放下保温杯,浑浊的眼球扫视下来:“互殴,没听懂吗?”
像是水滴滚进油锅,噼里啪啦的沸腾起来。不服管教是奥罗拉的一种传统。
一时没有人出手,气氛焦灼起来,针尖对麦芒,一触即发的危险感。
安德尼上将没抬头,军装上的几道横杠彰显出他的身份,他吹了吹保温杯里的茶叶,轻蔑又傲慢:
“肉搏,这种东西,也需要我来教吗?”
安德尼上将又道:“难不成,这种时候,在战场上,你们也顾及所谓的阶级地位?”
是下马威。
处于男生们中心的、地位仅次于F4的天之骄子,这匹年轻的头狼理乍得灰蓝色的瞳孔看着安德尼上将,一拳头砸向旁边的男生。
号角顿时吹响。
拳拳到肉的抨击声、躁动的血腥激发了这个年纪、青春期男生独有的血性。
似乎有人交代过,
男生们围成了一团,偏生绕过了林砚。
林砚不是主动出击的性格,始终平静的站在原地,后颈雪白、脆弱无辜,像个误入狼群、茫然无措的小猫。
脆弱的漂亮是最遭人觊觎的事情。
漂亮到一露面就轰动全校的东方水墨画、网络平台上数不清的骚扰、私下议论过的抢手货,又被更高权利强行镇压的躁动。
如今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传杯弄盏的落到了他们的手里。
血腥激发了男生的欲念,头脑昏沉,再也顾不上警告的话,逗弄般的去摸透着粉意的指腹,还没近到林砚的身,迎面的拳风径直砸向男生的面门。
透着粉意的指腹被血液代替。
——那是觊觎者的鲜血。
安德尼上将被吸引了过来,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
林砚的身手干脆利落,但更像是遭受过无数次的互搏,才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什么时候应该出击,什么时候应该躲避,几乎是保留在他身体里的本能。
肉搏,自然会带来血腥。
林砚鸦羽般的睫毛上溅到了其他男生的血液,黑眼睛恍惚挂了层雾气,狰狞又艳丽。
场地上站着的男生逐渐变少。
直到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两个人。
理乍得是个不服输的性格。
无论被林砚撂倒多少次,他依旧能咬着牙,爬起来出击。
撂倒、爬起、出击,
循环往返,不死不休。
穿书后,林砚的精力慢慢变得大不如前,就像是世界意识在刻意削弱。
务必要速战速决。
林砚抛弃了刚才的打法,他本能的闪身,掐住了理乍得的脖颈。
窒息、喘不过气。
地面上压了层毛毯,理乍得的后脑勺撞击在毛毯上,他头晕脑胀的看向林砚,本能的抓紧林砚的踝骨,借力想要爬起来。
林砚顺势踹向理乍得的胸廓。
军靴强硬的踩在理乍得的胸口,
理乍得拚命的挣扎的几次,被压抑得完全无法起身。
林砚俯身盯着男生的眼睛,面无表情的询问道:“应该是我赢了吧。”
怦怦。
理乍得猝不及防的看向林砚的黑眼睛。
阶级利益交错,
就算是低位的、漂亮的特优生,这种强大的、不顾一切的武力让人心中生出莫名的忌惮和失神。
胜负已定,室内的呼吸声隐隐加重。
滚落在地的男生们呼吸粗重,互相搀扶着起身,眼神不再轻蔑,眼底翻滚着灼热又诡异的情绪。
安德尼上将找回了视线,他板着一张脸,看着正前方的林砚,没好气道:
“妇人之仁。”
“脑袋、颈部、胸廓,甚至是下三路。都能速战速决,白有一番能力。”
林砚安静的擦拭着脸上溅到的血,
他没受伤,但皮肤容易红,手关节红了一大片,看上起有些可怖。
林砚看向安德尼上将,认真的点了点头,没说一句话。
安德尼上将一噎,没再看林砚,转身挑出了几个男生:“你、你、你、你,还有你,一个个都是软脚虾,连架都不会打,白费长这么高,真是傻大个。”
“还有你,”安德尼上将踹了他一脚:“现在是要你们做什么,打架!而你呢,你在做什么,大庭广众下耍流氓,还被人一拳打趴,能不能要点脸。”
“……”
“除了胜利的那位同学,其余的所有人,通通加练。上了战场,战场上的人会留你一命吗?不会,只会趁机杀…了你……”
安德尼上将骂遍了所有人。
这一事迹快速被搬到了匿名论坛。
论坛上怒不可遏、垂头丧气,发酵了好几天后,有人好奇的询问了A2班最后的胜利者是谁。
默不作声好长一段时间,
有男生加密匿名自己的信息后,偷偷摸摸的上载了几张照片。
是林砚的照片。
靠在墙面上、身体被阴影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张脸的照片。
踩在查理德胸廓上、俯身看他的图片。
雪白的侧脸上溅了几滴血的照片。
A班的含量自然不可言喻。
至此,这个活跃在少数人口中的东方蛊术彻底走进了奥罗拉大众的视野。
不容小觑的武力、背负三张红牌的事迹。
那张漂亮的躯壳好似蒙上了层神秘的薄纱,令人言语不详、心驰神往。
安德尼上将变本加厉的弄出了特训,将平日里一个个 眼高于顶、清高自傲的男生们训得浑身是汗,累得像条狗。
还没入夏的天,
个个穿着背心短裤,裸露着健硕流畅的肌肉线条,似有若无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紧抓着阴影处的林砚。
林砚没有出现疲态,
似乎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比这更严苛的训练。
连一向挑三拣四的安德尼上将都不由的多看了几眼林砚,他盯着林砚看了半响,意味不明的冷哼一声:
“你上次倒是收手了。”
林砚怕冷,他穿着奥罗拉最近新发放的军式制服,肩背后沉,腰身收紧,神情无辜茫然的看向安德尼上将。
安德尼上将不吃糖衣炮弹。
他只看到了林砚一身的反骨,冷哼了声,踹了几个连姿势都做不稳的男生。
训练拉了很长的战线,
林砚抽出了空暇时间,泡在实验室里完成既定的计画。伯特教授批改了他的各科实验报告,又提点了林砚几句。
【下阶段的实验考核记得拿A。等你成功完成混合实验后,你可以参加几项含金量高的实验考试,拉拉一年级拖后腿的成绩。我去找找映射的教授】
【你想要深入研究哪一方面?可以进课题组。】
伯特教授还特意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包。
【你想要去哪所大学?】
林砚还没想好这件事。
伯特教授迅速发来了消息。
【没事,人生大事自然要好好考虑。】
伯特教授又肯定道。
【你拥有宝贵的自主学习能力,可以适应任何环境。你记得选择喜欢的方向。不要担心钱的问题。】
林砚心下微暖,他认真的回覆了伯特教授。
时间过得很快,
安德尼上将折磨完二年级的小兔崽子,没等男生们休养生息,直接组织好几个班来奥罗拉西北区的森林边缘。
冷风呼啸、阴森森的天。
组装的、乱七八糟的桌椅上摆满了各种类型的枪支。
【要想学会开枪,从组装和拆卸开始】
安德尼上将简单的上手示范了遍。
贵族子弟们总算是找回了点面子,迎着大冷风,穿着单薄的背心短裤,花里胡哨的拆卸组装枪支。
“咔咔咔”,
吵闹、躁动、烦闷。
晚来的特优生芬恩呼吸急促的找到群体,看见乌泱泱的一群人头,吓得止住了脚步,左顾右盼的想要找到个位置。
安德尼上将没说什么话,指了指林砚旁边的位置。
芬恩涨红着脸,频频朝安德尼上将鞠躬。
他小跑走到桌边,试探的摸了摸桌面上的手枪,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其他人的动作。
乱哄哄的场景。
芬恩紧张的握着手枪,不由自主寻求着旁边人的视线。
林砚在组装枪支。
枪管、机匣、套筒,冰凉无机质的光芒掠过林砚素白的指尖,他垂着脑袋,视线专注又安静。
芬恩呼吸微窒,紧了紧手中的枪,偷偷摸摸的熟记着林砚的动作。
“砰”得一声。
烟雾弹快而准确,朝着林砚的方向,炸开缕缕白烟。
林砚没动,他站在原地,雪白的侧脸被大量白烟遮住,虚无缥缈,看不清神情,黑眼睛深深,手中组装的动作没停,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理乍得的军靴踩在凳子上,没骨头似的依在树上,抬起下颌,朝林砚弯了弯灰蓝色的眼睛,嗤笑着和旁边男生说了句“他不敢”,余光突然瞥到黑漆漆的枪口,身形一怔。
林砚拿着枪对准着理乍得的脑袋,他没什么情绪的扣动扳机。
明明知道是烟雾弹,
理乍得本能的偏了下脑袋,烟雾弹准确的擦过理乍得的面颊,炸在他的脚边。
白烟弥散、风声骤停。
理乍得瞳孔缩了下,他一把捞起桌面上的手枪,对准林砚的脑袋。
战。意一触即发。
安德尼上将敲了敲桌面,没好气道:“一人开一枪得了,理乍得,人家林砚是光明正大的打赢了你,你就这么恨林砚,收着点,当众挑衅同窗,一会儿去做一百个伏地挺身。”
好半响,
理乍得视线沉沉,收回了手中的枪。
林砚才慢吞吞的垂下脑袋,继续拆卸□□,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
芬恩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听着心脏声,快速收回目光,低着脑袋,摸索着手中的枪支。
哪怕刚才看了遍演示,芬恩还是不会拆卸,唉声叹气,偷师般的看了一圈,发现林砚拆卸的动作变得很慢。
芬恩眼前一亮,他照搬着林砚的动作,摸索着拆卸,似乎是错觉,他总感觉林砚的动作很慢,他没想太多,一对一般的拆着器件。
拆了好半响,
芬恩偶尔抬头看林砚的时候,竟然觉得林砚看起来软软的,他也不憋气了,碰到卡壳的地方,小声的、自言自语道:“这个步骤是怎么装的?”
芬恩话音刚落,撞上了林砚垂下来的目光,他措手不及的抓了抓枪,就看到林砚示范的按了按枪支配套的器件。
似乎开了个口,后续就没太多顾虑。
芬恩握紧枪,脸上涨红了一大片,小声询问:“为什么要多安一片弹簧管?”
芬恩紧张的看着林砚,生怕遇到拒绝。
林砚取下弹簧片,演示了遍动作,他没有藏私,说话条理清晰,甚至比安德尼上将讲授的还要好。
芬恩出神的听着,按动着枪支。
周遭躁动的、喧闹的氛围似乎慢慢消失,连组装枪支的“咔咔”声都被过滤掉,若有似无的视线凝视着林砚的动作。
森林边缘散发著躁动的情绪,像是弥漫着雄性动物求偶的开屏气息。
可呆在林砚身边的芬恩始终觉得安静。
芬恩慢半拍的想,
林砚刚才好像是真的在教他。
芬恩混沌的脑子都塞了不少知识,他成功的拆卸完枪支时,惊喜的看向林砚。
林砚安静的垂着眉眼,雪白的侧脸似乎还残留着那天溅落的血迹,手掌握着枪,不急不缓,像是一幅安静的水墨画。
芬恩失神的看向林砚,喘不上来气的偏开脸,撞上了理乍得灰蓝色的瞳孔。
诡异的、灼烧的情绪。
芬恩突然觉得,安德尼上将有句话应该说错了,理乍得不像是恨林砚打赢了他,更是另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的、想要吸引关注的痴迷。
芬恩艰难的滚了滚喉结,移开了目光,他突然发现到处都是这种视线,像是怪谈世界的鬼影,挣扎的、痴迷的、痛恨的黏在林砚的身上,又像是ABO世界里的alpha,散发出强烈的、极具占有欲、求偶的信息素。
而被缠上的林砚像是beta,似乎无知无觉,又似乎毫不在意。
安德尼上将挑挑拣拣的找了些事情来折磨学生,等训得差不多了,他组织了好几个班的学生,美名其曰是小测试,准备将学生赶进森林。
【谁捕捉的猎物最多,谁便是测试的第一名。】
林砚抬头,询问安德尼上将:“是要用真枪吗?”
安德尼上将偏头看了眼林砚,动了动浑浊的眼球,咧开唇角:“练习了这么长时间,自然要用真枪。”
林砚皱了皱眉,神情平静:
“那我不参加。”
安德尼上将定定的看着林砚,抱臂看向林砚:
“这次比赛的第一名,理论成绩合格的话,可以直接保送到联邦军事大学,这样的话,你也不参加吗?”
林砚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安德尼上将被气笑了,他没再看林砚,看着这群小兔崽子,没好气道:
“不是真枪,枪里面是特质的药物,不会损伤动物的性命。”
“森林里投放了三百只动物,猎物不只是动物,还包括所有人,击中人的话,那他捕捉到的猎物就归你所有。”
“捕捉到猎物最多的,就是这场考试的胜利者。”
安德尼上将咧嘴古怪一笑:
“没有保送名额,这次的成绩关联着军事训练的学分成绩,所有人必须参加。”
他又道:“不要想着给其他人告密。每批小兔崽子面对的测试是不一样。”
乌泱泱的男生们排队领着特质枪。
林砚是最后一个领到特制枪的。
安德尼上将躺在摇椅上,他看着林砚的背影,骤然出声:
“你的能力不错。身手、枪支、体能等都能勉强过关,还没有贵族子弟身上腐烂的气息,算是我最看好的一位学生。”
他咧开唇角,下了结论:
“但你不适合去隔壁联邦军事大学。”
林砚始终安静的看着安德尼上将。
安德尼上将好奇的挑了挑眉梢:“不问问我,为什么?”
林砚道:“谢谢老师。”
安德尼上将一噎,他骤然失笑出声:
“你这孩子,看着文文弱弱、干干净净的,但又睚眦必报。不圆滑、不谄媚、原则性强,不适合淌浑水,也淌不了浑水。”
安德尼上将耸了耸肩:“哪个学校都不适合报,不如跟我回加尼州打铁。”
林砚认真的点了点头:“如果我去加尼州的话,会去找老师的。”
安德尼上将彻底被他逗笑,摆了摆手,笑骂一声,让林砚赶紧进森林。
他想了想,又在林砚身后嘱托道:
“枪不是真枪。别给我带个零蛋回来啊。”
奥罗拉西北区的艾尔夫森林一向是不对外开放的,它陪着奥罗拉经历了衰败到兴盛,幽深静谧,树影憧憧,偶有几道动物叫声。
偷偷摸摸的跟在林砚身后,想要捡漏的男生们失算了。
他们跟了一路,发现林砚根本没有去捕猎,甚至猎物跳到他面前了,林砚还藏起了手枪,摸摸猎物的脑袋。
毫无收获的男生们生无可恋的对视一眼,又躲躲藏藏的离开了这片地域。
还有些想要捡漏的男生们就没有这么文雅了。
理乍得躲藏在灌木丛里面,灰蓝色的瞳孔越过层层树影,观察着林砚悠闲的田园生活,他盯着林砚的脑袋,拿起枪,对准林砚的胳膊。
砰得一声。
理乍得先撞见了林砚的黑眼睛。
像是催眠般的眼睛。
理乍得的胳膊一麻,他霎时低头,慢半拍的看见了手臂上五颜六色的小丑子弹。
——安德尼上将还是一如既往的会侮辱人。
理乍得愣了半响,他不敢置信的去看林砚的胳膊。
林砚弯了弯眼睛,两指转了圈手枪:
“理乍得,你还挺恨我的。不过,谢谢你了,送上来的猎物。”
理乍得难得没有去挑衅林砚,他愣愣的盯着林砚弯起来的眉眼。
林砚像是在出游。
他画了艾尔夫森林的地形,采集了不少植物的信息,甚至还特意的观赏了艾尔夫森林新引进来的海芋,又替小动物们戴上了牌子,安抚的摸了摸它们的脑袋。
林砚没什么感觉,心情很惬意。
但他这幅模样倒是把监控外的安德尼上将气得脑袋发晕,烦躁的戳了戳监控里林砚的脑袋,见到林砚钻进了灌木丛,眼不见心不烦的拍了拍灌木丛。
——灌木丛到底有谁在啊?
安德尼上将气得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监控,森林内的情形还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柏珩身上的黑色冲锋衣拉到顶,宽大的手掌把控着猎枪,懒散的扫荡着周边的猎物。
拓在草地上的影子庞大、阴森,
像是头懒洋洋的、正在巡视领土的豹子,带给人一种很强的掌控感。
灌木丛发出窸窣的声响,
像是不小心迷路的小动物在越狱。
柏珩跳转了枪口的方向,对准着灌木丛。
灌木丛被扒出个洞,露出个圆圆的、低垂着的脑袋。
柏珩看了几秒,眉眼懒散,慢半拍的收回猎枪,好整以暇的靠在树上,看着灌木丛的动静。
林砚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怀里抱着被藤蔓缠住的小松鼠。
果然,又是小魅魔。
柏珩转着手中的枪支,懒洋洋的笑着看向林砚,由衷道:“还挺巧,你的业务范围蛮广泛。”
林砚的脑袋上沾了点乱七八糟的树叶,黑眼睛迷蒙。
安德尼上将没把这片地域划为测试场地,
林砚没想到这里会莫名其妙的冒出个人影,他恢复了往常冷淡的模样,伸手摘掉头上的树叶,随口应声:“还挺巧。”
柏珩微抬起下颌,懒洋洋的盯着林砚看。
林砚雪白的侧脸被光影照得透亮,黑发上顶着乱七八糟的树叶,倒像是古朴的配饰,压不住林砚骨子里透出来的欲感。
小魅魔确实长得漂亮。
柏珩摩挲了下指腹,他抬了抬下颌:
“左耳朵。”
林砚摘掉了最后一片草茎,他长出一口气,认真的看向柏珩:“谢谢。”
柏珩看了他几秒:“不是比赛谁的猎物最多吗?”
他的视线巡视般的落在林砚怀里的小松鼠,好笑的挑眉:“拿着它去赢吗?”
林砚没有回覆,他走到树洞旁,放走了小松鼠,平静反问:“那你呢,不去吗?”
柏珩支了支眼皮:
“还挺累的,一会儿再去。”
林砚点了点头。
柏珩又盯着林砚看了几眼,笑着提了句:“过几天,二年级要举办轮船会,你要去吗?”
林砚道:“不参加。”
柏珩意味不明的盯着林砚的侧脸,他走到林砚的身边,垂眼望着小松鼠,顿了几秒,微微挑眉。
“二年级所有人都要参加,还要抽签展示才艺。”
果不其然,
柏珩看见林砚皱了皱眉,能从林砚这里得到这种情绪反馈是一种很难得的事情。
林砚奇怪道:“是有学分吗?”
柏珩微怔,他耸了耸肩:
“占两分,今年算是和加尼州的拉格比学院联谊,所有人都需要到场。”
林砚偷偷垮了脸。
柏珩又收获了林砚的表情包,他感觉还蛮有趣的,笑了下,又道:
“我会点音乐,你要学吗?”
对音乐一窍不通的林砚摇了摇头,他诚恳道:“那还不如让我去跳舞。”
柏珩偏头盯着林砚看了几秒,尾音上挑:“听起来,你跳舞还不错?”
林砚沉默了瞬,诚实道:“会踢腿,也会翻身,但不会跳。应该离不错还有一段距离。”
柏珩被林砚逗笑出声,他偏头看着林砚,声音懒散:“我懂点舞蹈,要跟我学吗?”
林砚还没来得及说话。
“砰”得一声,
层层叠叠的树影里冒出颗小丑子弹,林砚反应迅速的偏身,目光冷静专注,按动扳机。
“砰”得声,击中了。
柏珩靠在树上,他站在林砚的身后,手中的猎枪偏了偏,意味不明的盯着林砚的背影看了几秒,笑意不显:“很不错。”
林砚转身,诚实道:“他先动手,我的成绩不太好看。不好意思,抢了猎物。”
柏珩视线沉沉,高昂的情绪似乎降了下去,他挑了下眉,没应声。
中途遇见不少伏击的男生。
林砚不是话多的人,柏珩没再说话后,两人结伴而行时,安静,又像是互不认识。
林砚和柏珩都会开枪。
但林砚不会主动出击。
柏珩会主动出击。
林砚观察过柏珩熟练的身法、出枪的动作、躲避的时机,像是从小就摸过枪,百发百中。
林砚甚至思考了,
如果柏珩对他开枪的话,会是一件浪费时间的麻烦事。
林砚还要赶回去写论文。
他需要速战速决。
柏珩又一次出击后,他盯着林砚看了几秒,骤然出声,似乎在笑,眼里没什么笑意:“好像就剩我们两个人了。”
林砚似乎没听懂柏珩的话,他抬起一双纯粹的黑眼睛望向柏珩,大方的将采摘过来的碎海芋递给柏珩:“你要带走艾尔夫森林的特产吗?”
海芋被林砚揉碎得,看出来原本的样子。
柏珩盯了几秒林砚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懒懒的挑了下眉,接过指甲盖那么大的植物碎片:“下学期准备报植物选修吗?”
林砚确定柏珩握住碎海芋后,他微不可查的弯了下眼睛:“我需要看网络情况,建议你下学期修一下植物选修。”
柏珩的目光在林砚弯起的眉眼停留了瞬,微不可察的挑眉,心里滑过奇怪的感觉:“嗯。”
监控里突然传来安德尼上将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剩下两个人了,就剩两个人了,就剩下两个人了,还出不来,还出不来……”
柏珩回过神,率先出枪对准林砚,准确的按动扳机,笑道:“不好意思了,我还挺想赢的。”
林砚霎时侧身,黑漆漆的枪口对准柏珩,连续按动了好几次扳机。
柏珩下意识躲避出枪,握着植物的手臂传来细细密密的麻木、痒感,他骤然意识到不对劲,脑海浮现出林砚刚才的举动,条件反射的松开手。
没回过神的三秒钟,
小丑子弹弹在柏珩的身上,他没什么感觉,可手腕皮肤的麻意似乎上载到了胸廓,有种错觉的、轻微的痒感。
柏珩松开手枪,他看向黑漆漆的枪口,笑了下:“看来,我确实需要去上植物选修。”
“我不想挨子弹,”林砚抬了抬手枪,眼底流淌着笑意,音色干净:“看来,是我赢了。”
柏珩盯了几秒林砚的黑眼睛。
毒素反应好像加重了些。
怦怦。
好像出现了心血管的问题,也可能是中了魅魔的毒。
第49章 邮轮 你老婆?他承认吗?
匿名论坛上即时更新了安德尼上将的森林小测。
【主题:森林小测 剧本杀】hot
【1L:我也分到了剧本杀,扮演被管家儿子杀死的傻小姐,傻小姐变成了鬼,只要从小鬼变成恶鬼,就能回到古堡复仇。我一路厮杀,换了五把手枪,被打得头晕脑胀,回到古堡后,发现管家的儿子被傻小姐的哥哥杀死了。我问安德尼上将为什么,安德尼上将给我说,傻小姐的哥哥喜欢傻小姐(命好苦,我一个男的扮演女孩子,最后还要被迫骨…科)】
【2L:楼上,楼上,难不成你的剧本是《古堡诡事》?我也在这个剧本杀,我扮演傻小姐出轨的父亲,开局面临十个情妇的追杀,换了好几把枪,好不容易逃脱了。安德尼上将说我演错了,应该被情妇杀了,然后进地狱历练(命好苦)】
【3L:楼上,实不相瞒,我扮演得是情妇之一,目标是杀了你,可惜,你大跑着乱挥枪,把我送走了。安德尼上将说我没用,说我没过关,现在还在排下个森林小测(命好苦)。安德尼上将说,我没触发隐形彩蛋,因为我是你的远房表姐,爱上你的儿子,最后杀了你的儿子,来一段人鬼情未了(命好苦)】
【4L:不是,《古堡诡事》里的少爷是有夫人的啊,我就是啊,我的剧本是避开少爷的耳目,和乡下的灰少爷成功偷情。我的道德感比较强,还一直认为对不起少爷,一直没敢去偷情,原来我头上这么多绿帽子(命好苦)】
【5L:好抓马的故事,安德尼上将究竟哪个脑子想出来的?】
【6L:楼上哪些只是古堡往事,真正的开始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贪便宜报名了低价旅游团,在月黑风高的日子里,来到了尘封已久的古堡,最后揭开了古堡百年前的秘密。结尾还升华了下,剧本…杀…告诉我们,做人不能贪便宜。】
【7L:命苦,既要扮演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又要扮演上能打恶鬼下能打出轨渣男的白月光女友。】
【8L:如果命苦是一种天赋】
【9L:好羡慕第一批的学生,听说他们的小测很简单,进森林打猎物,猎物最多的获胜】
【10L:森林好多障碍物,安德尼上将放进去好多有毒的植物,你敢相信,哪些动物会三百六十度旋转?而且,人也是猎物,我兄弟为了区区测试杀…我】
【11L:我都紧张了,轮到我的时候,安德尼上将会出些什么损招?】
【12L:别担心,招数只会越来越损】
【13L:或许还是剧本杀,我听安德尼上将说,这次的剧本杀触发了他的文学天赋,他要大…干…一场】
【14L:忘记去医院盖免训章了】
……
【25L:森林小测会推迟。五天后,奥罗拉和拉格比学院联谊。二年级会在爱罗兰海洋举办一场轮船会。乌托邦系列邮轮隶属于沈家旗下的赫尔墨斯公司,十层楼高,最多可容纳三千人,拥有顶级的剧院、赌场、棋牌室甚至是球场等娱乐设施】
【26L:我准备了以一年的才艺,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27L:拉格比学院和其他学院联谊都会有个小游戏,抽签,签上可能写有具体的游戏也可能只会写个才艺,抽到才艺的话,随便哪个才艺都可以。】
【28L:我什么都不会】
【29L:没关系,到时候群魔乱舞】
……
安德尼上将抱着他的保温杯暂时住在了校医院的白墙红瓦小屋,奥罗拉回收了相关的枪支和训练场地,教务系统即时更新了轮船会的具体信息。
二年级学生会在爱罗兰海洋上呆够九天八夜。
林砚在军事训练这一阶段,经常会来到校医院,他没受伤也不感觉疼痛,但皮肤太白,随便磕碰都会出现红痕。
伊萨克害怕林砚去轮船会后,林砚又出现可怖的红痕。伊萨克忙碌了好几天,他给林砚准备了万能急救箱。
林砚将海芋叶子送给了伊萨克——校医院最近在研究这个课题。
伊萨克惊喜的看向林砚,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取走了新鲜的海芋。
林砚告别伊萨克后,安静的收拾整理衣物。
他虽然嫌麻烦,但确实没见过海。
总的来说,林砚的心情还算愉悦。
林砚做事认真,无论是否感兴趣,他都会尽全力做到极致。
林砚花费五天时间查询了出海攻略。
这是林砚穿书后的第五站。
乌托邦系列邮轮抵达新啰苏达州后,十层楼高的巨型游艇,低调奢华,中间还有片郁郁葱葱的中心公园,花匠有条不紊的侍候着花草。
海风腥咸,视野开阔。
林砚被分到了三楼301。
301周边没有其他房间。
林砚安静的推着行李箱,乘坐电梯,进入走廊。
走廊昏暗,绿植清新。
门扉“吱呀”得响动了声,林砚刚走两步,又握紧了行李把手,警觉的后退一步。
昏暗的房间里坐着一个男生,男生身材高大,大半面容被阴影遮盖,肩膀宽厚,神情稍冷,隐约显现的脸部轮廓线条有种熟悉又诡异的错觉感,他歪了歪脑袋,欢乐出声。
“surprise,哥,猜到我是谁了吗?”
林砚闭了闭眼睛:“沐澜,能滚出去吗?”
沐澜神经质的笑了下:“猜对了哦,可是我没有奖励送给哥呢。”
高大的身体从阴影里走出来,沐澜脸上的笑容璀璨,他摇了摇头,很礼貌的回覆了林砚的问题:“不可以哦,哥,我和你分到了一个房间呢。”
沐澜的神情变化得很快,几个瞬间,就变得泫然欲泣,声音可怜兮兮:“哥,你不跟我一个房间,我这九天就要露宿船头了。”
林砚忍了忍,推着行李箱,转身离开,他不想和神经病呆在一起,随口应付道:“那你自己住。”
林砚的手腕瞬间被重力牵拉住,手腕皮肤上被迫抵着细小的针管,冰凉粘腻,有一瞬间,林砚甚至感觉他被蛇缠住了手腕。
林砚忍无可忍,他挣开沐澜的束缚,发现手上多出了条金链,反手打了沐澜一巴掌:“我没跟你说过吗?不准在给我用药。”
沐澜的侧脸上顿时浮现出几道红痕,他收回针管,脸上的晕红很重,笑盈盈道:“我只是想要哥转头看我,我没有想给哥用药。”
他半捂着脸,幽幽的,声音像个阴冷男鬼:“哥,你不跟我睡,跟柏珩吗?”
林砚莫名其妙的看了沐澜一眼,他怀疑沐澜整天神经兮兮的,不会是真变成神经病了,烦躁道:“我不认识柏珩,你想发疯,滚出去发疯。”
沐澜面颊上的红意越来越重,绿眼睛越来越亮,几乎是自言自语道:“骗我,不骗我,不认识,原来不认识他……”
林砚没听清沐澜在说什么,他低头摆弄着手腕上的金链。
沐澜关门锁门,又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笑盈盈道:“哥,看东西怎么能不开灯呢,我知道你会开锁,但你打不开这个锁哦。我可是特意请来了名师锻造的金链。 ”
林砚烦躁的拽了拽手腕上的链条。
沐澜阴森森的盯着林砚,脑海里不断冒出林砚刚才说得话。
林砚还在摆弄金链。
很奇怪的玩意、纯金链。
他打不开,不耐烦的又拽了拽腕骨上的金锁链。
林砚的腕骨上多出条不惹眼的红痕。
沐澜盯着那道红痕,呼吸愈发紧促,面颊上的红晕越来越重,他嫌热的扯了扯衣领,似乎肯定了一件事。
林砚是他的东西。
无论如何都要变成他的东西。
林砚没打开金链,抬了抬眼睛,正视着沐澜,藉着屋内的光亮,他这才发现,沐澜的四肢上全是金链。
手腕、踝骨、脖颈。
密密麻麻的金色链条穿行过沐澜的身体,像是复杂的、串并联错误的电路构造图,唯一的开关缠到了林砚的手腕上。
又在发什么疯。
林砚不耐烦的看着沐澜,冷静道:
“把锁打开。”
沐澜的神情活灵活现,无辜的看向林砚:“哥,钥匙丢海里了。”
林砚不相信沐澜,随口道:“那你滚去海里找。”
沐澜的神情霎时变得哀怨,绿眼睛幽幽的盯着林砚。
林砚没再管沐澜,他又低头看着腕骨上的金链。
沐澜身上也有金链,可能沐澜身上的金链能打开。
还没等林砚思考出问题的解决办法。
林砚感受到锁链的拖拽感,他下意识抬头,发现沐澜走到了窗户旁边。
沐澜站在窗户旁边,他推开了窗。
海风吹乱了沐澜的头发,白衬衫浸了水湿,隐隐显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他苍白着一张脸,凄惨道:“哥,那我跳了啊。”
沐澜偏头看了眼林砚,作势就要跳下去。
哗啦啦的金链带动了林砚手腕上的金链。
像是开关,又像是禁锢。
林砚整个人被他的动作拽到了窗边,他稳住了身体,烦躁的掐住沐澜的脖颈:
“你要跳,自己不会跳吗?非要拉上我?”
林砚穿书后,第一次用了全力。
沐澜脖颈上裸露出来粗大的、跳动着的青筋,血丝从颈部爬到了面部,可他的绿眼睛依旧抓着林砚,像是一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窒息、疼痛,又像是惩罚和爱抚。
沐澜没有挣扎,他仰首痴痴的看着林砚,用脑袋蹭了蹭林砚的手掌,艰难出声:“哥,我们……是…一体,死…也要…永远在一起。”
林砚厌烦的松开了手,他将沐澜拽进屋里。为了防止沐澜再次带着他跳海寻死,林砚特意用金链子将沐澜绑了几圈,将沐澜扔到床边。
林砚坐在沙发上,开始研究金链的解法。
沐澜像条狗一样蜷缩在阴影处,幽幽的巡视着林砚的身体。
林砚的骨骼匀称,皮肉紧实。
踝骨皮肤白净,有种莫名冷淡的欲感。
如果被林砚踩着,
沐澜痴痴的盯着林砚看,他吞咽了几次,幽幽开口:
“哥,喂狗也需要给点甜头吧。”
林砚暂时打不开金链,他面无表情的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的画面乱七八糟的,“换届选举”、“气象台更新”、“墨尔西码头修建”,各种嘈杂的声音也没有压过沐澜的声音。
“哥,给我点甜头吧,不然……”
林砚靠坐在沙发上,偏头看向沐澜,掀开眼皮,平静道:“不然什么?不然你要杀了我吗?”
沐澜痴痴的看着林砚的黑眼睛,他笑了下:“哥,我目前可舍不得你死。”
沐澜双膝跪地,膝行几步,来到林砚的身边。
金链哗啦啦的作响。
林砚烦躁的踹了沐澜:“别发出声音。”
沐澜张了张唇,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林砚 ,听话的没有在动。
林砚不想和沐澜说话,他闭了闭眼睛,声音平淡:“你什么时候打开链子?”
沐澜仰首痴痴的盯着林砚:“等哥给我甜头…”
林砚抬起一点眼皮,讥诮道:“不去做你的救世主了。”
沐澜绿眼睛翻滚着炽热的、诡异的情绪,他盯着林砚,眼睛弯弯:“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
他似乎很害怕林砚的眼神,浑身哆嗦了下,绿眼睛纯粹无辜,像是个哈巴狗似的,声音越来越小:“哥,我也不想……哥…我有病…我也没办法…我控制不住我的手脚,对不起……哥”
沐澜话音刚落,又迅速变了幅神色,笑盈盈地看向林砚:“哥,顾烨那个脑袋有病的玩意是不是就这样骗你的。”
林砚收看了出京剧变脸大全。
悲极生乐中,林砚彻底被自己逗笑。
沐澜微怔,痴痴的看 着林砚。
林砚蒙了层水雾的眼睛,瓷白的皮肤,裸露在外的素白手指。
沐澜忽然伸手,执拗的想要去握林砚的手,指腹还没碰到林砚的手指时,似乎想到什么,又瞬间变了脸,疑神疑鬼道:
“哥,你是不是出轨了,我怎么一提顾烨,你就开始笑。”
林砚没跟着沐澜的胡言乱语走,他垂下目光,看向沐澜:
“给你什么甜头,你就把金链打开。”
沐澜唇瓣一张一合,止住了话语,痴痴的望着林砚的脸:
“哥,你叫我的名字,凑过来亲我,我就把锁打开。”
林砚看向沐澜身上的金链,目光平静,他突然开口,温声道:
“沐澜。”
沐澜兴奋得浑身颤栗,他扭扭捏捏的看向林砚,面颊红了一大片,似乎很害羞,双眼亮晶晶的仰视着林砚,绿眼睛倒映出林砚的身影。
林砚靠近他的动作,变成一桢桢古画。
沐澜眼睛里的林砚越来越大。
林砚即将靠近沐澜的时候。
沐澜从怀中掏出了匕首,他兴奋到手腕不停的颤抖。
林砚亲他一下,就把林砚杀了。
这样的话,林砚就永远是他的了。
主动亲过他的林砚,就永远是他的了。
沐澜绿眼睛上爬出些丝状的红血丝,有种神经质的、执拗的、崩坏的古怪诡异感。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踢了踢沐澜的鞋面:
“闭眼。”
沐澜眼睛越发明亮,他闭上了眼睛,跃跃欲试的打开了剪刀。
身上突然一轻。
金链被打开,发出咔的声响。
沐澜骤然睁开眼睛,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卡顿地看向林砚。
林砚已经从沐澜身上摸出钥匙,打开了金锁。
他猜得没错。钥匙在沐澜身上,金链上的开关也在沐澜的身上。
林砚没什么情绪地站起身,拨通了客服的电话:“是的……对…我这是单人房间……房间里莫名多出个神经病……哦,是他自己承认他有病的……好的,麻烦你们把他接走…谢谢。 ”
林砚关了电话,回头看了沐澜一眼:
“你现在不滚出去,一会儿护卫来了,让你滚出去得话,你这幅狼狈的样子就要传遍整个奥罗拉了。你就再也做不成你的救世主了。 ”
沐澜神情微窒,他看着林砚,慢慢扯开唇角,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羞涩:
“那好啊,哥。他们来得话,我就说是小情侣吵架,我老婆将我绑成了这个样子,还要抛弃我,出去找小三,那这样得话,哥也没有面子了。”
隔着大半空间。
林砚和沐澜对视了一眼,眉心跳了跳。
他和沐澜说不清。
沐澜这个疯子,还真可能做出这件事情。
林砚顿了会,他无所谓道:“那你去。”
反正林砚也不看论坛。
沐澜面上的神情一瞬间变得阴森可怖,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砚清瘦的背影,脑海里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
他们感情破裂,那群小三闻着味就来了。
沐澜的胸廓疾速起伏了下,他沉着一张脸,快速的解开链子,宛如占领领地的雄狮一样,巡视着房间的摆设。
不远处有个巨大的衣柜。
林砚沐浴时,听见关门的声音。
他松了口气。
按部就班的沐浴、洗嗽。
林砚出浴室后,听到门铃被按动的声音。
林砚扫视了一圈,发现屋里没了沐澜的影子,他打开门,准备向安保人员道歉时,撞上了顾烨那双金瞳。
林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水汽氤氲似的,林砚的皮肤越发瓷白细腻,透着淡淡的粉色,黑发柔软地蓬松着,乌瞳雾蒙蒙的,似乎刚从精怪化成人,有种不熟练地、好奇地非人感。
顾烨直勾勾地将视线黏在林砚的身上,他滚了滚喉结,哑声道:“林砚,头发湿着,不好,我能帮你吹吗?”
房间里突然传来啪嗒声,像是衣架被撞到得声音。
林砚蹙了蹙眉。
沐澜那个神经病不会还没有出去吧。
顾烨没听清,金瞳黏在林砚的身上:
“林砚,我给你换给房间。”
林砚上前一步:“好的,谢谢。”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顾烨金瞳无意识放大,耳后红了一大片,视线直勾勾地跟着林砚移动。
衣柜门突然被大力推开。
“哐当”一声。
沐澜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近,他脸上没有任何笑容,显得阴森森的,面部轮廓再次带给林砚一种熟悉又古怪的错觉感。
沐澜没有走出房门,他站在林砚的身后,扯了扯唇角,绿眼睛满是恶意的盯着顾烨,声音微勾:
“跟你再开个房间,顾烨,你能要点脸吗,当小三当上瘾了。”
林砚脑袋晕乎乎的,他按了按眉心,看向沐澜,冷声道:“要发疯得话,滚出去发疯。”
沐澜宽大的身形几乎将林砚笼在怀里,他定眼看着林砚,声线有一瞬间变得温柔:“头晕?是感冒了吗?”
他说着,就要伸手。
林砚后退一步,闭了闭眼,冷声道:“滚出去。”
一道冷漠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好。”
林砚掀开眼皮,看了声源地,撞见顾烨直勾勾的金瞳,顾烨的视线始终黏在林砚的身上,他扯了扯视线,移到沐澜身上:
“没听清吗,林砚让我们滚出去。”
沐澜警觉地看向顾烨,他眯了眯眼睛,走出房门,又看向林砚,温声道:
“哥,你今晚上……”
记得吃药。
砰得一声,林砚直接关上了房门。
房门几乎砸到沐澜的鼻梁,沐澜没动,他耸了耸肩,笑了下,看向顾烨:“我老婆在跟我闹矛盾呢。”
顾烨神情冷漠地看了眼沐澜,他没说话,转过身,走过长长的走廊,昏黄的光线隐住大半张侧脸,却在拐角处,撞上了萧绯。
301周边没有其他房间,也没开灯。
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好,完全掩盖了舞池躁…动的声音。
周遭昏暗、静谧。
寥寥火光驱散了拐角的阴影。
萧绯点了支菸,他没抽,任凭烟支缓缓燃烧着。
他像是很早就在这儿,像一樽静止的雕塑。
火光将萧绯的侧脸照得透亮,碧眼里毫无笑意,视线扫过顾烨,定了几秒,又越过顾烨,朝沐澜露出个嘲讽的笑容。
“你老婆?他承认吗?”
第50章 喜欢 况且,沈涅,我不喜欢你。
室内没开灯,静谧昏暗
过度曝光的监控画面发出刺眼的白光。
301房间外的场景倒映在沈涅的湛蓝色瞳孔里,沈涅靠坐在沙发上,侧脸浸在昏暗中,看不清神色。
随着房门被关上的动作,监控里没了林砚的身影后,显示屏画面卡顿了瞬,室内又重新陷入一片漆黑。
角落里堆砌着乱七八糟的酒瓶。
纯金制造的八角笼里放置着一应俱全的生活用品,粗大的、内衬羊毛的金锁链从娱乐设施局域延伸到生活区,最后松松垮垮被沈涅捏在手里。
他千杯不醉,此时脑袋难得晕眩沉重。
沈涅用手搭在眼睛上,脑海里自发的冒出林砚的身影。
挣不脱,避不开。
沈涅使劲闭了闭眼睛,他耗费半个月建造出来了金笼,手面甚至手腕上都是乱七八糟的伤痕,他疲惫极了,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他好像做了个梦。
依旧是那个看不清光线的房间、纯金打造的鸟…笼、披着宽大黑袍的女人。
距离金笼最远的地方,坐着个小男孩,是年幼时的沈涅,他穿着板正的灰西装,湛蓝色的瞳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手中的木雕,他雕刻得很细致,身上没沾任何木屑。
小沈涅拿着比他还高的刀,跟个机器人一样在切割木头。
刀面切割过木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的嘶嘶声,像是电影里杀…人犯举刀的前奏。
那是父亲离开庄园的第三个月。
索非亚揽着宽大的黑袍,温和的望着小沈涅的方向,视线落在沈涅的西装上,弯了弯眼睛:“小涅喜欢西装吗?”
小沈涅蹲坐在地面,他抓着手中的刀,没看索菲亚,答非所问:
“父亲说,做什么都要符合皇室的礼仪 ,也要符合绅士的基本修养。”
索菲亚不赞同的皱了皱眉,温和道:“这是不对的,小涅喜欢什么,就可以穿什么。”
小沈涅专注地盯着木头,他没吭声。
索菲亚又道:“小涅喜欢什么?妈妈也想知道小涅的喜好。”
小沈涅目不斜视道:“父亲说,我生下来,什么都有,就算没有的东西,也可以抢过来。”
索菲亚温声细语地否定道:
“小涅,他教给你的东西都是错的。”
“东西可以抢过来,但喜欢这种情感是不能抢过来的。”
沈涅没说话。
很快,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猫就从他的手里冒了出来。
木工的天赋倒是一脉相承。
沈涅抱着小猫起身,离金笼还剩下几步距离时,他将小猫递给索菲亚,没什么情绪道:“我听见您的猫死了。”
索菲亚慢半拍的接过木猫,她在木猫里,摸到块刀片。
和她的那只小猫确实一摸一样。
索菲亚弯了弯眼睛:“我很高兴,谢谢小涅。”
“我也很高兴。”
沈涅一板一眼地行了宫廷礼仪,他在称呼上,犹疑了很久,还是没说话。
索菲亚被他逗笑了,温和道:“妈妈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呢,小涅可真聪明。”
沈涅没有说话,他板正地坐在离金笼有几步的距离,冷不丁地冒出句话:“这里有监控。”
索菲亚顿了下,她依旧温和地笑了笑:
“是有监控,但这是不对的。我们手中的权力不是压榨自己的子民,也不是压迫我们的爱人。”
沈涅歪了歪脑袋:“女皇小姨说,权力这种东西,我们不抢,别人就会抢走。我们必须站在金字塔顶端,捍卫住沈家的荣耀。”
索菲亚恍惚了瞬,喃喃自语:“西图尔啊,她啊,找到幸福了吗?”
沈涅的耳力很好:“小姨说,没了觊觎自己妹妹的哥哥,没了蠢货姐姐,也没了发疯的父亲,她的日子过得很好。她爱至高无上的权力,也爱那群威猛的男人们,她想要什么,都能抢过来,会一直高兴下去。”
索菲亚没对沈涅前半句话发表评价,她闭了闭眼睛,恍惚道:“她爱联邦的子民吗?”
没人能为索菲亚解答这句话。
至少五岁的沈涅不能。
索菲亚没和沈涅说这么深奥的话题,她无奈地看向沈涅,轻声道:“小涅,爱是不能切割的,切割过的爱是废品。”
沈涅看着索菲亚没动。
索菲亚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但黑袍下的身体裸露又遍体鳞伤,她放下手臂,温柔地笑了笑:“妈妈很不称职,没教会小涅做人的基本道理。你的父亲,你的小姨也可以说是你的姑姑,他们说得话是错的。爱不是靠抢过来的,是靠真诚和付出。权力也不是来划分阶级的,是为了更好保护联邦子民的权利。”
沈涅一动不动地盯着索菲亚看。
索菲亚眼里隐隐有光,分不出是泪水还是细碎的光芒,她扯开话题,温柔地问:“如果小涅喜欢的人不喜欢小涅,小涅会怎么做?”
沈涅湛蓝的眼睛幽深,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索菲亚的金笼:“可以安监控,这样就能随时监视它的一切。如果它要跟别人跑,就把它抓起来,关在笼子里。”
他瞳孔深深,翘起唇角,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我做的笼子很漂亮,比他做得还要漂亮。”
索菲亚温和地听着他的话,没说反驳也没说赞同,等他说完后,才笑了笑:“它会很不高兴的。”
沈涅茫然地看向索菲亚:“为什么它会不高兴,我什么都有。”
索菲亚又道:“将小涅关进笼子,小涅会高兴吗?”
沈涅盯着索菲亚,他歪了歪脑袋:“父亲说,我们所处的世界本来就是一个笼子,只不过从大笼子移到小笼子。我很认可父亲说得话。”
索菲亚定定地看着沈涅,她轻轻地问:“小涅生活的地方也要监控吗?房间也是鸟笼的设计吗?”
沈涅点了点头:“父亲说,我出事的话,您会不高兴。”
索菲亚闭了闭眼睛,许久,轻轻地问:“小涅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沈涅思索了会:“父亲说,他爱您,也勉强会关照我。我和您都应当爱他。笼子不是禁锢,是爱的象征。”
索菲亚忽然明白了沈涅这次被准许进入阁楼的原因,她缓缓笑了:“小涅,爱不是这样的。真正的爱是你要学会尊重、爱护。真正的爱是要用平等的态度对待它,它才会用平等的态度看待你,反馈给你同样的爱。”
沈涅茫然地看向索菲亚。
索菲亚轻轻地笑出声:“你父亲和你小姨不是这样说的,对吗?”
沈涅点了点头:“是的。”
索菲亚又轻声:“如果你喜欢的人,将你关进笼子里?”
“那我可以在笼子里等着它。”
索菲亚柔和地笑了笑:“如果你不喜欢的人呢,他将你关在笼子里?”
“我会杀了它。”
“小涅,要学会站在其他人的角度里思考问题。爱是奉献,不是索取。对待喜欢的事情,要包容,要情绪稳定。 ”
沈涅不解地看向索菲亚。
索菲亚又道:“妈妈现在就是和你同样的心情。”
还没说话,监控里突然冒出道声音。
“沈涅,回去。”
沈涅站起身,他朝监控方向行了个宫廷礼仪,没再看向索菲亚,一板一眼道:“好的,父亲。”
索菲亚握了握手中的木雕小猫,她看向沈涅的背影,温柔得像是在进行一场告别仪式:“小涅,你能喊我一声母亲吗?”
监控没再发出催促的声音。
沈涅回首定定地看向索菲亚,突然开口:“我以为您会很不喜欢我。”
他搜集过联邦十几年前刊登过的报纸,
金笼里的这张脸是皇室最耀眼的大皇女,是当年名动联邦的珠宝。她是首个在联邦政法大学修读法学—金融—管理三学位,顺利毕业的学生,曾提案过多项法案,免费为特优生开设奖项,大力提拔平民出身的议员和将领,
索菲亚曾被尖锐的媒体预言,
她是联邦皇室最后的希望。
希望凋零后,这些纸媒不到一年时间,便宣告破产。
索菲亚温柔地笑道:“小涅,妈妈爱你。爱不是禁锢,也不是打着伤害他人旗帜的幌子。爱就是爱,它是纯粹的。妈妈可以准确地告诉你,你刚才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欺辱弱小是不对的,欣赏他人痛苦也是不对的……”
监控里再次冒出道声音,似乎很不满:“你今天倒是心情好,能说这么多话。”
索菲亚始终看向沈涅。
沈涅行了个宫廷礼仪,他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母亲。”
梦境忽然变得混乱、狂风大作。
沈涅始终在奔跑,偌大的庄园像个囚牢,他从地下室跑到阁楼里,又从森林跑到湖边,发现小猫玩偶被溺蔽在水里,猩红从水里蔓延开来,越来越深,黏稠的血液沾满了草坪。
“砰”得一声,
阁楼的女人跳楼了,腐朽枯萎的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重新恢复鲜艳夺目。
沈涅瞳孔骤缩,双手沾满鲜血,他沿着血迹奔跑。
菲索亚藏了刀,她割破笼子,跳了楼。
担架、家庭医生、怒吼、枪声。
一切变得混乱又癫狂。
“砰”得一声。
沈涅骤然惊醒,头晕脑胀,手掌伤口尽数崩裂,他沉默了良久,视线没有聚集般地望着虚空。
喜欢?爱?
他目前的情绪,是因为喜欢林砚吗?
沈涅沉沉地望着漆黑的监控画面,他使劲地闭了闭眼睛。
他没在林砚的房间里安装监控,不知道沐澜和林砚在房间做了什么。沈涅按了按发胀的太阳xue,他克制着暴动的情绪,又想起了林砚的态度,烦躁地踹向桌面……
乌托邦上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永不停歇的舞会,纸醉金迷的流金,大海深处偶尔传来的海洋生物的叫声,倒是驱散了些奢靡带来的大脑麻痹感。
林砚窝在屋子里,他在研究建筑图解。
这座乌托邦邮轮是如何容纳这么多人的?
第三天清晨,
伊桑终于将几乎发芽生花的林砚请出了房间。海上稍凉,林砚裹着浅绿色的毛衣,毛绒绒的,远远望过去,像是要和旁边的绿植融为一体。
伊桑发得攻略很齐全,考虑到了林砚不喜社交的状况,圈定了乌托邦上偏僻的娱乐设施——大剧院、击剑和展览。
大剧院在上演芭蕾舞剧《天鹅湖》。
林砚没看过舞剧,也看不懂舞剧,他安静地抱着大剧院分发的册子,目光专注地盯着红丝绒布遮挡住的舞台。
伊桑的消息来源是正确的。
大剧院里几乎没有多少人影,灯光惶惶一灭,周遭昏暗静谧,倒像是传说中的幽灵剧院。舞台中心闪过束光,空茫茫的,浮现出细小的浮尘,照亮尽职尽责的剧院演员,像是一朵缓缓盛开的花。
林砚认真地看向舞台,
虽然林砚没怎么看懂,但他尊重剧院演员的成果,很用心地注视,尽职尽责地当鼓掌小机器人。
舞台中心的灯光湮灭、重聚。
舞剧推向了高潮,黑天鹅奥吉丽娅的独舞变奏部分,三十二圈挥鞭转。裙摆一圈圈地从光明滑过黑暗,爆发出强烈的张力和情绪感染力。
林砚目不斜视地盯着舞台。
直到舞台谢幕,伊桑小声跟林砚说了句,他窜了起来,跑到剧院的后台:“林砚,你等一下我。我母亲是这个女演员的粉丝,我问她要个签名。”
林砚收回视线,他点了点头。
“林砚,喜欢吗?”
熟悉的声线混过剧院窸窣的声响,林砚一时没听清话,慢半拍的转过头,长久的注视让眼眶酸涩,他眨了眨眼,黑眼睛上蒙了层水雾,看上去有些呆呆。
剧院的座位是呈阶梯性。
后排的位置较前排高,高大的身影隐在暗处,他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清面部轮廓和神情。
林砚听见他又问了句:“好看吗?”
林砚反应了两秒,他还是没看清人影的脸颊,认真道:“很好看。”
吊灯霎时恢复明亮。
沈涅湛蓝色的瞳孔倒映出林砚的神情。
认真到防备,似乎只过了两秒钟的时间。
沈涅扯了扯唇角,轻声道:“小公主,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沈涅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这次没有特意支开伊桑。”
林砚不动声色地看向沈涅,没说话。
桌面上摆放束鲜艳欲滴的郁金香。
浅淡的花香融进空气里,沈涅突然取下帽子,惯常微抬的下颌低垂,像是取下了某种难言的禁锢,湛蓝色的瞳孔完全倒映出林砚的影子,郑重道:
“林砚,我想,我应该喜欢你。”
林砚微怔,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和荒谬,他蓦然看向沈涅。
林砚的目光难得带了点审视,他仔细地看着沈涅的眼睛,忽然摇了摇头,字句清晰:
“我不相信。”
剧院里还播放着《天鹅湖》的歌曲。
节奏明快,有种独有的浪漫主义色彩。
沈涅心跳慢了一拍,他固执地注视着林砚的黑眼睛。
这是那次颁奖典礼过后,两人之间难得的平静氛围。
“你看着,像是受了刺激,”林砚认真地分析着,话音一转:“沈涅,你之前在我的寝室安装了监控。”
他说得是肯定句。
沈涅的眸色动了动,他滚了滚喉结,温和地说:“我想看看,为什么,很多动物都亲近你。我也想看看,它们为什么都喜欢你?”
沈涅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倒是赔上了自己。
林砚轻笑了声:“你可以问我,但你默认,我的想法不重要。”
沈涅注视着林砚,艰涩的想要开口,又说不出话。
林砚像是刺猬,偶尔露出软乎乎的肚皮,一旦涉及他的底线,他就会竖起粗短的尖刺,自动开启保护机制。
林砚将花推到沈涅的面前,温和道:“谢谢你的花,但我应该有权利不接受。”
他很轻地弯了弯眼睛:“沈涅,喜欢太轻飘飘,跟蒲公英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林砚站起身,地位像是一瞬间颠倒过来,过度曝光的吊灯光亮溅落在他的头顶,脸部轮廓模糊不清,竟生出居高临下的错觉。
沈涅只能看清林砚偏窄瓷白的下颌,他听见他说,声音轻轻:
“况且,沈涅,我不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