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涅抬起下颌,望向林砚。
理智和情感拉扯着,那种蠢蠢欲动的想法再一次占据沈涅的心神,沈涅强行按压住强制的心绪,手背鼓起跳动着的青筋,他扯了下唇角,声线温和,很会抓重点道:
“林砚,你是不相信,我喜欢你吗?”
林砚垂下目光,眼尾像小鈎子,很轻地扫向沈涅。
水晶吊灯散发的光芒恍如在林砚的眉眼上披了层朦胧的、泛着磨砂质感的雾,像是垂挂在天边的弯月,高不可攀。
沈涅怔怔地看向林砚,心脏忽然轻快地跳动起来,怦怦怦,发著难以言喻的颤抖和瑟缩,他动了动唇,又说不出任何声音。
“沈涅,喜欢,是能感觉出来的。”
林砚见沈涅不再说话,他起身离开,认真地数着台阶往下走,又害怕伊桑找不到他,拿出手机给伊桑发了个消息。
大剧院里屏蔽了网络,消息延迟,信息打着小红圈,不停地在聊天接口里转动着。
林砚注视小红圈,感觉眼睛都要被绕晕了,他心想,还不如和猫头鹰对视。
“刺啦”一声。
身后突然传来站起来的声音。
沈涅好似失去了往常一贯绅士的作风,他变得狼狈又急切,踉跄起身。
椅凳重重弹响声、刺耳的吱呀声。
“林砚,我会让你感受到。”
消息终于发送成功。
林砚暂时不想呆在大剧院,他和伊桑约好在击剑场会面,目光没什么情绪地落在沈涅的身上,注视着沈涅湛蓝色的瞳孔,说话毫不留情面。
“沈涅,我不建议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过道狭窄、光线昏暗。
林砚走出A信道,视野变得开阔,他认真地注视着蔚蓝的海面和翻腾着的波浪,铺面而来是腥咸的海风气息,惬意地弯了弯眼睛。
网络不受屏蔽后,伊桑的消息成群结队地挤了出来。
【林砚,这位女演员突然出现了急性腹痛,我帮忙去请一下医护团队。女演员说是小腹隐隐作痛,不是剧烈疼痛,应该没什么大事。】
……
【没事了没事了,就是海浪太大,涨了我满身水,我去换个衣服,你先好好玩。】
【林砚,能收到吗?】
林砚认真地点了点头,关心了伊桑几句。
有几个衣冠楚楚的醉鬼不知道从哪个信道里冒了出来,林砚皱了皱眉,他快步走向击剑场。
击剑场里没什么人影。
电子显示屏里播放着击剑的卡通动画,两个圆滚滚的雪球裹着厚重的衣服,拿着细长的花剑面,相互击打着,发出“怦怦”的声响。
林砚笑弯了眼睛。
“怦”得一声,
打盹的工作人员惊醒时,瞥见桌面上的花剑,顿时激灵了下,连连朝男生弯腰,又走过林砚的旁边,耐心地讲解着击剑技巧。
林砚没学习过击剑,他认真地倾听着,视线扫过工作人员眼下的黑色,他接过小册子,温声道:“我自己看看,谢谢。”
他抬起头,撞上了柏珩偏灰的瞳孔。
高大的男生斜靠在墙面,穿着深蓝色的飞行服,侵略性强烈,他似乎刚看见林砚,懒散地笑了下:“好巧,又见面了。”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顺势离开。
林砚安静地抱着册子。
爱罗兰海洋上的阳光穿过玻璃幕墙里,轻轻地笼着林砚,他的周身浮现出细碎的金光,黑发、毛衣都软绵绵的,乌瞳水润,目光澄澈,像是初化为人形的小动物。
“好巧。”
电子显示屏上播放着击剑的注意事项。
柏珩盯着林砚看了几秒,微抬下颌,目光落在显示屏上,笑了下:“要不要,试一下?”
林砚诚实道:“我没学过击剑。”
柏珩笑了下:“没事,慢慢来。”
伊桑暂时还没来到击剑场。
林砚拿出手机,确保没再收到伊桑的消息后,他没再犹豫,起身去换击剑服。
击剑场有一次性的击剑服装。
林砚换好击剑服后,他戴上了配套的面具,露出一双黑蒙蒙的眼睛。
柏珩盯着林砚的黑眼睛看了几秒。
像是女巫练成的魔药,蛊惑人心的黑眼睛。
柏珩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他想起林砚拿枪时稳准狠的姿态,收起了懒散的态度,试探的击向林砚。
只是第一击,柏珩就发现了。林砚没骗人,他没学过击剑,无论是拿花剑的姿态,还是躲避的身形,无不印证着林砚刚才的话语。
柏珩不喜欢蠢人,他收了剑。
林砚慢吞吞的动作好像有一瞬间和显示屏里圆滚滚的小人重合,令人难以生厌,还有点可爱。
柏珩笑了下,没半路离开。
遮住大半张脸的面具似乎也阻隔了两人的对视。
林砚不熟练击剑技巧,但他的学习能力比较强。刚开始总是被柏珩击中,慢慢地才开始反击,汗水从他的额头坠落,他凝神静心,模仿学习着柏珩的动作。
柏珩察觉出林砚的企图。
他有一搭没一搭给林砚当着陪练,明明是很无聊的事情,可柏珩总能林砚的表情里找到些乐趣。
林砚被击中时,脑袋微垂,挫败的拧眉。
查找突破口时,黑眼睛专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偶尔汗水浸湿林砚的睫毛,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瞳孔上像是蒙了层水雾。
很可爱。
柏珩懒洋洋地朝林砚笑了下。
宽大的面罩遮住了两人的大半张侧脸。
林砚开始能击中柏珩。
腿部、腹部、手臂。
柏珩像是在见证林砚的成长,心下略微古怪,他注视着林砚的黑眼睛,刚后退一步。
林砚手中的剑尖已经戳向了他的胸前,柏珩微顿,心脏似乎重重跳动了下,压着眉眼,他低垂着眉眼看向林砚,忽然笑了声:
“同学,进步好大哦。还玩吗?”
林砚摇了摇头,取下头盔,素白的指腹勾起面具,肤色好像越捂越白,透出一种玉石般的质感,唇瓣压得时间太长,血似得秾丽。
林砚朝柏珩弯了弯眼,额发的汗珠坠在鸦羽般的睫毛上,他擦了擦眼睛,认真道:“今天谢谢你。”
柏珩盯着林砚睫毛上的水珠看了两秒,他摩挲了下指腹,移开视线,突然问:“要听琴吗?”
林砚拿出手机,诚恳道:“其实,我今天约了人。”
伊桑的消息霎时跳出了显示屏,他发了一大段的消息,现在还在发送着信息。
【林砚,我走到C3区信道了,这边是假面晚会的预演,根本走不出包围圈。我将攻略小册子发给你,你好好玩,不用担心我,戴上我给你的胸针,大部分地方应该都能去。】
……
【好多人,害怕出现踩踏】
……
【林砚,还在吗】
林砚认真地回覆伊桑的消息,又嘱托伊桑不用太着急。伊桑发了一大堆表情包,才没再回消息。
柏珩斜靠着墙,偏头望着玻璃幕墙外的海景,发尾冒出些挑染过的绿意。林砚抬头,视线落在柏珩侧脸的轮廓,他皱了皱眉,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柏珩感受到林砚的注视,偏灰的瞳孔望了过来,笑了下:“沟通好了吗?琴房就在附近,紧挨着击剑场。”
林砚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绕过七拐八拐的步行楼梯、繁复的设计,目的地是一个四面都是单向玻璃的房间,房间里围满成簇的鲜花,正中央的位置摆放着羽管键琴。
还以为是听演唱会的林砚道:“很抱歉,我没有音乐细胞,不懂音乐。”
柏珩摘下手套,他笑了下:“没事,我弹给你听。”
林砚只好坐在圆凳上,他背挺得很直,正襟危坐,乖乖的,像个宝宝,黑眼睛好奇地盯着羽管风琴的曲谱。
曲谱上写着《歌剧魅影》。
柏珩应该很会弹琴,他没看曲谱,指腹敲击过键盘。
室内流淌着阴森鬼魅的声响。
林砚听不太懂,只感觉阴风阵阵,他有点后悔跟柏珩来琴室,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呆着一张脸,企图听到音乐暂停时,赶紧捧场的鼓起掌。
柏珩余光瞥了眼耸 拉着眉眼的林砚,心下好笑。他不知道为什么将林砚带过来,手指却微顿,硬生生地换了个风格。
琴声轻松、欢快、温馨,像是小星星钢琴曲。
林砚呆怔了下,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等柏珩停下动作后,激活了林砚自身机制,他鼓了鼓掌,真诚道:“很好听。”
柏珩肩背斜靠在椅背上,偏头看向林砚,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是联邦幼儿园老师哄小宝宝入睡的摇篮曲,你要不要再听一遍?”
林砚被他逗笑了,弯了弯眼睛:“不用了,谢谢你。我又不是小孩子。”
柏珩低压着眉眼,看向林砚:“之后回房间吗?”
林砚刚想说话,收到了伊桑的消息。
【林砚,你还在击剑场吗?击剑场不让人进了。】
林砚打字回覆消息,又抬头看向柏珩:“今天的出行攻略,还剩下最后一个地方。再见。”
柏珩偏灰的瞳孔上抬,应了声:“嗯,好。”
林砚和柏珩告别后,重新和伊桑回合,两人结伴来到了展览会。伊桑道歉后,叽叽喳喳的叙述着C区信道的人有多疯狂,最后他使劲按着太阳xue:
“天啊,三天后的宴会可千万别选定假面主题。”
林砚认真地点了点头。
展览会堆砌著名画名诗。
林砚大饱眼福,满载而归,他回到301房间前,输入密码,打开电子锁,摸黑换上拖鞋,边低头回覆伊桑的消息边拉开衣柜,腰上突然多出一双手。
林砚直接被强力抱了个满怀。
他停顿两秒,放下手机,撞上一双泛着幽光的绿眸。
沐澜歪了歪脑袋:“哥,你身上好香啊。”
林砚一阵恶寒,他挣开沐澜的桎梏,反手扇了沐澜一巴掌,手心滑过湿润的触感,林砚迅速松了手,嫌恶地看向沐澜:“你恶不恶心?”
沐澜黏黏糊糊地往林砚怀里凑:“老婆身上好香,老婆不高兴的话,可以打我,我不会反抗的。”
林砚目瞪口呆,他闭了闭眼睛,挪走沐澜的脑袋,深吸一口气:“谁是你老婆,你吃药吃坏脑袋了,又跑过来发癫?”
沐澜睁开一只眼睛,绿眼睛泛着幽光,直勾勾地盯着林砚:“老婆,我今天还没吃药。”
林砚按了按发胀的眉心,烦躁道:“滚出去。”
沐澜睁开两只绿眼睛,神情诡异的审视着林砚的表情,幽幽开口道:“你对我根本就不公平,林砚,你为什么不对我笑?”
林砚忍了忍:“我不想对神经病笑。你从衣柜里滚出来。”
沐澜直勾勾地看向林砚,难得听话,堪称安静地走出衣柜,他没穿鞋,还是比林砚高了一截,可怜兮兮的抓住林砚衣角,小声呜咽道:“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你为什么要对他们笑?”
林砚面无表情的看向他:“再演就把你扔出去。”
沐澜霎时变了神色,侧脸顶着鲜红的巴掌印,双眼亮晶晶的看向林砚,像只摇着尾巴的小哈巴狗:“现在呢,我想跟你睡。”
林砚冷声道:“现在滚出去。”
沐澜的眼底霎时积蓄层水光,要哭不哭地看向林砚,定定的看着林砚的唇瓣,可怜兮兮道:“哥。”
林砚眉心跳了跳,他决定将沐澜视为空气,还没转身。
沐澜强力将林砚扯进怀里,伸手按住林砚的后颈。
那是一个严丝合缝的、嵌入式的怀抱。
林砚力气重,打人很疼。沐澜喉间溢出口血,他咽下血液,根本没管林砚的动作,强硬的揽抱着林砚的腰身,神情执拗,目标明确地凑上前去咬林砚的唇瓣。
林砚堪堪偏过脑袋。
沐澜亲上了林砚的下颌,呼吸急促着,瞳孔无意识地放大,又黏黏糊糊地往下亲林砚的颈部,伸手去碰林砚的面颊,他的骨架大,手掌骨节也大,衬得林砚的脸庞小巧又精致:“哥,老婆,我要亲你。”
林砚黑发淩乱,眼尾泛着红意。
他的面颊被沐澜摸出了几道红痕,裸露在雪白的侧脸上,看上去突兀又脆弱。
挣扎、踹打。
沐澜喉间涌出血腥,神情固执又执拗,他始终没有松手。
严丝合缝的拥抱让林砚第一时间察觉到沐澜的变化。
林砚蓦然惊醒,拼尽全力的推开沐澜,不敢置信的扇了他一巴掌,胸廓起伏,恶心得说不出话。
林砚面色苍白,侧脸上落出几道红痕,下颌、颈部被吸吮出猩红的小点,镶嵌在脸颊上的两颗黑宝石突兀又明显,神情空白,衬衣皱巴巴,像是走在路上被抱着吸一口的无辜小猫。
沐澜痴痴地盯着林砚的黑眼睛,他蓦然吐出口鲜血,半跪在地上,可怜的拽着林砚的衣角:“哥。”
林砚蓦然踩住沐澜的手掌,冷声道:“滚,滚出去。”
周遭蔓延着浅淡的血腥气。
沐澜低头看了一眼,他扯了扯领带,声音笑着,轻嘶一声:“原来是因为这个玩意。人之常情的事情……”
林砚面无表情的碾了碾沐澜的掌心,冷声道:“你可真让我恶心,沐澜。”
沐澜微顿,脸上浮夸的表情一瞬间如潮水般褪去,面部轮廓清晰又锋利,绿眼睛阴森森地盯着林砚,直白道:“恶心?我恶心?那谁不恶心?沈涅不恶心?顾烨不恶心?萧绯不恶心?还是柏珩不恶心?”
“没把你关起来,我已经够大度了。”
迎面而来的强劲拳风让沐澜条件反射的偏了偏头,他咽下喉间的腥气,伸手擦过唇角的血迹,扯了扯唇角:“还是不高兴。刚才还没揍够吗?”
沐澜又立马将自己哄好:“老婆,你今晚是不是没吃饭?”
林砚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开。情绪起伏越大,沐澜越兴奋,他不能陷入沐澜设置给他的怪圈里。
沐澜神情空白的望着林砚的背影,心下有一瞬间慌乱,他慢半拍的起身,追上林砚,不停变换着神态,到了林砚的面前,他可怜兮兮的拽着林砚的衣角,轻声道:“我疼。”
林砚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沐澜又转变了神情:“你今天去哪儿玩了?”
林砚一声不吭,他抱起所有衣服,丢进洗衣机。沐澜按住洗衣机的门,笑了下:“哥,我给你洗。”
林砚面无表情的关上门。
沐澜的手背霎时红肿了一片,可怜兮兮道:“哥,我的手好疼。”
林砚尽职尽责地收拾桌面。
沐澜亦步亦趋的跟在林砚身后,神情烦躁,声音轻轻:“哥,你理理我,好吗?”
林砚整理好桌面的水果,检查了房间的布局,防止屋内又藏了人。
沐澜落后林砚一步,绿眼睛黏在林砚身上,大半张脸浸在阴影里,神情阴鸷:
“林砚,我是硬了,我就是想上…你,怎么了?”
林砚白皙的手背浮现出黛青色的血管。
沐澜及时注意到林砚的情绪变化,双眼亮晶晶的注视着林砚,手脚麻利的将房间内剩下的布局收拾干净,声音笑着,绿眼睛直勾勾地黏在林砚的身上,干净利落地给了自己两巴掌。
“哥,今天是我犯浑了,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我保证,我回去就吃药,以后不随随便便…硬,好不好?”
他半跪在林砚的身边,往下滑着显示屏:“我们下单个…鸟…笼,好不好,以后我出门就戴上,绝对不会在出现这种情况。”
发根撕扯着头皮,泛着刺痛,沐澜瞬间抬起头。
林砚低垂着眉眼,神情淡漠。
沐澜微顿,讨好的朝林砚笑了笑:“哥,你有什么指令?”
林砚闭了闭眼睛:“滚出去。”
沐澜立马站起身,马不停蹄的走上房门,似乎想到什么,又转身看向林砚的背影,讨好的笑了笑:
“哥,我给你做了饭,你记得吃,还有一件事,哥,你衣柜里衣服太少了,我又给买了几件。我在你的银行卡里打了两百万联邦币 ……”
沐澜话音未落,蓦然撞上林砚的黑眼睛。
幽深的、漆黑的,没有倒映出他的面颊。
沐澜心下微慌,就听见林砚面无表情问:“是嫖…资吗?”
沐澜心脏骤停,他面上的神情如潮水般褪去,没有伪装出来的表情后,面部轮廓冷硬,神情茫然了瞬,难得说了真话:“哥,我是有病,但我没…嫖…过,我只对你硬过。”
他听不懂林砚的话。
沐澜心下慌张,他看向林砚的背影,走到林砚的面前,半跪着,又道:“哥,我前几天就将钱打在你的账户里了,今天的事是我犯浑,下次我按时吃药。哥你别不理我。”
林砚想骂沐澜,他又害怕沐澜兴奋,想打沐澜,又害怕沐澜更加兴奋。
林砚只好闭了闭眼睛,黑发毛绒绒的,像个自闭小猫,冷硬出声:“滚出去。”
沐澜这次一句话都不敢说,他顿时起身,关上门,各种假面的情绪交混在一起,他甚至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的真实情绪。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他这么害怕林砚不理睬他。
林砚在沐浴,反覆、多次的沐浴,浑身浸泡在温水里,身上像是裹了层绵密的花香。
大概没有痕迹后,林砚才起身,换上睡衣,他难得浪费了粮食,面无表情的将沐澜做的饭菜全部倒进垃圾桶里面,听到门铃声,他没什么表情的打开了门,情绪很淡道:“谢谢。”
鼻尖传来轻微的痒感,像是某种小型动物的触角碰触,林砚抬起眼皮,视线低垂,望见鼻尖的蝴蝶。
林砚神情茫然,瓷白的肤色透着层莹润的粉意,他小心翼翼的不敢动,很轻的眨了下眼睛。
湖蓝色的蝴蝶被轻微的触碰惊走,落在林砚的指腹,小心翼翼地用触角轻碰了下林砚。
第52章 扑克 林砚,你给我服个软。
餐盘下有一张便利贴。
——致小公主(^~^)
林砚假装看不见这张便利贴,他安静地吃完饭,盯着笑脸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地将便利贴放在桌子上。
接下来几天,桌面上堆积了不少便利贴。
直到轮船会第七天,联谊会上,奥罗拉公学为表尊重拉格比学院的习俗,举行了才艺抽签。
这一活动源自于上一任皇室的大皇女索菲亚在校定下的活动。抽签以金箔为签,要求每个学生都必须参加,抽中后,可以交换金签,表演完才艺,便可带走金箔。
——有恶劣的贵族将这项活动称之为给清高愚蠢的贫困生扶贫。
宴会上金碧辉煌、人头攒动。
负责抽签的侍者穿着整洁的燕尾服,面带微笑地抱着箱子,徘徊在鲜花附近。
拉格比的学生们一窝蜂地扑了上去。
林砚混在其中,随手拿了张金箔签。
很遗憾,林砚没有抽到空签,他拿着绣有“才艺”两字的金箔,仰首,安静地观望着表演的空缺处。
拉格比学院有个诨号是“草台班子”。
如果不是大皇女索菲亚曾经入校就读,根本攀不上奥罗拉的联谊。
拉格比学院的宴会很宽松。
杂乱无章的舞蹈节拍、跑了调的钢琴乐、跟上不节拍的歌声,乱七八糟的,场面堪称是群魔乱舞。
林砚弯了弯眼睛。
附近有男生在表演魔术,火轮一圈圈,又霎时熄灭。
林砚眼前一亮,决定去表演魔术,他刚抬起脚步。密不透风的人群中突然多处个缺口,侍者遵循本职工作,面带微笑,俯身弯腰:
“先生,理乍得少爷请你过去一趟。”
周遭稍静,男男女女,艳羡的、好奇的、审视的、惊艳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打量过林砚的全身。
林砚平抬起脑袋,隔着纷纷扬扬的丝带,撞见理乍得灰蓝色德瞳孔。理乍得双手扶着栏杆,身体倾斜,咧开嘴,朝林砚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林砚顿了两秒,他没想着为难侍者,安静地跟着侍者走过旋转楼梯。
透明的玻璃幕墙,高窗之外徘徊着鸣叫的海鸥、翻滚的蓝色海浪,视野宽阔明亮,没有了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一切变得静谧,静静地流淌着舒缓的音乐。
棋牌室的门扉设计得是珠宝帘。
细碎的、透明的钻石。
萧绯靠坐在主位,他没抬眼,手指骨节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金发半垂着,难得的安静,气质松弛:“理乍得,这么输不起啊?”
理乍得笑着应了声。
“找得谁啊。”
萧绯抬起脑袋,碧眼笑意盎然,隔着层细碎的钻石,神情卡顿了瞬,一动不动地看向远处的林砚。
半秒钟,理乍得松开扶着栏杆的手,他偏头,灰蓝色的瞳孔看向林砚:“我输了好几个筹码,你过来帮我玩几局。”
林砚没注意到珠宝帘后的萧绯,他没什么情绪地看向理乍得:“我不会玩。”
理乍得耸了耸肩,笑道:“没事。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林砚面无表情:“我不想玩。”
大庭广众下。
理乍得直接被林砚下了面子,他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咬牙切齿道:“ 林砚……”
棋牌室内的筹码霎时被萧绯推翻。
哗啦啦的落在满桌。
其余少爷顿时想起萧绯的红牌,使眼色看向理乍得。
萧绯烦躁地掏出一支菸:
“理乍得,滚进来。”
理乍得微怔。
在心上人面前,被另一位更高的上位者下面子,是一种很难堪又挫锐气的事情。
理乍得神情变了变,还是笑道:“萧哥。”
林砚的视线也跟了过来。
平静、毫无波澜,像是在看陌生人。
萧绯微怔,定定的看着林砚漆黑的眼睛。
萧绯慢半拍地拿出打火机,却忘记了下一步动作,指腹徘徊的、反覆的摩挲着在打火机的表面,他张了张唇,碧眼里完全倒映出林砚的身影,像是被勾了神智。
其余少爷打圆场道:“好了,理乍得,输了就输了,玩牌让别人帮忙有什么意思。”
其中一位贵族看向旁边的男生,笑了下:“发牌。”
抽到发牌才艺的男生战战兢兢:“我…我…我不…会。 ”
贵族男生半耸拉着眼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没什么情绪地呵笑了声:“难道你不会换签?隔着cos木头人呢?”
萧绯回过神,他站起身,扔下手中的牌,刚想说话,听见林砚的声音。
“我和你换一下。”
男生惊喜看向林砚,又有些犹豫的缩了缩手。林砚平静地接过男生手中的签。
萧绯又重新坐了下来。
林砚走进了棋牌室。
萧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林砚。
林砚好像没什么变化,他穿了件版型流畅的衬衫和长裤,腰身薄窄,清冷发欲,身姿挺拔,像是一支易折的竹,流光溢彩倒映在他的眉眼,目光淡淡扫向棋盘室。
平静、疏离。
就像是林砚不认识了他一样,
萧绯的心脏忽然跳动了下,他蓦然偏头,灌了杯酒,眼圈发红。明明是特制的甜酒,流连唇齿间时,他竟品出些苦味。
是德…州…扑…克。
林砚简单地判断着,素白的指腹按压着牌面,看上去低眉顺眼,像是折腰的竹,却又像是居高临下,隔离在世界喧嚣之外。
理乍得盯着林砚看,突然冒出句话:
“你不是说,你不会玩。”
又骗人,洗牌动作流畅,
基本上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荷官。
理乍得话音一落,后背发凉,他错觉般的感觉到眉心一红,蓦然抬头,撞上了萧绯笑意盎然的碧眼。
理乍得心下微凉。
他甚至感觉萧绯下一瞬会掏出枪,而眉心的红心是黑漆漆的枪口。
周遭贵族察言观色,安静地闭上了嘴。
一时之间,棋牌室内唯有指腹摩挲过牌面的声音,在这种高压情况下,心脏几乎怦怦直跳,贵族们却觉得牌面顺畅又舒心,下意识的冒出了个想法。
林砚,或许做过很多年荷官。
一局结束,轮流坐庄。
萧绯挨着林砚落座,他支着脑袋望向林砚,深深地凝过林砚埋藏着耳后细小的红痣。
他摩挲了下指腹,根本受不了这种平静,也不想林砚给人发牌。
萧绯烦躁地扔下手中的牌,没看林砚:
“你给我服个软。”
贵族们面面相觑。懂事的贵族已经起身,笑着说了几句,离开了棋牌室。理乍得被两个贵族架着离开了棋牌室,室内一时没了其他人影。
萧绯注视着玻璃墙面里的林砚。
看不太清,影影绰绰。
但已经是这段时间,他离林砚最近的距离了。
萧绯滚了滚喉结。
玻璃墙上的身影稍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他蓦然伸出手,条件反射地抓住林砚的衣角,声线嘶哑:“你别走。”
林砚放下手中的牌,垂眼看向萧绯。
萧绯蓦然收回手,他慢半拍地起身,高大的身形似乎踉跄了下,扶了下桌面,眼圈发红地看向林砚:
“林砚,你给我道个歉。”
就算只说一句话。
——说你在网络平台发错了,就说一句话,我都能原谅你。
林砚不明白萧绯的意思,他平静地看向萧绯,询问道:“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
萧绯定定地看向林砚,胸中挤压着浓烈的爱恨,太阳xue突突作响,呼吸隐隐粗重,他似乎忍受不了林砚的态度,眼圈越发红,忽然偏过头,手掌盖住上半张脸。
似有水光溢过他的手掌。
温热的、滚烫的。
酸涩的情绪充斥着萧绯的喉管,他艰涩地滚了滚喉结,强压着情绪道:
“出去。”
萧绯,又哭了。
林砚没有再说话,他烦躁地按了按发胀的眉心,无意识地放轻脚步,安静地推开门,离开了棋牌室。
大厅内仍然是一幅群魔乱舞的样子。
林砚有些透不过来气,他即将走出大厅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沐澜。沐澜人模狗样地穿着套燕尾服,朝林砚眨了眨眼睛,凑到林砚的身边,笑着道:
“哥,又抓到你了。”
林砚脚步微顿,他目不斜视地往另一条小道走……
萧绯金发低落垂在脑袋上面,碧眼依旧笑意盎然,提不上情绪地走进室内。
沈涅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他戴着金丝框眼镜,面前摆着厚重的书籍,笑意温和地看向萧绯:“阿绯,回来了。”
萧绯摘下鸭舌帽,斜靠在酒柜前,点了点头,扫了眼沈涅面前的书:“你今天不喝酒,改成看书了,还挺修身养性。”
——摆出一幅良家少男的样子。
沈涅笑而不语。
萧绯没吸菸,他咬着块糖果,绕过沙发,走到顾烨的身后,随便扫了眼画板,视线微怔。
画纸上是个背影。
线条模糊、影影绰绰。
萧绯闭了闭眼睛,他“嘎嘣”地咬着糖果,斜靠在墙面上,没说话。
室内静了下来,
分针“咔咔”地转动起来。
柏珩懒洋洋地提着球杆,他第一时间察觉到古怪的气氛,挑了下眉,懒散地笑了下:
“又怎么了?难不成又是为了那个特优生?”
萧绯霎时睁开眼睛,看向柏珩。
柏珩看向萧绯,笑了下。
“林砚”的名字滚过柏珩的喉间,他微扬眉,第一次说出了这个名字,宛如斟酌了许久,声线微扬:“是叫林、砚吗?”
沈涅突然看向柏珩,温和道:
“他不一样。”
柏珩笑了下,偏灰的瞳孔里隐隐带着些傲慢:“有什么不一样的?为了钱和阶级爬上来的特优生,数不胜数。”
不知是谁打开了玻璃幕墙,
爱罗兰海洋上的晚风吹拂而来,幕墙外的不远处是中心花园,中心花园举办着舞会,载歌载舞的声音飘了进来,突然响起一道惊讶的声音。
“原来是柏少啊。”
柏珩微偏头,撞上了林砚的黑眼睛。
酒会像是虚幻的画面,来来往往的人影变成了背景板。
顾烨慢半拍地站起了身,金瞳第一时间黏在了林砚身上。
林砚身后站着个高大的身影,手掌几乎虚握着林砚的腰,懒洋洋地站着,身型不直,下半张脸几乎被林砚遮住,只露出一双绿眼睛,轻慢地扫过柏珩的脸。
沐澜弯了弯眼睛,眼睛里的绿意像是浓稠的毒水,带着毫不遮掩的恶意。
林砚没什么情绪地想,原来沐澜引他往这边走是为了这件事情。
林砚没说话,他转身离开。
沐澜落后他一步,亦步亦趋地跟紧林砚:
“老婆,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柏珩握着杆子的手掌紧了紧。
——明明他对林砚没什么好感。
可柏珩心里涌出说不清的情愫,脑海里满是那双黑眼睛,他转头,蓦然看向沈涅。
沈涅微垂眼,视线阴鸷地盯着沐澜的背影,他察觉到柏珩的视线,转过头,温和地笑道:
“阿珩,他是你的亲弟弟,这件事,和我可没什么关系的。”
第53章 原书剧情 沐澜和柏珩是双胞胎?!
穿书后,林砚的精力大不如前,回到房间后,电量隐隐亏损,大脑供血不足,乌瞳里浮现出一层水光,他呆着一张脸,慢半拍地抱着被子,陷在沙发里,像一只智商掉线的漂亮小猫。
林砚没有困意,闭上眼睛后,身体却自动陷入休眠。
像是在做一场奇怪的梦,身体和意识被迫困于沼泽,无法动弹,也无法支声。
近在咫尺的木桌上放着一只手机,显示屏浮现出“姥姥”两个字,亮起又暗下去,林砚半支起身体,额发湿透,黑眼睛突兀又纯粹,素白的指腹刚碰到手机一角。
现实里清脆的铃声霎时响了起来。
林砚蓦然惊醒。
他在接一场始终无法接通的电话。
林砚神情茫然空白,雪腮上洇出些透明的水珠,瓷白的皮肤里透出不正常的潮红,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蝴蝶振翅,脆弱又纯净。
挂在墙壁上的钟表发出“咔咔”的声响。
林砚慢半拍地握着水杯,缓慢地喝了口温水,他站起身,决定去甲板上吹风。
他的房间距离中心花园比较远,
深海吞下了飘过来的舞蹈钢琴声,周遭陷入深不见底的寂静。
顾烨的金瞳黏在林砚的身上。
他的腰身好似更瘦了,薄窄一片,身影清瘦挺拔,周身孤寂清冷,不似红尘客。
林砚发呆似地扶着栏杆,望向远方。
好几只海豚从深海里冒了出来,欢快地甩起朵朵浪花。林砚单薄的衣衫浸了水,指腹传来奇怪的触感,他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垂下脑袋,又被海豚的吻部碰了下手掌。
林砚慢半拍地对上了海豚乌黑发亮的眼睛,海豚背上还趴着一只小海豚,两双相似的黑眼睛好奇地盯着林砚看。
林砚认真严肃地看向两只海豚。
雪白的面颊又被海豚的吻部碰了下,轻微的痒感,他微愣,不自觉的弯了弯眼睛,笑道:“谢谢两只海豚宝宝。”
顾烨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砚。
他感觉林砚身上的香气越来越重了。
浓郁的、密不透风的香风包裹着顾烨的七窍,弥散进他的血液,占据住他的大脑,大脑供血不足后,顾烨的呼吸微沉,他清晰又明显地听到胸廓内的心跳声。
他的心脏,因为林砚而跳动。
顾烨金瞳里完全倒映出林砚的身影,他靠近林砚,撞上了林砚警惕又防备的黑眼睛。
弯月高垂,林砚身上被海豚蹭了水,精致的面颊像是蒙了层朦胧的雾,隐隐能看清瓷白细腻的肌肤纹理,线条流畅的肩腰,周身恍如铺了层淡淡的光辉。
圣洁、清冷。
顾烨神情空白了瞬,无意识的咽了咽唾液,金瞳定定地望着林砚。
顾烨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基因编辑拔除了有关疾病的定点,按理说,他应该不会生有关心血管方面的疾病。
林砚垂眼,远离了些顾烨。
顾烨金瞳里的林砚慢慢变小,他下意识出声道:“林砚,这是人工驯养过的海豚。”
林砚礼貌地止住了脚步。
顾烨按耐住不受控制的手脚,轻轻地问:“林砚,你是不是很喜欢?”
林砚想冷着一张脸,唬走顾烨,却又被海豚的吻部碰了碰手背,他不自觉地弯了弯眼睛,眼底像是盛了弯水流:“嗯,很可爱。”
顾烨金瞳里的林砚慢慢变大,象徵着他已经被允许靠近林砚三步之内的距离,他的眼睛亮了亮,注视着林砚:“爱尔德家族新修建了艘象牙塔,它将会作为什啥码头的初航。”
“林砚,你要去看一看吗?”
林砚摇了摇头:“谢谢。”
顾烨金瞳灰败下来,他应了声,亦步亦趋地跟着林砚,始终距离林砚不超过三步距离。
中心广场的舞会彻夜不停。
甲板上光线昏暗,几乎没有多少人影,林砚没管顾烨,他按照原路返回房间时,发现信道上安了“正在维修的牌子”,他蹙了蹙眉,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转身,走过另一条、仅剩的旋转楼梯。
灯光惶惶一动。
玻璃窗被蓦然震开。
不远处的阁楼突然发出细碎的说话声,两张轮廓相近的面容出现在林砚的视野里,他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周遭寂静、昏暗。
两个将近一米九、差不多大骨架的男生穿着蒙特家族特制的军装,眸色发色被昏暗的环境压成灰色,脸上没什么表情,对立站着,两指间持着燃烧的雪茄,火光透亮,显露出两张轮廓线条相似的侧脸。
气氛焦灼、绷直得像是拉紧的弹弓。
火光闪了下。
柏珩扔下雪茄,斜靠在墙面上,懒洋洋地笑了下,仅仅一个表情,瞬间驱散了两人面部轮廓的相似度:“利亚还说,找不到你了。”
沐澜面无表情,神色冷硬,完全没有之前装疯卖傻的柔弱样子,呵笑了声:“我炸了他在桑萨州区的贩毒据点,他自然急哄哄得过来找我。”
雪茄自然燃灭。
沐澜微偏头,熟练地又点了一支,火光映得他的轮廓冷硬。他并不痴迷于菸酒,任由雪茄自燃着,眯了眯眼睛,嗤笑道:“蠢货一个,管他做什么?”
柏珩懒散地笑了下,听不出来是不是讽刺:“我还以为,你将他在桑萨州区的势力收到手了呢。”
沐澜扯下唇角:“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大哥。”
柏珩耸了耸肩。
沐澜动了动绿眼睛,眼底的绿意浓稠得像是一弯毒水:“哦,大哥,为了防止你认不出来人。我可是特意把你的亲弟妹带过来让你看了眼。”
沐澜扯了下唇角,绿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他漂亮了吗?”
柏珩的脑海里霎时冒出林砚拿枪指着他的模样,他奇怪地扯了扯衣领,低着眉眼,微抬下颌,完全没在意沐澜的挑衅,懒散笑道:“我不是同性恋。”
沐澜嗤笑了声:“我也不是同性恋。”
双胞胎的喜好或许相近,也或许不同。
柏珩不喜欢在谈正事里掺杂几句私事,他这次难得多说了几句话,像是在搅浑水,笑道:“你不用防备我,我对他没什么感觉。你应该和阿涅他们说。”
沐澜扯了扯唇角,一视同仁,低骂道:“一群不要脸的小…三。”
柏珩笑了下:“要是父亲听见你说这种话,会请人好好教导你的。”
“他养在洛塔古堡的女人,算什么?算他的母亲吗?”沐澜嗤笑了声,话音一转,意味不明地看向柏珩:“看来,大哥受过很多教导啊。”
柏珩笑了下,没在意沐澜的挑衅:“母亲这几天问我,你的事情。”
“心地善良,”柏珩说到这里,偏灰的瞳孔动了动:“我挺好奇的,你和林砚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我还以为你只是推他出来应付一下乔纳森呢。”
沐澜眯了眯眼睛,他没接这句话:“乔纳森这种蠢货,简直污了蒙特家族的脸面。”
柏珩斜靠在墙面,手指骨节敲在窗沿上,懒散地笑了下:“阿珏,母亲说你容易一眼定终生,让我猜猜……”
柏珩直视着沐澜,肯定道:“现在的林砚,和之前的林砚,不是一个人,对吗?”
沐澜抬眼,视线阴鸷地看向柏珩:“你在挑衅我吗?”
阁楼距旋转楼梯还有一段距离,听不太清两人之间对话,但这幅场景好像是故意让林砚看见的,林砚皱了皱眉,刚想离开。
天边突然炸起电闪雷鸣,刺眼的白光照亮船面的场景,似乎一滴水滚入翻腾的海浪,紧接着是更多水珠,天地空茫一色,下起了大雨。
船只行驶在海面遇到暴风雨天气是一件非常不利的事情,驾驶人员紧忙圈定航道,紧急行驶。
像是世界意识在有意地驱逐外来人员。
林砚瓷白的面颊透出淡淡的绯意,四肢不受控制地发软。
他扶住窗沿,瓷白手背微弓,沁出不少汗珠,黛青色的血管隐隐跳动着。
冰凉的触感唤醒了林砚的神智,他蓦然看向身后的顾烨:“能给我一把枪吗?”
顾烨小心翼翼地将手枪递给林砚,金瞳倒映出林砚绯红的面颊:“你生病了。”
“谢谢。”
林砚两指勾过手枪,他没空理会顾烨的话,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想给自己一枪,保持神智的清醒。
“砰”得一声。
浓重的血腥气蔓延而来,林砚没感受到任何疼痛,他艰难地撑起困倦的眼皮,微蹙了下眉,睫梢上浮了层薄薄的水光。
子弹落在了顾烨的手臂上。
手枪滚落在地。
又是一道惊雷,
林砚眼前一阵发黑,短暂性的昏厥,身体控制不住地滑落在地,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感觉有人揽住他的身体。
“林砚,林砚。”
林砚做了个梦。
金边的羽毛书被黑蛇绞紧,慢慢变成长着两个触角的小恶魔,书页自动翻起,讲述了沐澜的小前半生。
这本书的主人公依旧是沐澜。
只不过是从某江文学转移到了某点文学。
后战争前,蒙特家族是联邦本土势力最强的黑手党组织,历史悠久,家族成员信奉血缘关系,内部团结,投身于联邦各界。
后战争爆发后,蒙特家族的子辈大多投入了军政两界,牢牢掌管了联邦的军事权力中心,一跃成为联邦的守护神。
数十年间,蒙特家族的名声并不好听。
纸媒针砭时弊,涉黑家族、黑…手党家族、口口发源地等的称号一直放在蒙特家族的头上。
就算蒙特家族公开表示,他们铲除了所有灰色边缘产业。但这种名声,很不利于蒙特家族成员选举。
大胆的纸媒将蒙特家族称为“恶魔家族”。
【铲除!铲除!他们口头上的铲除吗?】
【只是没有民众敢相信——这个国度的罪恶和希望竟然来自同一个家族!就由笔者来揭开这个遮羞布!】
【笔者认为,所有事情都不用想得太复杂。某件轰动的大事过后,利益和权力过渡过谁的手中,谁就可能是这件事情的主谋!!!】
【让这种家族成员当政,是每个联邦人的不幸!死而复生的能力,他们必定和魔鬼做了交易。笔者根本不用费心琢磨恶魔家族成员的性格,翻开七罪宗的主页,就能找出和他们习性相近的恶魔。上帝啊,请收走恶魔家族的灵魂!】
——节选自《第七天遗书》
百年前,有极端组织挟枪支,公开了在议会上射进蒙特家主的心脏。
第二天,蒙特家主搂着小模特出入黑市的照片流出在联邦各大纸媒的主页。
至此,蒙特家族冠上了“死而复生”。
人皮面具、下议会选举……
纸媒的遗书霎时搬上明面上。
【惶惶不安,笔者目前处于惶惶不安的境地。笔者始终想不明白,平民出身的议员为什么替这种家族卖命?选民好不容易选出来的上议院平民议员,为什么会替这种家族卖命?笔者始终想不明白,可是今天,笔者发现了这一阴谋……】
——节选自《最后一封遗书》
后面是干枯的血迹。
当年,痛斥记者哗众取宠的公众一时噤声,后续再也没有媒体挖出过蒙特家族的料。
原因很简单,
蒙特家族有个秘而不宣的事实。
家族几乎每隔几代都会生出双胞胎兄弟,可能是异卵双胞胎,也可能是同卵双胞胎。双胞胎兄弟能力相近,关系亲密。蒙特家族掌握军事权力后,双胞胎兄弟常以一明一暗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上议院里平民出身的议员是下一任蒙特家族继承人的双胞胎弟弟。搂着模特出入黑市的“蒙特家主”是当年蒙特家主的双胞胎弟弟。
蒙特家族家族成员利益交织数百年,灰色边缘地带的产业搬到了暗处,大致洗白了百年前纸媒夹枪带棒的讨伐。
这个城市的罪恶和守护来自同一个家族。
重血缘的传统也随着慢慢变淡。
作为蒙特家主小两岁的亲弟弟利亚上将想要完全掌握灰色边缘地带的产业,可他并不受家族里元老青睐,笑面虎似的选择帮大哥抚养了柏珏/沐澜。
沐澜小柏珩几分钟。
好在,两人是异卵双胞胎。
沐澜出生后,就被规划好了路径。
联邦政法大学、获取平民选举。
教导能力、伪造身份。
十四岁那年,沐澜跟随利亚搬到桑萨州区,十六岁那年,他先一步炸毁了利亚的黑市据点,脱离了蒙特家族的掌控。
没什么特殊的原因。
不是因为大义、也不是因为可怜。
沐澜纯粹就是不喜欢被管教,不喜欢的东西直接毁灭。
沐澜患有白马王子综合征和xy,后者可以吃药控制,前者却需要不断寻求情感安抚。
——他极其热衷于拯救别人。
沐澜以楚楚可怜的形象,定居在维那木。
故事的开篇便是,
“林砚”家道中落后,开始沉迷于赌博,欠了黑市一大笔钱后,即将被打死后,沐澜正准备在千钧一发出手时,撞见柏珩。
柏珩心情好,让人帮忙救了“林砚”。
“林砚”醒来后,第一眼看见了沐澜。
因为相似的轮廓和绿色,便以为是沐澜救了他。
沐澜没有反驳,他观察了“林砚”一段时间后,没再理会“林砚”。
——沐澜对蠢人没有任何兴趣。
沐澜遇见柏珩后,他明白了利亚的教导——怎么可能不妒忌?
【明明是同样的血脉,他能当蒙特家族的家主,我凭什么不能?】
奥罗拉给沐澜发了通知书,
沐澜发觉,奥罗拉简直是个天堂。
沐澜开始了拯救之旅。
其余三大家族的继承人都知道蒙特家族的事情,自小认识,利益交织,自然会给沐澜几分情面。
恍如规则怪谈般,
不少男生揣测着位于金字塔顶尖F4的想法,匿名论坛上贴出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多情细腻的校园小编推测出了不少版本。
至此,沐澜在奥罗拉名声大燥。
越来越多的特优生和低等贵族寻求着沐澜的帮助。
堵不如疏,F4和沐澜没有管这些风言风语。但因为F4的“青睐”和沐澜特优生的身份,沐澜引来了不少号称是F4拥趸的挤兑和霸淩。
沐澜觉得很有趣,他跟耍狗一样,耍着霸淩者玩,然后在宴会上遇见了乔纳森。
乔纳森是利亚的儿子,公开出柜,喜欢小白花类似的男生,开始纠缠沐澜。
沐澜准备杀死乔纳森的时候,又听闻了利亚很喜欢这个愚蠢的儿子。
沐澜决定和乔纳森周旋几次。
乔纳森喜欢处男,讨厌夺人妻。
机缘巧合,“林砚”出现了。
沐澜给了“林砚”一笔钱,让“林砚”帮个忙。
沐澜很熟悉舆论的把控。
三言两语、模糊不清的图片一下子就坐实了“沐澜一直有男朋友”的谣言。
沐澜对“林砚”心理把控的很明显。
阴暗、虚荣、自闭——给足够的钱,就能利用。
他没再关注“林砚”。
匿名论坛上有F4的禁忌,“林砚”也不知道网络平台的匿名加密信息能被扒出,他大肆宣传了好些贵族私密的事情。直到“林砚”在网络平台议论萧绯的母亲,惹怒了萧绯。
“林砚”被发了红牌。
沐澜又重新关注了会“林砚”,时不时在“林砚”危难的时候,伸出一把手。
沐澜并没有因为白马王子综合征,忘记自己的正事。
洛克森林的事情就是沐澜递给蒙特家族的投名状——你看,我能洗清奥罗拉身上的“污名”,自然能洗清你的名声。
洛克森林过后,至此,沐澜声名鹊起。
不少兢兢业业的纸媒再探寻“先驱”最后遗书的秘密——某些“平民议员”一定和蒙特家族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沐澜被人扒出了他是蒙特家族的资助生。
纸媒认为沐澜必定是恶魔的使者。
受过沐澜帮助的特优生和低等贵族本来心有动摇,然而这个时候,沐澜被F2绑架了。
匿名论坛认为这是来自阶级特权的强制…爱,大呼原来这才是真爱。受过沐澜帮助的同学因为各种原因,拧成一股绳,努着劲去帮沐澜脱离苦海。
“林砚”浑浑噩噩过去帮忙。
这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奥罗拉青年起义。
中途,“林砚”发现了爱尔德家族的基因编辑数据,联邦禁止基因编辑,“林砚”决定讹F3一笔钱,F3直接开枪杀了“林砚”。
这场起义过后,沐澜大致洗清了恶魔的使者,并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如愿上了联邦政法大学。
F4被纸媒誉为“四大家族继承人最差的一代”、“要感情不要江山”。
无数民众在网络平台上留言。
——“有钱人都是好人。”
——“少爷们都好帅,缺跑腿吗?”
——“纸媒号称联邦第一真实。他们一直说四大家族的少爷们全是来自七罪宗的恶魔。少爷们才十几岁,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心机?”
——“有点装。”
——“有权有势的少爷们装一装,怎么了!”
——“啊啊啊,灰姑娘照进现实!!!”
——“好品,强制爱。”
——“只有我感觉,就算是,有钱人也不能强制爱。很怪唉,右位没有人权吗?调情是两情相悦才能调吧。”
——“从学校出来,上两天班就知道了。”
——“总感觉怪怪的,什么事都太顺了。暗地里像是有只操盘手在把控着局势方向。”
——“楼上阴谋论。”
——“我就说,引导型爱人是天菜!!!”
——“楼上疯了吧。”
……
真话谎言交织,骗过自己又骗过其他人,就连林砚脑海里原主的形象都是假的——所有人都在粉碎太平,尽量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无辜的形象。
真真假假、虚虚幻幻,所见所得只是。资。本。呈现出来的表面模样。
联邦甚至于世界只是。资。本。的游戏场。
至此,全员。恶。人。的世界就此形成。
林砚蓦然惊醒。
身体发软、喉管干涩。
高烧昏厥后,这具身体还残留着阵虚热,热意蒸腾在林砚瓷白的面皮,眼尾氤氲出红意,像是一朵缓缓盛开的芙蓉花。
林砚勉强撑开眼皮,他咳嗽了下。
他的右手边隐隐传来一道刻意放轻的声音:“哥,喝点水。”
林砚又闭了闭眼睛。
等了两秒,林砚认为,逃避是没有用的,他还是掀开了眼皮,撞见沐澜担忧的绿眼睛。
厌烦的情绪升到林砚的心间。
林砚又想起刚才的梦,突然意识到。
如果他刚才做得梦是真的,沐澜见到他的第一面,应该就知道他不是原主。
两人根本不是什么男男朋友的关系。
林砚闭了闭眼睛,没理会沐澜的话,他勉强撑起身体,察觉到好几道视线紧盯着他的动作。
林砚心下一跳,视线绕了一圈。
沈涅坐在沙发上,目光注视着林砚泛着红意的面颊,判断着林砚目前的身体状况,温和地解释道:“我不是特意进你房间的。医生说,他没找出你这次高热的病因,你可能随时都会出现高热,需要有人守着。”
萧绯斜靠在墙壁上,几乎和窗帘融为一体,一言不发。
林砚觉得荒诞,刚想拉开被子,发觉被子有点紧,他偏头看了眼。
顾烨坐在旁边,金瞳亮晶晶地看着他:“我听话,没给你换衣服。”
好歹他们帮忙叫了医生,林砚没多说话,不过脑袋里还是冒出个想法。
——搁他这里,组团开会呢。
林砚顿了顿,一时不想开口说话,慢半拍地从床上起身。
沐澜侧身,伸手就想碰林砚的额头,胸廓被沉甸甸的圆形物体抵住。
是枪口。
林砚面无表情地看向沐澜,冷声道:“坐下,别跟着我。”
沐澜扫了眼手枪的模样,视线阴鸷地看向顾烨,他微顿,重新坐回原位,仰首盯着林砚,轻声道:“我坐好,你别生气。”
林砚没再说话,他还穿着衬衣,衣衫单薄,黑发毛茸茸的,后颈雪白,因为发热,皮肤上蕴了层极淡的粉意,耳后藏着颗细小的红痣,有种难言的、暧昧的欲感。
室内呼吸声隐隐加重了些。
“砰”得一声,房间门蓦然被关上,隔绝了数不清的觊觎。
大厅里开了盏昏黄的灯。
林砚没什么精力的耸拉着脑袋,黑发乱糟糟的,眸色点漆,衬衣也是乱七八糟的,素白的手指还勾着把手枪,身形防备又警惕,像是个可怜的流浪小猫。
灯光惶惶一动。
林砚霎时抬起头,撞上了柏珩偏灰的瞳孔。
柏珩斜靠在墙面上,瞳孔倒映出林砚的模样,神情顿了下,笑了下:“身体怎么样?”
林砚荒谬地想,
柏珩失忆了?
他没理会柏珩,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又听见柏珩问:“你要吃饭吗?”
林砚掀开眼皮,扫了眼柏珩。
柏珩笑了下,刚想说话,就听见林砚面无表情道:“滚出去。”
柏珩微怔,他似乎没听懂林砚的意思,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林砚声线毫无起伏道:
“滚出去。”
柏珩视线微沉,阴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头一次在林砚这里得到这种恶劣的脸色,一时有些不可置信,反问了句:“林砚,你什么意思?”
身体发烧导致林砚眉眼红了一大片,睫梢上缀了层水光,有种脆弱又破碎的美感,他干净利落给手枪上膛,毫不犹豫地指向柏珩的胸膛,冷声道:
“我说,让你滚出去。”
柏珩呼吸微沉,视线直勾勾地抓着林砚。
林砚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睛,睫梢上的水光蕴进眼眶,乌瞳浮现一层水,肤色瓷白发粉,烦躁地用素白的手指勾了勾衣领,不小心露出大片莹润的皮肤。
柏珩视线追了过去,凝在林砚的锁骨上,微不可查地吞了吞唾液。
喉结却突然一重。
漆黑的枪口圈住了他的喉结,枪口的边缘压过皮肤,泛起轻微的疼痛。
柏珩的瞳孔骤缩,愣愣地看向林砚。
林砚抬眼看着他,缓缓翘起嫣红的唇角,黑瞳里像是笼着层模糊的、飘渺的雾,露出个堪称刻薄、满是恶意的笑,却漂亮得令人目眩神晕:
“这么看不起我,还呆在我的房间。”
柏珩心脏无预兆的一跳,不由自主地注视着林砚的唇瓣,感受着林砚的呼吸声。
很轻很缓的呼吸声。
他突然听见林砚讥诮的声音:
“真是,。贱。死。了。”
柏珩呼吸一窒。
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像是一场迟来的海啸。
庞大、厚重。
像是料峭的春风,万物复苏,只激得他满身冷意。
可明明在此之前,林砚只对他笑过。
第54章 子弹 老婆,我这里也疼。
爱罗兰海洋的暴风雨仅持续了十分钟,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像是午夜里的一场惊梦。
驾驶人员感觉自己像个灰姑娘,他紧赶慢赶,赶在仙女教母的魔法失效后,堪堪驾驶着乌托邦号回到了爱罗兰码头,擦着汗终于送走了其余三大家族的继承人,又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殿下慢悠悠地拷贝走了监控里的视频。
林砚跟随着人流回到了奥罗拉。
新啰苏达州的时间拉到了初夏午后,天边蒙着层澄黄色的光晕,像是打翻的威士忌,带着蛊惑般的醉意。
林砚去了校医院一趟,归还了伊萨克的急救箱,怀里又多了只流浪猫。
小猫大人急切地领着林砚感受大自然的馈赠。奥罗拉西北区长廊花架上的紫藤花盛开了,吸引了不少翻着肚皮晒太阳的小动物。
林砚呆着一张脸,雪白的面颊晒得微微泛红,衬衫微扬,蝴蝶骨隐隐突显,像是新长出的透明翅膀,宛如误入动物国的漂亮小精灵。
动物国里的小动物们懵懂地盯着林砚。
“两国使猫”哒哒地跑了过去,“喵喵”地说着加密的语言。没一会儿,漂亮小精灵的身边围满了哒哒转圈的小动物们。
林砚陪着小动物们玩耍了会,他戴上耳机,坐在躺椅制成的秋千上,收尾了巴斯克语的学习,便依在秋千上浅眠了会。
林砚睡得很安静,裸露在外的皮肤莹润瓷白,睫毛低垂,打在眼窝上落下深深的阴影,嫣红的唇瓣突兀又明显,看上去有种破碎精致的美感。
细碎的阳光落在林砚的眼皮上,他似乎嫌晒,睡得不安生,皱了下眉。
沈涅往旁边移了移身体,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垂下眼皮,安静地盯着林砚。
林砚这一睡,睡到了黄昏。
林砚醒来的时候,神情懵懂,慢半拍地掀开眼皮,像是刚出生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触角,观察着这个世界。
昏黄的阳光落在林砚的黑眼睛里,视网膜有一瞬间无法聚焦,隐隐能察觉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影子。
林砚不适地蹙了下眉。
沈涅下意识伸手替林砚挡住了阳光。
林砚眨了眨眼睛,脱口而出:“谢谢。”
林砚话音刚落,视网膜恢复正常,看清了眼前的沈涅,脑袋没有反应过来,迷茫地眨了下眼睛,温声道:“有事吗?”
林砚的黑眼睛比之前更亮,带着层水润的细光,认真地盯着沈涅看。
沈涅心脏顿时跳了下。
慌乱的、无措的、连带着沈涅的行动都显得荒诞又诡异,他突然半跪在草坪上,仰首,看向林砚,温声道:
“林砚,我可以和你解释佛罗桑州事件的起因结果。无论是谁给你说得这件事,但无可否认,他们都有参与。佛罗桑州是顾烨家族的地盘,我的意见没有太大的作用……但死亡的人本就是死囚犯,受伤的人也做过犯罪的事情……这件事,我已经认识到了错误,林砚,以后我不会再参与这种事情……我只是想证明,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情……”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小公主,不希望你因为这种事情误解我。”
林砚安静地听完沈涅的话,睫毛的阴影深陷在眼窝里,面上的情绪很淡,他没接沈涅说得证据,缓声道:
“沈涅,你们手眼遮天,能拿出证据,也能拿出一套说辞。你其实也预料到了,我根本无法判断你的说辞是不是真的?”
“还有,沈涅,你应该预料好了,”林砚半坐起身:“我听到柏珩的话,还有看到柏珩和沐澜在对峙。”
电梯损坏、道路封堵。
故意引着他来到另一条路上。
“沈涅,”林砚平静地抬起眼睛,黑眼睛里倒映出沈涅的模样,声音也很淡,没有任何反问的语气:“你很喜欢把人耍得团团转。”
沈涅瞳孔骤缩,下意识想碰林砚浮在簇花上的手。
林砚收回手,不轻不重的踢了下沈涅的膝盖,冷淡道:“别碰我。”
轻微的痒感,沈涅大腿肌肉绷直,手指蜷缩了下,下意识找补道:“柏珩和沐澜是双胞胎,他们兄弟脑袋都有点问题,我不想要你和他们交涉过深。”
“我有我的判断,”林砚注视着沈涅,转了话茬,堪称直白冒犯道:“沈涅,你觉得你的脑袋就没有问题吗?”
不满、愤怒。
可沈涅望着林砚的黑眼睛时,又生不出任何的恼怒,他像被软绵的细针扎破的气球,嘶哑出声:
“我知道,林砚,我会做出改变。”
沈涅解释道:“林砚,我知道你上次和我吃饭,才吃一点的原因。上次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我累计了你在乌托邦上吃饭的情况,你不吃香菜也不吃葱姜蒜水的食物,不喜欢辣味、咸味的食物,不喜欢一切肉制品,闻不了肉制品的腥气。只喜欢清淡的素食。”
沈涅湛蓝色的瞳孔完全倒映出林砚的面容,他轻轻地笑了下:“还挺难养的。不过,小公主就应该这样挑剔。”
林砚难得有点尴尬,他确实很挑食。
但现在这件事被沈涅直白的指出来时,林砚尴尬地抿了抿唇:“好了,你要说什么?”
沈涅生来就是皇室的血脉,从来没有半跪着其他人,向来摆出一幅高高在上的怜悯和施舍的上位者形象。
可他在林砚面前做出这番姿态,却没觉得耻辱和难受。
沈涅湛蓝的瞳孔真挚又诚恳,认真道:
“林砚,我喜欢你,我想追你。”
林砚垂下眼睛,温声道:“沈涅,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沈涅温和地笑了笑,执拗道:
“不算是浪费时间,是我单方面喜欢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小公主。”
沈涅的膝盖又被林砚不轻不重地踢了下,他听见林砚温声道:“别喊我小公主。”
沈涅身体肌肉无意识绷紧,他微楞,顺竿子往上爬,去碰林砚素白的手指,笑道:“那我以后叫你公主,好吗?”
藏在林砚怀里的流浪猫被沈涅惊醒。
它一个跳跃,挥舞着爪子想要给沈涅一击,却被林砚按住了脖颈:“安静。”
林砚冷着一张脸看着流浪猫。
流浪猫喵喵叫了两声,不高兴的甩了甩浑身的毛发,埋到林砚的怀里,林砚碰了碰它的猫爪,轻声道:“没凶你。”
流浪猫不情不愿地抬起脑袋,黢黑的瞳孔直视着林砚。林砚微不可察的弯了下眼睛,伸出手,轻声道:“小猫宝宝。”
小猫大人勉为其难地伸出了猫爪。
林砚抱起小猫,看向沈涅,他没再重新刚才的话题:“这里是你安装得吗?很漂亮。”
沈涅直愣愣地看着林砚,点了点头。
隔了很久,可能晒太阳久了,慢半拍地,沈涅感觉,他的后背一片滚烫。
原来,林砚也会这么柔声细语地说话……
又是新的一天,伯特教授也往林砚的邮箱里倒了不少的学习数据。
这学期的期末考试,林砚定得目标是全A。他认真地道谢后,开始往返于寝室楼、食堂和废弃图书馆,整理学习数据。
虽然林砚目前对理论学习得心应手,但他依旧没有放戒备,安分地打卡学习各科理论数据。
废弃图书馆照旧没有多少人。
林砚穿着奥罗拉新下发的制服,很简单的样式,白衬衫黑长裤,板式很正,他挽起了一截袖口,腕部黛青色的血管清晰明显,欲感十足。
等林砚总结完物理的思维导图后。
他察觉到卷面上垂下一片阴影,慢半拍地抬起眼睛。
沐澜也穿着同款的制服,他安静地坐在林砚的对面,可能是在外面,没了往常的疯癫,绿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砚看。
废弃图书馆里原本零星的几个人也没了身影。
沐澜似乎察觉到林砚的警惕,他开口道:“我没对他们怎么样,只是图书馆暂时被人清空了。”
他支着脑袋,目光贪恋地看向林砚,声音不含任何情绪:“哥,我好久没见你了。”
林砚安静地收拾课本,他没说话。
沐澜又道:“哥,我想抱你。”
林砚手一顿,目光防备地看向沐澜。
沐澜转了转绿眼睛,耸了耸肩:“哥,我只有说这些话,你才会看我。”
他伸出四指,发誓道:“我吃药了,不会再出现上次的事情。”
林砚睫梢轻微地动了下,他有点荒谬地看向沐澜:“你到底想做什么?”
沐澜绿眼睛沉沉地看向林砚:“哥,我就是想见你。”
他支着脑袋,眼里露出了些迷茫:“哥,我怀疑你给我下蛊了。我看不到你,感觉心里很空,空茫茫的。”
沐澜蓦然看向林砚,拽住林砚的手腕,绿眼睛里带着难以忍受的煎熬,痛苦道:“哥,你理理我,好不好?以后我听你的话,我每天都有吃药的,那天只是没忍住。”
林砚垮了脸,他烦躁的抽回手,抬了抬眼睛,直接将书装进单肩包。
沐澜起直接抱住林砚的腰,下颌抵在林砚的肩膀上,他刚想跟进一步时,胸膛被硬物抵住。
“松手。”
沐澜低头,看了眼枪的样式。
又是顾烨送的枪。
沐澜的胸膛重重地起伏了下,他直接将林砚扯进怀里,声线低低:“哥,我送你一把新型枪。”
林砚心里生出些厌烦:
“沐澜,你总喜欢装疯卖傻。一直过来性骚扰我,真令人恶心。”
沐澜慢慢松开了手,他似乎没听懂林砚的话,缓缓抬起头,困惑地看向林砚。
他准确地从林砚的眼里铺捉到真心实意的厌恶,沐澜心脏霎时一疼,奇怪道:“你是不高兴吗?”
林砚难以形容地看着他:“如果你一直被不喜欢的人性骚扰,你会高兴吗?”
沐澜受虐似地盯着林砚眼睛里的厌恶,他困惑着,自言自语道:“哥,你不喜欢我吗?”
林砚面无表情地看向沐澜。
枪口缓缓移动到沐澜的肩胛骨的方向,他直接上膛,全程动作没超过三秒钟,利落地扣动了扳机。
空气里氤氲出浓重深厚的血腥气,淡淡地弥漫在两人中间。
沐澜瞳孔骤缩,他始终没动,硬生生地挨了一枪,面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慢半拍地看向林砚:
“哥,你不是随便开枪的人。”
他微蹙眉,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神情望着林砚,得出最终答案:“你就真得这么讨厌我吗?”
林砚正视着沐澜,冷声道:“那你看错人了,沐澜,我很讨厌你,恨不得让你也体验一把被人下药的感觉。”
周遭好像变得寂静、没了其他声响。
沐澜动了动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林砚,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扯着唇角,笑了下,声音虚弱:“哥,我身上疼。”
沐澜的骨架大,手掌能完全包裹着林砚的手掌,他握着林砚的手,用力将枪支移到心脏处,枪支随时都可能擦。枪。走。火,可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握着枪支,强力按压了下心脏的位置,绿眼睛直勾勾看着林砚,像是讨债的恶鬼:
“老婆,给我这里也来一枪,我这里也疼。”
“一枪下去,再也没人烦你。”
林砚闭了闭眼睛,他蓦然挣开沐澜的手。
沐澜借力微俯身,平视着林砚,像是安慰又像是肯定道:
“老婆,你心软了。你没有自己想得那样讨厌我。”
林砚心脏一跳,他冷着一张脸,伸手扇了沐澜一巴掌,指尖微微发颤:“你又在发什么疯?”
沐澜被扇得偏了下脑袋,指腹擦过血迹,扯着唇角,笑了下:“哥,我没发疯。”
“如果你讨厌我上次的行事作风,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情。我见你,就吃药,好不好?哥,你别不高兴。”
林砚冷着脸,强调道:“我很讨厌你。”
沐澜的绿眼睛阴森森地盯着林砚,他似乎只能听到半截话,突然问:“你讨厌我,那你喜欢谁?”
林砚闭了闭眼睛,他恶劣地将枪支上的血迹擦过沐澜的衣服,平静道:“我谁都不喜欢。”
沐澜的绿眼睛又重新恢复了神采,自言自语道:“谁都不喜欢,只讨厌我,那就是有可能喜欢我。”
林砚实在没功夫听他这些话,掀开眼皮,目光凛然地看向沐澜,冷着脸道:
“沐澜,我最后说一次,滚去看病。”
沐澜阴鸷地盯着林砚手中的枪,阴森森道:
“哥,他这把枪准头不好,我再送一把。”
林砚又重新给枪支上膛。
沐澜似乎想亲林砚,但又迅速拉开自己和林砚的距离,双手作投降状,肩膀上血流如注,却缓缓笑了下:
“好,哥,我马上去。”
第55章 蝴蝶 林砚同学,能考虑一下吗?
又是新的一天,林砚整理完理论学习数据,他重新泡在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学习是枯燥又无聊的。
成功率的攀升倒是给林砚不少的安慰,林砚撰写完实验报告,完全掌握每一个科目的实验操作后,将实验以视频的形式上载到伯特教授的邮箱里。
伯特教授写了一大段评语,哗啦啦地在林砚的邮箱里倒了不少实验考试的内容。
【不过,本学期不会再举办这种比赛,下学期初,你可以先报名试水。】
林砚认真地回覆了个好,他拎着单肩包,刚走出教室,闻到了浅淡的花香。
实验楼附近没有花丛。
林砚奇怪地抬起了眼睛。
雪白的面颊被蝴蝶轻轻地碰了下,轻微发痒的触感让林砚颤了颤睫梢,他伸出手,蝴蝶又落到他的指尖,轻轻的震动着翅膀。
林砚无意识弯了弯眼睛,轻声道:“小蝴蝶,你是从哪儿跑过来的?”
湖蓝色的蝴蝶又颤了颤翅膀。
林砚察觉到人影的靠近,他下意识抬起脑袋,撞见了顾烨。顾烨站在栏杆附近,金瞳完全倒映出林砚的身影。
奥罗拉今日是阴天,铅云翻滚,树影憧憧,鬼气森森,压抑又阴沉。周遭却围满了湖蓝色的蝴蝶,明艳夺目。
顾烨学着林砚的动作,伸手让蝴蝶栖息在指腹上,他盯着林砚,慢半拍,模仿着林砚的动作,弯了弯眼睛:“林砚,喜欢吗?”
林砚微怔:“上次游轮上的蝴蝶,也是你放出来的吗?”
乌托邦行驶在远洋地区,附近没有森林资源,一般不会有蝴蝶。
顾烨察觉林砚释放的信号,他凑近林砚,直勾勾盯着林砚,无意识滚了滚喉结。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气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顾烨的视线几乎黏在林砚的身上,他好不容易找回思绪,一板一眼道:“是的,小组前不久在在饲养青凤蝶这个品种,我就将它带到了乌托邦。”
林砚睫梢微颤,因为熬夜,眼皮上浮着层淡淡的红意,驱散了些拒人于外的冷意,他看到顾烨手臂上缠绕的纱布,温声道:“你的手臂,还严重吗?”
顾烨金瞳完全倒映出林砚的模样。
林砚低垂着脑袋,黑发毛茸茸的,两边还各栖息着了只蝴蝶,宛如精灵竖起的耳朵,像是走在路上无故被塞了块猫粮而感到无措又茫然的小猫。
顾烨直直地盯着林砚。
他察觉到林砚释放了愉悦友善的气味,得寸进尺靠近林砚,几乎一伸手就能碰到林砚指尖的距离,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林砚,声线微扬:
“不严重,我没事。”
顾烨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的愈合能力很好。林砚,我是自愿为你挡枪的。”
林砚安静地听完他的话,抬起眼睛,认真道:“谢谢你,顾烨。”
顾烨微俯身,平视着林砚,又强调道:“林砚,你不用道谢,是我自愿的。”
顾烨指了指周遭湖蓝色的蝴蝶,学着林砚弯了弯眼睛,每次一见到林砚,他的脑袋就开始发晕,这次顾烨准备满箩筐的话,他快速道:“林砚,我上次都被你绕晕了,不是基因选择了你,其实那个基因匹配也并不全面。”
顾烨认真地看向林砚:
“林砚,我想了很久,这次不会再被你绕晕了。就像是这些蝴蝶喜欢花朵,它们能接收到花朵上独有的香气。我也能接收到你身上的香气。”
顾烨肯定道:“你对我是特殊的,林砚。”
林砚奇怪地看向顾烨。
顾烨对情绪的感知力比较强,他第一时间察觉到林砚的想法,他小心翼翼地伸了伸手,学着林砚弯了弯眼睛,强调道:“林砚,你是特殊的。”
林砚看着顾烨手臂上的伤,他认真地望着顾烨的眼睛,耐心道:“顾烨,你对我应该不是特殊的。”
顾烨心脏霎时一疼。
但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学着林砚的语气,强调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接近你是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凭本能想接近你。”
林砚认真地看向顾烨,他向顾烨解释道:“顾烨,你只是被我身上的香气吸引了。如果你下一次遇见比我更能吸引你的香气,你就会被他吸引。”
顾烨那双金瞳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砚,失落地得出结论:“你还是不相信我。”
林砚故意冷着一张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顾烨金瞳完全倒映出林砚的面容,他想了想,将数据递给林砚,解释道:
“我听伯特教授说,你可能会加入课题组。课题组的大致方向是超分子药物开发。”
顾烨望着林砚垂着的睫梢,金瞳亮晶晶的:“考虑我吧,林砚,选择我的课题组。”
林砚想起了顾烨在原书里的设置。
顾烨察觉到林砚的想法,认真道:“林砚,我是要对小组同学负责的,我也不是因为感觉你比较特殊,才让你参加的。我从伯特教授哪儿看到了你最近的实验进度,我感觉你有能力参加这个项目。”
林砚抬头看向顾烨,黑眼睛里像是蒙了层水光,越发乌黑明润。
顾烨心脏跳动了两下,越发浓郁的香气几乎要将他溺毙,他吞了吞唾液,金瞳亮晶晶地望向林砚,郑重道:
“林砚同学,能考虑一下吗?”。
林砚还是加入了顾烨的课题组。
联邦大学重视学生在校期间的绩点,林砚上学期的绩点一般,需要参加些有含金量的比赛。
出乎意料得是,顾烨课题组里的同学大多安静沉默,埋头苦干,甚至有些是高三的特优生。
爱尔德家族新修建的实验室明亮宽阔,还有配套的小厨房和休息室。
林砚接过了学长递过来的各项数据,他害怕自己拖团队后退,用心地研究着相关的数据。
好在林砚在之前的自学中提升了不少能力,他没有感觉数据艰涩,士气大大增加的同时,林砚偷偷弯了弯眼睛,刚抬起眼睛,就撞见了顾烨的金瞳。
顾烨不知道在哪儿看了多久,大半张面容被阴影遮住,察觉到林砚的视线后,宛如被抓包似的,快速移开了视线,离开了实验室,耳后如同出了疹子般红了一大片。
林砚在课题组里的时间并不难熬,他甚至还有时间写了伯特教授发给他的卷子。
林砚不是一个善于交谈的性格,他大多数时间会安静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专心致志地注视着试剂分析。
昏黄的光晕穿过玻璃,林砚雪白的皮肤上像是蒙了层昏黄的、朦胧的雾气,垂在墙面上的影子清晰明了,有种柔和又神圣的虚幻美感。
有男生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翻书声都轻了不少,呆愣地站着原地,视线流连过墙角处新来的漂亮同学。
直至正午十二点的太阳转移了阵地,虚幻的阳光消散,室内才重新恢复正常。
略微嘈杂的躁动。
有胆子大的男生偷偷来到林砚的身边,小心翼翼问:“同学,你是没理解这个问题吗?”
无人问津的角落突然多出了人影,林砚楞了下,礼貌回覆:“听懂了。”
男生可惜地叹了口气,连连点头,总感觉后背凉凉的,他挠了挠脑袋,还没转身,就撞见了站在旁边的顾烨。
顾烨身形高大,神情冷漠。
男生吓了一跳,下意识道:“顾哥,隔壁实验没进展吗?”
顾烨没说话。
男生等了会儿,见顾烨还没说话,摸不着头脑地离开了。
顾烨走到林砚身边:“我能坐吗?”
林砚眨了下眼睛,移了移椅子:“坐吧。”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顾烨瞳孔骤缩,他同手同脚地坐在林砚身边,好像恢复了出厂设置,金瞳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砚。
林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询问道:“有什么事吗?”
顾烨收到指令,金瞳亮了亮,才说话:“ 他会的,我都会,你也可以问我,林砚。”
林砚点了点头:“谢谢。”
他暂时没有不会的问题。
林砚又看了眼顾烨,他没再管顾烨,站起身,重新投入今天的实验任务。
顾烨没动,金瞳跟随着林砚的动作移动。
实验室内又重新平静,偶有试管相碰的声响,时间缓缓流逝时,完成实验的男生背起书包,慢吞吞地离开实验室,下意识往角落里瞥了眼,注意到顾烨站了起来。
将近一米九的身形高大,骨架也大,落在地面的影子被阳光拉长,黑沉沉的一团,像是蛰伏的野兽,又像只沉默的、守护公主的怪物骑士。
林砚专心一件事的时候,几乎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他完成这一阶段实验后,发现实验室内没了其他男生。
外来人员顾烨还安生地坐在椅子上,金瞳随着林砚偏头的动作,缓缓移动了下。
林砚觉得顾烨有些古怪,他看了眼顾烨,询问道:“你在等我吗?”
顾烨慢半拍地点了点头,他起身帮林砚收拾桌面,似乎想了很久,终于找到原本的词汇,将词汇连成一段话:“林砚,你喜欢这里吗?”
林砚垂着眼睛,专注清洗试管:“这里挺安静的,我挺喜欢的。”
顾烨的金瞳亮了亮,应了声。
他闻言似乎更有干劲了,大包大揽地帮林砚清洗试管,手忙脚乱碰到了林砚的指腹。
是软的。
顾烨楞了会,指腹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痉挛,他意识到是林砚的手指,耳尖又开始变红,垂下脑袋,失落道:“对不起。”
林砚摇了摇头:“没事。”
室内光线明亮,顾烨甚至能看清林砚垂在眼窝里淡淡阴影,卷翘的睫毛像是振翅的蝴蝶,他愣了半响,下意识道:“小蝴蝶。”
林砚掀开眼皮,很轻地看了顾烨一眼。
顾烨对上林砚的黑眼睛,呼吸一窒,他又别开脸,慌忙道:“对不起,林砚,我帮你洗试管。”
顾烨很熟练实验室的仪器,几分钟的时间,清理完桌面的仪器,他似乎终于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又蓦然看向林砚,认真道:
“林砚,其实我过来是想说,寝室楼距离这个地方比较远,你要不要在这边住。”
林砚摇了摇头:“没事,谢谢。”
林砚看了眼桌面,顿了下,温声道:“你等我一下。”
顾烨下意识应了声,人高马大的身影,又重新坐回原位,望着林砚的动静,看着林砚从柜子里拿出了书包。
但顾烨不知道林砚要做什么,只知道林砚又远离了些他。
轻微的低烧带来的病症让顾烨呼吸变重,顾烨面上没发红,看上去和正常人一般无二,动作上却无意识地攥紧林砚摸过试管,金瞳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林砚的身影。
纸蝴蝶、回形针、磁铁。
林砚在纸蝴蝶背部固定上回形针。
林砚偏头看向顾烨,身后的蝴蝶因为磁性吸引而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林砚背着光,脖颈细长,雪白的肤色似乎变得透明,垂下的眼皮泛着轻微的红意,翘起嫣红的唇角,露出了个纯粹的笑意,像是朵缓缓盛开的山荷叶花,漂亮得令人头晕目眩。
顾烨呼吸一窒,控制不住地望着林砚的眼睛,听见他轻轻的音色。
“谢谢你的蝴蝶。”
顾烨吞咽了下,他注视着林砚,体温突然爆表。
低烧转变为高烧,顾烨闻到林砚身上爆发出难以形容的、浓郁的清香,缓缓地裹住他的四肢,勒紧他的脖颈,心脏霎时跳动起来。
顾烨强行压住身体的病症,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时,泛红的眼睛窥到窗边探出的山荷叶花,声音嘶哑:“不用向我道谢。”
山荷叶花,那是林砚身上的香气。
他无法抵抗、束手就擒。
第56章 雪山 公主宝宝,看窗外
林砚过了一段充实的生活,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又在履历上增添了辉煌的一笔。
林砚偶尔去校医院和流浪猫玩耍的时候,他会遇见安德尼上将。安德尼上将捧着保温杯,晃来晃去,不经意走到林砚面前,冷哼一声:“你多久没锻炼了。”
就像是走在路上,被记者随机抓住的普通路人。
但是,这个普通路人漂亮得有点过分。
肤色雪白、唇色嫣红,像是从童话书里逃出来的白雪公主,也像是个漂亮的雪人。
雪人茫然地看向安德尼上将,流浪猫探出毛茸茸的脑袋,两双同样懵懂的黑眼睛无辜地望着安德尼上将。
安德尼上将霎时失去了气势,他轻咳了声,粗声粗气道:“记住好好锻炼。”
林砚摸不着头脑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一则小道消息迅速登上了奥罗拉的匿名论坛。
【主题:雪山十日极限生存】(hot)
【1L:安德尼是恶魔,是魔鬼,正常人怎么可能会让普通高中生勇闯阿特肯斯山脉】
【2L:阿特肯斯山脉位于位于罗必伦州。气象台更新了阿特肯斯的天气,预计今天气温在-15℃~-5℃,东南风,风力3~4级】
【3L:安德尼上将想要我们死就说一句话,好吗?】
【4L:小道消息,安德尼痛恨贵族,当年离开首都塞斯的时候,怒骂塞斯的贵族是一群安于享乐的蠢货】
【5L:怀疑他想将我们抛尸在雪山】
……
匿名论坛上吵翻了天,现实有条不紊地运转着。阿特肯斯山脉山顶和山脚是完全不同的风景,山顶积雪终年不化,山脚蜿蜒着青灰色的石块。
梧桐树树冠交织,堆积小小的山包。
萧绯斜靠在树旁,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大半张面容,他点了支菸,烟雾弥散开来,雾蒙蒙得一片。
他的脑海里诡异地冒出个人影。
萧绯闭了闭眼睛,他站在一个无字墓碑旁边,始终没说话。
墓碑旁边围满了康乃馨。
良久,他才道:“我想要原谅他。”
没人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萧绯静静地望着墓碑上的一层灰,好半响,他转身离开,熟练地上了超跑。
智能助手发出板正的播报声,萧绯被吵得头痛欲裂,脸色越发难堪,额头跳动着隐隐的青筋,他翻出一盒药,没看标签,直接将药片塞进嘴里。
横跨在公路上的超跑霎时飞了出去。
达藤小镇又开始下雪了,落雪簌簌作响,挡风玻璃上落了层很细薄冰,萧绯的眼前浮现出虚幻的人影。
幻觉、幻觉、全是幻觉。
萧绯揉了揉金发,眼圈泛红,一拳砸在方向盘,智能助手发出尖锐的、仿人的爆鸣声,紧急刹车后,惯力的作用,萧绯被狠狠地甩在车椅上。
一时间,车内霎时萦绕着粗重的喘息声。
幻觉依旧存在。
痛苦的根源、爱恨的锚点。
可他无计可施。
达藤的雪愈发严重,地面上铺着层松软的“地毯”,萧绯坐在车里,隔着茫茫大雪,望着林砚木屋的方向,他打开车门,鞋面深陷雪面,走近木屋后,发现木门上缠着两把特质的铁锁。
萧绯凝视着铁锁,突然笑了下。
他转身离开,刚走出灌木丛,撞见了不远处正在争执的沐澜和顾烨。
“顾烨,你能别装了吗?抢别人老婆有意思吗?”
“他又不承认你。”
……
气氛凝滞,像是即将点燃的炮仗。
顾烨察觉到脚步声,他蓦然转头看向萧绯。三人微顿,神情都不太好看,面面相觑了会,额头青筋直跳,一言不发地离开原地。
林砚不知道木屋外的争吵,他的黑发有些长了,覆在雪白的后颈上,他有点不适,扎了个小揪揪,又重新躺在摇椅上,安静地看书。
阿特肯斯山脉突然下起了暴雪。
原定的雪山生存计画只能暂时搁浅,二年级学生只能窝在木屋里。
这是林砚穿书后的第六站。
林砚是单人木屋,壁炉燃得正旺,火光透亮,照亮林砚半张雪白的侧脸。
送餐时间又到了。
林砚放下书,解开锁链,接过餐盘,顺带道谢。他坐在松软的椅凳上,垂下眼睛,跟个小猫似的,安静地吃着盘中的食物。
饭菜合胃口,林砚就多吃了点,他刚吃完饭,发现餐盘下面还附着张便利贴。
【公主宝宝,看窗外】
林砚眨了眨眼睛,他下意识转头。
窗沿圈定出四方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被明艳的色彩冲散。白日烟火,盛大又璀璨。
一分钟的时间。
窗沿传来不急不慢的敲击声。
叩叩叩。
沈涅满身风雪,穿着夹克服,湛蓝的眼睛很亮,风将他的头发吹散,立体的轮廓更加分明,好像驱散了些公学里带来的高高在上,有点意气风发的感觉:
“公主,还合胃口吗?”
林砚动了动睫梢,下意识想打开窗户。
沈涅猜出他的想法,他满身风雪,眼睛依旧很亮:“不用打开。”
林砚觉得不太礼貌,还是起身拉开了窗户。
风雪吹散了林砚的额发,露出光洁瓷白的额头,他的眉眼生得优越,安静看人时,婉约的、恬静的东方韵味,双眼皮的褶皱很浅,眼尾上挑,又冲散了些温润感,有种不自知的魅意。
沈涅注意到,林砚还扎了个小揪揪。
好可爱。
沈涅凝视林砚几秒,他滚了滚喉结,眼睛很亮:“公主,我想问你,今天对我,有没有百分之一的好感。”
林砚一言难尽地看着沈涅:
“你就是要说这个吗?”
沈涅摇了摇头,他抱出怀里藏着的小狼崽,灰色的小狼崽,毛发蓬松,睁着两只湿漉漉的眼睛,趴在窗沿上,可怜兮兮地望着林砚。
“公主,我过来,是给你送惊喜的。”
林砚下意识想伸手,却又感觉总这样不明不白很奇怪,他按耐住四肢,温声道:“沈涅,你不要在我身边浪费时间。”
沈涅望着林砚的黑眼睛,轻声道:“公主,它很喜欢你,你碰碰它。”
林砚站在原地,没动。
沈涅无奈地笑了笑,陈述道:“不是浪费时间,公主,我喜欢你,愿意讨你欢心。”
沈涅指了指林砚书桌上的树叶书签,笑道:“公主,不算是白给你,作为交换,我能要你那个书签吗?”
小狼崽呜咽地咬住了林砚的袖口。
林砚没办法将衣服强硬地从小狼崽口中拿出来,他呆了呆,又听到沈涅说:
“顾烨对动物毛发过敏。你不要它,它只能呆在冰天雪地。”
林砚皱了皱眉:“伊桑那里也可以放。”
小狼崽已经得寸进尺地爬上了林砚的手臂,湿漉漉的眼睛瞅着林砚。
沈涅笑了下:“伊桑粗心大意,照顾不好它。”
小狼崽蹭了蹭林砚的手肘,死死地咬住了林砚的衣服,呜呜咽咽叫着。
林砚犹豫了两秒,看向沈涅,无奈道:“过几天,去雪山的话,它怎么办?”
沈涅温声道:“等暴雪停了,我找几个人帮忙照顾一下它。你还需要其他东西吗?达藤冷清,我没找到你喜欢吃的那款奶油。”
林砚冷着一张脸,严肃地看着沈涅。
沈涅被可爱到了,他先一步开口,笑着,声线微扬,哄着林砚:“不是浪费时间。公主宝宝是复读机吗?”
沈涅弯了弯眼睛,他按耐住揉林砚脑袋的想法,自觉地退后两步,帮林砚关上窗户,他隔着层玻璃窗望着林砚。
林砚瓷白的面颊像是蒙着层雾蒙蒙的薄雪,黑眼睛上似乎蒙了层薄薄冰层,他像是被关进橱窗的漂亮雪人。
沈涅呼吸微窒,温声道:
“公主,我走了。”
林砚没说话,玻璃缝隙间推出一张书签。
沈涅小心翼翼地接过书签,他心里霎时升起种偷情的想法,他笑了下,湛蓝的瞳孔始终注视着林砚。
玻璃窗彻底闭合。
小狼崽舔舐着林砚的手指,林砚伸手抱住小狼崽,控制不住揉了揉小狼崽的脑袋,微不可查地弯了弯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小狼崽湿漉漉地看向林砚,拚命地钻进林砚的怀里。小狼崽什么都吃,吃完饭后,又抻着肚皮,开始呼呼大睡,睡完刚醒过来,就摇摇晃晃走到林砚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会林砚,见林砚在看书没理它,它顺着竿子往上爬,跟个小狗又争又抢的窝在林砚的怀里。
林砚怀里突然多了个毛茸茸,他没反应过来,皱了下眉。
小狼崽后退一步,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林砚。
林砚微怔,弯了弯眼睛,揉了揉小狼崽的脑袋,他抱着小狼崽,开始重新翻书。
暴风雨如同沈涅说得那样,
在林砚和小狼崽熟悉了解的第七天,达藤终于停止风雪肆虐。
安德尼上将重新发了雪山生存指南,并警告二年级学生,雪山里有监控,不能打架斗殴、惹是生非,违着会背上处分。
林砚目送小狼崽离开后,他又重新披散开黑发,拉上冲锋衣的拉链,背上了登山包,开始踏上了雪山生存之旅。
第57章 山洞 深呼吸
林砚在安装手工指南针。
出了木屋,林砚感受到了阿特肯斯的寒冷,为了避免雪粒沾到眼睛,林砚戴上了护目镜,冲锋衣拉到顶,遮住了细长的脖颈,只露出一截偏窄冷白的下颌。
林砚安静地垂着眼睛,手腕上戴着奥罗拉下发的通信设备,纯黑的皮质表盘圈住瓷白的腕部,压得皮肤微微泛红,黛青色的血管隐隐跳动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把持着指南针的底部。
安德尼上将讲述过手工指南针的安装。
林砚记忆力很好,他回想了安德尼上将讲述过的组装小课堂,翻了翻了新下发的登山包,将一些小零件重新安装固定。
林砚冷幽默地想,
出了奥罗拉后,他以后还能去做电子设备的组装和维修。
林砚最后组装得是消音枪。
达藤距离阿特肯斯较远,可以不用担心爆鸣声,但奥罗拉为了避免小情况下的雪崩,给二年级学生统一配备了消音枪。
林砚动作利落地组装完枪支,将登山包里抗高原反应等药物装进口袋里。
这是林砚第一次接触雪山,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出现严重的高原反应。
林砚对比地图的路线,沿途做了小标记,全程心率一直维持在70次/min,并没有出现头痛、恶心等高原反应症状。
林砚绷紧着脸微微放松了些。
阿特肯斯山脚下的气温比较高,沿途没多少积雪,乱七八糟的杂草钻出了地面,竖起不规则的草茎。
林砚面无表情摸了摸草茎的脑袋。
盘山路段似的路线,绕来绕去,越往上走,氧气变得稀薄,冷空气开始肆虐。体质不好的男生已经暂停了脚步,盯着心率的波动,含了几片药丸。
林砚心率平稳,他继续前进。
雪山十日生存——二年级学生需要在物资匮乏的情况,在雪山呆够十天,徒步走满安德尼上将规定的路线。
高原反应严重无法再支撑雪山生存的学生需要打开通信系统,发出求救信号。安德尼上将明确规定,地图里存在至少三十个洞xue,可以作为晚上栖息的房间。
干木柴、水源、食物,缺一不可。
登山包里甚至没配备打火机。
难道他要钻木取火吗?
林砚被自己逗笑了,他弯了弯眼睛,伸手拉开树枝。
影影绰绰的树影映在林砚眉骨优越的面部轮廓上,身后是铅云翻滚,成群雪鸮,不分明的明暗光影衬得他的黑眼睛越发阴翳,驱散了往常不食烟火般的冷淡气质,阴森、无序,像是庙里私自供奉的野菩萨。
“啪嗒”一声,
落雪滑过枝桠,倾泻下的天光照亮林砚半张瓷白的面容,他无意识垂了垂眼睛,迎面撞上半跪在树旁的男生,男生呼吸急促,面部涨红,表盘上心率直攀到100次/min。
可能是高原反应。
男生抓住了天边泻落的微光,手掌紧紧抓着领子,仰头似乎望见了林砚,眼前一亮,又因为林砚那张冷冰冰的脸,哆嗦着手去翻登山包,艰难道:“药…药…”
“深呼吸。”
男生一怔,呆呆地望着林砚的眼睛,胸廓无意识动了动,接过林砚手中的药。
林砚半蹲下身体,将水袋递给男生。
“药片在登山包夹层里面,水源在地图上的A3区,求救信号是红色按钮。”
男生盯着林砚的眼睛,吞咽了下,他的呼吸还有些急促,腕表上本来因药物下降的心率又突然飙升,一直飙到130次/min。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林砚瞥了眼男生的手腕上的表盘,看到超高的心率,提醒道:“身体不适应的话,记得发求救信号。”
男生呆呆愣愣,喉结拚命地吞咽着,他连忙点了点头,眼眶干涩地注视着林砚离开。
林砚走到B1区时,又重新找到了水源。
阿特肯斯的晚霞并不明艳,像是灰突突的色纸,蒙着层阴翳。林砚披着最后一层偏灰的霞光走进临近的山洞。
地图上显示山洞呈U形。
林砚抱着干木柴,他刚走进山洞,撞见一簇燃烧的火焰。
火光照亮了山洞内的情形。
对面坐在着一排穿军式制服的男生,他们似乎在睡觉,军靴束紧长裤,腰间佩着枪支,人高马大,有种强烈的侵略感。
林砚像是掉进狼群的小羊羔。
最边上的男生看见了林砚,瞳孔一点点放大,唇角下意识地翘了翘,手肘下意识怼了怼旁边的灰发男生。灰色男生“啧”了声,睁开眼睛,下意识想骂人,视线却先一步看清了林砚缓缓垂落的睫毛。
似乎只是一瞬间,一排沉睡着的糖葫芦推搡着、烦躁的睁开了眼睛,目光下意识抓住了逆光站着的林砚。
黏稠的、如蛛丝般的细网几乎完全包裹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略微加重的呼吸声、心率飙升到触发了表盘的警报器,细微的“咔咔”声惊醒了理乍得,理乍得厌烦的揉了揉头发,还没睁眼,就骂道:
“他/妈的……”
话音未落,理乍得撞见林砚逆着光的雪白侧脸,像是被蓦然抓住嗓子的尖叫鸡,呼吸发沉,下意识坐直身体,刚站起身,撞见了靠在洞壁上的萧绯。
将近一米九的身形,影子暗沉沉地团在地面,萧绯大半张脸沉在阴影处,猎枪随意抵在地面,火光隐隐跳动在他的碧眼里,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形。
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林砚短时间内,找不到第二个洞xue,他占据了洞xue的一角,将干木柴放在地面上,开始了钻木取火之旅。
未穿书前,朗洛的牢笼关着许多大半孩子。封闭的环境、强力的压迫,造成了孩子们人格的缺失,大多都养成了冷清的性格。
林砚打架厉害,冷清又多添了些戾气。
但他更多时候呆呆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小小的宝宝能专注盯着漏水的檐角看上半天,默数着水滴的数量。
七百六十三滴,午休的时间。
林砚也是在牢笼里,学会了钻木取火。
他是个钻木取火的高手。
萧绯视线无意识地抓着林砚的一举一动。
林砚垂着眼睛,雪白的侧脸婉约又安静。“噌”得声,火光冒了出来,照亮了林砚优越的眉骨,眼睛亮了下,睫梢宛如蝶翼般颤动。
萧绯看着林砚慢半拍地抬起脑袋,他心下一跳,无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无可避免地对上了林砚黑亮的眼睛,表盘上的心率霎时飙升。
林砚没什么情绪地重新低下了脑袋。
萧绯还能听到他的心脏跳动声。
怦、怦怦、怦怦怦。
原来不是幻觉,幻觉里的林砚会给他好脸色。
萧绯喉管干涩,他躲在暗处,盯着林砚的动作,那些似是而非的幻觉终于消散了,他再一次见到了真实的林砚。
萧绯的心里却忽然冒出个疑问。
他这段时间,又重新派人,去维那木调查过林砚的生平。那个林砚,为了赌钱卖掉自己妹妹的林砚,被混混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林砚,真的和眼前的林砚是一样得吗?
山洞昏暗,光线隐隐。
林砚看不太清男生们的面容,他收拾这片局域,从登山包里拿出了薄被,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林砚没睡着,能听到周围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里转了圈后,周遭重新寂静,唯有火舌舔舐过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阿特肯斯的天空像是被玻璃罩罩住,氧气好似变得稀薄,脑袋像是晕晕乎乎封闭住的水泥,呼吸无意识加重,灼热的、沉沉的视线凝固在林砚的身上。
萧绯碧眼笑意盎然地扫了一圈。
男生蓦然移开视线,涨红着脸闭上了眼睛。
萧绯盯着林砚看了几分钟。
阿特肯斯的天幕又高又远,温度几乎趋于零下十几度。
萧绯手掌紧了紧,手背浮现出狰狞的青筋,脑袋下意识发疼,他使劲闭了闭眼睛,勾起薄被,面无表情地走到林砚面前。
萧绯俯身,冷漠地给林砚盖被子时,蓦然撞见林砚紧绷的身形,睁开的黑眼睛。
浮着一层水光、带了些迷茫的眼睛。
林砚视线一凛,冷静地抓住了人影肩膀上的花蛇七寸,弹了下花蛇的脑袋,没什么情绪:“小坏蛋。”
萧绯怔怔地望着林砚嫣红的唇角,心率霎时飙升,牵动了表盘的警报器,发出“咔咔”声响。
林砚这才看清了面前的男生。
竟然是萧绯。
林砚皱了皱眉,仰起下颌,望向萧绯:“有事吗?”
表盘的警报器“咔咔”响个不停。
萧绯滚了滚喉结,他下意识将薄被放到身后,慢慢直起身:“没事。”
林砚莫名其妙地看向萧绯,花蛇缠住林砚的手腕,龇牙咧嘴地望着萧绯。
林砚没再说话,他垂下眼睛,指腹拍了拍花蛇的脑袋。花蛇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趴在林砚的手腕装死。
林砚确定花蛇无毒后,没再管它,再抬起头,面前已经没有人了。
他冷幽默地想,
纯粹将这件事情当成午夜惊梦。
第二天,阿特肯斯升起了太阳,天空不再卷着厚重的云层,反而呈现出奥罗拉从来没有过的瑰丽。
林砚独自离开了山洞,他弯了弯眼 睛,好心情地给云层拍了个肖像照。
相机“咔嚓”一声,
林砚听见“咔咔”的警报声,他奇怪地转过头,撞见了顾烨。顾烨金瞳亮了亮,控制着手脚,走到林砚的身边。
好香。
顾烨吞了吞唾液,金瞳越发亮:“林砚。”
林砚应了声,他瞄到顾烨表盘上的心率,没什么情绪道:“你也出现高原反应了吗?”
顾烨下意识点头。
过了半响,他才反应出来:“我没出现高原反应。”
林砚望着顾烨响个不停的表盘,他奇怪道:“你的通信设备坏了吗?”
顾烨慢半拍地望向表盘。
心率150次/min,超高危。
顾烨的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高原反应的表现,他被浓郁的香气包围后,脑袋根本转不动,总感觉怪怪的,他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是高原反应。”
林砚取出药片递给顾烨。
顾烨接过药片,高大的身影几乎笼在林砚的身上,他摇了摇脑袋,生咽下药片。
林砚递水的手一顿,脑袋上冒出个问号:“你不用喝水吗?”
顾烨下意识点了点头。
顾烨心率慢慢降了下来。
林砚瞥了眼顾烨的表盘,他将水袋塞进登山包,心率始终平稳,正准备离开。
灌木丛附近突然掀起片烟雾。
是消音枪,有男生在这个方向开了枪。
林砚雪白的面容被烟雾吹散,他冷静地拿出手枪,利落的上膛,瞄准子弹生源地开了一枪。
硝烟霎时四起。
林砚对上一双偏灰的眼睛。
第58章 殿下 我在讨你欢心啊
硝烟缓缓散去。
柏珩脸上没有笑意,面部轮廓越显冷硬,指节上把玩着一支小巧的手枪,不知道在对谁说话,声线说不出来的讽刺,轻飘飘:
“好巧。”
林砚没有移开手枪,黑漆漆的枪口依旧对着柏珩的额头。
顾烨终于将视线从林砚的身上移走,他看向柏珩,腕表上的心率掉到70次/min,冷漠道:“你怎么在这里?”
柏珩扯了下唇角,懒散地笑了下:“阿烨,我没记错的话,罗必伦州不是爱尔德家族的地盘吧。”
顾烨冷声道:
“这也不是你突然开枪的原因。”
林砚不耐烦听他们叙旧,他见柏珩没再开枪,收回枪支,垂下眼睛,率先迈出一步。
顾烨金瞳骤缩,目光黏在林砚身上:“你不高兴吗?”
林砚扫了眼顾烨腕表再次飙升的心率,平静地扯开了话题:“你需要吃抗高原反应的药物。”
顾烨目光抓紧林砚,下意识点了点头,还没说话,旁边插过来句散漫的声调,漫不经心:
“两位,我还在呢,打情骂俏的话,可以离开这里说吗?”
林砚不想听柏珩说话,他礼貌地朝顾烨点了点头,便和顾烨擦身而去。
顾烨的金瞳缩了缩,下意识跟着林砚走出一步,脑袋发晕,努力地猜测着林砚的想法,又停了下脚步。
柏珩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扫了眼林砚的背影,左手动了动,不小心裸露出一截表盘。
心率149次/min,即将超过奥罗拉设置的超高危心率。
柏珩压了压眉眼,望向顾烨,心率又重新骤降到平稳数据,蓦然对上顾烨黑漆漆的枪口:“林砚不喜欢你在他面前晃。”
柏珩懒散地挑眉,偏灰的瞳孔直视着顾烨,笑了下:“林砚不喜欢别人骗他。你在他面前,装成这幅样子,很有意思吗?”
顾烨手掌紧了紧,他放下手枪,警告道:“别把你那一套疯子行径套在他身上。”
柏珩把玩着手枪,没说话……
阿特肯斯的晴天延续了小半天,又重新恢复了一片阴沉,天幕压得很低 ,越往高处走,沿途的地面积蓄了片薄雪。
安德尼上将在地图的C区设置了几个小型民宿。
山洞又潮又湿。
林砚不想睡山洞,他今天的目标很明确,就是C区民宿。
希尔微家族协助奥罗拉提前勘测过阿特肯斯山脉,地图上的路线都相对安全,但阿特肯斯是一个相对完善的生物系统,也可能会出现体型庞大的野兽。
尽管有监控和求救信号的存在,但林砚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将枪支放在能够到的衣服表层,没什么情绪地继续往前走。
林砚留了心思,观察着血氧心率的变化。
天色渐渐变暗,林砚抄近路,赶到了C区民宿,他随便进了一家红墙白瓦的房子。
说是民宿,也不尽然,阿特肯斯没有守山人,奥罗拉提前设点,在C区和F区建造了几个小木屋。
木屋里没有其他男生留宿过的痕迹,林砚没有耽误地上了楼,他选了个房间,放下背山包,准备沐浴。
洗去一天的劳累后,林砚浑身疲乏,眼尾氤氲着红意,耸拉着眼睛,像个电量不足的小猫,窝进了榻榻米上,他懒得动,隔着窗帘的缝隙,望着落地窗后的针叶林。
数到第三百四十一根枝桠后,林砚终于感到了饥饿,他没什么情绪地撑起身体,神情冷冷,呆呆的思考着食物的熬煮。
林砚的厨艺都点在了清汤面上。
“啪嗒”落锁声。
林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神情冷淡,蓦然警惕起来,可他换了身柔软的长袖长裤,刚洗过的黑发毛茸茸的,驱散了些不近人情的意味,像是只刻意板着脸的小动物。
阿特肯斯稀疏浅薄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横隔在楼梯边缘。一明一暗,携带着尘埃的光线浮在半空。
沈涅反锁了门,大半张脸浸在阳光上,湛蓝的瞳孔似乎带了些细碎的光,没什么意外地笑道:
“公主,要吃饭吗?”
林砚瞄到了沈涅手里提着的新鲜绿叶。
人类是抵抗不住饥饿的。
林砚站在厨房门口的时候,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他礼貌地准备上前帮忙,却突然看到沈涅直接将没有切过的菜叶丢进锅里,他神情震惊,退缩地后退了步,想要抵抗住人类的本能。
真让沈涅把东西全丢进锅里,是一件浪费食物的事情。
林砚又止住了脚步,盯着沈涅的动作,突然出声:“菜还没洗。”
沈涅看向林砚,露出了靠在墙壁上的平板,平板正在无声的播放着做饭的流程,无辜道:“视频里是这样做的。”
林砚想要接手厨师长的工作,奈何前任厨房长沈涅不想退位。监工阿砚只好转换成了洗菜工阿砚,他站在水池旁,边洗菜,边偷瞄了眼沈涅的做饭流程。
好奇怪的步骤。
林砚偷偷思考着,他忍不住,又看了眼沈涅的动作。
“公主,”沈涅忽然侧过身,眼底浮着细碎的笑意,语气调侃:“是想要偷师吗?”
不,是害怕小命不保。
林砚冷着一张脸,冷幽默地想。
林砚只维持了十分钟洗菜工皮肤,就被厨师长沈涅赶出了厨房,美名其曰是公主不应该接触厨房。
林砚表盘上的心率默默掉了两个点。
他最后瞥了眼锅里奇形怪状的漂浮物,艰难地闭了闭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地离开了厨房。
这么一折腾,林砚倒是没了多少胃口。
林砚走到小客厅的沙发旁边时,发现了柜子里放着一沓书,他下意识扫了眼书封面。
安徒生童话。
林砚心里的疑虑刚升起,沈涅的声音又飘了过来:“你可以随便翻书。”
林砚疑窦丛生地看了眼厨房的方向。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拿出书籍,安静地呆坐在沙发旁边,等待着食物出锅。
中途沈涅出来了一趟。
林砚害怕食物爆炸,担忧地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刚收回视线,就瞥到了桌面上的安徒生童话,他奇怪地抬起头,撞见了沈涅含着笑的湛蓝瞳孔。
“我以为你会喜欢。”
食物的香气终于飘散进了客厅。
林砚犹豫了两秒,还是害怕食物爆炸,礼貌地点了点头:“谢谢。”
他想了想,又道:“你不进厨房吗?”
沈涅被林砚逗笑,轻声道:“马上去。”
沈涅俯身的动作,身影几乎笼在林砚的身上,林砚不适地往旁边移了移,沈涅似乎才反应过来,他站直身体:“现在就去,公主。”
林砚面上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
“好的,谢谢。”
沈涅眼尖地注意到林砚腕表上掉了两点的心率,他垂下视线,思索片刻,进了厨房。
林砚翻了两页安徒生童话。
好在这本童话并不是黑。童。话,很正常的童话故事,林砚翻到白雪公主的结局时,他顿了下,再回过神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了。
林砚起身帮忙端盘子。
出乎意料,沈涅做得全是东方菜。
不过还好,至少菜肴的颜色还是很有光泽的,林砚以壮士割腕的姿态,咬了根菜叶。
更意外得是,竟然还不错。
林砚奇怪地又尝了口,他掀开眼皮,望见沈涅手指上细小的痕迹。
像是菜刀不小心划上的。
林砚盯了几秒,沈涅不经意地收回了手,目光落在林砚的腕表上,他轻声解释了几句:“最近对东方文化比较感兴趣。”
林砚收回视线,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林砚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吃得又慢,没有往常的冷意,看上去乖乖的,像是只知道干饭的小机器人。
林砚刚吃完饭,就听到“咔咔”的警报声,他奇怪地抬起头,看向沈涅手腕上的通信设备,询问了句:“你也出现高原反应了吗?”
林砚刚进入阿特肯斯,就遇见了发生高原反应的男生,他又时刻地关注着血氧和心率,总能第一时间拿出药片。
沈涅笑着看向林砚,温声道:“其他人有过高原反应,例如顾烨和柏珩。林砚,我没有高原反应。我只是喜欢你。”
林砚的心率没有变化,他站起身,自觉的准备洗碗,想了想,还是道:“沈涅,我不喜欢你。”
沈涅安静地听着他的话,突然开口:“公主。”
他注视着林砚的心率掉了两个点。
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是因为这个称呼。
“公主,”沈涅动了动眼睛,他望向林砚,重复了后面的称呼:“…殿下。”
林砚惊诧地望向沈涅,腕表上的心率上下波动了两个点。
沈涅微怔,反应过来的时候,温声道:“林砚,你没有猜错,我是刻意在这里等你的。”
他看着林砚,眼底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殿下,我想要你尝一尝我做的饭。”
窗外落了细雨,拍打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阿特肯斯的昼夜过渡得不清晰,灰色融进昏黄的晚霞,营造出一种瑰丽的深紫。
光线甚至比白天还亮,有种荒谬的颠倒感。
林砚动了动睫梢,刚想说话。
沈涅忽然起身,他握住盘子一角,身体靠近林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林砚笼进怀里,声音微扬,掠过“公主”两字,又喊了声:
“殿下,我在追你。”
林砚皱了皱眉,腕表上的心率稳定下来,他抽出手,黑眼睛沉默地看着沈涅。沈涅注视着林砚的眼睛,他按耐住将林砚抱进怀里的想法,很轻地笑了声:“殿下,我感觉,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林砚没再看沈涅,心率平稳,提醒道:“没有缘分。”
沈涅凑近林砚,盯着林砚嫣红的唇角。
林砚警惕地后退几步,沈涅反应过来,他直起身,温声道:“嗯,是我死缠烂打。”
林砚难以形容地看了沈涅一眼。
沈涅笑着退后几步,顺走了餐桌上的空余垃圾。洗菜工阿砚没有升级成洗碗工,他勤快地收拾了桌面,拐到了楼梯口。
林砚动作很轻,像只灵巧的猫。
时针接近七点时,林砚走上了楼梯,二楼没开灯,视野里一片昏暗,他默数着台阶的数量,即将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沈涅喊住了林砚:
“殿下。”
林砚皱了下眉,他卷起了一截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腕部隐隐跳动着青筋,纯黑的通信表盘衬得他的肤色如同玉石般清透,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压在栏杆上。
他偏了偏脑袋,露出一截偏窄冷白的下颌,面上没什么情绪,似乎因为烦躁,拽了两下领带,目光从微垂的眼睛里倾泻,有种不耐烦的冷脸错觉感。
沈涅微顿,心脏急促地跳动了几声,嘶哑出声:“晚安。”
林砚沉默了下,还是道:“晚安。”
林砚回到二楼房间,他及时摘下了通信设备,腕部还是压出些红痕,突兀又明显。他揉了揉手腕,翻出了通信设备里的血氧变化,确定身体数据没有异常变化,才蒙上了被子。
林砚睡觉安分,入睡前和醒来后的睡姿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林砚没有在木屋里耽搁时间,他收拾了登山包的物品,下楼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撞见了靠坐在沙发上的沈涅。
沈涅淩晨失眠,很早便在桌边处理近期堆积的家族事务,他戴着幅金丝框眼镜,听到动静后,抬起一点眼睛,温声道:“这么快就要走吗?”
林砚应了声,他礼貌地避开沈涅的计算机显示屏。沈涅却转了下商务本,显示屏正对向林砚,他笑了下:“殿下,我没有在做坏事。”
特利安州边境线发生了异动。
【后战争时期,联邦的附属小国联合在一起,创建了邦联制度,攻打了帝国。邦联军事能力一般,但凭着不怕死的姿态,几乎一度打入首都塞斯。
后战争结束后,帝国打赢了邦联,但没过几年,帝国解体,联邦成立。联邦和邦联签订了相关合约,许诺两国互相不挑动战争,但边境却依旧时有摩擦。
军政局势大洗牌,发展到目前,四大家族矗立不倒。但帝国解体这件事,对于皇室来说,依旧是极大的耻辱。
特利安州是两国边境,常年有士兵看守。
这次事件起因是邦联士兵失踪,一口咬定联邦拐走了失踪的士兵,局势愈严愈烈,边境摩擦事端升级。
或许,还会发生一场战争。】
议会上暂时没提这件事。
主战或者主和,沈家决定先内部投票。
大皇女索菲亚尚在的时候,皇室很受平民青睐。联邦选民不多,平民大部分将票选投给了皇室。女皇西图尔没有孩子,曾公开表示,皇位会传给大殿下沈涅。沈涅的父亲近年来神智昏沉,家族中大部分事务向沈涅倾斜。
沈涅手中的票至关重要。
林砚目光微顿,他本想礼貌地瞥一眼,视线却抓住了页面上的字体。
朗、洛。
林砚视线停顿的时间太久,他动了动眸色,突然出声:“边疆小镇的名字是叫朗洛吗?”
林砚年幼时,没读过书。
朗格先生不会在历史文学音乐等地方着重教育,他更侵向于暴力训练。林砚脱离一次性耗材,成为黑市里的queen后,他才开始接手黑市里的其他事务——这个时候,林砚才开始认字。
林砚天赋不错,很快便能有模有样的处理黑市里的事务——当年的局势,绝对不是目前的情况。
沈涅察觉到林砚的面色,他盯着林砚的眼睛,走到林砚的面前,将商务本递给林砚,温声道:“改过名字,没向公众宣布。”
林砚指腹微颤,他接过商务本,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
上面只提了句朗洛。
阅读期间,林砚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将商务本递给沈涅,郑重道:“谢谢。”
沈涅注视着林砚波动起伏三个点的心率,思索了几秒,又道:“林砚,特利安州目前不安全,我可以帮你查一下这个小镇的历史。”
林砚思索着特利安州可能会发生的战争,他又想起了朗洛小镇的小朋友,心下微微疼痛,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听见沈涅的话。
他微怔了下,实在不想再欠沈涅人情,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林砚忽然听到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是沈涅的声音。
林砚抬起脑袋,望向沈涅。
“殿下,”沈涅微倾身,注视着林砚的眼睛,很轻地笑了声,苦恼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是在讨你欢心啊,殿下。”
林砚盯着沈涅看了几秒,凑近沈涅。
那股冷淡的香气几乎裹挟住沈涅的全身,向来不搭理他、从来不黏人的小猫突然主动了一回。
沈涅浑身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僵硬麻木,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心脏霎时跳动了两下,手背不自觉地鼓起青筋,愣愣地盯着林砚近在咫尺的面颊。
“沈涅,你喜欢我?”
林砚用得是疑问句。
沈涅的心率忽然飙升到顶点,怦怦怦的声响,撞得胸廓发疼,他滚了滚喉结,拚命想要移动不听话的四肢,望着林砚浓墨般的眼睛,艰涩道:“喜欢。”
沈涅看见林砚笑了下。
林砚笑起来很漂亮,像是戳破了那层似有若无的雾,迤逦又清透。
这是林砚第一次对他笑。
巨大的喜悦裹挟住沈涅的全身。
沈涅两眼发直地看向林砚,他失去了刚才的游刃有余,喉结不停地滚动。
心脏像是被林砚握在了手里。
沈涅看着林砚微抬起了手。
细长的、瓷白的手指,关节处带着些粉意。
沈涅微俯身,林砚轻拍了下沈涅的脸。
很轻,带着麻意,却没留下任何红痕。
沈涅的心脏高高提起,他抛弃了所有情绪,本能地偏了偏侧脸,想去蹭林砚的手,浑身震颤着,头晕目眩地望着林砚的唇瓣。
林砚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几个字:
“喜欢我这张脸吗?沈涅。”
沈涅心下慌张,摇头,又连忙点头。
鼓动的、难以形容的情绪迸发到全身,沈涅的太阳xue微微发胀,他艰难地保持着清明的思绪:“林砚,你确实漂亮,但我不只是喜欢你的脸……”
两人靠得太近。
沈涅第一时间发现林砚冷下了脸,他霎时止住了话语,多疑的性格让他顿时反思自己的话语,惴惴不安中,却发现林砚忽然远离了他。
黏人的小猫不到一秒,就高傲的别头离开。
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沈涅怅然若失,慌张地想要拉林砚的手。
林砚轻巧地躲开了沈涅的手腕,冷着脸,音色轻轻,训斥道:
“别再烦我了,沈涅。”
沈涅的指节蜷缩了下,心脏发颤。
明明早就知道的答案,心脏却因这次轻微的靠近而瞬间跌落谷底,摔得七零八碎,疼痛牵扯到心脏下,沈涅呼吸微窒,看见林砚又笑了下。
林砚瓷白的肤色透着层莹润的粉意,笑容浅浅,像是朵绽开的芙蓉花,话语恶劣又不留情面。
“沈涅,我可不喜欢你。”
沈涅面上的情绪霎时卡顿住,怔怔地望着林砚,像是一只被主人摸了头,但又莫名其妙、毫不留情抛弃的狗。
第59章 跳崖 总比你这条随时发情的狗强
林砚离开木屋的第五个小时,阿特肯斯的雾霾变重了,丝丝缕缕,像是扯碎的棉花糖。
气象台并没有第一时间捕捉到阿特肯斯的天气变化。但对于登雪山的奥罗拉二年级学生来说,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征兆——能见度变低、极端天气预警。
以林砚目前的速度,攀爬到F区需要十二个小时,还不如重新拐回C区。
林砚抉择了半秒钟,干净利落地转身,还没走几步,闻到了股细微的血腥气,他顿了顿,停下脚步,听到不安的“呜呜”声音。
是一只受伤的小雪豹。
白发皮毛、黑色斑点,琥珀色的瞳孔惶恐不安地望着面前的瘦长人影。林砚全副武装,连手上都戴了幅黑色。皮。质手套,只露出了截偏窄秀白的下颌,有种逮住弱小动物就杀了的凶悍冷硬感。
小雪豹不安地摩挲了前爪,一瘸一拐地想逃跑,却被一双手掌托住了身体,它瞪圆了双琥珀色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林砚。
看来是一只智商不高的小雪豹。
林砚简单地下了定论,他熟练地检查了小雪豹的患处,给小雪豹做了包扎。
林砚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摸了摸小雪豹毛茸茸的脑袋。他松开手,重新将小雪豹放在草茎上,小雪豹瞪圆了琥珀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林砚裸露出的腕部皮肤。
猫科动物的舌头上带着倒刺。
林砚的皮肤敏感,瓷白的腕部瞬间透出层淡淡的红意,他强忍着痒意,任由小雪豹舔了会,才拍了拍小雪豹的脑袋。
小雪豹两眼发直,越发清澈愚蠢,舔得更起劲了。
消音枪细微的声音响起,小雪豹吓得跳进林砚的怀里,林砚警觉地偏头躲避子弹。
雾霾越发重,被撕成条状的棉花糖黏在护目镜上,林砚只能凭着常年累月的直觉,动作利落地转身。
密集的子弹,有种要置人死地的错觉。
林砚面色越发冷静,他扭头蓦然瞥到不远处的龙血树,眸色闪了闪,似乎是慌不择路的逃跑。
林砚理智地判断,子弹确实是针对他的。
又是一枪。
被打掉的护目镜、似乎穿破皮肉发出的闷哼声。
迷雾外的黑影望着林砚倒地后,他依旧没收枪,黑漆漆的枪口指着林砚的躯体,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林砚。
他应该再补一枪。
可他没动,望着林砚的方向。
以林砚为中心的雪面几乎被染成淡红色,黑影才动了动眼睛,长久地注视着林砚。
好半响,他缓缓收起手枪,军靴站定在林砚的面前,黑沉沉的身影像是拉长的鬼影,萦绕在林砚的周身,说不出什么心思,突然半蹲下身体,盯着林砚埋藏在耳后的红痣。
他又亲手杀死自己喜欢的东西。
可这一次,他的心中却莫名的生出些空落落的。
黑影的指腹按在了红痣上。
冰凉又细腻的皮肤。
潜意识的动作却有种莫名的背德感,他一顿,却加重了摩挲的动作。
这颗小小的红痣越发红肿,像是被人舔舐过,又像是被人撕咬过。
他变了变神色,喉结吞咽了两下,像条狗似的俯身,唇瓣将要落在红痣上。
几乎是一瞬间。
刚才倒地不起的林砚蓦然转身,他似乎判断了许久的位置,一手插住了黑影的脖颈,另一手准确地夺走了黑影手中的枪支,单手上膛,干净利落地开了一枪。
风雪覆面,林砚微不可查地眨了下眼睛,睫毛上的雪花簌簌而落,黑眼睛越发明亮,倒映出黑影的模样。
是柏珩。
柏珩面上没有任何笑意,轮廓冷硬,偏灰的瞳孔盯着林砚:“你没受伤?”
柏珩的视线蓦然转向雪面上的颜色。
龙血树,看来他还要继续钻研植物选修。
林砚荒谬地看向柏珩,扯了扯唇角,露出个讽刺的笑意,枪口圈住柏珩的喉结,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这么恨我?”
弹匣里没子弹了。
可是空枪造成的余韵像是真实的刺穿了柏珩的脖颈,他一时失语,目光随着林砚的起身而动。
林砚晦气地扔下了手枪,辗过柏珩受伤的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柏珩的眼睛,音色冷冽:
“看来,连地狱都不收你。”
林砚的军靴上沾了几滴血,他恶劣地蹭在柏珩的衣服上,径直踩住了柏珩的胸廓。
滚烫的鲜血融进冰凉的皮肤。
柏珩浑身颤栗,这种羞辱性的意味让他下意识地感觉耻辱,伴随着耻辱而来得却是说不清的火,这团火直直烧灼过他的全身。
他只能看清林砚偏窄的下颌。
柏珩蓦然伸手,青筋爆满的手掌抓住了林砚细白的脚踝。
——这是一个借力想要起来的动作。
林砚踹上了他的手掌。
柏珩没有松手,更没有起身,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懒散地笑了声,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林砚的脚踝:“林砚,是没吃饱饭吗?”
极具羞辱性的话语。
林砚没有生气,军靴下移,似乎在检查着什么,强力踩住柏珩的腹部,冷声道:“总比你这条随时发情的狗强。”
疼痛让柏珩的面色蓦然沉了下去。
林砚这一脚下去,本来还不算明显的身体反应此时却越发明显,甚至想要林砚踩得更重一些。
好半响,林砚嫌恶地移开军靴。
他的军靴上又不可避免的沾了几滴血迹,柏珩以为林砚还会像之前的样子蹭到他的身上,目光紧盯着林砚的动作,手指无意识地痉挛了下。
林砚却没看他一秒,径直离开。
柏珩突然意识到,林砚刚才是在检查他的身上还有没有枪——他只是不想用手碰。
但这也昭示着,林砚的枪里也没了子弹。
几乎是条件反射,柏珩眸色一动,蓦然抓住林砚的手腕,林砚甩开他的手,拳风淩厉地打向柏珩的面门。
几乎都是致对方于死地的招式。
雾霾越发严重,根本看不清路。
还是林砚常年累月的经验更胜柏珩一筹,准确的踹向柏珩的后腰。柏珩后退几步,呼吸越发沉重,偏灰的眼睛像是埋了层雾霾,反手握住了林砚的脚踝。
冰凉的、细腻的。
林砚顺势将柏珩按到在地。
“哐当”一声,柏珩的半截身体摇摇欲坠地浮在半空,他熟练的抓住了林砚的脚踝。
雾霾实在太重,看不清地面的场景。
老实躲在灌木丛的小雪豹突然发出“呜呜”的声响。
可是已经晚了。
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架势,两人都没看清地面上的情形,直接滚下山崖。林砚下意识查找周围借力的树枝,但崖壁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他心脏微跳。
幸好山崖高度很矮,下面是一弯水潭。
没超过三秒钟,林砚掉落进了水潭。
阿特肯斯的水潭温度并不高,吸饱水的衣服湿哒哒地拉着林砚沉底,面颊上覆了层纯粹的水雾,鸦羽般的睫毛上裹挟着冰晶,他蓦然睁开眼睛,黑眼睛里像是蒙了层飘渺的雾气。
以柏珩为中心蔓延开淡红色的水流。
林砚静静地注视着被柏珩抓住的手腕,他看了两秒,睚眦必报的掰开柏珩的手,任由柏珩沉进水底。
林砚才游上了岸,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只打湿了毛发的猫,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他微蹙眉,拉开了冲锋衣的拉链。
林砚的内衬只穿了件衬衫,肤色因为刚才的运动,透着一层莹润的粉意,像是一只被关进冰窖里的桃子。
他刚走出一步,脚踝蓦然被抓住。
柏珩恢复神智的第一件事,本能地凑到了林砚的面前,脸上没有伪装出的散漫,像是一只吸饱了怨怒而成精的水鬼。
片刻,柏珩从水潭中起身,嘶哑开口:“你为什么突然不对我笑?”
涉黑家族教导出来的继承者根本不是情绪稳定的正常人,而是充斥着压抑和傲慢的神经病。
需要完成上一任继承者训练的阈值。
不能表露出丝毫的喜好。
——他们会先一步杀死小继承者所有的爱好。
积木、数独、沙盘。
所有想要的事情、喜欢的爱好都被死死的压制在心中。
他开始变得散漫,甚至比他们的动作更快,先一步杀死自己喜爱的东西。
他也要先一步杀死林砚。
可真要杀死林砚的时候,
以往那些尘封在角落里,似乎不值得回味的相遇画面蓦然冒出在柏珩的脑海。
比杀欲更先来得是,痛恨和挣扎。
——明明是你先引诱我的,你对他们处处嫌弃,偏生对我温和,会对我笑,会给我变魔术,甚至会点亮吊灯泡让我做实验。
林砚睫毛上覆了层冰晶,顺着冷白的下颌簌簌垂落,朝着柏珩扯了下唇角,趁柏珩怔愣的时候,直接踹向柏珩的膝盖。
“哐当”一声,
柏珩蓦然单膝跪地,林砚准确的踩住柏珩的膝盖,握住柏珩的脖颈,直接将柏珩的脑袋往水里按。
水波荡漾。
林砚没有任何情绪,漂亮的脸蛋冷漠又不近人情,手上的酷刑干脆利落,像是掌管刑法的古希腊神明忒弥斯。
柏珩能感受到贴在他脖颈上的手——不是人类皮肤的细腻触感,而是类似橡胶制成的皮质手套。
杀欲和爱欲交织,
可林砚不会满足他任何一种欲望。
柏珩胸廓起伏着,蓦然惊醒,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可怜虫,挣扎着想要起身。几乎陷入梦境里的林砚突然惊醒,他骤然松开柏珩。
林砚呼吸起伏了两下,他回过神,开始检查自己的电子设备。
电子设备已经全坏了,他无法发出任何求救信号。
好半响,柏珩依旧半跪在冰上,身影僵直瘫软,像是一樽面壁思过的石雕,湖水溢出眼眶,似乎是流下的泪水,欲壑难填的爱欲从他的眼中迸发,像个求爱的可怜虫。
柏珩望着林砚,脱口而出:
“林砚,我迟早杀了你。”
林砚心里的怒气已经发泄了大半,他似乎没有被柏珩惹怒,堪称平和道:
“拭目以待。”
求救信号暂时发不出去。
林砚感觉全身 都被衣服罩住,他不耐地扯了扯衣服,使劲深呼吸了会,身上的水结出了冰,像是一朵朵冰晶花。
林砚决定暂时找个山洞,寻些柴火,他转身,准备离开。
柏珩半跪在冰面上,突然开口:
“林砚,我知道山洞的具体位置。”
他终于寻回了面部表情,扯了扯唇角,偏灰的瞳孔直视着林砚,懒散地笑了下:
“我也知道干柴的位置。”
林砚回首,蓦然踩在柏珩的背部。
柏珩知道林砚只是试探他还有没有力气,他确实没了力气,明明应该感受到耻辱,可浑身却像是被火烫过的热意。
两人面部凑得极近,近到柏珩能清楚地看到林砚睫毛上的冰晶,心跳霎时一停,听到林砚冷声道:
“滚过去找。”。
山洞、火光。
林砚慢慢取下手套。
手套浸了水,黏糊糊的沾在手上,林砚用了点力气,才褪掉手套,手腕的位置也不可避免的压出了红痕。
火光慢慢烘干了林砚衬衫上的水湿,内衬勾勒出他漂亮又修长的身形,偏生他的神情冷漠,像是弯高不可攀的天上月。
火光将林砚的面容照得透亮,给人一种温馨的错觉。林砚闭上了眼睛,他倒是没有后悔出门的决定,只是有些疲惫,大脑昏昏沉沉,热意蒸腾到他的眼皮,氤氲出抹红意。
柏珩吞了好几颗布洛芬。
他刚一抬头,就看见了林砚闭着眼睛的模样,褪去了冷嘲热讽的神情,呈现出一种纯粹安静的美感。
——之前他经常能在林砚身上得到的好脸色。
柏珩盯着林砚看了几秒,意识到林砚的情况不太对,他拿了几颗药起身,凑近林砚。林砚两颊潮红,面色苍白,皮肤上透出来的水湿,像是氤氲的雾气,漂亮又破碎。
柏珩盯着林砚的唇看了几秒,情不自禁地凑上前,还没碰到林砚,林砚蓦然睁开眼睛,黑眼睛里放大出柏珩的模样,反手扇了柏珩一巴掌。
滚烫的、带着湿意的手掌。
柏珩偏了下头,面上呈现出突兀的红痕,他一愣,怒火窜过四肢,集中在腹部。柏珩强行按压住反应,蓦然看向林砚:“我在给你送药。”
林砚打开药盒,混着水吞了几颗。
柏珩本能凑近时。
刚才烧得通红的木柴点在了他的胸廓上。
林砚两颊潮红,眼睛里浮着层水,乌黑水润,有种迤逦的美感,他没什么情绪地敲了敲木棍,目光审视,冷声道:“用你送?”
柏珩穿得是蒙特家族的军式制服。
胸前是家徽,丁点的火焰烧得了家徽,裸露出柏珩胸前的一小块皮肤,皮肤微微被烧灼,留出灰点的痕迹,像是奴隶主赏赐给奴隶刻下的印章。
隔着一层皮肤和血肉,柏珩的心脏拚命的跳动着,飞蛾扑火般妄想接近木柴。
——那本反覆写着“适应我”的笔记本,究竟是林砚在碰瓷他,还是他适应了林砚。
不过已经没关系了。
柏珩望着林砚黑眼睛里隐隐跳动的火光,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林砚冷眼望着柏珩,讽刺道:“你和你弟弟,还真是一样贱。”
弟弟?沐澜?
柏珩反应了好半响,才意识到林砚的意思。他第一反应不是林砚知道这件事,而是林砚为什么要用“沐澜”形容他?
他在林砚的眼里,不配有个其他的形容词吗?
蒙特家族洗脑般的传销,家族里的所有人都必须牢记住兄弟间的血缘情感,必要时为兄弟两肋插刀。
可家徽被烫出个洞。
柏珩突然冒出个突破伦。理。道德的想法。
沐澜都能拥有林砚,他为什么不可以?
第60章 疯狗 一条狗的位置,他还不屑于抢
阿特肯斯的雾霾持续了三个小时。
奥罗拉的后勤人员在监控室里捶胸顿足,走来走去,满脸都是颓败焦虑,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不可避免地冲一旁的安德尼上将抱怨道:
“万一这群贵族少爷们出什么危险……”
安德尼上将在打盹,浓重的睡意让他的眼睛都睁不开:“真出事了,也是找我事。”
这句话完全没消磨后勤人员的焦虑,他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抓着监控显示屏看。
好在贵族子弟们都不是傻子。
后勤人员刚松了口气,就瞧见监控右下角里突然冒出个黑发绿眼的男生,不住地盯着腕表,几步消散在雾里。
后勤人员眼一瞪,突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这孩子真是活腻了。”
沐澜没有活腻。
事实上,沐澜只是在查找林砚。
沐澜在林砚的手机里安装了定位,他处理蒙特家族的灰色产业时,突然发现手机显示屏里的定位消失了——可能林砚发现了软件里携带的定位系统。
但不可能,林砚几乎没怎么看过手机。
沐澜害怕林砚出事,他套上衣服时。
一个不可能的猜测涌入了沐澜的脑海。
林砚是在淩晨突然出现在奥罗拉的,像是一只朦胧的、诡艳、跌落在恶鬼巢xue里的天使。
或许一不小心就会被上帝回收。
他将再也无法见到林砚。
这种猜想让沐澜的心脏砰砰直跳,浑身哆嗦着,难以形容的恐慌包裹住他的全身,连最近一直思考的囚禁都抛之脑后,他不受控制地狂奔到了定位消失的地点。
棉花糖似的白雾占据了沐澜的视野。
搜索无果后,沐澜踢到了只软绵绵的物体,他烦躁阴沉地低头瞧了眼。
是只小雪豹。
沐澜刚移开视线,又注意到小雪豹腿上的绷带系法,他沉沉地望着绷带,拎起了小雪豹,绿眼睛幽幽地望着小雪豹:
“他给你绑的?”
小雪豹清澈愚蠢地望着沐澜,爪子紧紧抓着沐澜的袖口,呜呜咽咽地望着不远处的灌木丛。
一幅求救的模样。
沐澜扫了眼它腿上的绷带,忍了忍,跟着小雪豹往前走,冷声道:“你母亲也受伤了?”
小雪豹听不懂沐澜的话,急切地呜呜咽咽。沐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他止住了话,胸廓疾速地起伏了下,按耐住想将小雪豹扔到一旁的想法,靴面突然一空。
沐澜蓦然止住身形,望着眼下的白雾。
下面不知道是陡坡还是悬崖。
小雪豹不清楚沐澜为什么突然停下脚步,两只爪子拽着沐澜的袖口,似乎在催促沐澜往下跳。
丝丝缕缕的白雾飘进山洞,融散在火光里,火光勉强照亮山洞里的情形。林砚和柏珩各坐在阴影处,像是隔着层楚河汉界。
林砚的大半张脸浸在暗处,他刚吃完退烧药,身体没了难以忍受的沉重和疲惫,雪白的面颊上仍留着层粉意,像是敷了层莹润的光泽。
他的手腕上缠了条细蛇。
按照蛇的天性,它应该在冬眠,林砚奇怪地看了会蛇,听到了山洞外面细微的脚步声,睫梢动了动,警觉地抬起脑袋。
出乎意料得是,竟然是沐澜。
沐澜身形高大,面部轮廓冷硬,阴沉沉的,给人一种强烈的侵略性,绿油油的眼睛像是毒蛇的眼睛,浑身淌着水,像是从冰水里冒出来讨债的恶鬼。
沐澜视线准确地看了过来,身体微僵,像是变戏法似的,面上的阴沉瞬间褪下,朝林砚弯了弯绿眼睛,喜悦道:“老婆。”
林砚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沐澜。
毛茸茸的小雪豹从沐澜的背包里探出脑袋,它浑身干干净净,完全没受到跳崖和冰水潭的影响,甩着尾巴钻进林砚的怀里。
林砚诧异地摸了摸小雪豹的脑袋。
他垂着眼睛,雪白的侧脸多了些柔和,像是月亮偶尔浮现出来的温柔余晖。
沐澜滚了滚喉结,直勾勾地望着林砚,大步走向林砚。
褪去了惶惶不安和绝望,沐澜浑身没了力气,喜悦和幸运充斥着他的胸廓,他双膝一软,下意识跪在了林砚身边,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分不清是没吃药犯病了还是出现了低烧,他小声道:“老婆。”
宛如潮水般的情绪翻滚在沐澜的胸廓里,他深吸一口气,直勾勾地盯着林砚看。
林砚没看他,平静地问:
“你往我的手机里安监控了吗?”
沐澜被说中心事,心脏霎时一跳,张口就要撒谎,突然撞上林砚漆黑的眼睛。
林砚平静地看着他。
沐澜微怔,讪讪道:
“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
林砚移开了视线,他没接这句话。
林砚又不看他了。
沐澜心脏“怦怦”跳了两下,委屈地垂下脑袋,心下微沉,他跪在原地,像是一只老实的小狗,耳朵却竖起,分毫不差的听着林砚的动作。
像是拉开锁链的声音。
沐澜的视野里忽然落下一块毛巾。
他惊诧地抬起脑袋,望向林砚,看着林砚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擦一擦。”
沐澜全部心神凝结在林砚的唇瓣上。
林砚第一次给他这么好的脸色,他颤颤巍巍地接过毛巾,心下阴暗的冒出个想法。
林砚不会要将他毒死吧。
沐澜抱着毛巾,面上的红意越来越重,高兴地弯了弯眼睛,他擦着头发,水珠落在黏黏糊糊道:“老婆。”
原来只要因为林砚而狼狈一点,就能获得林砚的同情。
沐澜绿眼睛越发亮,他跪在地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砚看,像是一条只需少量食物就能安抚好的狗。
林砚鸦羽般的睫毛卷翘。
木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光倒映在他的黑眼睛里,雪白的面颊透着层微红,安安静静的,像是个装在壁柜里的漂亮小玩偶。
沐澜凝视着林砚,面上红意越发严重,呼吸越发粗重,他庆幸自己跳崖时,多吃了两颗药,可胸廓依旧控制不住地起伏了下。
膝盖突然被林砚不轻不重地踢了下。
“好好坐着。”
沐澜膝盖酥麻,呼吸愈发沉重,他滚了滚喉结,慢半拍地起身。
噌得一声。
坐在阴影处的柏珩按了下打火机。
微弱的火苗窜天。
沐澜警觉地望了过去,撞上了柏珩偏灰的瞳孔。
他霎时明白了林砚“失踪”的原因。
怒意涌上沐澜的心间,他像是突然抓住妻子出轨的丈夫一样,又不敢对妻子发火,暴怒地看向奸夫:
“你他/妈的怎么也在这里?”
沐澜顿时掏出了手枪,漆黑的枪口对准柏珩的脑袋,丝毫不顾兄弟情分,直接上膛。
纯黑的手枪上突然覆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背上蔓延着黛青色的血管,腕部位置像是被勒出了圈红痕,指骨关节透着粉意。
是一双充满力量的,又极具观赏性的手。
沐澜心脏一跳,甚至想要林砚掐他的脖颈,他伸手按了按颈总动脉,吞了吞唾液,反应过来时,缓慢地收回手枪,难受又委屈道:“老婆,肯定是他将你推下山崖的,你为什么要帮他?”
林砚冷淡地看向沐澜,平静道:
“不用你替我报仇。”
沐澜眼巴巴地盯着林砚,应了声。
林砚没什么情绪道:“安静点,坐好别动。”
调解纠纷时,总是会和亲近的人说话。
这句话说的,就像是他是林砚家养的小狗,而柏珩是一条没名没份也没人要的野狗。
沐澜绿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得到了林砚的许可和承诺,得意地瞥了柏珩一眼,得寸进尺地凑近了林砚。
柏珩始终没说话,他和沐澜是双胞胎,自是能看懂沐澜的意思,但他对沐澜这种攀比感到无聊和荒谬。
沐澜这种蠢样,像是林砚勾一勾手指,他就能扑上前,咬住林砚的手指,不停地舔林砚手指,转着尾巴的蠢狗模样。
一条狗的位置,他还不屑于抢。
他又不是林砚的狗。
沐澜毕竟是利亚养大的,没一点蒙特家族的样子,简直丢尽了蒙特家族的脸面。
柏珩心烦意乱地闭了闭眼睛,他蓦然睁开眼睛,瞧不上沐澜那幅蠢样,转身就离开了山洞……
两个小时后,阿特肯斯驱散了雾霾。
奥罗拉的后勤人员战战兢兢地数着贵族少爷们的名字,苦大仇深地加载出了失踪的三人名单,又不明所以地将名单发给了其他少爷,将失踪名单递给了安德尼上将,惊恐道:
“柏珩、林砚和沐澜这三个学生找不到了……怎么办…怎么办…柏珩…他可是蒙特家族的下一任继承者……”
安德尼上将下巴一歪,指着新打开的监控显示屏道:“喏,在这儿呢。”
后勤人员蓦然看向显示屏。
是冰水潭附近。
阿特肯斯山脉又笼起了层雾霾,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楚。
经历了好几场肉搏,柏珩的伤都埋藏在衣服下面,脸上倒是没什么伤,硬生生地抗下了萧绯的拳头,扯了扯唇角,懒散地笑道: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怎么样对他,总比你对他好。林砚在奥罗拉还背着你的三张红牌。”
萧绯身形一顿,喘着粗气。
他接到名单失踪的通知后,心脏几乎停了瞬,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林砚怎么可能失踪?林砚凭什么失踪?
联系不上手机、联系不上通信设备。
阿特肯斯雪山的失踪甚至意味着死亡。
恨意承载的对象消失后,那些强烈的、浓郁的情感无所依托地冒了出来,裹缠住萧绯的全身,勒紧萧绯的脖颈,极端的头痛欲裂中,他的骨骼都在颤栗,颤着手查找林砚的位置。
戈登的山神保佑,戈登的山神不会保佑恶劣的希尔微族人。佐伊还没完成梦想,就死在了赛场上。林砚还没长大,绝对不能埋葬在阿特肯斯的山脉。
萧绯强忍着头痛,反覆拉着监控的画面。
奈何白雾弥漫,根本查不到林砚最后出现的地点。
萧绯只能查找林砚消失的地点。
狼狈、疼痛。
人类总会无意识放大最恐惧的事情,他的脑海里不断显现出林砚死亡的惨象——厌恶升级成了恨意,可他却生出任何喜悦。
就像是恨欲湮灭,爱欲突然裹缠全身。
柏珩趁萧绯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撂倒萧绯,冷声道:“真他/妈的一群疯狗。”
沐澜是,沈涅是,顾烨也是,萧绯更是。
柏珩甚至感觉自己断了好几根肋骨。
萧绯骤然反应过来,又和柏珩缠斗在一起。
没有任何热武器,单纯的肉搏。
可令人窒息又惶惶无路的情感根本无法宣泄出来,只会作茧自缚,像自杀时使用的白绫一圈圈勒紧脖颈,勒得无法呼吸、眼球突出、一命呜呼、泯灭记忆,最后颤颤巍巍到地狱报道,颠三倒四地弄错仪式,燃起了三根香,喊错名字。
——主啊,他为什么不爱我?
阿特肯斯的白雾愈发严重,山洞内的林砚睁开了眼睛。好几道视线黏在林砚的身上,他抬起脑袋,目光撞上沈涅湛蓝的瞳孔。
沈涅的视线过于直白裸露,他的面颊上多出些伤痕,戴着幅金丝框眼镜,似乎想压住面上的伤痕,但根本压不住伤痕,反而多了些滑稽和狼狈。
林砚注视着沈涅几秒。
沈涅朝着林砚笑了下,率先开口:“林砚,听说你失踪了,我就过来找你。”
林砚温声道:“谢谢。”
沐澜不满道:“我老婆我自己会找。”
林砚凉凉地看向沐澜,沐澜又瞬间闭上了嘴,讨好地朝着林砚笑了笑。林砚听到左边的摩擦声,他扭头,望见顾烨亮晶晶的眼睛。
顾烨的视线黏在林砚的身上,像是某种没有情感的AI ,又像是某类大型犬,直勾勾地盯着饲养者看:“林砚,我很害怕。”
林砚黑漆漆的瞳孔闪过诧异,询问道:
“为什么?”
沐澜蓦然变了神色,恶狠狠地看向顾烨。
顾烨的视线黏在林砚的身上,嘶哑出声道:“他们统计了失踪名单,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林砚好笑地动了动睫梢:“你是来找我的吗,谢谢你。”
顾烨张了张口:“没事,林砚。”
林砚没再说话,他动了动身体,想要站起身,面前多出了好几个水袋。林砚微顿,婉拒了他们的好意,他站起身,还没走出山洞时,和柏珩擦肩而过。
大半天光从两人身边倾泻而下。
柏珩垂了垂眼睛,冒出句:“死不了。”
林砚没说话,目不斜视地离开。
山洞外的雾霾白茫茫得一片,像是静止在半空的冬雪。
萧绯斜靠在湿润的树旁抽菸,水湿浸润后背的衣服,火光明明灭灭中,他似乎又出现了幻觉。
白雾里冒出个影子,勾勒出清瘦的身影。
萧绯微顿,眼圈发红,不自觉熄灭了烟。
林砚没搭理萧绯,他咬着奥罗拉统一配备的清新剂,捧了把雪清洗了面颊,顺带洗了洗满脑子的混沌。
林砚瓷白细腻的面颊上敷着雪,雪花从他的睫毛上簌簌而落,连往常殷红的唇瓣都平铺了雪,透出些粉意,整个人干净清瘦,像是春日里抽条的嫩芽,又像是挂在树梢上的新雪。
萧绯凝视着林砚。
他像是一场幻梦,像是午夜里一场旖旎的美梦。
萧绯在头痛欲裂里眼睁睁地看着幻梦消失。消失之后,萧绯只余留空荡荡的失落。
萧绯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母亲佐伊的话。
——小绯,我不是恨你,只不过,爱得太过痛苦。
雾霾散发之前,还是不要离开山洞。
林砚查看完阿特肯斯的雾,脑海清醒后,他重新回到了山洞,特意避开了火光周围的男生,他安静地垂着眼睛,坐在阴影处。
时间消弭在白雾的溶解上,火光逐渐偏移在林砚的周围,他的身边又重新围满了形态各异的男生。
萧绯提着猎枪,他拎着白狐,走进山洞时,第一时间察觉到山洞内诡异的气氛。
没人说话,山洞里的气氛像是把弯到极致的弓,岌岌可危的维持最后的平静,又带着难以描述的紧张,似乎在警惕对方的动作。
林砚没看任何一个人,黑眼睛注视着火光,脸上没什么情绪,偏高的眉骨阴影落在面颊上,眼尾却像是把小鈎子,有种冷淡的魅意,偶尔眼皮上浮现出红意,带着些可怜的破碎感。
杂糅的、矛盾的。
可怜又可恨,可爱又可憎。
萧绯一时没回过神,白狐即将挣脱他的手时,他忽然回过神,拎紧了白狐,视线却无意识地落在林砚怀里的小雪豹。
他微愣,微不可查地放了放手中想充当食物的白狐。
白狐挣开萧绯的手。
阿特肯斯的生物很有灵气,尤其是狐狸这种生物,黑眼睛一转,就知道那个人最好说话,甩着尾巴,直接钻进了林砚的怀里。
被碰瓷的林砚微惊。
小雪豹探出脑袋,清澈地看向小狐狸。
萧绯盯着林砚诧异的视线,他蓦然回过神,蜷缩了下指尖,手中的猎枪满是凉意,他将猎枪背在了身后,随意坐下。
火光微微照亮林砚漂亮的面颊,他垂着眼,有些想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外蓦然冒出急切的脚步声,好半响,一个猛子,扎进了山洞。
后勤人员下发了失踪名单。
伊桑恐慌地盯着失踪名单上林砚的名字,他跑了好久,不抱希望的时候,蓦然望见了林砚,胸廓重重的起伏下,声音带着哭腔:
“林砚,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话音刚落,骤然感受到强烈的排斥感。
好几双不同瞳色的眼睛落在伊桑的身上,像是动物世界排斥其他雄性靠近领土的强侵略性和独占。欲。
伊桑的头皮发麻,他蓦然一惊,才看清了山洞里的场景。
五个身形高大、体格强。健的男生性格不同,神情各异,连发色和瞳色也完全不一样,却几乎以包围的状态,围坐在林砚的身边,像是守护珍宝的野兽,无差别的攻击着其他人,散发著强烈的排外感。
林砚像是个漂亮的小羊羔,懵懵懂懂地望向他。
伊桑心脏霎时提到嗓子眼,几乎能预见白菜被野狗顺走的场景,他一怒之下,怒了下,又不敢说话,只好拉出个似笑似哭的笑容,还是林砚朝伊桑弯了弯眼睛,解释道:
“我的手机和通信设备全坏了,没有联系你。”
“谢谢你,伊桑,外面雾气消散了吗?”
伊桑连忙地点了点头,跑到林砚的身边,强行压抑着哭腔:“原来通信设备和手机都坏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林砚,吓死我了。”
林砚安抚他道:“我没事。”
似乎察觉到毫无威胁。
山洞里那股强烈的、不满的凝视感蓦然间消散,像是骤然被套上锁链的野兽,被人强行关进了笼子里,不敢发出激烈的动作,只能面露垂涎地盯着玻璃罩里的山荷叶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