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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暑期 我知道,我会记得

    阿特肯斯之旅有惊无险,二年级学生重新回到了奥罗拉,将要迎来本学期的期末考。

    匿名论坛上一片唉声叹气。

    【主题:期末考】hot

    【1L:奥罗拉拿我当邦联人整呢】

    【2L:安德尼上将发布了雪山生存训练的成绩,第六天淩晨三十分五十六秒钟,L登顶了Q区】

    【3L:自惭形秽,L好像每次都是第一】

    【4L:L学习成绩一般】

    【5L:那是过去式了,这学期L是加分考试的第一名,他天天去图书馆和实验室,估计期末考试能一雪前耻】

    【6L:真努力还是假努力,期末考试一探究竟】

    【7L:L的蛊术越发精进了,我只看了L一眼,心脏就一直在跳,还喘不过来气。】

    【8L:楼上,我真没时间陪你闹了】

    【9L:L好温柔。我高原反应严重,L还帮忙给我递药递水,甚至还告诉我水源和民宿的位置】

    【10L:楼上还真是好命呢】

    【11L:L的毅力和专注力强悍,好像认定一件事情后,就会不留余力地往前走】

    【12L:我也见到L了(附一段视频)】

    ……

    阿特肯斯的天空呈割裂状,灰沉和暖黄各盘踞一方。林砚坐在两边天色的交界处,修长的双腿自然下垂,细白的两指捏着护目镜的一端,上移到头顶,露出一张无可挑剔的面容。

    他安静地摸了摸怀里小雪豹毛茸茸的脑袋,弯了弯眼睛,笑意柔和,像是弯月沉入水底,散发淡淡的莹润和温柔。

    拍摄者很明显地晃了下相机。

    画面像是揉皱的纸张,模糊的像素里,林砚蓦然抬起头,手背上鼓起了黛青色的血管,黑眼睛锐利又准确地直视着拍摄者的方向,似乎一言不合,就会拎起拍摄者暴打一顿的冷硬凶悍感。

    没过三秒,画面重新归于漆黑。

    ……

    【13L:求偶遇教学】

    【14L:估计是一路跟踪偷窥的】

    【15L: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16L:?丧尸侵袭了?】

    【17L:主。人】

    【18L:联邦没有奴。隶哈】

    ……

    ——此贴已被管理员删除——

    匿名论坛闹翻了天,满屏不可言说。一觉醒来的管理员天都塌了,任劳任怨地纠正了学生们的错误称呼,忙活了大半天,还是忍不住封锁了帖子。

    网络上虽然反了天,但现实里依旧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早起的雀鸟有虫吃,早起的阿砚有书读。

    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林砚往返于废弃图书馆和实验室,按部就班地着手复习期末考试重点,他甚至抽空浏览了联邦的历史。

    奥罗拉新下发的夏季校服是束腰式。

    一圈腰带束紧了林砚偏薄窄的腰身,侧腰的位置垂着漂亮的编织绳,他卷起了一截衣袖,肤色瓷白细腻,小臂线条流畅分明。

    林砚没回座位,他站在书架旁,安静地翻看着联邦历史书。

    《联邦历史》出版于三十年前,是弃理从文的考古学家耗时小半生编纂出来的书籍,据说作者很喜欢在书里夹杂各种各样的数学公式来记录历史的变迁。

    林砚看书的时候,顺带破解了几个数学题。在林砚破解第三十五道题目时,他视线微顿,又认真地看了遍题目。

    ——伯特教授从来不讲这种数学题。

    但林砚未穿书前,朗洛小镇的支教老师喜欢讲这类题目,据说是数学考试的“宠儿”。

    林砚往后翻了几页,视线蓦然抓住一行字。

    ——诺奖得主丹尼尔先生经过半生的研究,证实了这一理论是谬论。

    林砚反覆地阅读着这句话,心里突然冒出了个猜测。

    如果他不是穿书呢,他只是从过去的某个时间点穿到了未来的某个时间点。

    这样的话,也能解释明白,奥罗拉规定的学业目标和支教老师考上的研究生学术要求基本持平——不是奥罗拉为难学生,而是未来的学术成果本来就比过去的高出一截。

    林砚动了动睫梢,他将这道题目分别发给伯特教授、伊桑和伊萨克,平复了下思绪,关上了书,他抬起乱七八糟的脑袋,撞上沈涅湛蓝色的瞳孔。

    沈涅没再穿沈家的特制服饰,他穿着奥罗拉的校服,褪去了假人似的悲悯,朝林砚弯了弯眼睛,温声道:“殿下,我过来给你送数据。”

    林砚顿了顿,他接过数据,郑重道:

    “谢谢。”

    两排书架的空间并不狭窄。

    沈涅靠近林砚,视线盯着《联邦历史》看了几秒,又望向林砚:“我还有几本没被篡改过的历史书,下次拿给你。”

    林砚动了动眼睛,盯着沈涅看了几秒。

    沈涅的颧骨附近还有些淤青。

    本来是想凑到林砚面前装可怜的淤青,此时被林砚盯着看,沈涅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他有点想遮住自己的脸,突然听到林砚轻飘飘的声音。

    “谢谢。”

    林砚还在看他。

    沈涅滚了滚喉结,嘶哑道:“没事。”

    林砚忽然抬起手,素白的指腹按了下自己颧骨的位置,音色轻轻:“沈涅,你这里的淤青像个胎记。”

    这话,像是在逗他玩。

    沈涅呼吸微窒,错觉般地感受到林砚的指腹按压在他面颊上的柔软触感。

    林砚不再看沈涅,安静地垂着眼睛,翻看数据。

    沈涅望着《联邦历史》厚重的封面,好半响,才想起问:“是不是很可怜。”

    林砚瞥了沈涅一眼,视线轻飘飘地笼在淤青上,诚恳道:“不可怜,有点滑稽。”

    沈涅颧骨上的淤青瞬间变得滚烫。

    不像是胎记,更像一种烙印。

    沈涅笑了下,垂着眼睛,随着林砚的目光,安静地浏览书籍,目光凝在团团黑字上,在林砚翻书的空隙里,轻声道:

    “那你被逗笑了吗,殿下。”

    林砚歪头望向沈涅,轻飘飘道:“应该没有。”

    沈涅放轻呼吸,笑了下:

    “那我再接再厉。”

    好半响,林砚收到了伯特教授三人的消息。

    ——这个类型的数学题理论公式被认定是一种谬论。

    林砚思索了片刻,他抬起一点眼皮,看向沈涅,指了指书面的数学题,语气平淡:“你会做这个数学题吗?”

    沈涅接过林砚手中的钢笔:“我试试。”

    沈涅刚才根本没在看书,他接过笔,简单扫了眼数学题目,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早在二十年前,这道数学题的理论公式就被推翻了——联邦数学教研组不会再印刷类似的题目。

    沈涅眸色动了下,他没说话,重新推导了错误的理论公式,套进题目,开始解题。

    洋洋洒洒的一大串,像是乘坐错误的轨道,误打误撞来到正确的地点。

    林砚始终凝视着沈涅的笔迹,他似乎又回到了窄窄的小屋,大小孩子窝在一起,打着呵欠地浏览着支教老师的笔迹。

    支教老师没好气地敲了敲黑板。

    【这可是常出题。】

    原来到了现在,这道题是谬论。

    沈涅写出最终答案,他偏头看向林砚的黑眼睛,解释道:“这个理论公式被推翻了。”

    林砚望着草稿纸上熟悉的公式,脸上没什么情绪,睫梢颤了颤,轻声道:

    “我知道,我会记得。”

    沈涅察觉到林砚的情绪不太对。

    像是蝴蝶遇水,蝶翼沉重,却不得不负重而行。

    沈涅心脏霎时疼痛,他注视着林砚,神色难得露出些无措,语无伦次地分析着特利安州的情形:

    “特利安州目前封锁。估摸两个月,联邦民众会知道边境线的情况。到时候,议院会重新讨论主战和主和。无论是哪一个选择,特利安州的驻军军团和医护人员会增加人手。这个时候,我能带你过去。或者,等特利安州风波平静,你再去塞壬小镇,或者说,它之前的名字,朗洛小镇……”

    林砚安静地听着沈涅的话,朝沈涅弯了弯眼睛,眼底似乎流淌着浅浅的笑意。

    沈涅话语戛然而止,直勾勾地盯着林砚的眼睛,心脏怦怦直跳,好不容易稳住心神,顺着竿子往上爬:

    “殿下,我也会记得。”。

    又是新的一天,林砚没有再思考朗洛的事情,他不想浪费这 个学期的学习成果,重新投入了期末复习。

    日复一日的坚持是有成果的,林砚超额完成了每日的学习任务。

    奥罗拉的选修课向来先结课,布鲁克教授的考核目标很简单,只需要骑马绕着马场跑上半圈,就算达标。

    林砚安静地听着讲解。

    白金色的马术服妥帖地修饰出林砚高挑修长的身形,他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两腿夹住马肚,微风吹起他的发尾,驱散了冷淡的气质,眉眼意气风发,提前跑完任务目标。

    枣红色小马又吃了满嘴的土。

    林砚好笑地半蹲下身体,用井水洗了洗枣红色小马。他敲了敲小红的脑袋,严肃道:“不许再吃了。”

    小红眼巴巴地盯着林砚,甩着满身的水,就要钻进林砚的怀里。林砚急忙用手按住小红的脑袋,故意冷着一张脸,严肃道:“不许撒娇。”

    林砚话音刚落,后背发凉,他警觉地扭头,撞见了柏珩偏灰的瞳孔。

    柏珩坐在马场的必经之路上。

    刚才还挤满人的草坪上没了其他男生。

    周遭空旷、安静。

    隔壁篮球场上篮球被拍打在地面上的声音传了过来。

    怦、怦怦、怦怦怦。

    奥罗拉的天边氤氲出难以描述的灰蒙,似乎分毫不差地涌进柏珩偏灰的眼睛里面,柏珩支着一条腿坐在台阶上,他穿着冲锋衣,微抬着下颌,视线阴森,有种难言的、纠缠不休的阴郁男鬼气质。

    林砚盯着柏珩看了两秒,确保柏珩不会莫名其妙开枪后,他快速给枣红色小马收拾干净,目不斜视地踏上台阶,离开马场。

    柏珩全程没说一句话。

    林砚却总觉得有道黏腻的视线盯着他,像是密匝的蛛丝裹缠住他的全身,似乎随时趁他不备,勒紧他的脖颈,吸取他的鲜血。

    林砚面无表情地扯了扯领带,他重新回到了废弃图书馆,开始忙碌的备考之旅。

    偶尔,流浪猫大人会例行视察林砚的寝室,东看看西看看后,满意地点了点猫脑袋,钻进林砚的怀里,林砚摸了摸毛茸茸,单手敲击着键盘,面无表情地写着各科论文。

    更多时候,林砚独来独往,他很享受独处的时光,读书学习进步,像是一块不断汲取水分的海绵,茁壮成长。

    离考试日历还剩下十天的时候,林砚决定再重新复习一次各科实验。

    为了防止电火花的伤害,林砚戴上了护目镜,只露出一截冷白偏窄的下颌,分毫不差地连接着电路,像是一个冷静的、初生的小电工机器人。

    林砚处理完实验室废品,背上单肩包,离开实验室,迎面撞上了顾烨。

    顾烨神情冷漠,金瞳竖起,像是只阴森的兽类,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的饲养者。

    林砚礼貌询问道:“你是过来找我的吗?”

    林砚的身体里散发著可靠近的信号。

    顾烨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林砚,下意识点了点头,还没凑到林砚身边的时候,金瞳竖起,脑袋发晕。

    好香好香好香。

    顾烨的身体滚烫,面上毫无变化,一板一眼道:“林砚,我想你了。”

    林砚满脑袋问号,还没说话。

    顾烨又道:“林砚,你身上好香。”

    林砚不止一次听到顾烨的这种言论,他实在摸不着头脑,奇怪地闻了下衣袖。

    根本没有味道。

    林砚平静道:“顾烨,洗衣粉链接已经发给你了。”

    顾烨像是只纯种的、毫无智商的野兽,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快速地摇了摇头,努力遣词造句:“林砚,不是洗衣服的味道,是你的味道。”

    他补充着,平直的声线里似乎带了些得意:“只有我能闻到。”

    林砚脑袋上的问号越发清晰,眼尖地发现顾烨脖颈密集的小红点,他看了两秒,询问道:“你是发病了吗?”

    燥热越发严重,几乎裹住顾烨的全身,他满脑袋浆糊,金瞳本能地望着林砚,根本没听懂林砚的话,听话地点了点头。

    林砚冷静地拿出了手机,询问道:“需要我帮你打电话吗?”

    顾烨金瞳倒映出林砚素白的手指,瞳孔放大了些。

    好香好香好想舔好想舔。

    顾烨吞了吞唾液,面上丝毫不受影响,神情冷漠,判断不出来林砚的话,只能听话地一直点头。

    得到顾烨许可后,林砚拨通校园急救热线。

    看起来智商等同于小。狗的顾烨终于被送上红十字。

    林砚转身离开。

    主治医生眼尖地认出了林砚这个漂亮的同学,更别说他手底下的实习生一个个恨不得将眼睛黏在林砚的身上,他瞪了眼这些颜控的实习生,轻咳一声,询问林砚:

    “你当时可是开放性颅脑损伤,不是说让你隔一个月就来校医院拍片吗?”

    就这样,林砚被殃及池鱼,无辜又茫然地坐上了救护车。

    顾烨似乎终于唤醒了神智,金瞳竖着,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砚的脑袋看。

    林砚心里冒出个荒谬的想法。

    顾烨可能是丧尸,专门吃人脑。

    林砚险些被自己逗笑,默不作声地拉开了和顾烨的距离。

    顾烨没有动,肯定道:“林砚,你的脑袋上没有伤。”

    林砚认真地点了点头:“伤早就好了。”

    顾烨又道:“疼不疼?”

    林砚摇了摇头:“没事。”

    人。机般的诡异对话终于结束了。

    中途,林砚电量不足,他靠在墙面上,眼皮略微泛起红意,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救护车安稳地开到了校医院的内部。

    林砚领着单子,去拍了个脑部CT。

    林砚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没去占医疗资源住在病房,安静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呆呆地望着走来走去的人群。

    直到顾烨蓦然站在了林砚的面前。

    护士小姐小跑到顾烨身边,她望向顾烨,平复着呼吸,小声道:“同学,你的病房在109。”

    顾烨金瞳竖起,似乎没反应过来。

    林砚瞥了眼顾烨,不轻不重地踢了下顾烨的小腿,轻声道:“说话。”

    顾烨蓦然反应过来,他看向护士小姐,冷漠道:“对不起,我一会儿再过去。”

    护士小姐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她走了一半,似乎想到什么,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地转过头,对上了林砚温和的眼睛,脑海里蓦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

    漂亮同学又换猫了?

    不对,是换狗了,好像还不对,是换人。

    乱七八糟的想法占据了护士小姐的脑袋,她甩了甩脑袋,努力地将这种想法归结于睡眠不足。

    好在,主治医生很快喊到了林砚的名字。

    顾烨像个尾巴似地跟着林砚。

    主治医生没说什么,他抬了抬眼镜,和蔼道:“CT结果没什么问题,看来恢复得很好。”

    林砚认真地聆听着主治医生的话。

    顾烨化验的项目比较多,单子还没出来。主治医师针对林砚,说了一段长长的医嘱,他见顾烨的目光始终盯着林砚,下意识要开出专治百病的黄色药片。

    伊萨克紧急地拿着顾烨的化验单子递给主治医师。

    某种细胞含量不合常理的升高。

    主治医生皱了皱眉,拿出听诊器,准备给顾烨做体格检查。

    顾烨没有疼痛面容或者慢性病容。

    他除了视线紧紧盯着林砚之外,看上去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林砚没什么事情,被赦免出院。

    他刚起身,顾烨就像只小尾巴似的缀在林砚的身上。

    刚戴上听诊器的主治医生看着这一幕,脑袋里冒出个问号。

    林砚面无表情地偏头看向顾烨,冷声道:“坐好。”

    顾烨瞳孔略微放大,目光紧紧抓住林砚,慢半拍地坐在椅子上,声线平直:“好。”

    林砚的视线落在顾烨的身上。

    顾烨立刻坐直身体。

    林砚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些,温声道:“老实听医生的话。”

    顾烨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砚看,浑身僵硬的肌肉放松了些,他听话的点了点头。

    林砚才转身离开了医院。

    主治医生满脑袋问号,但好在病人终于配合治疗,他摇出脑袋里的问号,有条不紊地展示着自己的专业知识。

    林砚还没走出校医院,怀里就扑了个毛茸茸,他弯了弯眼睛,下意识地顺平流浪猫炸起的毛。

    伊萨克连忙追上了林砚,喘着气,提示林砚:“林砚,爱尔德家族很可怕。”

    似乎这句话已经击溃了伊萨克所有的勇气,他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一句字词,脑海里无意识地浮现出过往的记忆。

    爱尔德所有后辈都被锁进屋子里。

    周遭漆黑安静,满屋子的骨头模型,只有通过考核的孩子才能离开屋子。

    他拚命地学习,拚命地学习。

    和他同期的孩子却一个个凋零。

    只有顾烨,几乎是天才中的天才。

    大山压在第二名伊萨克的身上。

    他的父亲沉在黑暗里,失望地望着他,反覆地摇着头:“顾行止凭什么那么好运?生得儿子都是天才,而你呢,顾烨比你小上两岁,你连一个奶娃子都赢不了。”

    爱尔德家族信奉电击能唤醒人类的大脑中枢。伊萨克的父亲更是虔诚的信徒,伊萨克被绑上了刑台。

    伊萨克开始握不住手术刀。

    他被赶出了爱尔德家族。

    过往像是片沼泽,拉扯着他的全身。伊萨克握紧拳头,手脚不自觉地颤抖,面部憋得通红,喘不过气,他张了张唇,拚命地想要说出话。

    林砚察觉到伊萨克的情况不对,他边查找医护人员,边掰开伊萨克的拳头,冷静出声:“伊萨克,深呼吸。”

    伊萨克下意识的自。残被人打断。

    像是溺水的人拚命抓住浮标,伊萨克使劲地握住林砚的手,随着林砚的气息,勉强深呼吸。

    林砚没有松手,他垂着眼睛,雪白的侧脸像是蒙了层柔和的光晕,温声安抚道:“你做得很好,伊萨克,保持冷静。”

    好半响,伊萨克缓缓恢复正常,视网膜接触到林砚的面容,他愣了愣,才发觉还握住林砚的手。

    像是高悬的弯月突然落进怀里。

    伊萨克心脏怦怦跳了两下,他嫌弃自己脏,蓦然松开了林砚的手。

    林砚的腕部突兀的红了一圈。

    伊萨克面部涨红,不停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砚温声道:“没关系。”

    林砚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他蓦然抬起头,隔着玻璃幕墙,撞上了顾烨竖起的金瞳。

    顾烨像是被圈禁的兽类,瞳孔放大了些,似乎意识到林砚的视线,蓦然躲进窗帘里,冰凉的墙壁勉强压下了顾烨的燥热,他恢复了些神智,无意识地竖起金瞳,想了好久,才意识到,林砚刚才好像说了句话。

    字词在顾烨的喉管里翻滚了两下,好半响,他学舌般地动了动唇,吐出两个字。

    “听话。”。

    这个小插曲过后,林砚重新恢复了日常作息。

    新啰苏达州逐渐迎来了夏日,浓郁的绿意密不透风的包裹着奥罗拉,举目眺望,却有种说不出的压抑阴森。

    伴随着簌簌花开,林砚带着绿意的祈祷,踏入上考场,完成了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的内容还算简单,林砚弯了弯眼睛,安静地踏出考场,耳边刚好落下朵花,就像是他也随着嫩叶抽芽生长,开出细弱漂亮的小花。

    期末考结束后,林砚收拾了行李,他拿着车票,顺着人流,上了列车,戴上眼罩,像个小猫似的窝在位置,开始安静地睡觉。

    林砚再次睁开眼睛时,换乘了另外一俩列车,又睡了一觉,醒来后,才发现艾普利给他发了几条消息。林砚给艾普利道歉后,他认真地回覆着列车的时间。

    艾普利的消息很快闪了出来。林砚耳机坏了,他只能语音转文本,认真地辨别着艾普利的话,耐心地回覆着艾普利的话语。

    两人就这样聊了很长时间。

    另一端的艾普利望着手机显示屏上迟迟无法发送的图片,她颓丧地垂了垂脑袋,眼尖地发现列车即将到站的声音,眼前一亮,背着卢卡斯,偷偷摸摸和林砚数着倒计时。

    倒计时“一”的时候,列车到站的声音响起,图片转着红圈终于发送成功。

    林砚推着行李箱,瞄了一眼。

    那是一张艾普利和卢卡斯的合影。

    背景图是春雪,艾普利扎了两个小辫子,卢卡斯还是寸头。

    林砚正欲细看,听到艾普利的声音。

    “阿砚哥哥。”

    林砚抬起头,隔着茫茫人海,和这对兄妹对视了眼。

    手机上的照片上似乎活了过来。

    只不过,背景图从春雪替换成了青翠的葡萄藤。

    就好像林砚从未离开一样。

    手机延迟的信号终于发送,林砚下意识语音转文本。

    【阿砚哥哥,下次,我们能一起拍吗?】

    林砚动了动睫梢。

    艾普利跟个小旋风似的撞进林砚的怀里,卢卡斯自觉拎起林砚的行李,三人结伴回了阁楼。

    卢卡斯的朋友温随在帮忙照看蛋糕店。

    温随红着一张脸,手忙脚乱地跟林砚打了个招呼。

    林砚朝温随点了点头,推着行李箱上了二楼。

    风尘仆仆的林砚急需洗澡,他像是条搁浅的鱼,大量缺水,都快吐出求救的泡泡了。

    林砚换了件休闲装后,重新回到了楼下蛋糕店。

    卢卡斯光着膀子,露出八块腹肌,眼睁睁地望着林砚下楼,条件反射地将套上背心,背心套到一半,脑袋里突然冒出个疑问。

    林砚和他都是男的,他为什么要挡住自己?

    卢卡斯这么一想,动作扭捏地重新脱了背心,他又转念一想,都穿一半背心,脱掉显得很心虚,他又快速地穿上了衣服。

    林砚奇怪地瞄了眼卢卡斯。

    艾普利睁着大眼睛,端着新品蛋糕让林砚试吃。

    林砚接过盘子,轻声道:“谢谢艾普利。”

    不可否认,卢卡斯很有做蛋糕的天分。

    林砚安静地吃了会蛋糕。

    艾普利哒哒地在楼梯上跑上跑下,卢卡斯也不见了踪影。

    新上任的店长阿砚坐在壁柜旁边,售卖着小蛋糕。艾普利跑了两趟楼梯后,安生地坐在小板凳上,手脚利落地收尾了蛋糕店的后续工作。

    楼梯安装了明亮的灯泡。

    林砚推开门,发现客厅里挂满了闪烁着的星星灯。卢卡斯系着围裙,端着盘子从厨房利走出来,他不好意思道:“艾普利非要装这么幼稚的灯。”

    艾普利嘟着脸:“怎么幼稚了,多漂亮啊。”

    她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看向林砚:“阿砚哥哥,很幼稚吗?”

    林砚弯了弯眼睛,安抚艾普利:“很漂亮。”

    艾普利霎时充满了精力,她涨红着一张脸,用力地鼓掌,语气明快:“欢迎阿砚哥哥回家。”

    卢卡斯尴尬道:“欢迎回家。”

    简单的欢迎仪式结束后,卢卡斯端上了满桌食物。艾普利哒哒地从冰箱里拿出来甜酒,乐呵呵道:“阿砚哥哥,就是这个甜酒,超级好喝。”

    卢卡斯怒目圆睁:“小鬼,你又喝酒。”

    这对兄妹还没胡闹一遍,阁楼上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卢卡斯自觉站起身,打开门:“你也放假了?池署医生让你帮忙过来送药?”

    艾普利是早产儿,一换季就容易生病。

    沐澜应了声,他熟门熟路地走进阁楼,朝艾普利弯了弯绿眼睛,晃了晃手中的药瓶:“记得按时吃药。”

    艾普利顿时起身,礼貌地给沐澜端了杯甜酒,胆怯道:“沐澜哥哥,我哥哥酿得酒。”

    沐澜接过一次性酒杯,和善地应了声。

    他直接占据了林砚身边的沙发,目光在林砚身上转了圈,讨好地笑了下:“哥。”

    林砚面上没什么情绪,礼貌地应了声。

    卢卡斯总感觉沐澜和林砚的关系又变了,从诡异变到了亲密又古怪,他听到过街坊邻居的风言风语——林砚问沐澜要过一大笔钱。

    “哎呦喂,这天底下啊,除了情人,谁会给另外一个人那么多钱?”

    卢卡斯震惊诡异地思考着两个男人的情人关系,思考了半年,觉得还挺有理。

    但他总感觉不太对劲。

    目前,更不对劲了。

    这算是什么?

    算是一对突破世俗的爱人吗?

    卢卡斯想了大半天,他忽略心里的不舒服,努力地思考起沐澜和林砚的未来。

    不对、不对,两个男人,这算是嫁还是娶啊?

    卢卡斯可怕地闭了闭眼睛。

    这顿饭在诡异的气氛下结束了。

    沐澜自告奋勇地去洗碗,卢卡斯去搬货,林砚给艾普利带了几本小学数据,他坐在沙发上,安静地辅导艾普利写作业。

    艾普利的数学能力得到了突飞猛进,她不再纠结长长的前缀,准确地圈到了数字,写出正确的答案。

    林砚趁着空隙,回覆了伊桑的消息,他安静地垂着眼睛,雪白的侧脸上透着层莹润的粉意,偶尔垂头给艾普利讲题时,会不自觉地放缓声音,听到回覆后,眼底无意识地流淌着笑意。

    沐澜绿眼睛幽幽地盯着林砚,占据了林砚旁边的位置,低低出声:“哥。”

    林砚百忙之中抽空瞥了沐澜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

    沐澜安生下来,他支着脑袋,盯着林砚的侧脸看,绿眼睛里带了些痴迷。

    好在,艾普利很快写完了作业。

    小孩子不经熬,她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迷糊道:“阿砚哥哥,我回去睡觉了。”

    林砚目送着艾普利进了房门,他扯了扯衣领,肩背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瞄了沐澜一眼:“你不回去吗?”

    沐澜滚了滚喉结,将视线从林砚身上移走,面颊上落了两层晕红,低低出声:“哥,我想睡你房间。”

    推开门的卢卡斯骤然听到了这句话,满脑袋问号地看向沐澜,奇怪道:“你不是在池署医生那里住吗?”

    沐澜蓦然阴鸷地看向卢卡斯。

    林砚踢了下沐澜的小腿,沐澜才移开视线,他似乎回过神,讨好地朝林砚笑了笑,站起身,和善道:“我开个玩笑。”

    他走到门口,似乎又想到什么,探个脑袋看向林砚,挥了挥手:“哥,晚安。”

    卢卡斯关上了房门,脑袋问号更重。

    好诡异,沐澜刚才是这个神情吗?

    没人能解答卢卡斯的疑问,林砚甚至一句话没说地离开了客厅,回到了房间。

    维那木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林砚不用担心学费的问题后,开始搬着凳子,和卢卡斯学习做蛋糕。

    卢卡斯实在是个暴躁的老师。

    当林砚将奶油小熊做成了奶油糊糊的时候,他看着卢卡斯的怒容,心里偷偷冒出个想法。

    艾普利生怕他们生气,连忙放弃作业,凑到奶油糊糊面前,睁着眼睛,努力道:“阿砚哥哥做得是小狗。”

    林砚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艾普利松了口气,欢呼道:“阿砚哥哥做得好成功。”

    林砚认可地点了点头。

    卢卡斯简直要被他们气笑了。

    好在林砚已经逐渐掌握了技巧,他在蛋糕房呆得时间比较长,浑身都沾满了蛋糕香气,神情认真严肃,瓷白的面颊上有不小心涂上去的奶油,黑眼睛蒙了层水润,看上去呆呆的。

    第62章 争抢 请不要□□解题啊,公主殿下

    好在蛋糕店关门前,林砚成功地做出了熔岩蛋糕。卢卡斯严苛把关后,满意地将它挂在了售卖处。

    卢卡斯为了不浪费食物,加工了之前的失败品。三人围坐在桌子旁边,大眼瞪小眼地望着桌子上类似冰淇淋的糊糊。

    艾普利率先盛出一大块塞进嘴里,眯起眼睛,乐呵呵道:“是甜的。”

    林砚安静地吃着糊糊,认真地点了点头。

    卢卡斯见状,放心地咬了口。

    甜腻丝滑的糊糊滑进喉管,他差点变成喷射状的水笼头,艰难将糊糊咽下去后,长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询问林砚。

    “你加了多少糖?”

    林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指着旁边的配料表,黑眼睛认真又纯粹:“五勺糖。”

    卢卡斯面容扭曲了下。

    艾普利凑到配料表面前,认真道:“卢卡斯哥哥,你上面的配料表就写得是五勺糖啊。”

    卢卡斯面露震惊,他扒过来配料表,反覆对比,不可思议道:“我明明写得是三勺糖啊。”

    艾普利小大人似的叹息一声,长吁短叹地支着脑袋:“卢卡斯哥哥的狗爬字又精进了。”

    林砚认可地点了点头。

    卢卡斯望着两双真诚的眼睛,气得想拿奶油上吊——算了,还是不浪费粮食了。

    除了偶尔送药,几乎不来阁楼的沐澜又跑来了阁楼,他熟门熟路地进门,绿眼睛瞥了眼桌面上看不出形状的蛋糕,凑到林砚身边,和善问道:“这是新品吗?”

    卢卡斯面无表情道:“这是林砚做的新品,我不是他的师傅。”

    沐澜突然变了脸色,绿眼睛幽幽地看向卢卡斯:“你竟然让我哥做这种事情……”

    沐澜话还没说完,他的视野里突然冒出只骨节分明的手,腕部还有圈不太明显的红痕。

    沐澜无意识吞了吞唾液,望向林砚,讨好地笑了笑:“哥。”

    林砚将碟子放到沐澜旁边,温声道:“你尝一尝。”

    沐澜顺着竿子往上爬,又凑近了点林砚,绿眼睛在林砚锁骨处的白。腻停留了会,滚了滚喉结,低低出声:“好的,谢谢哥。”

    卢卡斯看着几乎把蛋糕占为己有的沐澜,脑袋里冒出个问号——这难道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吗?

    卢卡斯摸不着头脑地站起身,去厨房做饭。艾普利放下勺子,她看着沐澜狼吞虎咽的样子,小声对林砚道:“沐澜哥哥没吃饭吗?”

    林砚摇了摇头,他起身帮卢卡斯拿出了冰箱里的存货,望着卢卡斯做饭的动静,放心地离开了厨房,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沐澜似乎对艾普利说了些什么。

    艾普利抱著作业本,哒哒地跑进厨房。

    林砚没在意,他随便开了个电影。

    沐澜自觉凑到林砚身边,他闲着没事干,一会儿给林砚泡咖啡,一会儿给林砚剥葡萄,完全把阁楼当成自己家。

    林砚按了按发胀的眉心,拒绝了沐澜的服务,沐澜终于安生了会,一时间,客厅内只有演员急切地诉说苦水的声音。

    厨房里,艾普利坐在凳子上,小声道:“你不懂哥哥,沐澜哥哥给我说,他和阿砚哥哥是情侣。”

    卢卡斯莫名其妙地看着艾普利:“林砚也是这样说的?”

    还没等艾普利说话,卢卡斯骤然意识到不对,目眦欲裂地看向艾普利:“你竟然知道什么是情侣?哪个臭小子给你说的?”

    艾普利举起手,老实道:“我们老师说了,情侣关系就是男孩子要照顾女孩子。”

    卢卡斯松了口气,麻木地提醒:“林砚和沐澜都是男孩子。”

    艾普利眨了眨眼睛,她藏不住事情,隔着一道玻璃幕墙,瞪大眼睛望向林砚和沐澜。

    林砚坐得端正,黑眼睛盯着看着电视,他做什么事情,好像都特别认真,认真到有些严肃,看上去有点呆。

    林砚看了会,慢半拍地拿起盘子的葡萄,正准备吐核的时候,面前突然多出双手。

    林砚顿了顿,难以形容地看向沐澜。

    沐澜讪讪地收回手,他还在吃蛋糕。

    林砚偏头盯着沐澜看了几秒,雪白的侧脸映了层昏黄的光晕,有种温暖又柔和的错觉,轻声道:“别吃坏肚子。”

    艾普利隔着玻璃定定地看着林砚,她蓦然转身,严肃地看向卢卡斯,认真道:“我明白了,哥哥。”

    卢卡斯没理她。

    艾普利自顾自地坐在凳子上,捧着脸:“阿砚哥哥看上去冷冷的,其实内心软软呆呆的,和葡萄一样,肯定甜滋滋的。沐澜哥哥能保护阿砚哥哥的话,是沐澜哥哥的荣幸。阿砚哥哥这么好,所有人都要保护阿砚哥哥。哥哥,你也去保护阿砚哥哥。我长大了,我也去保护阿砚哥哥……”

    卢卡斯在和炒菜做斗争,脑袋里冒出个问号。

    艾普利说着说着,叹了口气,突然冒出一句话:“唉,老师说,她最喜欢救风尘了,尤其是标配的,赌博的爹爹,重病的妈妈,长不大的弟妹和破碎的他……”

    卢卡斯习惯了她这种跳话题的速度,似乎听到什么东西,震惊地看向艾普利:“你们老师怎么回事?天天给你们讲这些东西?”

    艾普利摇了摇头,蓦然站起身:”算了,和卢卡斯哥哥说不清。”

    卢卡斯追上艾普利,恶狠狠道:“小鬼,你说什么?”

    这顿饭又在鸡飞狗跳中结束了。

    深夜,阁楼西北角的房间散发著淡淡的萤光。林砚没有睡觉,他在查看联邦军事学院的招生对象。

    联邦按照军种的类型分为海军、空军和陆军学院,招生对象为18~20岁的青年,要求高中毕业并完成四年大学预科课程。

    林砚又点开了空军军事学院的官网。

    ——高二成绩优异的学生可能通过特殊项目获得提前入学的机会,特殊项目包括“天空计画”或“天空训练”。

    林砚眸色动了动,默默记下报名时间。

    既然普通人无法踏足特利安州,那军校生会不会能进入特利安州?

    林砚查到自己想要的数据后,没再耗费其他心神,直接关了计算机,开始睡觉。

    维那木的时间飞速流逝,林砚慢慢成为一个合格的糕点师傅。

    艾普利和同学野餐的时候,林师傅还做了好几袋杯子蛋糕,艾普利下午回来的时候,身后缀着一大堆小朋友。小朋友们眨巴着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林师傅,林师傅只好又做了些茶点。

    小朋友安静地盯着林砚看,眼睛亮晶晶的,和小夥伴以脑电波交流。

    艾普利一个没看住小夥伴。金发碧眼的小宝宝抱住了林砚的腰,弯着眼睛,甜腻道:“漂亮哥哥,你跟我回家吧。”

    被偷家的艾普利气急败坏地拽着金发碧眼的小夥伴:“不可以,是我的哥哥。”

    其余小朋友一窝蜂地加入了战局。

    林砚故意冷下一张脸,冷冷地望着小朋友们:“坐好。”

    林师傅的气势很足。

    小朋友暂停了手中的动作,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林师傅。

    林砚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不听话的孩子不是乖宝宝。”

    金发碧眼的小朋友霎时坐正,举起小手:“我是好宝宝。”

    林砚将杯子蛋糕塞给金发碧眼的小朋友,弯了弯眼睛,声线放缓:“好宝宝。”

    争着抢着做好宝宝的小朋友们眼巴巴地盯着漂亮哥哥,羡慕地想——艾普利好像真没说错,她的哥哥是香香的软软的温柔的。

    林砚好不容易送走了小朋友们。

    卢卡斯送货回归,锁上了阁楼的锁链。

    ——angel蛋糕店暂时不营业哦,请客人们不要走空哦。

    维那木像是一弯沉静的水流,舒缓又柔和。清晨的阳光穿透维那木亮蓝色的墙体,光线反射在明黄色的窗框,整个维那木小镇像是笼着层梦幻的光晕。

    镇民休息了一夜,推开窗户,惊奇地发现。维那木变了模样,原先墙角处堆积的苔藓和废弃桌椅完全被玫瑰铃兰花束取代,如梦如幻,像是迁徙到了童话世界。

    镇民们飞奔着下楼,发出惊奇的声响。

    “天啊,整个联邦的鲜花都莫名出现在了维那木。”

    “好大的手笔。”

    “妈妈,快看,地上有玫瑰花。”

    ……

    阁楼还陷入一片沉睡。

    雀鸟“叩叩”地敲击着窗户,礼貌地单腿立在窗沿上,绅士般梳了梳身上的羽毛,等待着主人家提供食物。

    卢卡斯和艾普利还在睡觉。

    林砚放轻声音,慢悠悠地起了床,熟练地拿出些面包屑,分发给贪吃的雀鸟。林砚支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盯着雀鸟啄食,他看了会,安静地站在窗边,翻看著书籍。

    林砚刚看两页书,发现道强烈的凝视,他怪异地抬起头,视线扫了圈,没发现可疑的人影,倒是注意到了维那木的变化。

    林砚眸色动了动,关上窗户,离开了阁楼,他没有目的地,随意地漫步在维那木的街道上,辨认着墙角的花草品种,拐弯的时候,撞见了沈涅。

    沈涅温和地看向林砚,弯了弯眼睛:“假期快乐,殿下。”

    他补充道:“我过来给你送塞壬的数据。”

    林砚看向沈涅,他顿了顿,看向墙角的铃兰花,询问道:“是你放得花吗?”

    沈涅弯了弯眼睛,平和道:“是我。”

    他走在林砚的身边,主动地说起最近的事情:“殿下,我最近在忙特利安州的事情。议会的投票是先主和,但特利安州依旧被士兵封锁,近期不能踏足特利安州。”

    林砚沉默了会:“谢谢。”

    他盯着沈涅看了会,突然问:“每年十一月初,联邦空军军事学院会进行招生吗?”

    沈涅蓦然明白林砚的意思,他皱了皱眉,声音怪异:“我可以说,没有吗?”

    林砚沉默地看向沈涅。

    沈涅顿了下,败下阵来,温声道:“林砚,特利安州很危 险,而且每年空军军事学院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三十。”

    林砚没说话。

    沈涅见林砚油盐不进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温声道:“可以等你高中毕业,再报考空军军事学院的军事选拔。”

    林砚瞥了沈涅一眼,没什么情绪地翘起了唇角。沈涅有些心虚,他偏了偏头,还是坚持道:“林砚,我不建议你去特利安州,太危险了。”

    沈涅顿了顿,强行转换了话题:“林砚,我能蹭一顿饭吗?”

    林砚盯着沈涅看了几秒,没什么情绪道:“可以啊。”

    不抱希望的沈涅骤然看向林砚,心脏无意识地跳了两下,他弯了弯眼睛。林砚没等沈涅说话,便先一步转身。两人一前一后走过维那木的中心广场、浓绿的清池、亮蓝色的墙体,最后回到阁楼。

    林砚熟门熟路地打开铁链。

    沈涅眼尖地发现爬在石砌墙体的玫瑰藤蔓,他跟在林砚的身后,观察着石阶旁的灯泡,温声道:“下面可以再装一个灯泡,不然晚上的话,会看不清。”

    林砚点了点头,他弯腰开锁。门被推开一角,裸露出客厅内的布局。沙发上坐着两个高大的男生,两个男生各占据了一半沙发,眼底翻滚着浓重的情绪,视线几乎黏在林砚的身上。

    是柏珩和萧绯。

    林砚皱了皱眉,刚想说话。

    厨房里蓦然跑出道小小的身影,艾普利像个小旋风般地奔进林砚的怀里,清脆道:“阿砚哥哥,你的同学来我们家吃饭了。”

    艾普利身后还跟着沐澜。

    沐澜刚才似乎在洗菜,身上溅了点水花,他的动作随意自然,像是在招待客人,举手投足间,彰显著主人家的地位。

    他望着林砚,似乎是等着妻子归家的丈夫,自然又熟悉道:“哥,你回来了。”

    楼梯间只安装了一个白炽灯,正对着林砚的头顶,不知道是什么型号,灯光黯淡,林砚的身后是大片阴影,光线仅能照清林砚上半张漂亮的脸蛋,勾勒出清瘦的身形,林砚摸了摸艾普利的脑袋,没说什么。

    从林砚身后的阴影里骤然冒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毫无顾忌的按住了门框,只差几厘米,就能揽住林砚的腰,这是一个极具挑衅的动作。

    高大的男生站在林砚的身后,目光审视,温和地扯了扯唇角:“好巧。”

    艾普利仰头看向沈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自艾普利身后的画面似乎是一场荒诞的默剧,沙发上的人影一个个站了起来,隐隐的躁动和不满宛如疫病般在人群们里蔓延开。

    “咔咔”关节响动声,气氛像是紧绷的弓,稍有不慎,就能引发一场难以估摸的暴乱。

    卢卡斯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林砚,你的同学来了。”

    林砚点了点头,他如常地走进客厅,没什么情绪地扫了眼柏珩和萧绯,冷声道:“你们过来做什么?”

    萧绯没说话。

    柏珩又重新靠坐在沙发上,偏灰的眼睛正视着林砚,支着脑袋,懒散地笑了下:“怎么?只欢迎沈涅?不欢迎我?”

    他没等林砚说话,转了话题:“我过来找沐澜。”

    看好戏的沐澜身形僵硬了下,绿眼睛阴鸷地盯着柏珩看了几秒,又看向林砚:“哥,我和他没关系。”

    好几道视线又重新转向林砚,颇有一幅要林砚主持公平的模样。

    好在门铃突然响了起来,紧绷的气氛隐隐放松了会。

    艾普利站起身,飞奔打开房门,努力抬起脑袋,望着面前高大的男生,清脆道:“你好,欢迎光临,这里是蛋糕店。”

    顾烨的金瞳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砚,神情冷漠,一板一眼道:“我来找林砚。”

    艾普利慢半拍地错开身体,高兴道:“阿砚哥哥,又有人找你。”

    不出一分钟,客厅里的站位又变了。

    林砚坐在圆桌旁的高凳上,四个身量高大的男生几乎包围式地坐在林砚的身边,视线阴鸷,骤然望了过来。

    顾烨神情冷漠,他根本没有看林砚身边的障碍物,金瞳始终盯着林砚看。

    气氛霎时绷紧。

    客厅里还播放着电影,男主人公呜呜咽咽的渴求着爱人的垂怜。

    林砚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他扯了扯衣领,突然看向他们,翘起了唇角:“既然来了,就要做点事情,是吧,同学们。”

    这样的好脸色。

    短暂的寂静后,心脏霎时跳动了几下,气氛又重新热烈起来,人影一个个从沙发上站起身,跟下饺子似的跟在林砚的身后。

    厨房长卢卡斯被免除了职位。

    不大的厨房里挤着五个高大的男生。

    沈涅和沐澜是会做饭的,其他三人摸都没摸厨具,大少爷们第一次下厨,颇有些荒谬的手忙脚乱感。

    糖拿成盐、开出烘焙按钮。

    林砚长身玉立地站在厨房门口,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个监工似的,一眨不眨地盯这场闹剧。

    动物世界里的雄性争夺伴侣的时候,总是不择手段、毫无顾忌的展示出自己强壮又完美的一面。

    被争夺的伴侣在盯着他们看,或许在审视着他们的动作和能力,他们无意识地鼓足了劲儿,拚命地转动脑袋,尽快熟悉上手。

    甚至连伴侣的目光都带了些温度,鞭策着雄性们的行动——不努力、懒惰的雄性是得不到伴侣的倾心的。

    林砚盯着厨房的动静看了几秒,确保无误后,转身离开。

    卢卡斯小声对林砚说:“林砚,让你的同学们帮忙做饭,是不是不太礼貌?”

    林砚疲惫地支着脑袋,黑眼睛里蒙了层水光,淡声道:“他们喜欢做家务。”

    卢卡斯望着厨房争抢主厨位置的男生们,他似乎接受了这个设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可能有的男生天生就喜欢做家务吧。

    更令卢卡斯没想到得是,

    林砚的这群同学甚至还承包了刷碗的工作,似乎熟练了业务,短时间内便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林砚没空搭理他们,他照例辅导着艾普利完成作业。艾普利认认真真地练习完一页大字,她眨了眨眼睛,抬起脑袋,发现林砚身边又围满一群男生。

    像是一只只嗷嗷待哺的兽类,视线里带了些说不出来的绿光,紧紧抓着林砚。

    林砚似乎毫不受影响,抬起一点眼皮,懒洋洋地看向旁边的沐澜,拿起盘子递给沐澜。沐澜还没拿起盘子里的葡萄,高处伸出好几双的手,争着抢着分走了盘里的葡萄。

    艾普利叹息一口气,重新低头写作业。

    ——阿砚哥哥的同学们都好可怜,家里连葡萄都没有……

    又是新的一天,维那木的太阳照常升起。

    阁楼里刚挂上营业的牌子,就迎来了不少高大的男生,男生们围坐在林砚的身边,静静地观察着林砚的动作。

    热烈的视线完全没有在时间中消散,依旧冒着不增反减的绿光。

    迫切地想要单独行动,引起雪人的注意,但又忐忑不安地心知自己,毫无成算。

    艾普利写完作业,哒哒地跑到林砚身边,凑到林砚的耳边,悄悄道。

    “阿砚哥哥,维那木的女巫塔开放了,我想和你一起出去玩。”

    林砚应了声,他站起身,刚走出两步,身后又跟了一群尾巴。

    艾普利不高兴地鼓了鼓面颊。

    ——他们没有家吗,怎么总是跟着阿砚哥哥?

    林砚倒是没多少情绪。

    小孩子健忘。

    艾普利还没走出阁楼,便忘记了刚才的不高兴,她仰着脑袋,清脆道:“阿砚哥哥,女巫塔的门票是食物。我们老师说,这些食物要送往隔壁州区的孩子和流浪汉……女巫塔里是迷宫探险类游戏……”

    林砚没怎么转过维那木,他甚至连女巫塔的位置都不太清楚,翻出了地图,认真地听着艾普利的话语,偶尔点了点头。

    斜后角的萧绯眼尖地看到林砚的手机显示屏。

    ——维那木女巫塔的具体位置。

    萧绯皱了皱眉,怀疑地思考着。

    林砚的家乡不就是维那木吗?他怎么还需要查找女巫塔的确切位置?

    其他人自然没有萧绯的疑问,他们慢悠悠地缀在林砚的身后,凝视着林砚细白的脖颈,偶尔垂下脑袋时,耳后埋藏着的红痣,带着点暧昧的、不可言说的涩。情。

    顾烨的金瞳甚至应激地竖起了起来。

    略微加重的呼吸声萦绕在林砚的周身。

    维那木的女巫塔是哥特式建筑,保留了后战争前的古老模样,没有花费过多的维修费,导致墙体出现斑驳、年老失修的痕迹。

    柜台小姐姐收取了食物,露出了职业微笑:“确认一下人数,是六人行,带着一个小朋友,对吗?”

    林砚应了声。

    柜台小姐姐利落地在纸上打了个勾,笑容满面:“小朋友在的话,建议不要选恐怖本。童话本和女巫本都可以选择哦。”

    林砚询问了艾普利的意见,艾普利快速选择了女巫本。

    柜台小姐姐在艾普利身上多加了几个监控,解释道:“害怕小孩子在女巫塔里出事。”

    林砚接过分发的白丝带,自然地将丝带缠到眼睛上面,系在脑后,腕部上缠着圈松垮的红绳,跟随着npc绕过乱七八糟的拐弯。

    林砚虽然看不见,但清楚地知道自己拐了三十四个弯,还上了两阶的楼梯,听见了锁声闭合的声音。

    没人牵引后,林砚解开了系带,腕部的红线已经消失,他站起身,发现其他人都不在屋内。

    林砚皱了皱眉,认真地观察着屋子里的布局。

    墙壁刷了层白粉,没有窗户,门缝紧闭,约莫三十平方米的空间,室内只放了张木床和梳妆台。

    左上方的监控里突然播放出机械式的女声,像是电量不足,呲啦着声音,副音是足以加载联邦历史的鬼故事背景音,阴森诡谲。

    “欢迎来到昼夜颠倒的国度,这里的一切在现实里都是相反得哦。”

    “您的身份是被关押在房间里的公主,建议查找木床和梳妆台里的线索,进行……”

    林砚没受任何影响,他径直走到门前,熟练地撬开了房门,手背鼓起黛青色的血管,强力打开了门扉。

    监控里的女声顿了下,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又呜呜道:

    “请不要暴力解题啊,公主殿下。”

    第63章 停电 堪堪地维持住这一片和平的假象

    三层楼高,建筑呈圆柱形,四周没有楼梯,木质栏杆上爬满了仿制的藤蔓,像是童话里独立的、悬浮的城堡高塔。

    林砚思索了会,他抬起脑袋,转身回房间时,蓦然撞见墙面上的镜子。

    镜子里还是他的脸和身形。

    但林砚身上的衣服莫名换成了缀满金丝的纯白色长袍,黑发变成了拖在地面的金发长发,他冷着一张雄雌莫辨的漂亮脸蛋,浑身似乎镀了层光晕,漂亮又圣洁,让人无法亵渎。

    像是脑袋上顶着个光圈,都能原地出道cos天使。

    林砚无意识地瞪圆了一点眼睛,伸手摸了摸脑袋,入手依然是柔软的短发,他低头,看清身上还是清晨的那套服饰。

    林砚眨了眨眼睛,发现“镜子”里的林砚毫无变化。

    像是一张写实画像。

    过道里的监控突然响起道欢乐的、语调上扬的声音。

    “公主殿下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调皮哦。”

    “女巫大人特意叮嘱过殿下,她只是短暂离开了一段时间,出门采购,没想到一转眼间,殿下就要离开高塔,和王子私奔。”

    “殿下目前的目标是避免被女巫抓住,离开高塔。”

    “殿下加油哦。”

    林砚松了口气。

    还以为又穿越了呢……

    同一时间,艾普利跟着监控的提示,努力采集着地面上的蘑菇,她蹲着往前移,站起来身,撞见了贴在人造岩石上的卡通照片。

    那是一张Q版的、坐在扫帚上的小女孩。

    艾普利看了半天,她突然想到什么,不情愿地扭头看向萧绯,怯怯道:“我们是女巫。”

    萧绯靠在墙壁旁,烦躁地抓了抓金发。

    他小时候都不玩过家家,更别说,现在还要陪着小孩子,玩这种过家家。

    萧绯忍了忍,刚想说话。

    蘑菇地里面突然冒出个声音。

    “恭喜两位,触发了女巫关键词,现在开始分发任务。”

    “目前任务,收集完两篮子可食用的蘑菇和发光的萤草。”

    “友情提示,离开公主殿下后,女巫会迅速枯萎哦。”

    艾普利干劲十足地收集完两筐蘑菇。

    经机器检验合格后,两人跟着监控的指引来到生锈的铁门处。

    萧绯眼尖地发现铁门处的仪器,像是测谎仪。一直以来几乎没说话的萧绯心脏霎时跳了两下,他蓦然将视线移到艾普利身上,手心无意识地冒出冷汗。

    监控突然冒出道欢乐的女声。

    “大演奏家说,女巫都是满口谎言的坏家夥。女巫离开魔法牧院的时候,需要回答一句真话,才能离开哦。”

    “女巫宝宝先回答哦。”

    监控的女声面对孩子的时候,声音无意识地放软,甚至为了害怕小朋友的记忆力不清楚,想了想,贴心问道:

    “女巫宝宝有几个亲人?”

    艾普利歪了歪脑袋,她努力思考,掰着手指,自言自语道:“妈妈、卢卡斯哥哥、阿砚哥哥、爸爸、林砚。”

    小孩子说话时,咬字总是不清楚。

    但萧绯对林砚的名字很熟悉,他蓦然转头看向艾普利,心脏高高提起。

    数据上显示,林砚有一对去世的父母和两个弟妹。艾普利为什么重复了两遍林砚的名字?

    “五个。”

    测谎仪“咔”得响了下。

    “恭喜女巫宝宝,通过测试。女巫宝宝真是个诚实的孩子。”

    “情窦初开的女巫先生啊,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萧绯身形僵硬,心脏乱七八糟的跳动着,神情一瞬间变得狰狞又阴鸷,他按在测谎仪上的手鼓起了青筋,像是做了场噩梦。

    “啪嗒”一声,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砸落在手背。

    “女巫先生,请不要紧张哦。”

    好像过了许久,萧绯似乎又听到刚才的提问,他深呼吸了下,咬肌咔咔作响,声线嘶哑,低低出声:“有。”

    一时间,鞭炮声和欢呼声在萧绯的耳边炸起。

    “恭喜女巫先生,您通过测试了哦。”

    萧绯僵硬地松开手,如坠冰窖……

    林砚又回到了房间。

    他在努力查找绳索。

    监控里的声音开始添乱,乐呵呵道。

    “殿下不如把自己的头发当成绳索,上下攀爬塔楼。”

    林砚摸了摸短发,脑袋里冒出个问号,疑惑道:“你确定?”

    他查找的动作没停。

    监控里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当然确定,殿下的房间里没有绳索哦。”

    搬开梳妆台,从墙缝里拉出绳索的林砚面无表情地晃了晃手中的绳子,监控卡壳了瞬,林砚又重新挪了挪梳妆台。

    他几步走出房间,顺带修好了门锁。

    林砚用绳索缠住腰,动作利落地拽住绳子一端,还剩下一楼高时,径直跳了下去。

    监控里的人影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动作。

    虽然说分配到“公主”这个角色的目标前期就是离开塔楼,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同一时间,狭窄的房间里,两个高大的男生各占据屋内一角,隐隐形成两方对立的割据感。

    监控里的女音扶额苦笑:“两位决定好了吗,谁扮演王子了吗?”

    柏珩懒洋洋地垂着眼睛,轻嗤一声。

    沈涅没说话,他翻到聊天软件,发送了几条信息,突然看向监控,温声道:“为什么要屏蔽信号?”

    监控里的人影莫名道:“什么屏蔽?”

    沈涅重新垂下眼睛,他注视着聊天记录几秒。

    柏珩冷笑一声,他站起身,懒洋洋道:“走了。”

    沈涅没应声。

    监控里突然冒出道叹息的声音。

    “公主殿下都离开阁楼,你们还没出发,小心隔壁国度的王子后来居上哦。”

    电子音卡壳了瞬,冒出道诡异的音调。

    “Gogogo,出发了——”

    柏珩面上表情卡顿了瞬,没什么情绪道:“关了吧,挺吵的。”

    沈涅没有关注监控声调的变化,他发了半天消息,始终没有收到林砚的消息。

    沈涅突然萌生了个猜测。

    林砚可能将他免打扰了。

    沈涅微垂眼,斜依在墙壁上,转了圈手机,心里思索着——他哪里又惹了小公主?

    柏珩瞄到了沈涅的显示屏,冷眼地望着沈涅的手机。

    沈涅可真像一条狗。

    焦躁不安的情绪像潮水般缠绕过柏珩的四肢,他的胸廓起伏了下,忽然意识到他根本没有林砚的聊天号,尊严不允许他低头,他蓦然站起身,阴沉着张脸:“走不走?”

    沈涅笑了下,率先走出房门:“走啊。”

    ——不走的话,别人抢先了怎么办?。

    阁楼上的摆件乱七八糟,似乎沉积了多年的灰尘,顾烨坐在圆凳上,他望着画像里栩栩如生的野兽,没说话。

    监控的电子音非常迅速响起。

    【是的呢,先生,这里是穿插本。你变成了一头暴躁怪异的野兽,需要等着公主殿下来救你呢。】

    顾烨沉默半响,盯着画像里的怪物,突然问:“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监控卡壳了一瞬。

    “虽然您的目标是让公主殿下救您,但是您可以率先离开这个宫殿,查找公主殿下呢。”

    顾烨始终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响,他又道:“女巫本为什么要模仿童话故事里的美女与野兽?”

    监控里的电子音顿了顿,老实道:“因为经典永流传。”

    顾烨没再说话,他盯着正对面画像里的野兽,脑袋里自觉地播放出美女与野兽的故事,过了好久时间,才开口:“你觉得主角为什么会喜欢野兽呢?”

    监控外的人影脑袋里冒出个问号。

    他又不是研究文学领域的,他怎么知道?

    好在顾烨也并没有让他解答,金瞳似乎和画像里野兽的金瞳重合,他低低出声,几乎是自言自语:“没有人会喜欢上一个怪物。”。

    林砚每撬开一个门,还没走几步,就遇见下一个门,他撬完门又开始修门,忙忙碌碌,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监控里电子音叹息一声。

    “公主殿下的游戏任务是逃离女巫的控制,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目前王子还没出现,只能劳烦殿下先休息会。”

    林砚面无表情地撬开了下一个门,迎面看见了靠坐在沙发上的沐澜。

    沐澜支着脑袋,额发遮住眼睛,似乎犯了病,阴沉沉地歪了头,目光撞见林砚垂下来的视线时,顿了下,他解开几颗纽扣,站起身,凑到林砚的面前,唇在线扬:“哥。”

    钳子抵住了沐澜的胸廓。

    沐澜望着林砚面无表情的脸,脸上飘了两抹晕红,呼吸加重了些,轻声道:“老婆。”

    林砚轻瞥了眼他,淡声道:“忘记吃药了?”

    沐澜吞了吞唾液,解释道:“我刚吃药了,药效还没起作用。”

    林砚盯着沐澜看了几秒,收回手中的钳子,他慢条斯理地撬开了门。沐澜的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砚,视线随着林砚细白的手腕移动,无意识吞了吞唾液,膝盖弯了下。

    林砚随手用钳子轻敲了沐澜,冷声道:“站好。”

    沐澜迟缓地应了声。

    监控突然响起道电子音。

    “恭喜殿下遇见商人先生,请商人先生帮助公主脱离女巫的控制,查找真正的自由。”

    沐澜偏了下头,绿眼睛淌过些笑意,难得的平和:“哥,你扮演得角色是公主啊,还挺适合的。”

    林砚没应声,他推开门,走过狭窄的过道。

    沐澜根本不想开门,他就想跟林砚呆着,一点都不想出去面对外面那群小三,阴沉着张脸,跟在林砚的身后。

    他警觉地察觉林砚停下了脚步,视线越过林砚望了过去。

    墙面上挂着幅“公主”的画像,还是林砚的脸,依旧是刚才白底金边的长袍,只不过能绕着塔楼转几圈的金发变成了缀满鲜花的侧编发。

    “叮咚——,恭喜公主解锁了侧编发,看来离王子的路程不远了。”

    沐澜紧跟着林砚的身后,望见了这幅画,绿眼睛闪了闪,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镜子的林砚,似乎想扒开林砚的衣服,好半响,才笑道:“哥,你还挺适合长发的。”

    林砚面无表情地看向沐澜。

    沐澜歪了歪脑袋:“像是天使。”

    林砚冷不丁地来了句:“好看吗?”

    刚压住的反应一瞬间又席卷沐澜,他直勾勾地盯着画像,迟缓道:“好看。”

    沐澜蓦然意识到什么,他迅速换了神情,讨好地朝林砚笑了笑:

    “哥,我没别的意思。”。

    同一时间,艾普利和萧绯历经千辛万苦回到阁楼,发现公主被偷家了。

    她鼓了鼓脸蛋,不满道:“谁偷走了公主殿下,谁偷走了阿砚哥哥!”

    一直沉默着的萧绯突然问:“你怎么知道他扮演得是公主?”

    艾普利认真地分析道:“阿砚哥哥肯定扮演得是公主啊,只有阿砚哥哥最漂亮最温柔最善良……”

    艾普利脸上挂着一副“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傻问题”,搞得萧绯都有些疑惑,他深吸呼了下,压了压乱七八糟的思绪,插话道:“林砚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吗?”

    艾普利被萧绯这么一打乱,她下意识道:“我不清楚,但阿砚哥哥一直很好……”

    或许对其他人来说,这句话只是小朋友词不达意。

    但对萧绯来说,就很值得深究。

    艾普利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奇怪,但小孩子的思维比较简单,她抓耳挠腮了会,听到监控响起了道电子音。

    “恭喜女巫回到阁楼,触发终极目标,务必要将公主殿下带回家哦。”

    艾普利蓦然抛弃刚才的话题,眼前亮了亮:“我们要将阿砚哥哥带回家了。”

    萧绯头晕脑胀,不敢置信的想法破土而出,眼前一阵发黑,站不稳似的斜靠在墙壁,忍不住,又重复问了句:“他是突然出现的吗?”。

    监控没再给林砚提供线索。

    根据之前提供的线索,林砚需要找到“王子”的扮演者,再躲避女巫的追捕,就能赢得游戏。

    林砚放空脑袋,一路撬门,成为了个熟练的锁匠。好在女巫塔圈定的范围其实并不大,约莫半个小时,林砚撞见了一座塔楼。

    塔楼周边罩着枯萎的干花,死气沉沉的阴森感。监控的声音又重新冒了出来,带着欢乐的音调。

    “恭喜殿下找到了隔壁国家的王子,开启支线任务,请殿下帮助王子重获新生。”

    好在这座塔楼是有楼梯。

    林砚踩过吱呀作响的阶面,他发现楼梯上面有还座拱形桥,桥面上攀爬着枯萎的干花,似乎在刻意营造出一种尘封的、阴森的意味。

    林砚没有犹豫地往前走了几步。

    拱桥另一端的干花藤蔓处似乎冒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人类视网膜的局限让林砚无法看清楚桥对面的情形,他又走了两步,干花藤蔓突然停止了动静。

    顾烨的身形完全□□花藤蔓遮掩,他盯着林砚,莫名收回了迈出脚步,似乎看画像看得时间太长了,这个时候,顾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脑袋里突然冒出两个想法。

    ——看到林砚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是一只和人类世界格格不入的野兽。

    ——我太丑了,害怕吓到他。

    林砚还没走到拱桥另一端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

    “阿砚哥哥,女巫逮捕到你了。”

    林砚下意识低头,发现艾普利站在拱桥下方,蹦跳着朝他挥手,他弯了弯眼睛,轻声道:“艾普利可真不错。”

    艾普利蹦跳着想要走上楼梯。

    林砚索性停了脚步,目光盯着艾普利,视野里突然出现两个清晰的人影。

    是柏珩和沈涅。

    柏珩懒懒散散地站着。

    沈涅仰首望着林砚,弯了弯眼睛,张了张唇:“殿下。”

    艾普利一路飞奔,扑进林砚的怀里。

    顾烨从干花藤蔓里走出,神情冷漠,从远到近,拓在地面上的影子那头庞大的野兽像是修炼出了人形,缓缓靠近玻璃罩里的山荷叶花。

    桥上桥下成盘踞的割裂状,强行忍耐住对其他人的不满,努力地挤出笑脸,堪堪维持住这种和平的假象。

    就在有人走向林砚时,啪嗒一声,女巫塔陷入一片漆黑。

    没电了。

    第64章 疯了 萧绯给自己发了一张红牌

    艾普利惊恐地叫出声。

    林砚弯腰拥住艾普利,轻拍着艾普利的背部,温声道:“别害怕。”

    他摸索着拿出了手机,显示屏上映出的白光照清林砚的大半张脸,他安静地垂着眼睛,点开手电筒,轻声道:“艾普利,拱桥上的藤蔓开花了。”

    艾普利怕黑,她紧紧地拽着林砚的衣角,好似多了些安全感,好奇地歪了歪脑袋,顺着手电筒的光芒,望见石缝里挤出来的小花,惊奇地眨了眨眼睛。

    林砚见她不再发抖后,他挪动着身体,小心翼翼地带着艾普利走到小花附近,陪着艾普利蹲在地上。艾普利抓着林砚的衣角,瞪圆眼睛,盯着挤出泥土的小花。

    林砚联系了女巫塔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表示,很抱歉,天气影响了电闸,预计五分钟内修好电,也会立刻派遣人员帮忙疏散塔内的人群。

    艾普利慢慢放开林砚的衣角,小心翼翼地碰了下花骨朵的脑袋,脸上带了笑容,扭头看向林砚:“阿砚哥哥,它是凉凉的。”

    灯光在林砚身后缓慢亮了起来。

    林砚弯了弯眼睛,指腹碰了下花骨朵的脑袋,赞同道:“是凉的。”

    艾普利使劲地点了点头。

    林砚见她恢复精力,朝艾普利伸出手,轻声道:“艾普利现在想回家吗?”

    艾普利牵住林砚的小指,她站起身,清脆道:“我要回家,我要给卢卡斯哥哥说,今天我采了好多蘑菇,还逮捕到了阿砚公主。”

    林砚也站起身。

    周遭安静无声,男生们的目光也随着林砚的身形移动,似乎终于记起了呼吸,胸廓略微起伏了下,目光却越发黏腻,如同缠绕不休的蛛丝,包裹住林砚的全身,妄图将他拉进怪物的巢xue。

    刚踏进拱桥的工作人员呼哧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道:“不好意思,这次的门票可以全免。”

    工作人员抬起脑袋,骤然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似乎褪去了人性,像一只冷漠的野兽,打量审视着外来人员的危险程度。

    工作人员哆嗦了下,听到清透的声音。

    周遭的审视和打量如潮水般强行褪去,像是被人扯住了脖颈上的锁链。工作人员下意识地偏过脑袋,对上双温和的眼睛。

    “没事,不用免门票。”

    林砚一行人又重新回到了阁楼。

    送货回来的卢卡斯听到艾普利的描述,一怒之下,站起了身,愤怒道:“为什么不喊我去女巫塔?”

    林砚垂着眼睛,老实地吃着饭菜。

    艾普利快速把脑袋移到墙壁前,她捂住了耳朵,眨巴眼睛,对林砚道:“阿砚哥哥,我怎么听不到卢卡斯哥哥说话?”

    林砚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也没听见。”

    实则本身也不想去玩过家家游戏的卢卡斯无能狂怒了会,憋着一口气,拚命塞了一肚子钱。

    总而言之,林砚在维那木的生活还是热闹又欢快。随着时间缓缓流逝,率先发现萧绯不在的人竟然是卢卡斯,他打着鸡蛋,想了想,半蹲着靠近林砚,小心翼翼地打听:“林砚,前几天,你同学来的时候,少了个人。”

    林砚没太在意,他坐在沙发上,眨了眨眼睛。

    卢卡斯半蹲在地面上,仰视着林砚,一手拍在另一手上,帮林砚回忆:“就你同学里面,头发是金色的那个男生。也是奇了怪了,你这一群同学,每次来都是一群人乌泱泱的来。”

    ——好像在互相监视着、警惕着对方。

    林砚轻飘飘地看了眼卢卡斯:“哦。”

    卢卡斯下意识想蹦起来,他抓了抓脑袋,不敢看林砚那张冷淡又漂亮的脸,福至心灵,憋了半天,突然憋出一句:“林砚,你不会喜欢男生吧。”

    林砚靠坐在沙发上,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沐澜不是说,他是我男朋友吗?”

    卢卡斯惊恐地看向林砚,吓得后退几步,结巴道:“不会…不会是真的吧。”

    林砚冷下一张脸,训斥道:“当然是假的。不是艾普利跟我说这件事,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以后别乱传。”

    卢卡斯松了口气,下意识垂下脑袋,烦闷地抓了抓头发:“我没乱传过,更没给艾普利说过,沐澜给她说的这件事,沐澜这小子,可真会骗人……”

    林砚没在听卢卡斯说话,他站起身,准备回房间。卢卡斯蓦然站起身,使劲清了清嗓子,憋出一直想说得话:“林砚,你的同学们是在追你吗?”

    周遭霎时寂静,卢卡斯甚至能听到心脏 敲响胸廓的声音。

    林砚荒诞地扯了下唇角,没有说话。

    随着葡萄藤由绿变黄,古怪游客们也慢慢离开了维那木,只不过,他们最后一站往往都是angel阁楼,刻意跟人告别。

    顾烨早早守在了阁楼外面。

    打开门的卢卡斯被满身潮水的顾烨吓了一跳,他退后两步,瞪大眼睛:“不是?哥们?你这幅模样是在阁楼外面站了一夜吗?”

    顾烨沉默地望向卢卡斯,恢复了正常人的社交,获得卢卡斯的信任,成功进入了二楼,他坐在凳子上,等着林砚出门。

    林砚刚打开门,就撞上了顾烨。

    顾烨的金瞳几乎黏在林砚身上,慢半拍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凑到林砚的周围。

    好香好香。

    顾烨直勾勾地盯着林砚。

    林砚轻飘飘地望了顾烨一眼,随口道:“要吃饭吗?”

    顾烨听话地点了点头,他坐在林砚的对面,目光放在林砚的身上,认真道:“联邦和邦联的边境特利安州出现了摩擦。我父亲让我立刻回塞斯。”

    顾烨颓丧地垂下脑袋,小声道:“林砚,我想跟你一起上学。”

    还没等林砚开口说话,沐澜阴沉着张脸,推开了门,歪了歪脑袋,绿眼睛幽幽地盯着顾烨看了几秒,他自然坐到林砚的身边,低声道:“哥,我有点事要去塞斯。”

    柏珩懒散地斜靠在墙边,始终没说话,冷漠地望着这一幕,似乎置身事外,他分明看不下去别人对林砚摇尾乞怜的样子,却莫名地跟了过来,手背无意识鼓起青筋。

    ——林砚不可能吃他们这幅摇尾乞怜的模样。

    林砚点了点头。

    沐澜绿眼睛痴痴地望着林砚,忽然出声道:“哥,你跟我一起去塞斯。”

    林砚偏头望向沐澜:“几点的票?现在还不走?”

    沐澜笑了笑:“马上起飞。”

    阁楼二楼送走这两樽大佛后,林砚特意等他们起飞,确保这几人离开维那木后,才走出二楼,前往超市,采购食物。

    阁楼的地理位置偏僻,出路必须要经过北面的橡树。沈涅站在橡树附近,等着林砚,瞄到林砚的身影后,他走到林砚身边,弯了弯眼睛,温声道:“可算是等到你出门了,殿下。”

    林砚的眼睛闪过诧异:“你没走?”

    沈涅笑着看向林砚:“我还没向你告别。”

    他垂下脑袋,凑到林砚面前,低声抱怨道:“他们好烦人。”

    沈涅不想听见林砚对他的评价,他快速转移话题,弯了弯眼睛,温声道:“殿下,我要回塞斯一趟。以后我少发点消息,你别总是不回我。”

    林砚勉强应了声。

    没奢望听到回音的沈涅怔了下,面上不自觉又多了点笑意,心脏无节奏跳动着,他低声道:“殿下,好好生活。我们奥罗拉见。”

    伴随着直升飞机的轰鸣声,维那木重新恢复了平静温馨。奥罗拉公布了成绩,林砚获得全A,他简单回覆伊桑的问询。

    临近奥罗拉入学的时候,联邦新闻报道了特利安州的情形,也发布了议会的“主和”结果,引起了联邦网民的愤怒,大肆讨论著邦联的猖狂,评论区充斥着“主战”的词条。

    一个稀疏平常的下午。

    林砚拖着行李箱,带着维那木的特产和家人的举目远眺,重新踏上了启程的列车。

    林砚回到学校后,藉着奥罗拉的校园网,查明了空军军事学院的报名条件。

    【二年级提前批录取,高中期间需要获得至少两次或两次以上的学科全A,进修一门语言,竞赛获奖或有科研文章的学生会优先考虑。】

    (备注:奥罗拉军事训练的前三名会适当放宽科研文章的要求。)

    林砚在选修课里勾选了小语种巴斯克语,他想了想,询问了伯特教授关于语言考试的注意事项。

    伯特教授了解到林砚的想法后,他不敢置信地打通了林砚的电话,给林砚沟通了“特利安州”的局势,又推荐了几个优势学科,发现林砚始终没有改变主意后,他叹息了口气:

    “林砚,你在其他领域也能闪闪发光的。”

    林砚认真道:“谢谢您。”

    伯特教授挂了电话,还是给林砚发了几份有含金量的比赛数据。林砚再一次认真道谢后,发现伯特教授备注了句话。

    【林砚,你可以申请提前期末考试。还有,平安。】

    林砚沉默许久,睫梢轻颤,他垂下眼睛,安静地写下了考试时间——八月三号的实验加分考核、九月九号的小语种考试、十一月三号的期末考。

    刚开学,奥罗拉的所有学生都沉浸于欢乐中,林砚就开始往返于实验室和寝室楼,整理数据。

    一则帖子迅速占据了匿名论坛的头条。

    【主题:F4取消了红牌。】

    【1L:???】

    【2L:能说吗?我早就感觉F4对L不太一样。】

    【3L:东方蛊术。】

    【4L:我上次在实验楼遇见L,L戴着护目镜在做实验,好像又漂亮了,身上好香】

    【5L:L很久没在匿名论坛和联邦网络平台上骂人了,他肯定已经知道错了。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别人,L认真学习又没生什么幺蛾子,上次我跑步晕倒,L还帮我抬担架了】

    【6L:我也想碰到L】

    【7L:L太强,一拳头把我打得晕头转向明明应该生气,但我有点想当L的…狗】

    【8L:?都疯了吗?】

    【9L:弱弱说一句,没有不尊重F4的意思,只是这么长时间了,F4也应该消气了】

    【10L:L实在太乖了。上次我伪装一年级学生向L问路,他给我指明方向后,还给我说,不要怕。】

    【11L:太聪明了,我下次也这样做】

    【12L:一群。神。经。病】

    【13L:不是?楼主说得是取消红牌这件事啊?这么又引来一群L的死忠粉】

    ……

    林砚没有关注匿名论坛的事情。

    又是新的一天,他背著书包,安静地走在绿荫路上,进了废弃图书馆。

    徘徊在废弃图书馆附近的人影似有若无地望向林砚,目光停留得时间太长,褪去了打量,展露出原有的模样,黏腻又痴迷。

    废弃图书馆里照样没有多少人影。

    林砚放下书包,腰背自然挺直,安静地写著作业,他完成一天的任务后,收拾了数据,背起书包站起身。

    他还没站直,目光扫过无人的书架。

    图书馆又被人清空了?

    林砚骤然意识到不对劲,防备地望向四周。

    萧绯斜靠在落地窗前,单手夹着烟。

    玻璃窗外是铺天盖天的暴雨,图书馆的隔音很好,听不到任何声音,天色昏沉发暗,有种莫名地世界末日感。

    林砚抱著书包就想离开。

    萧绯垂着眼睛,没看林砚,就在林砚路过他的时候,他突然出声:“你不是林砚吧。”

    林砚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萧绯,声线平直:“你什么意思?”

    萧绯扯了扯唇角,将手机挪到桌边。

    显示屏里是各种污言秽语。

    ——有钱人真他妈的。贱……

    ——勾搭上资本家的那群特优生更是纯种的。贱。货。

    ——清高又愚蠢。

    ——细数奥罗拉那些特优生的上位史。

    ——特优生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玩得起赛车。

    萧绯拨动了下打火机。

    火舌蜷缩着,明明灭灭,似乎点燃了萧绯的大半张脸,他垂着眼睛,嘶哑出声:

    “谁告诉了那个蠢货。联邦说是网络平台是匿名制,我就查不到他的所有信息?”

    萧绯直视着林砚的黑眼睛:“阿特肯斯雪山之前,我觉得,林砚这个人,装得可真好,就像是从头到尾换了一个人似的。”

    原主的记忆模模糊糊。

    林砚只知道原主喜欢在网络平台发泄不满的情绪,他皱了皱眉,突然拿出手机。

    萧绯没说话,他放空地望着天花板。

    林砚花费了点时间,他破解了原主的手机密码,发现原主发过许多辱骂的词汇和意义不明的小故事。

    萧绯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打火机,突然出声:“林砚,我取消红牌了。”

    萧绯深吸一口气,烦躁地想要点烟。

    林砚安静地浏览完原主的私密文档,突然抬头,望向萧绯。萧绯指尖微抖,烟支即将滑落手心,视野里冒出截修长细白的手指。

    林砚两指夹住萧绯手中的烟支,代替萧绯捏过烟,轻轻一偏手,点燃了烟。

    雾气朦胧住了林砚的眉眼。

    这支菸是特制的,加了点特殊的香料,卷得是东方的顶尖绿茶,烟雾浓重,虚幻飘渺,像是赛车相撞那天的厚重白雾。

    萧绯心脏一窒,听见林砚突然开口:“萧绯,我替林砚给你说声对不起,玷污了亡人的墓碑。”

    雾气很快消散。

    萧绯看清了林砚的眼睛。

    那层原本松动的枷锁慢慢滑落。

    “啪嗒”一声,萧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林砚有些烦躁,他闭了闭眼睛,忽然有了抽菸的想法,略微偏头,嫣红的唇瓣含。住了烟,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大半张侧脸沉在飘渺虚幻的烟雾里,他的动作不太熟练,漂亮中带了些叛逆的野性。

    特制烟并不难闻。

    清香又带了些甜涩感。

    但林砚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只抽了一口,捏着烟,烟雾缓缓笼起,淡声道:

    “萧绯,就这样吧。”

    萧绯的瞳孔蓦然放大。

    没了藤蔓交织相缠的恨意和厌恶。

    他们原本就是两个陌生人。

    萧绯盯着林砚的背影。

    女巫塔里的测谎仪是精确的,更甚至是,希尔微家族做公益时捐献到贫困地区的,他让艾普利又重新测试了几次。

    ——结果都是一样的,林砚不是林砚。

    一直怀疑的事情得到证实,他却升起无法避免的茫然和惶恐。

    萧绯胸廓起伏了两下,脑海又冒出他提前离开维那木,回到了希尔微家族的森林,他走了很久时间,徘徊在森林深处,突然拿起了猎枪。

    子弹穿透三张红牌。

    他引以为傲的枪术杀死无可抑制的心动。

    子弹引起了大量的白烟,就像是赛车相撞冒出的白烟,母亲死在赛道上身体里冒出的白烟。

    他败无可败、一无所有。

    萧绯的眼睛里慢慢倒映出林砚的背影,他蓦然出声:“林砚,你能原谅我吗?”

    废弃图书馆外面浓重如墨的天色洒落在林砚的身上,衣角变得潮湿,他垂了垂眼睛,周身带着抵抗的冷淡意味。

    好似过了很长时间,就在萧绯以为自己出现幻听的时候,他听见林砚的声音。

    林砚说:“抱歉,我无法原谅。”。

    林砚又重新投入了忙碌的学习中。

    学习的时间过得很快。

    似乎眨眼的时间,林砚参加了实验加分考试,他站在实验台前,动作熟练又流畅地展示着考试项目,低头认真书写着实验报告册,甚至提前了十五分钟,离开考场。

    奥罗拉又下了雨,林砚撑起黑伞,踏进了雨雾,他没有看论坛的习惯,不知道在这段沉浸式学习的时光里,匿名论坛里爆出了无数条火热的帖子。

    所有帖子集合起来总结出一句话。

    ——萧绯给自己发了一张红牌。

    惊恐、震惊、茫然、奇怪、诡异。

    奥罗拉像是蒙着层虚无缥缈的灰雾,人影们们连说话声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规则怪谈。

    直到有人影躲避监控,给萧绯浇了一桶水。

    就这一桶水,引发了无数人的讨论。

    疯了、疯了、都疯了、全疯了。

    奥罗拉里阶级颠倒、面目全非。

    林砚放空脑袋里的物理公式,他撑着黑伞,认真低头看路,慢吞吞地往前走。一团黑影骤然从灌木丛里冒了出来,身影高大,浑身脏兮兮的,狼狈不堪。

    林砚下意识地倾了倾伞面。

    下一瞬,他看清了萧绯。

    林砚不动声色地移开了伞。

    雨水顺着萧绯棱角分明的下颌砸落在地面,金发湿哒哒的塌在脑袋上,碧眼黯淡无光,他失去了往日的高高在上,哑声道:“林砚,我给自己发了张红牌。”

    林砚惊诧地望着萧绯。

    萧绯动了动唇:“你能原谅我吗?”

    林砚撑着黑伞望着萧绯。

    铺天盖地的雨雾顺着伞面滑落,有几点溅落在萧绯的面颊上,他的面颊一阵刺痛。靠近林砚会产生痛苦,但远离林砚,他只会更加疼痛。

    萧绯殷切地望着林砚。

    林砚依旧站在原地,周身有种冷淡的、抽离世间的错觉,他似乎感到可笑,荒谬地扯了扯唇角:“萧绯,没有人会对另一个人的遭遇感同身受的。”

    林砚冷下一张脸,训斥道:“无论你给自己发多少张红牌,我都不会原谅你。”

    萧绯面色霎时灰败下来,心脏疼痛,他的呼吸粗重,无可避免地弯腰,捂住胸廓,像是被人用尖锐的刺刀划开皮肉,冒着热气、血腥脏污的内脏乱七八糟滑落一地。

    林砚望着萧绯,声线又温和下来,似乎在安慰萧绯,轻声道:

    “萧绯。”

    萧绯眼睛一亮,骤然看向林砚。

    林砚平淡道:“你不用折磨你自己。最好的结果是,我们以后可以当陌生人。”

    萧绯面色越发苍白。

    林砚没再看萧绯,他撑着伞离开。

    萧绯怔怔地站着原地,眼珠僵硬地望着林砚的方向,雨珠溅落在他的眼眶,眼前一片酸涩,他突然发现林砚手中的黑伞宽敞,几乎能遮住两人的容量。

    雨还在下。

    他忽然意识到。

    伞不会向他倾斜。

    第65章 忠诚 林砚,选我吧,小狗不会背叛你

    古堡内仅开了盏昏黄的灯,窗外风雨飘摇,窗内静谧无声,伴随着古堡的铁门被推开,高大的身影拓在地面,几双眼睛骤然望了过来。

    灯光惶惶一动。

    萧绯似乎被人打破了傲气,脊背佝偻,金发上的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坠落,积蓄在地面,形成一滩水洼。

    沐澜靠坐在沙发上,大半张脸浸在暗处,骨节敲击在桌面,他歪了下脑袋,绿眼珠动了动,审视着萧绯的模样,冷笑一声,转身径直上了楼梯。

    萧绯神情空白,狼狈不堪地陷入沙发。

    顾烨坐在吧台附近,开门见山道:“他不喜欢你,你最好别总凑到他面前。”

    萧绯偏了下脑袋,碧眼注视着顾烨,扯了扯唇角,声线平直:“你以为,他喜欢你凑到他面前吗?”

    顾烨的金瞳转了转,冷漠地望向萧绯。

    气氛像是绷直的弓,似乎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一场惨案。

    沈涅摘下眼镜,他笑了笑,温声道:“我说阿绯,你不用再给自己发红牌了,也没什么用。”

    ——万一真打动林砚了怎么办。

    柏珩大半张脸浸在阴影处,偏灰的瞳孔透着些居高临下,他扔给萧绯一块毛巾,依旧是懒洋洋的调子,似乎隔离于外:“挺狼狈的。”

    沈涅笑了笑,低头继续发送消息。

    【殿下,考试情况怎么样?】

    柏珩蓦然站了起来,惶惶的灯光映出他大半张脸,偏灰的瞳孔似乎盯着沈涅的手机看了几秒,手背鼓起些青筋。

    一群摇尾乞怜的蠢货。

    原本还算好的心情骤然降落谷底,柏珩面无表情地扯了扯领口,径直上了楼梯。

    沈涅等了好长时间,还没收到回覆,他也没了看笑话的心思,回到了房间,想了想,继续发消息。

    【殿下,你这学期选修了巴斯克语,要数据吗?】

    沈涅没等林砚回覆,发了小语种的教学视频,他忍不住,又询问了几句。

    【殿下,回到寝室了吗?】

    林砚沐浴后,出门拿到手机,见到了沈涅的消息,他简单回覆了沈涅几句,生怕沈涅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又加了句晚安。

    林砚打开计算机,向学校申请了提前期末考试的事情。教务系统处理消息的速度很快,没过一天,林砚就收到了“允许”的通知,他松了口气,单手抱起书,还没走出图书馆的范围,遇见了顾烨。

    顾烨金瞳亮了亮,他小心翼翼地凑到林砚的身边。顾烨明明比林砚高出一截,但他凑在林砚身边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弯了下腰,视线几乎和林砚平齐,像是某种大型动物嗅花的姿态。

    林砚今天错误预估天气情况,青绿毛衣贴在他的身上,瓷白的面颊无意识地透出层薄粉,像是一朵缓缓盛开的芙蓉花。

    顾烨的金瞳发直,吞了吞唾液。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林砚黑亮的眼睛注视着顾烨,温声道:“有事吗?”

    顾烨恢复了些神智,他将手中的数据递给林砚,询问道:“林砚,你要继续参加我的课题组吗?”

    林砚接过数据,低头认真浏览数据。

    林砚抱著书,他站在玻璃幕墙旁,身后漫天梧桐树叶,安静又婉约。他抬起眼睛,黑亮的瞳孔注视着顾烨,伸出手:“谢谢你,顾烨,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顾烨的金瞳应激的竖起,喉结不停吞咽着,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腹先是碰了下林砚的指尖。

    柔软的、细腻的触感。

    顾烨的金瞳几乎竖成一根针尖,他反覆吞咽着唾液,慢慢覆盖住林砚的手背,听清胸廓里剧烈的心跳声,艰涩道:“合作愉快。”

    怦怦怦。

    一触即离。

    林砚松开了手。

    顾烨眼尖地注意到林砚瓷白的手背多了些红痕,尤其刚才双手交覆的地方,红意突兀又明显,有种被蹂躏的美感。

    顾烨金瞳越发竖成针尖状,本能想要去舔林砚的手,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指尖想碰林砚的手,又不敢碰,手忙脚乱地凑到林砚的手边,慌张道:“对不起。”

    林砚垂着眼睛,温声道:“直起腰。”

    顾烨下意识站直身体,金瞳无措地盯着林砚,又害怕林砚看到他的眼睛,连忙垂了垂眼睛。

    林砚轻声道:“我的手没事。”

    顾烨听话地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变红了,要涂药。”

    林砚抬起下颌,盯着顾烨看了几秒。

    顾烨下意识想要弯腰,又想起林砚刚才的话,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低低出声:“林砚。”

    林砚才移开眼睛,应了声。

    顾烨无意识地弯了弯眼睛,他抬起脑袋,骤然对上双淬了毒的绿眼睛。沐澜站在书架附近,大半张侧脸落在阴影处,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他向来喜欢撒泼打滚,但这次竟然没发出声。

    顾烨神情冷漠地望着沐澜,下意识想要挡在林砚的身前。林砚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他疑惑地抬了抬眼睛,刚想转头。

    沐澜错身,离开书架附近。

    林砚没看见一个人,他奇怪地皱了皱眉,没再和顾烨说话,抱著书重新离开了图书馆。

    选修课小语种开设在阶梯教室五楼,林砚单手抱着整理好的数据,安静地进了教室,他照例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提前预习了会巴斯克语。

    林砚再次抬起眼睛。

    教室内安静无声,透过窗户的风吹散了林砚的额发,他下意识看了眼窗户的位置,这才发现他身后坐着沈涅和柏珩。

    柏珩靠在椅背上,偏灰的眼睛注视着林砚。沈涅冲林砚弯了弯眼睛,温声道:“好巧,我也选修了巴斯克语。”

    教室内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望着墙角的位置,似乎吃到大瓜的模样,相互传递着消息,却因为F4的家族势力,勉强将情绪憋在心里。

    匿名论坛的某个神秘的版块却快速升起一则帖子。

    【主题:他们凭什么凭什么】

    【1L:命好是一种天赋】

    【2L:我也想离宝宝那么近,身上肯定是香香的呜呜呜呜】

    【3L:别说这次的事情,上次我在教室,还看见4抱住宝宝了呢。4的狗腿子把教室里的人清空了,宝宝再出来的时候,嘴唇都是嫣红的】

    【4L:我不接受。他们那么臭,怎么能亲宝宝】

    【5L:校内没一点风声,好像是收到了警告】

    【6L:呜呜呜我是坏妈妈,我想看宝宝被好多人欺负,最好欺负得脸蛋红红,嘴巴红红,眼睛里全是水】

    【7L:stop!我是宝宝的梦男,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么恶毒的事情】

    【8L:上次给宝宝的邮箱里送数据,宝宝还说谢谢了呢,可真乖,那群山鸡怎么配得上凤凰】

    【9L:小道消息,宝宝上次参加的实验考试得了第一名,宝宝太厉害了】

    【10L:不是?我怎么误入这个频道了?谁是宝宝啊?】

    【11L:我是好妈妈,我不同意宝宝交往坏对象,但我也想看宝宝被欺负】

    【12L:我是宝宝的。狗,拒同担】

    【13L:宝宝是我的妈妈,接受同担】

    【14L:误入频道(摸不着头脑)】

    ……

    林砚平静地向沈涅点了点头,他没再说话,低头认真地复习着巴斯克语。沈涅盯着林砚的背影看,他想了想,拿出手机,又给林砚发了几条消息。

    柏珩冷眼望着这一幕,他不希望其他人能调动情绪,强烈又迫切地希望自己度过脱敏反应。既然他的脑海里全是林砚,医生建议他就过来找林砚。

    他做不到对林砚摇尾乞怜,但看到林砚身边的那群狗,却升起股烦闷又恶心的情绪。

    柏珩胸廓疾速的起伏了下,手背鼓起青筋,似乎接触到了林砚的气味,脑海里反噬般的上涌起林砚的样子。

    柏珩蓦然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神秘版块持续更新著。

    ……

    【67L:走了一个(放烟花)(欢呼)】

    【68L:高兴早了,2坐到宝宝旁边了】

    【69L:他好会见缝插针】

    【70L:宝宝的手可真好看,又白又细,关节还是粉色的】

    【71L:天杀的,宝宝生来就是我的主。人】

    ……

    林砚边听课边写着笔记。

    等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林砚才发现沈涅坐在旁边。林砚今天超额学习了,脑容量有些不够,黑眼睛里蒙了层水雾,反应迟钝地望着沈涅。

    沈涅弯了弯眼睛,指腹滑过纸条,移到林砚的手边。林砚茫然地看向沈涅,他垂下眼睛,安静地拆开纸条。

    纸条上画了Q版萌图。

    黑发黑眼睛的小精灵在努力搬书。

    林砚瞪圆了一点眼睛。

    沈涅温声道:“林砚,你想提前期末考吗?”

    林砚没什么情绪地看向沈涅。

    沈涅继续说,低低出声:“殿下,上次是我错了,高二学生是可以提前保考空军军事学院。我发现你的科研文章还差一篇,要和我一组吗?”

    林砚叠好小纸条,放在沈涅的手边,认真道:“不用了,我参加了其他项目。谢谢你,沈涅。”

    沈涅盯着林砚看了几秒,转移了话题,笑道:“林砚,你想要其他数据,我也可以帮你找。”

    沈涅弯了弯眼睛,温声道:“殿下,你可以多多利用我这个追求者。”

    林砚注视着沈涅:“沈涅,你会徒劳无功的。”

    沈涅微愣,他反应过来,轻声道:“林砚,你可以不用考虑我的想法,我心甘情愿。”

    教室内不断有视线注视着这片局域,幽蓝的光芒映在人影的面颊上,神秘版块还在持续更新。

    ……

    【107L:在跟宝宝说什么呢】

    【108L:听不清啊】

    【109L:宝宝宝宝,看过来】

    【110L:楼上神迹啊,宝宝真看过来了,妈妈太幸福】

    【111L:宝宝只是想离开教室】

    ……

    林砚拒绝了沈涅的陪同后,他单手抱著书,熟练地走过小道,回到宿舍楼。特优生的宿舍楼里重新安装了灯,明亮璀璨,林砚认真地数着台阶,走到宿舍门前,推开了房门。

    林砚如往常一样洗漱沐浴,换上柔软的睡衣,安静地躺在床上,放空脑袋,很快陷入了沉睡。

    时针“咔咔”的转动着。

    午夜十二点,身量高大的男生轻巧地打开窗户,像是幽灵似的飘进了寝室,他靠在衣柜旁,幽幽地盯着床上的林砚。

    林砚的睡姿很好,黑发蓬松地洒在枕头上,垂在床边的手背透著明显的红肿。

    男生死死盯着这片红肿,胸廓疾速起伏着,着魔似的上前,他半跪在床边,指腹小心翼翼地碰了下林砚的手。

    林砚没醒。

    男生放下心来,垂下脑袋,唇瓣贴在林砚的手背,他没想做什么,但又控制不住,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林砚的手背肌肤。

    男生吞了吞唾液,捧着林砚的手,蓦然抬起脑袋,双膝跪在床边,绿眼睛幽幽地盯着林砚的面颊,变本加厉地咬上了林砚的腕部。

    沐澜亲了会,不满足地抬起眼睛,视线巡视过林砚的身体线条,目光又重新落在林砚嫣红的唇瓣上。

    沐澜的呼吸粗重了些,直勾勾地盯着林砚的唇瓣,鬼使神差地凑到林砚的面前,绿眼睛痴迷地望着林砚。

    林砚做了个梦,梦见他走到绿荫路上,路上蹿出条身影庞大的狗,一下子扑倒了他,还使劲地舔着他的手。林砚不适地皱了皱眉,用力推着大狗,忽然感觉手腕一疼,林砚微惊,骤然睁开眼睛,望见一双纯粹的绿眼睛。

    窗外泄露的青色天光横隔在两人的眼前。

    沐澜歪了歪脑袋,幽幽问:“哥,我吵醒你了吗?”

    电光火石间,林砚意识到不是在做梦,他皱了皱眉,巡视着寝室的布局。

    大门上还加着铁锁,没有打开的痕迹,寝室内其他物品也没有乱放。林砚望向窗边,发现窗户露出一个缝隙。

    林砚从床上坐起身,薄被滑落在腰间,裸露锁骨上大片的白皙,他注视着沐澜,冷声道:“你从窗户里进来的?”

    沐澜的绿眼睛黏在林砚的锁骨上,他吞了吞唾液,又点了点头,补充道:“哥,我没给你下药。”

    林砚的黑发淩乱地落在面颊上,黑眼睛盯着沐澜。

    沐澜直勾勾盯着林砚:“哥,我也能做,他会的东西,我也会,你为什么不加入我的课题组?”

    林砚没说话,沉默地望向沐澜。

    沐澜又道:“哥,你面对他就能笑得那么开心,为什么不能对我笑?”

    林砚依旧没说话。

    寝室空旷寂静。

    沐澜阴沉下脸,绿眼睛幽幽地盯着林砚,柔声道:“老婆,你不高兴吗?”

    林砚没再看沐澜,他随手打开床边的夜灯,拿出本杂书,缓慢地浏览着上面的字体。

    沐澜皱了皱眉,胸廓起伏了下,他凑到林砚的面前,轻声道:“老婆。”

    林砚没有反应。

    沐澜阴鸷地盯著书籍看了两秒,他自顾自地和林砚抱怨着其他事情。

    林砚始终没有理过他。

    好长一段时间,寝室里回荡着沐澜的声音,他的声音越来越急切,似乎因为主人家从来没理过他,像是只丑态百出的野狗。

    沐澜胸廓疾速地起伏着,他甚至能听清心脏的跳动声,急切的声音也变缓和,他跪着上前一步,强压着烦躁和恐慌,小声道:“哥,你和我说说话,可以吗?”

    回应沐澜得是,林砚翻书的声响。

    哪怕林砚打他骂他,沐澜都不会这么恐慌,心绞痛的症状越发明显,他手忙脚乱想要去碰林砚的手,急切道:“老婆,你是不是不高兴,不高兴的话,可以打我,别不理我。”

    林砚微垂着眼睛,雪白的侧脸透着莹润的光泽,他没有挣扎,任由沐澜拉着他的手,另手翻起另一页书。

    沐澜恐慌地看向林砚,也不敢重握住林砚的手,急切道:“老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怎么样做,你才会对我笑,我怎么样做,你才会喜欢我。老婆,我想要你喜欢我,我想要你喜欢我。”

    整个寝室里回荡着沐澜的声音。

    不知僵持了多长时间。

    沐澜情绪起起伏伏,眼睛灰败地望着林砚,就在他的情绪降至低谷时,林砚抬起眼睛,注视着沐澜。

    沐澜瞳孔微微放大,膝行往前一步。

    他听见林砚冷声道:“沐澜,擦干净。”

    沐澜脑袋没反应过来,唇瓣张了张,霎时意识到他舔过林砚的手,他连忙点了点头,低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圈着林砚的手腕,拿出湿纸巾擦着林砚透着粉意的手背。

    瓷白的皮肤透出层莹润的红。

    沐澜的呼吸急促了下。

    林砚冷眼地看着他的动作。

    沐澜擦完林砚的手,他仰视着林砚,急切地补充道:“哥,我下次不会再做这种事了,你别不理我。”

    林砚荒谬地扯了扯唇角,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沐澜,冷声道:“沐澜,我不相信你。”

    林砚骤然和他说话。

    沐澜灰败的眼睛亮了亮,他听到自己乱七八糟的心跳声,连声保证,恨不得发誓:“老婆,我今天就是糊涂了,被顾烨那个贱人气疯了。”

    他伸出四根手指:“我保证,我以后都不会再做这种事情。”

    林砚盯着沐澜看了半响。

    沐澜心慌意乱地注视着林砚,他努力地想挤出真心的笑意,可脸上那张假面戴得时间长了,似乎变成一张无法取下的面具,生硬又难看。

    林砚别开了眼睛,声线轻柔下来,话语却恶劣又刻薄:“沐澜,你像个小丑。”

    他的两指扯了扯沐澜的面皮,微低下头,注视着沐澜,声音轻 轻的:“我近一个月内不想看见你,能做到吗?”

    沐澜的痛阈很低,他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感觉林砚的手指软软的,他吞了吞唾液,生怕林砚不理他,忙声道:“明白,我明白,老婆。”

    林砚垂下眼睛,翘起唇角,朝沐澜笑了笑,温声道:“走之后,记得关上门。”

    沐澜失神地望着林砚的笑容,脑袋晕乎乎的站起身,前言不搭后语地承诺道:“好,我听话,老婆。”

    林砚盯着沐澜离开后,他向生活管理员申请了加固寝室门窗的事情。后半夜的时候,林砚没再睡着觉,他反覆沐浴了会,干脆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安静地窝在寝室,睡了一天。

    林砚对巴斯克语很熟悉,他没抽出太多时间,按部就班地打卡着其他学科的进度。

    联邦更重视口语的学习。

    林砚报考得是口语考试,考试当天,他戴着耳机,抽到了11号,安静地站在过道上排队。

    林砚身量高,束腰式的编制腰带突显出那截薄窄的腰身,举手投足间透着股清润的气质,光看那张漂亮的脸蛋,都足以让人赏心悦目。

    联邦人说巴斯克语的时候,总有种舌头卷不过来的厚重感。但林砚完全没有这种状况,他的语言几乎贴近本土话,声线清透,沁人心脾。

    面试官频频点头,给出了高分。

    林砚走出考场的时候。

    奥罗拉许久没开放的杂。交藤花拥挤吵闹地绽放出来,熟透了般的,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硕大的花骨朵徘徊在林砚的肩前,像是在庆祝林砚考试成功。

    林砚弯了弯眼睛,轻轻地摸了下花瓣。

    林砚休息了一天后,他没有放松警惕,跟着顾烨进了课题组。好在其他学生也没有变化,林砚单手抱著书,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投入了忙碌的实验室时光。

    只不过,林砚每次抬起头,都能看见顾烨。大部分时间,顾烨会匆匆移开视线,偶尔也会和林砚对视一会,没话找话似的走在林砚的旁边,艰涩问:“其他地方有疑问吗?”

    林砚摇了摇头。

    实验进度将近完结的时候。

    顾烨率先站在林砚的旁边,金瞳直勾勾地盯着林砚:“林砚,你可以和我去一趟隔壁实验室吗?”

    林砚还以为实验有什么问题,他下意识点了点头,跟在顾烨身后,穿过过道,目光特意避开电子锁的密码,惊诧地发现实验室没有其他人,连仪器都没有。

    正中间放置着一张巨大的灰色罩。

    顾烨揭开罩子。

    湖蓝色的蝴蝶霎时被惊动,扑闪着翅膀绕着腐朽发白的骷髅架子飞舞着,铺面而来得是诡异又荒诞的美感,像是枯骨散发新生,震撼至极。

    顾烨学着林砚的动作,轻轻碰了下蝴蝶的翅膀,他这段时间,装了大量的词汇,难得不在林砚的身边卡顿,声线流畅道:“林砚,我小时候是抱着它睡的,长大后每月都会有三天失去理智,我有次偷拿了你的衬衫,我以为你会喜欢骷髅,所以才送给你那份礼物。”

    “但我发现你不喜欢。你喜欢充满生机和活灵活现的生物。”

    顾烨的金瞳直勾勾地注视着林砚,他莫名卡顿了下,忘记接下来的话,突然冒出一句:“林砚,你喜欢它的话,我可以教你怎么吸引蝴蝶?”

    林砚黑眼睛注视着顾烨,垂着眼睛,伸手碰了碰蝴蝶的翅膀,扯开话题,忽然道:“会吸引到蜜蜂吗?”

    顾烨同手同脚地凑近林砚,艰难地吞了吞唾液。

    他被林砚绕得又说不出话。

    顾烨颓败地耸拉着脑袋,金瞳倒映出林砚雪白的侧脸,他吞了吞唾液,才意识到手中还拿着数据,他连忙将数据递给林砚。

    林砚接过数据,浏览着字体。

    顾烨小心翼翼地凑到林砚面前,郑重道:“我根据数据分析,小狗是人类最忠诚的夥伴,小狗是不会背叛人类的。”

    他停顿了会,注视停留在林砚面颊上的蝴蝶,轻轻地弯了弯眼睛,郑重道:

    “林砚,我想当你的小狗。”

    林砚瞪圆眼睛,惊诧地抬起头。

    顾烨向林砚露出了他照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的笑容,重复道。

    “林砚,选我吧,小狗不会背叛你。”

    第66章 绑架 身上好香哦,宝宝

    林砚抬起点眼皮,睫毛如蝴蝶般张开,露出双黑亮的眼睛。

    落在林砚面颊上的蝴蝶扑闪着蝶翼,受惊般地飞到顾烨的肩前。

    顾烨耳根发红地看向林砚。

    林砚声线平直:“顾烨。”

    顾烨霎时抬起眼皮,金瞳亮晶晶地望向林砚,他滚了滚喉结,用力道:“林砚。”

    林砚盯着顾烨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陈述道:“顾烨,我们或许能做朋友,但我不喜欢你。”

    顾烨的金瞳竖起针尖状,呆怔了片刻,想起自己那双奇怪的眼睛,连忙低垂下脑袋。

    林砚垂了垂眼睛,残忍道:“顾烨,我也不需要狗。”

    顾烨的金瞳灰败下来,张了张唇,大脑迟钝地转不过来弯,好长一段时间,他低低出声:“林砚,和你当朋友的话,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吗?”

    湖蓝色的蝴蝶缠绕住两人的身体,甚至有蝴蝶钻进了顾烨的头发里,似乎迷了路,一半蝶翼埋藏在发丝,挣扎着想要脱困。

    林砚想要取出蝴蝶,刚走进一步,他意识到什么,脚步停在原地,指了指左边脑袋:“蝴蝶。”

    顾烨下意识地摸了两下脑袋。

    蝴蝶被他吓得越陷越深。

    顾烨茫然地望向林砚,垂下脑袋,小心翼翼地凑到林砚的面前,低声道:“找不到它。”

    林砚望着近在咫尺的蝴蝶,垂了垂眼睛,伸出指腹,碰了碰顾烨的头发。

    蝴蝶挣脱束缚后,蝶翼飞舞着,停留在林砚的指尖。

    林砚微不可察地弯了弯眼睛:“顾烨,起身。”

    顾烨听话地直起身。

    两人凑得太近了。

    顾烨骨架又大,抬起脑袋时,唇瓣堪堪擦过林砚的下颌,意识到柔软的触感时,金瞳竖起,目光几乎黏在林砚的身上。

    林砚不可思议地望向顾烨,下意识地偏了偏脑袋,刚想后退,后腰就抵在了骷髅架的双手处,左右夹击的姿态并不好受,他皱了皱眉,冷声道:“顾烨,你后退几步。”

    顾烨歪了歪脑袋,金瞳无机质地盯着林砚,瞳孔缓缓恢复正常,他刚要起身。

    哐当一声,铁门被人重重踹开,巨大的轰鸣声惊得骷髅上的蝴蝶齐齐飞舞,落在林砚和顾烨的身上。

    林砚警惕地抬起头,望了过去。

    顾烨的目光还没从林砚嫣红的唇瓣上面移开,暴起青筋的手扶在骷髅架上,身体几乎包裹住林砚,斜着眼睛望了过去,他身上总有种纯。粹的野兽感,在抢夺伴侣的时候尤为突出。

    刻在基因本能里的强占欲甚至让顾烨想捏住林砚的下颌亲下去,可人类世界的培训又让他克制住了动作,手背上的青筋越发突出,他几乎是凭直觉,指腹又靠近了些林砚的腰。

    ——这是在挑衅。

    林砚和顾烨像是刚亲过一样。

    神同步的偏头动作。

    林砚的唇瓣似乎变得更红,顾烨扬起下颌,喉结滑了滑,甚至还吞了吞唾液。

    室内骤然一静,像是狂风暴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

    “你们在做什么?你们背着我在做什么?”

    一声暴喝蓦然从门口的方向传来。

    天光似乎暗了下去,缕缕青光浮现在四个人影轮廓分明的面颊上,阴森森得一片,似乎是从瓶中飘出的青烟恶魔。

    沐澜气得不行,浑身都在颤抖,唇瓣张了张,似乎想对林砚说话又一时说出来话,绿眼睛幽幽地盯着林砚。

    沈涅连往常惯有的温和都维持不住,轮廓分明的五官显得阴沉又狠戾,湛蓝的瞳孔直勾勾地望向林砚。

    柏珩和萧绯分别斜靠在墙壁上,浑身都浸在阴影处,像是一截拉长的鬼影,阴冷地注视林砚。

    妒意如蛛丝,层层裹挟住周遭,场面有种失序的、难言的压抑。

    顾烨站在林砚面前,神情冷漠:“你们有什么事吗?”

    似乎终于被唤醒了神智,沈涅蓦然转头看向顾烨,神情阴森又压抑,破空的拳风直冲顾烨的面门,顾烨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两人似乎忘记“朋友”的名号,拳拳下死手,招招致对方于死地。

    血腥、疼痛,像是恶鬼在发泄怨气。

    沐澜趁机凑到林砚面前,用力挤出个笑容,画皮似的丑陋,目光巡视着林砚的全身,轻声道:“老婆,他碰你了吗?”

    林砚莫名地看了沐澜一眼,冷声道:“滚过去。”

    沐澜的面色霎时阴沉下来,伸手想要抓住林砚的腰。

    林砚迅速躲开,还没出手时。

    室内忽然冒出道黑影,萧绯似乎想给林砚解围,强劲的拳风砸向沐澜,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

    两波人马打得不可开交。

    蝴蝶被吓飞。

    林砚冷着张脸,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他经过柏珩,本来宛如雕塑的柏珩动了动身体,偏灰的眼睛锁在林砚身上,唇角扯出个讽刺的笑容,声音飘忽:“看他们为你要死要活,你是不是很开心得要死啊。”

    林砚轻飘飘地瞥了眼柏珩,冷声骂道:“总比你们这些跟踪狂好。”

    林砚又骂他,柏珩怒意刚起,目光不经意瞥到林砚嫣红的唇瓣上,身体反应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手背青筋鼓了鼓。

    哐当一声,骷髅架子砸落满地,震得室内恍如地震了般,湖蓝色的蝴蝶发抖得躲在暗处。

    男生们恍惚中根本没听见明显的异动,像是一头头被激怒的兽类,彻底失去了人类的道德和约束,迫切地渴望杀死对方,就能抢到对方的伴侣。

    林砚站在门前,侧过身。

    厚重云层里钻出来的天光倾泻在林砚的周身,给林砚渡了层莹润的光芒,像是抓不住的雾气,蝴蝶受惊似的躲在林砚的身边,他抬起那双阴翳的黑眼睛:

    “要打,出去打。”

    他的声音不算大。

    室内的兽类被锁链捆绑住了手脚,停了动作,好几双眼睛霎时望了过来,紧紧地盯着林砚看。

    灯光惶惶,男生们身处阴影,唯有眼睛亮得惊人,视线却黏腻阴森,直勾勾地锁着林砚,妄图想将林砚拖进巢xue。

    林砚没再说话,他径直离开了实验室。

    好在课题组的任务告一段落,林砚不用再面对顾烨。

    又是新的一天,林砚准备按部就班复习期末考试的内容,他花费了两个小时制定了学习计画,起身去饮水机接了点温水。

    林砚摊开数据书,认真地记录着错题。

    林砚昨晚没睡好,总感觉脑袋晕晕的,伸手摸了摸额头,发现没发烧后,又放下心来,喝了点温水,眼前却越来越晕,他摇了摇脑袋,意识到不对劲,勉强想要站起身时,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林砚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漆黑。

    他皱了皱眉,想要伸出手,却扯到了沉重的锁链。

    林砚微惊,意识清醒了大半。

    好半响,林砚才搞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目前被绑在床上,手腕脚腕都被绑上了锁链,眼睛上绑了特制的眼罩,眼罩取不下来,视野漆黑受限。

    林砚心里冒出个冷笑话。

    好消息:他被人绑架了。

    坏消息:他又穿越。

    还没等林砚想明白的时候,室内响起了手指关节不急不慢敲在桌面上的声音。

    林砚下意识扭头看了过去。

    黑丝绸眼带遮住了林砚的大半张脸,往下延伸着挺翘的鼻梁,玫瑰红的唇瓣饱满微肿,细白的脖颈微扬起,线条利落又清晰,像是引颈的天鹅。

    林砚身上套着件黑金色的睡袍,解开了第一课扣子,露出大片素白的锁骨,似乎因为受惊,肤色上浮现出淡淡的粉,带着无边的春色和艳丽。

    室内的呼吸声加重了些。

    林砚能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来人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吐出句不冷不热的话:“吃饭。”

    绚丽又低沉的音色,似乎是变声器。

    林砚冷声道:“你是谁?”

    来人似乎不想和林砚说话,他伸手强硬地捏住了林砚的下颌,没什么情绪,用勺子盛出汤,微顿了下,不情不愿地低头,小心吹了吹勺子,喂给林砚。

    林砚的下颌被捏得发红,他不适地别了别脑袋。

    勺子被林砚不小心掀翻,他的下颌脖颈淌过晶莹的白汤。

    男生居高临下地望着林砚,他重重地将碗丢在桌面上,单膝压在床面,捏着林砚的下颌,冷声道:“今天不吃饭,以后都别吃了。”

    看不清东西,严重地影响了林砚的判断。

    林砚甚至感觉有温热的气息凑到了唇边,他恶心得想吐,下意识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冷声道:“滚过去。”

    男生蓦然松开林砚的下颌,站了起来,阴晴不定地望着林砚。

    室内霎时静了片刻。

    男生条件反射地单腿压在床上,强烈的侵略性包裹着林砚,就在林砚以为男生被惹怒的时候,他腕骨上的锁链被男生按了两下。

    林砚眸光闪了闪,默记住他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下颌被男生强力捏住,男生大半张脸凑在林砚的脖颈处,慢慢地舔舐着他下颌位置的白汤。

    林砚瞳孔放大,他下意识想推开男生,却发觉双手已经无法动弹。

    林砚只好试探道:“沐澜?是你吗?”

    男生没有说话,粗重的呼吸萦绕在林砚的脖颈间,他沿着下颌舔舐过林砚的脖颈,惩罚似的咬重了点林砚的皮肤,像个狗一样舔舐着林砚的锁骨,声音轻轻又痴迷:

    “宝宝。”

    完全不同于刚才的高高在上,就像是莫名其妙变了一个人。

    男生舔了会林砚的锁骨,单手抱住林砚的腰,将林砚抱进怀里。

    后背式的拥抱。

    男生的下颌抵在林砚的肩膀上,舔舐了下林砚的耳垂,低低出声:“宝宝不吃饭?”

    林砚突然开口:“你是谁?”

    男生将林砚抱在怀里,拿出勺子喂给林砚,低声道:“饿不饿?”

    林砚没必要和自己作对,他喝了点,皱了皱眉,勉强推着男生的手。

    男生顿了顿,低声道:“宝宝不喜欢喝这种。”

    他似乎又换了一碗,喂给林砚:“这个可以吗?”

    林砚随意喝了点。

    男生以为他不喜欢,又换了好几次汤,轻声道:“宝宝喜欢喝甜汤吗?”

    林砚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

    哐当一声,大门骤然被人推开。

    林砚望了过去,面上的黑色眼罩严丝合缝地缠着他的眼睛,身上的黑袍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像是只饱受蹂躏的小猫。

    男生圈地盘似的将林砚搂抱进怀里。

    林砚看不见。

    只能判断着,屋内似乎又进来了个人。

    林砚皱了皱眉。

    男生莫名叹了口气,他伸手扣上黑袍上的扣子,将林砚重新放到了床上,体贴地给林砚盖上被子,声音又恢复正常,不冷不热道:“好好休息。”

    门被关起来的时候。

    林砚听到他们似乎说了几句话。

    “你怎么敢的?”

    “我敢这么做,就敢保证没人能知道。更何况,你不想吗?阿珏。”

    “我…我没这么想过!”

    “呵。没这么想过,你能在一个小时内,准确找过来吗?”

    两个人应该都带了变声器。

    林砚神智昏沉,听不太清他们的说话声,他挣扎地想要起身,四肢提不上力气。

    汤里面应该有药。

    林砚四肢发软。

    不一会儿,他就陷入了沉睡。

    林砚再次醒来的时候,听到了细微的海浪声。

    他现在,或许在一艘船上。

    林砚刚想动的时候,就听见床边位置有细微的呼吸声。

    男生跪在林砚的床边,碰了碰林砚的手,轻声道:“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林砚一时沉默,没有说话。

    这个男生和刚才的男生是一个人吗?

    林砚皱了皱眉。

    两人似乎都用了某种变声器。

    男生呼吸粗重,骤然偏过脑袋,胸廓起伏了两下,他伸手给林砚喂饭。

    看不见的话,就很容易对一切抱有警惕。

    林砚下意识地偏了偏脑袋,动作间,扯开了黑袍上的扣子,露出了锁骨处大部分的素白皮肤。

    男生眼一瞥,看清林砚锁骨上全是红印子。

    男生眼睛黏在林砚的身上,蓦然提高音调声线嫉妒到扭曲,肯定道:“他亲你了。”

    林砚沉默着没出声。

    男生骤然站起身,妒意裹缠着他的大脑,太阳xue胀得生疼,胸廓疾速地起伏了下,眼睛被刺激得猩红,头晕脑胀,不受控制地伸手扫过桌面。

    搁在联邦拍卖会几乎能压轴出场的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了一地。

    男生踱步走在床边,鞋面踩到瓷器上,低声咒骂道:“那个贱人。”

    瓷器割破了皮肤,淡淡的血腥气充斥着室内。

    林砚开口说话:“难闻,开窗。”

    男生骤然回过神,他下意识应声,走到窗边,连忙拉开窗户。

    林砚判断着窗户的方位,又一次听到了海浪的呼啸声。

    他应该就是在一艘船上。

    林砚沉默。

    男生自觉地凑上前,给林砚喂饭。

    林砚发现他们两个都对喂饭很执着,他顿了顿,老老实实地准备吃饭。

    也是后背式的拥抱。

    林砚发觉这两个男生虽然不是一个人,但有些动作出奇的一致。

    男生侧过脸,盯着林砚。

    林砚瓷白的面颊微微发红,他垂着眼睛,黑睫毛发颤,偶尔遇到喜欢的东西才多吃一点,不喜欢的东西,就紧抿着唇不说话也不吃饭。

    男生目光几乎黏在林砚身上。

    他望着林砚越发红润的唇瓣,喉结耸动了下,偏头亲了下林砚的侧脸。

    林砚不适地歪了下脑袋,他抬头望向男生,声线平直:“室内很难闻,我要换个房间。”

    男生犹豫了瞬,好声好气道:“一会儿让人打扫干净。”

    林砚不再说话,他坐在床边,瓷白的面颊上没什么表情,五官精致,低垂着眼睛,像是个闷闷不乐的小手办。

    男生盯着林砚,吞了吞唾液,轻声说:“不高兴了吗?”

    林砚没说话。

    好半响,男生有些焦躁,强压着情绪,低声道:“想要什么房间?”

    林砚抬起脑袋,望向男生:“你们都在我身上下药了,我又跑不了。”

    男生怔了怔,脱口而出:“不是我。”

    林砚平静地望着男生。

    他眼睛上还戴着黑色眼罩,应该看不见东西,但男生还是偏过脑袋,扯了扯锁链,钥匙扣动锁孔,灵巧地开了锁。

    林砚浑身发软,他平静地听着锁的位置。

    男生伸手抱起林砚。

    林砚的面部神情柔和了些,他翘起嫣红的唇角,声线轻轻:“谢谢。”

    男生的目光瞬间黏在林砚身上,他情不自禁地搂紧了些林砚,头脑目眩,脑袋埋在林砚的脖颈,痴迷道:“身上好香哦,宝宝。”

    林砚别了别脑袋,皱了皱眉。

    他判断着男生抱着他走过了过道,拐了好几个弯,林砚心下默记着路程,他刚想说话,就察觉到男生停下脚步。

    来人站在台阶上面,大片阴影笼住他的全身,他斜靠在墙面,扯了扯唇角,似警告似笑道:“他聪明着呢,小心他又把你玩得像只狗。”

    第67章 失衡 林砚又在把他当狗训

    沐澜绿眼睛淬了毒,讽道:

    “装什么装?不是你像一条狗似的,把他抱进怀里,求着亲的时候。你小心点,我再看到他身上出现红印子,我就弄死你。”

    柏珩骤然冷下脸,阴沉地看向沐澜。

    沐澜冷笑一声,他踏上台阶,往过道深处走。

    柏珩大半张脸浸在暗处,目光幽深,不受控制地望着沐澜怀里的林砚。

    柏珩心知,绑走自己亲弟弟的对象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

    沐澜身形高大,几乎遮住了林砚的大半身体。但柏珩清楚地知道,林砚今天套了件青绿色的衣袍,腰间的丝带缠得很紧,随着走动,丝带微微飘扬。

    柏珩盯着丝带看了几秒,他看清了林砚的脸。

    林砚柔软偏长的黑发蓬松地扬着,黑色眼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偏窄细白的下颌,蔷薇粉的唇瓣微微张开,似乎是一只携带幻梦的精怪。

    柏珩的目光停留在林砚的脸上。

    梦中的容貌此时终于触手可得,柏珩本来就没消下去的火,又一次涌到腹部,他幽灵似的隐在暗处,面上越发平静。

    “咔咔”两声,锁开了。

    过道上的光涌进漆黑的室内。

    拓在地面上的影子摺叠在林砚的面容上。

    柏珩冷静地垂下眼睛,眸光里倾泻出古怪的光芒,指腹按揉在林砚的唇瓣上。

    几秒的时间,蔷薇粉霎时变得秾艳。

    林砚手脚无力,思绪都迟钝了了会,他慢半拍地偏了偏脑袋,冷声道:“滚开。”

    柏珩的指腹陷在林砚的侧脸上。

    林砚的皮肤很脆弱,被稍微碰几下,雪白的侧脸就透出些粉意。

    柏珩意味不明地盯着林砚看了几秒。

    “看够了吗?”

    柏珩懒散地抬起点眼皮,望向满脸阴鸷的沐澜,他耸了耸肩,退后几步。

    沐澜阴沉地望着柏珩。

    柏珩还没收回手,他靠在墙壁,低垂眼睛,望了林砚的唇瓣两眼,慢半拍地收回了手指。

    周遭安静、毫无声响。

    妒意像是巫师煮沸魔药后,溢出来的、黏稠的毒水。

    沐澜搂紧了些林砚的腰,遮掩住林砚的身形。

    柏珩偏过脑袋,摩挲了下指腹。

    几秒种后,沐澜害怕林砚不舒服,蓦然转过身体,阴沉着张脸,径直关上门。

    沐澜小心翼翼地将林砚放在床上,注意到林砚被揉红的唇瓣。

    沐澜恼怒地起身:“他/妈/的,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林砚皱了皱眉。

    沐澜又重新半跪在林砚床边,碰了碰林砚的额头。

    林砚不耐地偏过脑袋。

    沐澜讪讪地收回手,小声道:“宝宝,我还以为你发烧了呢。”

    林砚微顿,轻声道:“我要喝水。”

    沐澜手忙脚乱地给林砚倒了杯水,他抱起林砚,小心将水喂到林砚的唇边。

    林砚看不见,勉强地喝了几口。

    沐澜控制不住地望向林砚的唇瓣。

    林砚的唇瓣似乎更红了,覆着层透明的水膜,像是成熟的浆果,兜着饱满的汁水,散发著引诱的气息。

    沐澜痴迷地靠近,他还没近身。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沐澜骤然惊醒,停了几秒,站起身,半跪在地面,给林砚擦了擦唇瓣,刻意放轻声音:“宝宝,你需要什么,可以给我说。”

    林砚难得没躲,他垂着脑袋,面上没什么情绪,唇瓣像是捏碎的成熟浆果。

    沐澜情不自禁地凑近了些。

    大门突然被柏珩踹开,他靠在门沿上,没什么意思地勾了勾唇,笑道:“继续啊,我就在这里看着。”

    沐澜阴沉着脸,他慢半拍地站起身,刚想说话,衣角突然被林砚扯住。

    两根素白的手指勾在纯黑的衣角上。

    林砚被遮住了眼睛,两缕额发垂在眼罩周围,他微低着脑袋,肤色几乎白到透明,有种虚假的破碎感。

    哪怕是假的,但他露出这种表情,也足以勾人入幻梦。

    两道视线同时紧盯着林砚的动作。

    沐澜的眼睛里闪过些惊喜,他小心翼翼地凑到林砚面前,轻声道:“怎么了啊,宝宝。”

    林砚微抬起下颌,轻声道:“你还没绑上锁链。”

    林砚靠在床上,黑发长时间没有剪,变得有点长,勾缠在肩颈位置,他没有笑,只是微微垂着下颌,却看上去有种莫名的乖巧。

    沐澜头晕目眩,他颤巍巍地伸手,小心给林砚绑上锁链,轻声道:“宝宝,锁链里面垫着羊毛,不会疼的。”

    和之前室内的锁链手法是一样的。

    林砚没再说话。

    只不过,这条链子是纯红的。

    林砚肤色素白,链条锁住手腕和脚踝,横跨在他的躯壳上,似乎是从皮肤里溢出来的鲜血铸造成的铁链,像是即将献给恶魔的貌美祭品。

    沐澜吞了吞唾液,他克制住想要低头咬住林砚皮肤的想法,快速地上了锁。

    柏珩幽幽地盯着林砚拉在沐澜衣角的手指,他的手背上蹦起了青筋,面上情绪很淡,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一幕。

    林砚忽然开口:“我明天不想喝带药的汤。”

    沐澜心虚地盯着林砚,他顿了顿,老实道:“嗯,宝宝。”

    柏珩的目光紧随着林砚松开的手指,嗤笑了声,不冷不热道:“那位让我们和他通视频。”

    沐澜烦躁地望向柏珩。

    ——父亲就应该关进棺材里。

    沐澜又望向林砚,想要说话:“宝宝……”

    林砚不想听,素白的手指捏紧被角,他拉上了薄被,蒙住脑袋,黑发淩乱地落在枕边,像是只拒绝交流的自闭小猫。

    林砚本来没想睡觉,但可能是身体疲惫,迷迷糊糊地睡着后,又做了个梦。

    梦境是俗套又重复,欢声笑语从他的身体里穿过,雕花的木门静静伫立着,林砚逆着人流,上前敲了敲门,他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主人家给他开门。

    他等了好长时间,没人给他开门。

    又过了好长时间,林砚突然想起来姥姥已经去世了。

    不会有人再开门了。

    林砚骤然惊醒,呼吸略微急促,手背上浮现出黛青色的血管,晶莹的汗珠垂落在他的睫毛上,他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睛,黑眼睛上蒙着层剔透的水膜。

    柏珩靠在书桌前,支着脑袋,目光注视着林砚:“做噩梦了吗?”

    林砚察觉到换人了,他动了动睫梢,没有说话。

    柏珩抱臂,嗤笑了声:“怎么?在他哪儿,就会说话?到我这儿,就成哑巴了。”

    林砚开门见山:“你要关我什么时候?”

    柏珩靠坐在椅凳上,面上毫无情绪,居高临下地望着床上的林砚,冷笑道:“这里什么都有。我不理解,你为什么非要走?”

    他顿了顿,支着脑袋,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声调讽刺道:“更何况,还有两条狗陪你玩。”

    林砚荒诞地扯了扯唇角:“囚禁我,好玩吗?”

    他冷声说:“我要回去期末考试。”

    柏珩明显愣了下,傲慢道:“你要什么学位,我给你买下来。”

    林砚没什么情绪道:“滚。”

    柏珩骤然站起身。

    连续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受挫。

    明明应该远离,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到这个人身边,跟个狗似的绕着这个人转。

    柏珩阴沉着脸,走到林砚的面前。

    柏珩单膝压在林砚的床上,膝盖几乎碰到林砚的膝盖,他强硬地箝制住林砚的下颌,讽道:“林砚,落到我手里,你还冷着张脸给谁看。你也清楚自己是被囚禁了,我还以为你来度假,使唤人倒是使唤得起劲。”

    林砚不耐地皱了皱眉,他仰头避开柏珩的手。

    柏珩的指腹滑过林砚的唇瓣,他微顿,无意识地按揉了两下林砚的唇,放轻声音,似乎毒蛇吐出信子,蛊惑道:“宝宝,知道讨好他,不知道讨好我?”

    林砚身上没有力气,他沉默着,没出声。

    柏珩箝制着林砚的下颌,他盯着林砚红肿的唇瓣看了几秒,骤然俯身,即将亲上林砚时,门外突然传来重重的敲击声。

    柏珩忽然想起和沐澜定下的协议。

    两人都想将林砚占为己有,不想和其他人分享。

    柏珩的胸廓重重起伏了下,偏头亲了林砚的面颊,额头轻抵在林砚的额头上,轻声反问:“宝宝,怎么给谁都一幅好脸色,到我这里,就变成这种冷脸。”

    林砚嫌恶地皱了皱眉。

    柏珩盯着林砚看了几秒,骤然拉开和林砚的距离,脖颈上鼓起了青筋,淡声反问:“又不高兴了?”

    他冷笑一声:“被我亲一下,就这么恶心。”

    林砚没有力气,沉默着没说话。

    柏珩越说越起劲,他骤然箝制着林砚的下颌,讽道:“那我/上/了你,弄/你一脸,你岂不是要跳楼?说话啊?”

    柏珩声线越发冷,冷静的脸上带着隐隐的癫狂:“在他那里就能说话,在我身边说不了话。室内都有监控,我在监控里看着呢,又是让他喂饭又是让他抱的。我就亲一下你,就恶心住你了?”

    林砚发觉男生越来越烦,他冷着一张脸,刻薄道:“你没打狂犬疫苗?”

    柏珩胸廓起伏了下,倒是冷静下来,身下也越发精神,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单手抱着林砚的腰,从后背揽住林砚,下颌抵在林砚的肩上,好长时间,声线嘶哑:“嗯,没打狂犬疫苗。”

    林砚懒得理他。

    柏珩也没再说话,他静静地抱着林砚,听着窗外的海浪声。

    还有十八天,船只就能到达蒙特家族领域下的孤岛。那个时候,就没有其他狗过来抢林砚了。

    柏珩安心几分,他蹭了蹭林砚的脖颈,歪头舔了舔林砚的肩颈,轻声道:“宝宝,身上好香。”

    林砚本来就精神不济,合著眼睛,几乎要陷入沉睡。柏珩直接将林砚锁进怀里,轻拍了下林砚的背,轻哄道: “宝宝。”

    佣人战战兢兢地过来送餐,努力忽略掉站在门口的二少爷,又艰难忽视掉抱着人的大少爷,充当聋子和哑巴,快速离开三楼局域。

    林砚中途醒来了会,他察觉到男生没换人,眸光闪了闪,他刚想说话,男生又冷漠地要给他喂饭。

    林砚不想吃。

    柏珩盯着林砚看了几秒。

    药物没有其他副作用,但研究人员刻意嘱托过,需要多补充能量。但就照林砚这个吃饭的量,养个猫都比他吃得多。

    柏珩没什么情绪地盯着林砚,冷漠道:“不吃就不吃,谁惯得你这么娇气,吃个饭,什么都挑,什么都不吃。”

    柏珩不再说话。

    周遭彻底安静下来。

    林砚靠坐在床边,黑发落在肩颈上,淡蓝色的衣领微微敞开,雪白的肩颈若隐若现。他在学院里衣服上的扣子惯常是要扣在最上面的,清清冷冷,如今这幅模样,交杂些温柔的欲感。

    柏珩的目光凝在林砚的肩颈上,他深呼吸了下,偏了偏脑袋,突然半跪在林砚的床边,伸手捏了捏林砚的脸:“吃吧,祖宗。”

    “吃吧祖宗,吃个饭,让别人跪着给你喂。真把我们当成你的御前太监了。”

    柏珩顿了顿,冷硬开口:“再不吃的话,一会儿给你输葡萄糖。”

    林砚别过脑袋:“我不吃。”

    柏珩胸廓起伏了下,强调道:“没给你放药,真当自己是铁做的,什么都不吃。”

    林砚未穿书前,他年幼的时候,武力值并不高。朗格先生从来不养闲人,扔给他们这些小孩子的饭都是又馊又少,其余孩子越饿越面黄肌瘦,最后死在野兽的肚子里。

    但林砚可能是习惯了饿意,他没有早早死去,反而激发了前所未有的潜力,一举掀翻了大部分的孩子,又因为那张过分漂亮的脸,成功入了朗格先生的眼。

    林砚的待遇提高了很多,但他的胃似乎饿小了许多,每次只吃一点,都能饱腹。

    林砚被柏珩烦的,他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点。

    柏珩不习惯这样跪着,蓦然站起身,臂膀直接将林砚圈进怀里:“惯得你,什么都不吃。肉制品不吃,海鲜也不吃,连蛋白质都不补充,你想升天啊,祖宗。”

    他伸手摸了下林砚的腰,嘀咕道:“怪不得这么痩。”

    柏珩给林砚喂饭,刻意强调道:“还有什么不喜欢,不喜欢可以给我说。”

    林砚推了推柏珩的手。

    柏珩自然放下叉子,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林砚的唇瓣,威胁道:“明天还吃这么少,我就让人给你输葡萄糖。”

    林砚没接他的话,冷声道:“出去,我想睡觉。”

    柏珩捏了捏林砚的耳朵,气笑道:“真是用完就丢。”

    林砚没再搭理男生,他能听到男生根本没出房门。林砚没在意,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视野里漆黑一片,他思考了会,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无论是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林砚的视野都是漆黑的。朗格先生审讯犯人的时候,最喜欢用“熬鹰”的方法,击溃犯人的认知。

    林砚一旦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事情,就会不自觉磨灭任何意志,依靠其中一个男生,浑浑噩噩度日——他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林砚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不要陷入沉睡,努力思索着对策。

    林砚身体还提不起劲。

    时间一天天过去。

    林砚发现,柏珩和沐澜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单数是柏珩,双数是沐澜。

    一个男生呆在他的房间时,另外一个男生就会呆在门外。这两个男生还是很喜欢让他吃饭,林砚没有勉强自己,随意吃了点东西。

    又过了一天。

    林砚只接受了双数男生的投喂。

    沐澜突然发现,林砚变得很依赖他。

    无论什么时候,吃饭或者做其他的事情,林砚都会自然的伸手,抱住他的脖颈。林砚身上的香气几乎裹挟着沐澜的身体,他迷迷瞪瞪地抱住林砚的腰,很长时间都不松手,有时候甚至忘记了和柏珩约定的时间。

    柏珩像个幽灵似的打开了门,站在门边,大半身影都被阴影遮住,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们,嗤笑道:“是我打扰了你们吗?”

    沐澜不情不愿地起身。

    林砚偶尔还会牵住他的衣角,沐澜霎时两眼发直地不想走,柏珩就站在门边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看。

    沐澜勉强离开,又站在室外,绿眼睛幽幽地盯着门口,蹲在门外,一言不发,直接打开了监控视频。

    林砚对柏珩好像越发爱搭不理。

    沐澜的绿眼睛里闪过些惊喜。

    但柏珩是个不要脸的,说着话,就要强吻他老婆。沐澜气得站起身,就要踹门,还没来得及踹门,他发现,他老婆就扇了柏珩一巴掌。

    沐澜眼睛发直,心脏狂跳,喜滋滋地想,看来还是他更讨他老婆的喜欢。可沐澜没高兴几秒,他又阴沉下脸——柏珩怎么那么好运呢,他老婆都好久没打过他了。

    他也想要他老婆扇他。

    可他老婆最近好像很喜欢他,都没再打他了。沐澜又高兴起来,他喜笑颜开地蹲在地面上,逐帧地观察着监控里老婆的面容。

    黑发乱七八糟的样子。

    衣领微微敞开的样子。

    瓷白的皮肤泛起红意的样子。

    除了显示屏里还有柏珩那个死人。

    柏珩和父亲出生的时候,就应该在棺材里出生,然后深埋在土里,挂在墙壁——他一定会满面愁容,双手拿香,浑身颤抖地去祭拜他们的。

    沐澜满面笑容地思考着。

    和沐澜的春风得意不同得是,柏珩非常烦躁,他是一个情绪内敛的人,脸上的情绪越发懒散,心里就越发暴躁。

    凭什么?

    林砚都被蒙住脸,都认不出他们了,还能“喜欢”上沐澜。

    他们的爱情、他们的男朋友关系就这么紧密吗?

    柏珩不相信,他反覆试探林砚。

    林砚只偶尔和他搭几句话,其余时候,更是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

    柏珩觉得林砚是在冷暴力他。

    林砚明明以前只会对他好脸,凭什么现在不给他好脸?

    柏珩烦躁的同时,他还在思考。

    这肯定是林砚的计谋,林砚不可能这么快喜欢一个人,他是故意让天平失衡的,故意让他们兄弟内斗。

    怎么可能?他们是有血缘的兄弟,他们以后必定会和其他蒙特兄弟一样,兄友弟恭,怎么可能会因为林砚而互相内斗。

    林砚又在把他当成狗训。

    柏珩愤怒地质问林砚。

    林砚扇了他一巴掌。

    这么凶,太喜欢扇人了。

    柏珩出奇地冷静下来,身下越发精神,他幽幽地盯着林砚的动静。

    柏珩盯着林砚看了会,偷偷想,杀死沐澜的话,会怎么样?他反覆推演之后,发现杀死沐澜的话,他能继承沐澜的财产和沐澜的男朋友——他的弟妹。

    唯一不太可能得是,他和沐澜的势力差不多,杀死沐澜的情况不太能行得通。

    柏珩叹息一声。

    沐澜和父亲为什么不能挂在墙上呢。

    就在柏珩越发焦躁的时候,他从监控里发现,林砚偏头亲了下沐澜。

    第68章 小人鱼公主 没关系,我可以当他的小三

    林砚凑近了些沐澜,唇瓣几乎擦过沐澜的面颊。沐澜半跪在地面上,浑身僵直,心跳狂跳,两眼发直地盯着林砚。

    沐澜知道林砚看不见。

    或许只是不小心凑近。

    沐澜痴迷地望着林砚,滚了滚喉结,他偏头凑近林砚。

    “砰”得一声,门被撞开。

    柏珩阴沉着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林砚似乎被吓住。

    他往后仰了仰,和沐澜拉开了距离。

    沐澜压抑住神色,轻声道:“宝宝,别害怕。”

    林砚又重新靠坐回原位,不言一发。

    沐澜又哄了他几句,最后轻声道:“宝宝,我出去一下。”

    沐澜习惯了林砚的爱搭不理,他没在意林砚没回覆,视线阴鸷地望着柏珩,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冷声道:“知道打扰我们,还进来?”

    柏珩站在阴影里,就在沐澜不耐烦的时候,他突然嗤笑出声:“他会害怕推门声?他在把你当狗玩。”

    沐澜冷声道:“你想当狗还当不上。更何况,把我当成狗又怎么样?只要他喜欢,给我拴上狗链都行。”

    沐澜咬住截没点燃的烟,他斜靠在墙壁上,声线平直:“至少他愿意和我玩。”

    万一万一林砚是真喜欢他了呢。

    如果林砚能喜欢他,他为什么还要和其他人狼狈为奸?就算未来到达孤岛上,他也迟早要弄死柏珩,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林砚。

    沐澜烦躁地扔下烟,他打开门,半跪在林砚的床边,指腹碰了碰林砚的手背,轻声道:“宝宝,你想去海边吗?”

    林砚伸手拉上薄被,蔷薇粉的唇瓣微张:“出去。”

    沐澜听话地站起身,轻声道:“宝宝,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柏珩斜靠在墙边,盯着林砚微张的唇瓣看了两秒。

    沐澜不耐烦地望着柏珩,小声道:“没听到吗,让我们滚出去。”

    柏珩的情绪越发寡淡,冷冷地望着沐澜,他心想,沐澜实在是太碍事了,碍事到真想现在就杀了他。

    两人厌恶地看了眼对方,还是关上了门。

    林砚听到室内没有声音后,他才从薄被里抬起脑袋,黑发乱七八糟地落在枕上,似乎因为这些天没出过门,肤色将近透明,唇瓣宛如盛开的玫瑰。

    他半坐起身,侧耳听着海浪声。

    林砚分得清柏珩和沐澜。

    沐澜过来的时候,他偶尔给沐澜几个好脸色,柏珩过来的时候,他就冷着脸,几乎一言不发。

    柏珩开始习惯林砚的冷脸,情绪越发寡淡,隐在暗处,灰眼睛幽幽地盯着林砚。

    他开始偷窥林砚和沐澜的相处。

    明知是不对的,可他根本控制不住。

    而且,这是很奇妙的感受。

    监控显示屏里的那端有他的心上人,也有他心上人的男朋友。

    他喜欢他的心上人。

    又恨不得他心上人的男朋友死于意外。

    哪怕他心上人的男朋友是他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

    柏珩全身隐在暗处,他支着脑袋,紧盯着监控显示屏。

    林砚正在对着沐澜笑。

    他笑起来的弧度很小,面部轮廓似乎柔和了些,声音轻轻:“这本书好搞笑啊。”

    柏珩的目光落在桌面。

    桌面摊开本书,书封面大部分是红色的,上面勾勒出五个字“小丑偷窥狂”。

    柏珩凝视著书籍看了几秒。

    他怀疑林砚在嘲讽他。

    但已经无所谓了,他恨不得代替沐澜跪在林砚的床边,给林砚念书。

    更何况,他其实和沐澜长得挺像的。

    关上灯的话,林砚又分不清他究竟是谁?

    柏珩低笑几声,目光紧盯着林砚的手。

    林砚看不见,递给沐澜葡萄的时候,两指偶尔会半路松开,跟喂狗似的,葡萄扔进沐澜的嘴里。偶尔沐澜好运的时候,林砚的指腹会戳在沐澜的面颊上。

    这是沐澜完全不同于他的待遇。

    这种极致的反差。

    柏珩越发觉得他像个小。三。

    他好像那种妄图插足别人的小三。

    可是哪家的小。三能和他一样登堂入室。

    所以他应该不是小。三。

    奇怪的道德伦理跃迁在柏珩的脑袋里,柏珩暂时忘记了蒙特家族的理念,偏灰的瞳孔幽幽地盯着林砚。

    柏珩关闭了监控显示屏。

    反正还有一个小时四十三分四十七秒,他就能进入那个房间。

    柏珩闭上了眼睛。

    林砚的面容却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可惜的是,这么张漂亮的脸望见他的时候,唇线下垂,显得不耐烦又不高兴。

    柏珩恶劣地想。

    如果他把林砚…曹开的话,林砚会冷着脸,冷声训斥他,还是眼睛会带着层雾蒙蒙的泪水,眼尾发红,愤怒地骂他。

    柏珩越发精神。

    时间很快流逝。

    柏珩身下不再精神,他的情绪寡淡,随手拿起沙发上的衬衫,冷静地走到囚禁林砚的房间。

    送餐的佣人战战兢兢地推来餐车,餐车上扶着只手,佣人颤巍巍地抬起头,隐约望见大少爷笑了下,他吓得霎时松开了手。

    佣人依稀记得大少爷年幼时就是用着这幅表情,杀。死了夫人送过来的白兔。

    大少爷以前很喜欢这只白兔。

    先生防止大少爷玩物丧志,本意是让侍卫杀。死小白兔,却瞄见了夫人出。轨的视频,就让大少爷亲自动手杀。死那只白兔。

    大少爷不常笑,那次却笑着杀。死白兔。

    就是这个表情。

    佣人抖了抖身体。

    柏珩堪称和善地说了句:“我来送。”

    佣人下意识点头,他站直身体,后背冷汗直出。

    柏珩推开了门,他平静地看着沐澜,懒散地扯了扯唇角:“父亲让你过去给他通话。”

    沐澜骤然望向床上的林砚。

    林砚半依在床边,似乎没听见。

    沐澜站起身时,听见林砚轻声问了句:

    “一会儿还过来念书。”

    柏珩视线发沉地望着林砚。

    沐澜给林砚捏了捏被角,轻声道:“明天还给宝宝念。”

    林砚随意点了点头。

    沐澜站起身,阴沉地离开房间。

    室内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柏珩面无表情地走到林砚的床边,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床上的林砚,目光扫视过桌面的东西。

    茶水、糕点、书籍。

    柏珩随便拿起本书,哗啦啦翻了两下,随手将书扔在桌面,冷笑道:“小美人鱼。林砚,你是真将自己当成公主了吗?”

    林砚转过身,没搭理柏珩。

    柏珩怒极反笑,两指扯下领带。

    林砚听到衣物摩擦的声响,他刚想重新转过身,就被领带缠住了双手。

    林砚微顿,张了张唇:“你要做什么?”

    柏珩隔着薄被,覆在林砚的后背上,他掰过林砚的脸,箝制住林砚的下颌,额头抵在林砚的额头上,轻轻地扯了扯唇角:“我想做什么?宝宝,不是你想看我发疯的吗?”

    柏珩低头,埋在林砚的颈间,像个狗似的咬住林砚的锁骨。

    林砚嫌恶地皱了皱眉,他半坐起身。

    柏珩骤然清醒,冷眼盯着林砚,看清林砚嫌弃的表情,低笑出声,凑到林砚的面前,黏糊糊地舔舐着瓷白的皮肉,轻声道:“宝宝,宝宝不是问我想做什么吗?”

    柏珩的手第一次伸进了林砚的衣服里。

    他握住林砚的腰,指腹摩挲着林砚的皮肤,轻轻出声:“宝宝,腰好细啊。宝宝不是想听书吗?一会儿我来给宝宝讲。”

    柏珩顿了顿,脑袋里浮现出想像的情形。

    ——林砚背过身,咬住这本小美人鱼。

    柏珩的手移在林砚的腹部,重重按了下。

    林砚的腰身应激地弓起,听到柏珩轻轻地扯了下唇角:“一会儿,宝宝这里,就会鼓得像是怀了宝宝。”

    柏珩压着林砚的身体,唇瓣滑落在林砚的肩颈,手顺着林砚的腹部往上,径直扯开林砚的衣服。

    林砚的衣服松垮,细白的肩颈若隐若现,他猝不及防地瞪圆了眼睛,骤然反应过来柏珩的话,他全力挣开领带,抽出柏珩的手。锁链哐哐作响,林砚身上依旧没什么力气,他的手背鼓起青筋,翻身将柏珩按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掐。住了柏珩的脖颈,一拳砸在柏珩的面颊上:“滚开,恶不恶心。”

    林砚的拳风淩厉。

    柏珩被打得重重偏过脑袋,他吞下喉间的血,笑道:“生气了?我就是做个假想,宝宝又不能怀上宝宝。”

    林砚又是一拳。

    林砚脸上还戴着眼罩,完全看不清周围,但毫不影响他的动作。

    直到几滴血溅在林砚雪白的面颊,他骤然清醒过来,听到门外的声响,林砚缓缓转过脑袋,血滴顺着偏窄的下颌滑落,漂亮的脸上带着淩厉的杀意。

    柏珩挣开林砚的束缚,目光落在林砚蔷薇粉的唇瓣上,不要命地想偏头亲住。

    被支走的沐澜骤然扯开柏珩,厌恶道:“别弄脏宝宝。”

    他俯身望着林砚,轻声道:“宝宝,你的手疼不疼?”

    林砚拿过纸巾,指腹微颤抖,他擦了擦下颌的血。他揍完人,就没了怒意,身上的力气消散了大半,但也不想理沐澜,冷着张脸:“滚。”。

    大少爷和小少爷打架了。

    佣人们瑟瑟发抖地站在客厅里,眼睁睁地望着两位少爷大打出手,鲜血四溢,彷佛对方不是血缘相近的亲人,而是杀。死对方全家的仇人。

    老管家从小看着两位少爷长大,自然想要拉开两位少爷,但他又无计可施,只能乾着急地望着这一幕。

    其中年轻一点的佣人小声说:“三楼那位。”

    三楼那位像是截美丽的、虚幻的剪影。

    除了两位少爷没人见过三楼那位的面容。

    偶有佣人送餐时,撞见了三楼那位裸露在床上的细白手指。

    根根分明的手指,玉葱似的,肤色是瓷白的、宛如浸在水里的玉石,关节里透着些粉意,手腕靠内的位置附着细微的咬痕。

    佣人只瞥了那一眼。

    小少爷骤然扭过头,阴森森地盯着他,吓得他打了个寒颤,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比起从小被家主按照蒙特家族家训养大的大少爷。十几岁就被弃养在贫困州区的小少爷行事恶劣,杀人放火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现实里两位少爷还在打架。

    老管家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想再让他们打了,慢慢地走到三楼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室内传来道冷泉般的声音:“滚。”

    老管家犹豫了瞬,还是敲了敲门,声线苍老:“小同学,两位少爷打起来了,你能帮忙劝一下吗?”

    室内好似静了瞬。

    老管家听见锁链响起来的声音,他一瞬间有些后悔,刚想要离开,听到屋内的声音,好似柔和了些。

    “让你们小少爷上来。”

    老管家“唉”了几声,带着“圣旨”,连忙下楼。这句话一出,打架的两人果然停止了动作。

    血腥气充斥着客厅。

    沐澜用纱布缠住手臂,他刚踏上台阶,似乎想到什么,脚步停留在老管家的旁边,垂下双绿油油的眼睛,声线嘶哑:“以后别上去打扰他。”

    老管家打了个寒颤,“唉”了几声。

    柏珩像个幽灵似的站在原地。

    沐澜重新走到三楼,他打开房门。

    林砚还坐在床边,黑发落在肩颈上,烟黑色的衣衫围在床榻上,他歪了歪脑袋。

    沐澜半跪在床边,伸手想抱林砚,又看见自己手腕上的伤痕,他不想要让手上的血染在林砚的身上,只好松了松手,仰起头,望向林砚:“宝宝,怎么了?”

    林砚没什么情绪道:“我想出去走走。”

    沐澜应了声,他帮林砚系过腰带,指腹不小心碰了林砚的手臂。林砚的五指扯住沐澜的头发,让沐澜抬起头。

    沐澜仰视着林砚,轻声道:“宝宝,怎么了?”

    林砚脸上还蒙着布,他松开手,偏窄的下颌微扬,冷声道:“别碰我。”

    沐澜吞了吞唾液:“好的宝宝。”

    沐澜抱起林砚,走出房门时,撞见站在阴影里的柏珩。柏珩大半身体隐在暗处,手腕上的血珠一滴滴地砸落在地面,视线直勾勾地望着沐澜怀里的林砚。

    老管家委婉劝阻道:“大少爷,既然这位小同学更喜欢小少爷,您还是别执着了。”

    他顿了顿,又道:“大少爷,追人也不是这样追的。您将这位小同学绑过来,本来就是件错误的事情。”

    柏珩没说话,偏灰的瞳孔动了动,视线落在管家的身上,忽然想到自己查到的事情:“母亲曾经是利安叔叔的伴侣吗?”

    老管家从少年到老年一直陪伴着蒙家族的双胞胎,他经历了两代人,轻叹道:“是。”

    他蓦然一怔,想到如今的情形。

    报应啊,都是报应。

    抢夺来的爱人不断出。轨,小先生也开始针对先生。

    柏珩垂下眼睛,望着地面的血迹。

    他曾经就讨厌父亲这样的人。

    好长一段时间,就在老管家站不住的时候,他似乎听见大少爷呢喃道:

    “没关系,我可以当他的小三。”

    老管家蓦然惊醒,浑浊的视线落在柏珩的身上。

    柏珩始终站在阴影处,望着林砚离开的方向。

    转过昏暗的长道,沐澜抱着林砚来到了甲板上,将林砚放在椅凳上。

    林砚的衣衫被风吹乱,他歪了歪脑袋,肤色白皙,翘起嫣红的唇瓣,眼罩上的丝带扬起,柔和地望向沐澜,轻声道:

    “我不想让他照顾我,你能一直照顾我吗?”

    第69章 发疯 林砚跟人跑了。

    沐澜艰难地吞咽了下唾液,他不可置信地问了句:“宝宝,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林砚没再说话,只是朝沐澜笑了笑。

    沐澜头晕目眩,唇角不受控制地扬了扬,凑近林砚,低声保证道:“宝宝,等我四天,不对,两天,两天之内,我就带你走。”

    林砚低头,伸出手。

    他看不见,手腕浮在半空中。

    沐澜自觉握着林砚的腕骨,让林砚的手放在他的脑袋上,他弯了弯眼睛:“宝宝。”

    林砚坐在长椅上,摸了摸沐澜的脑袋。

    海风吹乱了他的衣衫,林砚垂下脑袋,蔷薇粉的唇瓣微张合,声音轻轻:“我能相信你吗?”

    沐澜使劲点了点头,他的面上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惊喜,伸手握住林砚的腕骨,用脑袋蹭了蹭林砚的手上,保证道:“宝宝,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

    林砚没再说话,他松开了手,安静地吹了会海风。沐澜就坐在他的身边,直勾勾地望着在林砚放在膝上的手。林砚的肤色太白,阳光直射下,手背呈现出透明光泽,黛青色的血管缓缓跳动着。

    沐澜滚了滚喉结。

    好长一段时间,林砚提出要回房间。

    沐澜下意识想抱起林砚,林砚却坚持自己走,沐澜只好扶着林砚往前走,他光明正大地碰到林砚的手,林砚的皮肤温度不高,凉凉的,手指像是浸过冷泉的玉石。

    沐澜忍不住捏了捏林砚的手,细腻光滑的触感,他扬了扬唇角,又心疼道:“宝宝,手怎么这样凉?用不用找医生?”

    林砚不想说话。

    沐澜知道林砚这是不用的意思,他握紧了林砚的手指,没再说话,忍不住吞了吞唾液。

    因为刚才的事情,林砚拒绝戴链条。

    沐澜被勾得五迷三道,恨不得跪下来去舔林砚的手,自然没再提这件事情,轮到他离开的时候,他一步三回头,忍受不了地垂下脑袋,咬了咬林砚的指腹,痴迷道:“宝宝。”

    林砚一个没防备,他皱了皱眉,挣开手。

    沐澜自觉擦了擦林砚的指腹,眼尾带笑地望着林砚,还是起身,离开了房间。

    柏珩没说话,他平和地坐在椅凳上,望着这一幕,等沐澜离开房间后,他支着脑袋,安静地望着林砚的唇瓣,好长时间,视线才落到床边的锁链,笑道:“怎么,真当你是过来旅游的吗?”

    林砚抿唇,偏了偏脑袋,黑发铺陈在肩颈位置,细白的脖颈线条分明,俨然是一幅拒绝交流的自闭模样。

    柏珩笑了下,眸色幽深。

    室内安静、空旷。

    柏珩的目光移到林砚的手上。沐澜刚才咬得是林砚的中指指腹,咬得不算重,但林砚的肤色脆弱,细微的齿痕也显得突兀。

    柏珩支着脑袋,望着林砚的手。

    邮轮和孤岛完全是蒙特家族的地盘。柏珩完全不赞同老管家的话,他囚禁了这么个大美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例如现在,柏珩就想将梦里的场景付诸实践。可是现实里的林砚冷冰冰的,似乎连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

    柏珩想到这里,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林砚。

    好半响,柏珩见林砚依旧一句话不说,他败下阵来,想碰林砚的手,微顿了下,指腹偏移,扯了扯林砚的衣角,低声道:“祖宗,我错了,以后不会当你的面说那些混账话。”

    林砚没扯出自己的衣衫,任由柏珩拉了会,声线平直:“我记得,明天晚上数学老师会串讲这学期的学习内容,你能帮我划下一下重点吗?”

    这段时间,林砚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长的话。柏珩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林砚的衣袖,慢慢蹲下身体,他还没做过这种事情,想了想:“我提前问下老师,你现在是C班的吗?”

    林砚垂下眼睛,不再说话,素白的手指扯过衣袖,拒绝让柏珩碰他的衣服。

    柏珩被他气笑,讽道:“谁惯得你这么娇气,不听你的话,你就直接摆脸色。搞没搞清楚啊,祖宗,你是被我绑过来的,可不是过来旅游的。”

    柏珩烦躁地站起身,冷声道:“不让碰就不碰,你以为我有多想碰。”

    林砚抿着唇,没理他。

    柏珩转了一圈后,坐在椅凳上看了会书,好半响,他扔下手中拿反的书,又重新回到林砚的床边,冷声道:“算了,祖宗,我不跟你计较。明天晚上几点,我亲自守着,一句不落地给你画题,行了吧。”

    林砚依旧没搭理他。

    柏珩不喜欢跪人,可面对林砚,总是能让他做出些原则崩溃的事情,他半跪在床边,碰了碰林砚的衣袖。

    林砚扯过衣衫,声线平直:“你不想画,我找其他人帮忙画。”

    柏珩又被林砚气笑了:“祖宗,我跪这儿,还不想帮你画。”

    他嘟囔道:“你还真把我狗训呢。狗都有肉骨头吊着,你直接用空鱼鈎吊着我。”

    “算了,我给你画重点。我公平公正,也不提前打听,就守着那个点,什么都不做,就给你画重点,好吗?祖宗。”

    林砚停顿了会,蔷薇粉的唇角微张合,声线轻轻:“晚上六点半到八半点,数学老师会在在线串讲这学期的重难点题型,重点题型用红笔,难点题型用蓝笔。”

    柏珩扯了扯唇角,笑道:“还挺讲究的。知道了,祖宗,我记下来了。”

    林砚沉默了会,伸手碰了碰柏珩的手指,面部轮廓柔和下来,唇线微扬,声音轻轻:“谢谢你。”

    往常都是在监控里才能看到的笑容,却突然在现实里见到了。柏珩微怔,偏灰的瞳孔倒映出林砚的面容,心脏跳了两下,指腹轻勾了下林砚的小指:“别生气了,好不好?”

    林砚没再说话。

    柏珩像是头安抚好的野兽,情绪平和下来,安顺地呆在林砚的身边,他扯了扯唇角,甚至有心情逗林砚:“还听不听小美人鱼?小人鱼公主。”

    林砚没在意柏珩的称呼,堪称柔顺地点了点头,枕后的黑发滑在肩前,雪白的面颊安静婉约,温和地注视着柏珩。

    柏珩握紧了林砚的手,沉浸在这些天林砚难得的好脸色上,甚至来不及思考林砚的想法。

    第二天,天公不作美。铅灰色的云层覆盖在天空上,偶尔闪过的白光惊得人汗毛倒竖,天边海面雾蒙蒙的一片,邮轮急忙设置了航行轨道。

    临近晚间,可能是阴天的磁场问题,佣人们吃了饭,昏昏欲睡地回了房间。过道内空无一人,光线昏暗。

    沐澜害怕林砚冷,多给林砚披了件大衣。

    他将蒙特勋章塞到林砚的怀里,眼尾笑意浓重,愉悦道:“宝宝,暴雨会影响邮轮速度,等轨道重合,我就带你去另一艘邮轮。我给他们下了药。你拿好勋章,就没人能欺负你。宝宝以后还要上学吗?南大洲伦达学院也不错。”

    林砚披着烟黑色大衣,内里还穿着纯白色衣衫,他安静地听着沐澜的声音,紧了紧手中的勋章,轻声道:“看不见的话,我有点不安。”

    沐澜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清楚林砚知不知道他是谁,犹豫了几秒。

    沐澜在林砚面前惯常是跪着的。

    林砚垂下脑袋,指尖轻碰了下沐澜的下颌,声音温和:“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是你啊,沐澜。”

    沐澜怔怔地仰视着林砚,好半响,他艰涩道:“老婆,对不起。”

    沐澜的掌心沁出了汗,咬了咬牙,还是打开了电子锁。“咔”得一声。林砚枕后的开关被打开,纯白丝带飘过嫣红的唇瓣,坠落在沐澜的手中。

    不算明亮的光线浮现在林砚的视网膜上。

    林砚眨了眨眼睛,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目光倾泻而下,落在沐澜的面颊。

    沐澜的瞳孔里倒映出林砚的模样,他攥紧了手中的丝带。

    林砚垂着眼睛,明明是惯常冷淡的面部轮廓,光线模糊下,眼尾下垂时,似乎带了些怜悯,宛如高坐在台面的小菩萨,温和又慈悲。

    沐澜喉间干涩:“宝宝。”

    林砚朝着沐澜笑了笑,他踢了下沐澜的膝盖,声线温和:“我们不是要私奔吗?”

    沐澜怔怔地望着林砚,眼睛亮得惊人,只知道点头和 摇头,霎时听话地站起身,连忙给林砚介绍着另一艘邮轮的情况。

    林砚状似认真地听着沐澜的话,他扶着沐澜的手肘,观察着轮船内部的监控。

    林砚不久前在轮船内部转了一圈。

    这艘轮船的内部情况,林砚还算清楚,他要真跟沐澜去另一艘轮船,还不知道船上会有什么情况。

    也不知道柏珩从哪里找过来的药。

    哪怕林砚停药了好些天,他还感觉手脚有些发软。林砚眸色动了动,他想起沐澜刚才说得药,一时不察,踩空了台阶,不小心崴了脚,身体前倾了下。

    沐澜吓得抱住林砚的腰,着急道:“老婆,我看看。”

    周遭光线黯淡。

    林砚靠在沐澜身上,他的面颊几乎贴在沐澜的脖颈处,听清沐澜狂跳着的心脏,沐澜咽了咽唾液,错觉似地感受到林砚放在他腰侧的手。

    沐澜不敢动,他小心扶着林砚,缓了会心跳声,就要打横抱起林砚,他刚一动,脖颈蓦然一凉。

    沐澜应激地瞪大眼睛,瞳孔里倒映出林砚的面容。

    惊雷响彻天际,从窗缝里透出的白光映亮林砚的眼睛。

    林砚的瞳仁漆黑明亮,没有半点柔顺的感觉,目光几乎冷冷地盯着沐澜。

    沐澜张了张唇,瞳孔倒映出林砚握住针管的手,茫然道:“哥。”

    林砚握着针管的手背蹦起青筋,腕骨尺侧还附着道咬痕。

    沐澜听见林砚冷声道:

    “没想到,你真会将药带在身上。”。

    另一边的柏珩好不容易抄写完笔记。

    他望着笔记本上面的红蓝字迹,骤然合上笔记本,身体后仰,抱臂,居高临下地盯着桌面上的笔记本。

    片刻,柏珩揉了揉额角,抬起头,望向房间内正中央的监控大屏。

    他今天没开监控。

    林砚一直在吊着他。

    他绝对不能因为林砚随手施舍下来的小恩小惠而被林砚勾着走。

    但笔记也写了,事情也做了。柏珩想了想,还是打开了监控,他懒散地靠坐在椅凳上,没什么情绪地想。

    沐澜肯定还会像个狗似的,趴在林砚的床边。如果林砚睡着的话,沐澜肯定会偷偷咬林砚的手。

    柏珩想,沐澜可真是孬种。

    如果是他,他肯定不止会咬林砚的手。

    柏珩的思绪只转过几秒。

    监控大屏瞬间亮了起来,照清了整个室内,监控像是受到了暴雨天的影响,变得明明灭灭,看不太清,又像是被人做了手脚,连声音都听不到。

    柏珩心跳打鼓,骤然起身。

    他又重新按了几个键,显示屏终于恢复了正常。

    ——林砚的房间空无一人。

    柏珩心跳乱了几分。

    人呢人呢人呢人呢人呢。

    柏珩心跳狂跳,目光紧落在显示屏上。

    显示屏霎时被分割成不同的小屏。柏珩逐帧地找了过去。房间内的分针不停转动着,柏珩的手心沁出了汗,心跳越发杂乱,脑海不断回想着林砚的神情。

    窗外惊雷骤然滚过。

    柏珩骤然意识到件事。

    林砚要他帮忙抄笔记,可能根本不是在向他示好,只是在拖延时间,在耍他。

    想明白这一点。

    柏珩的喉管像是被人掐住,他艰难地扯了扯衣领,白睛染上红血丝,直勾勾地望着监控显示屏。

    显示屏又突然变得明明灭灭。

    柏珩重新按动了几个键,他蓦然想起沐澜,脖颈爆起青筋。

    好在沐澜为了防止他看出来监控的异常,动得手脚并不大,显示屏又重新恢复正常。

    柏珩脑袋晕眩,眼前模糊,意识到他可能食用了药,他颤抖着手指,打开抽屉,翻出解药,灌进嘴里。

    显示屏如实记录出林砚被沐澜抱进怀里的场景。柏珩一时忘记了吞药,药物黏在喉管要落不落,鼻翼煽动两下,红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睛。

    柏珩一拳砸向桌面。

    木屑纷飞,滑过柏珩的面颊,猩红的血珠挂在柏珩的面颊。

    他/妈的,他简直是个蠢货!

    他在这儿任劳任怨地帮林砚抄笔记,林砚跑过去跟野男人私奔。

    柏珩气得心尖发颤,目眦欲裂地望着监控里几乎抱在一起的两人。柏珩脑袋阵阵晕眩,他艰难地扶着墙,挪动脚步。

    柏珩边走边给管家打电话。

    电话持续响着,另一端无人接通,柏珩意识到沐澜应该给其余人都下了药。

    柏珩手背青筋爆起。

    “捉奸”两字占据了柏珩的脑海,愤怒支撑着柏珩的行动,大滴的汗珠顺着柏珩的下颌砸落地面。

    柏珩体内残留的力气甚至无法支撑他走动,平地栽了好几个跟头,滚到二楼。

    鲜血直流、狼狈不堪。

    柏珩的眉梢上沾了血,喘着粗气,他艰难地扶墙站了起来,头晕目眩地望着周围。室内光线黯淡,拓在地面上的影子庞大阴森,像是只被妒意和爱意折磨疯的野兽,拚命地想要争抢别人的伴侣。

    他终于看到了林砚。

    柏珩心跳骤停,周身狂躁的、激烈的情绪缓和了瞬,他动了动眸色,看清了林砚身上还贴着个男生。

    林砚几乎被沐澜抱了个满怀。

    柏珩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愤怒嫉妒冲破了他的屏障,他呼吸粗重,丑态百出,口不择言,怒声道:“林砚,你他/妈的,跟沐澜跑得那个时候,你猜我在做什么?我他/妈的跟个蠢货似的,我在给你画期末考试的题型,我在给你画期末考试的题型。奥罗拉那个破网转来转去,我推迟了北区的事务,就守在哪儿,分毫不差地把题目给你画完。结果呢,我在监控里,亲眼看着你搂住了沐澜的脖颈。”

    柏珩深吸口气,猩红着双眼睛,声音嘶哑:“你真把我当狗耍呢,林砚。”

    林砚不动声色地望着柏珩满脸的血。

    柏珩意识清楚的时候,他肯定说不出来这句话。哪怕表皮披着多么随和的皮囊,柏珩内里都有种高高在上的傲慢,他根本软不下语气,放不下自尊,说出这些话。

    但他意识不清,被药效折磨得浑身疲软。就连语言都变得混乱和重复。

    柏珩喘着粗气,声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委屈,满脑袋只有一个想法,自言自语地重复着:“林砚跟野男人私奔了。”

    林砚的黑眼睛注视着柏珩,温声道:“过来一下。”

    柏珩眼前一亮,他委屈地望着林砚,慢慢挪动身体,头晕目眩,小声地接着自己的话,鼻翼搧动,呼吸粗重:“林砚,你把我当狗耍也行。实在不行,我可以给你当情人,我是说,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林砚,无论你喜欢谁,我都能给你当小三。”

    林砚没听清柏珩的话:“沐澜好像生病了。”

    柏珩骤然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盯着贴在林砚身上的沐澜。

    柏珩没穿蒙特家族特制的军装,胸前也没有整个家族从血腥里淌出来的辉煌,更没有背负蒙特家族的祖训。

    他猩红着眼睛,恶毒地诅咒道:“他怎么不去死。”

    林砚沉默了瞬:“扶我一下,我站不住。”

    柏珩停顿了瞬,他挪动着身体,恢复了点神智,似乎从野兽蜕变成人类,冷声道:“老老实实呆着,不行吗?身体都没好全,非要跑。”

    柏珩挪到林砚身边,没管沐澜,伸手就握住林砚的手,腕骨却突然一凉。

    双重的药物作用下。

    柏珩的理智恢复了瞬,他不受控制地望向林砚,意识清醒地最后一秒,他看见得是,林砚垂着眼睛,目光冷冷地盯着他的模样。

    林砚握着针管,推开身上的沐澜,没什么情绪地扯了下唇角:“都忘记你了,囚禁我的罪魁祸首。”

    第70章 回校 象徵着林砚繁花似锦的未来。

    邮轮驾驶舱。

    船长紧盯着显示屏,伸手柄IMO标准速度调至16节,又观察了能见度等其他数据,放松地将身体摔在椅背上,长吁口气,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以为二副回来了,没转过头,随口道:“小与,给我倒杯水。”

    紧接着是水流滚进茶杯的声音。

    一杯茶递在船长手边,他揉了揉额角,接过茶杯,目光上移时,瞥见只骨节修长的手,他微怔,脑海里冒出个想法。

    小与的手有这么漂亮吗?

    惊雷骤然滑过玻璃窗,船长的目光瞥到墙面倒映出的瘦长影子,电光火石间,他抬起眼睛,这个角度,勉强看清了来人偏窄白皙的下颌。

    船长骤然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听见道冷淡的声音:

    “抱歉。”

    几乎是瞬间,漆黑的枪口按压在他的太阳xue,船长瞳孔放大,后背浸出冷汗,他张了张唇,刚想说话,听见那道声音继续道:“改道,重回原点。”

    船长听见自己狂跳的声音,手指颤巍巍地移动了下,恐惧到极点时,他的脑海莫名其妙冒出了刚才那只手。

    手腕尺侧附着个咬痕。

    船长瞳孔骤缩,他忽然想到佣人们的讨论——三楼那位虚幻的、飘渺的美丽剪影。

    他又想起两位少爷的手段,额头浸出大颗的汗珠,艰难地按了两下按钮,还没动弹时,他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声叹息,紧接着是上膛时的声音。

    “砰”得一声。

    船长瞳孔骤缩,他下意识想要尖叫,却没闻到任何血腥气,身上也毫无异样,两颗眼珠提溜着,往下看自己的身体,像个被插住喉管的尖叫鸡。

    他的身上毫无伤势。

    船长的心落回肚子里,耳边听到刚才的声音,似乎带了点遗憾:

    “好可惜,刚才是空枪。”

    又是上膛的声音,几秒钟,漆黑的枪口重新抵在船长的太阳xue处,那道声音继续道:“这一枪,可不一定是空枪。”

    豆大的汗珠滑落枪身,船长的心脏疾速地跳动着,枪口的力度让他不自觉挺直了腰背,又听到恶魔般的声音,冷冷的:

    “北纬三十度,别给我耍花招。”

    船长瞳孔放大了些,后背的汗浸湿了整件上衣,他吞了吞唾液,意识到男生真的会开枪,也看得懂海洋航道,再也不敢耍花招,老实地重新改了航道……

    第二天,暴雨骤停,风和日丽。

    柏珩悠悠转醒,视线和椅腿平齐,他蹙眉,手掌撑在地面上,就想起身,耳边听到哗啦啦的锁链声。

    柏珩一惊,恢复几分神智,目光无意识巡视过四周,听到了茶水滚过茶盅的声音,他微怔,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林砚坐在落地窗前,虚晃的光晕勾勒着雪白的侧脸,鸦羽般的睫毛微微下垂,伴随着茶水滚入茶盅的声音,缓缓升起虚幻飘渺的烟雾。

    林砚那张漂亮的脸浸在烟雾里,虚无缥缈,无法碰触。

    柏珩仰首,注视着林砚,突然听到不满的声音:“柏珩,你怎么在这里?”

    柏珩回过神,他动了动眼睛,烦躁地看向墙角另一边被锁链锁起来的沐澜,面无表情,声线平直:“你都能在这里,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沐澜刚想争辩,慢半拍地注意到手腕上的锁链,他下意识动了动,没挣扎开,面上露出无辜茫然的神色,低低出声:“我不是要带我老婆走吗?”

    柏珩冷笑了声。

    关于昨晚的记忆才慢慢呈现在沐澜的脑海里,神情空白了瞬,视线转了圈,目光抓到了林砚,渴望地望着林砚,殷切道:“老婆。”

    林砚放下茶盅,面无表情地看向沐澜,冷声道:“很抱歉,我骗你的。”

    沐澜茫然地看向林砚,心下惶恐,轻声道:“哥,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

    林砚黑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沐澜,戳破沐澜的幻想:“我不喜欢你,我是骗你的。”

    他扯起唇角,居高临下地望着沐澜,近乎刻薄道:“沐澜,你真以为我会爱上囚禁我的人吗?”

    沐澜的眼睛灰败下来,他不敢看林砚的脸,自欺欺人,反覆摇头,低低出声:“不可能不可能,哥,你骗我。”

    林砚冷静地注视着沐澜。

    沐澜面上血色尽失,他扯动着锁链,拚命地想站起身,踉跄了几步,绿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哥,你别这么对我,你别这么对我,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林砚垂下眼睛,望着沐澜,强调道:“我在骗你,沐澜,我不会喜欢你。”

    几乎从天堂坠在地狱。

    沐澜崩溃地望着林砚,他抓了抓头发,扇了自己两巴掌,反覆道:“不可能,我这是在做梦,我在做梦。”

    林砚注视着沐澜几秒,他站起身,背影清瘦,利落地离开。

    沐澜瞳孔倒映出林砚的身影,他没从林砚的身影里找出任何留恋,心脏霎时疼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手背暴起青筋,扯起锁链,血珠从腕部溢出,他骤然站起身,踉跄着,半跪着,狼狈不堪地抓紧了林砚的衣袖。

    “哥,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你骗我,你可以一直骗我。”

    林砚垂下眼睛,目光倾斜在沐澜红肿的面颊上,掰开了沐澜的手,强调道:“很抱歉,但我不喜欢你。”

    沐澜眼睁睁地望着手指被林砚掰开,他体内还残留着药物,哪怕用尽了全身的握力,也无法抵抗林砚的力气,就在最后一片衣角滑落沐澜的手心时,他硬扯着锁链,用力抱紧林砚的腰,声线颤抖: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要离开我,不喜欢我没关系,你不要离开,你喜欢谁都没关系,我求求你,你不要离开我。”

    林砚能感受到肩颈位置湿了大片,他闭了闭眼睛,用力掰开了沐澜的手,沐澜顺势紧紧地抓着林砚的手,崩溃地看着林砚:“老婆我错了,我不会再囚禁你,我求求你,我真的错了,你不要离开我,我以后会听话的,我真的会听话的。”

    林砚望着沐澜,平静道:“沐澜,放手吧。”

    沐澜脖颈爆起青筋,拚劲全力握着林砚的手,不断地摇头,双眼猩红,声线颤抖:“哥我求你了,我真的不会再囚禁你,你别这么对我,我求求你,你别这么对我。”

    林砚轻而易举地掰开沐澜的手。

    锁链哗啦啦地响动着。

    室内充斥着血腥气。

    林砚没再管沐澜的狼哭鬼嚎,刚走到门边的时候,听到柏珩的声音。

    “你知道我们是双胞胎,你也知道我们是谁。你为什么选择哄骗沐澜?为什么对沐澜好?”

    柏珩靠坐在地面上,他没了昨晚的狼狈和发疯,黑发垂在面颊上,狼狈又倨傲地望着林砚。

    林砚没回答他的话,淡淡地看了柏珩一眼,声线平直:“我也不喜欢你。”

    门板彻底隔绝了其他的声音。

    林砚让邮轮上的医疗团队上楼,他去了驾驶舱,观察着航道的路程。船长战战兢兢地动弹着,林砚没再说话,起身离开了驾驶舱,他没怎么去过二楼的房间,直到老管家颤颤巍巍地请林砚过去,不忍心道:

    “小同学,您能下去看两眼吗?小少爷在闹绝食。大少爷说,如果您不守着他,他就让泰恩偏离航道。”

    林砚合上书,他皱了皱眉,冷声道:“他们连锁链都没打开吧,还过来威胁我。”

    老管家尴尬了瞬。

    林砚深吸口气,他望着老管家花白的头发,还是站起身,走到了二楼的客房,扫了眼室内其他两人,朝沐澜道:“吃饭。”

    经过刚开始的疯癫,沐澜这段时间,似乎恢复了神智,绿油油的眼睛落在林砚的面颊,目光亮了亮,又快速低下头,老实地扒着饭。

    柏珩靠坐在沙发上,处理着北区的事务,没看林砚一眼。

    林砚重新坐在了窗边。

    海上的时间慢慢流逝。

    又是新的一天,柏珩慢慢捡起了处于人类世界的那层皮囊,他似乎忘记这段时间的事情,没什么情绪地看书,突然冒出一句话:

    “林砚,就剩下一天了。既然失败了,我也不是什么癞皮狗,不会再囚禁你了。”

    林砚站在窗边,背影清瘦,他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望着海面上的蒙蒙细雨。

    返航的第十二天,邮轮靠岸的那天,天边下了小雨,水天一色,灰暗朦胧,新啰苏达州像是笼着阴郁的的雾气,却在船只行驶到码头那刻,蒙蒙细雨突然停了。

    邮轮外云开雨霁、一片光明。

    林砚穿着棉麻的上衣和裤子,黑发柔软蓬松,双腿修长,风卷起他的衣角,显出截薄窄的腰。

    柏珩定定地望着林砚,突然哑声发问:“我没机会了吗?”

    林砚回首,掀开眼皮,淡淡地瞥了眼柏珩,声音轻轻:“我不喜欢你,你一直没有机会。”

    就耽误这会儿的功夫,传递消息的雀鸟如水纹般四散,码头上围满了联邦顶尖的车辆,不同瞳色和发色的高大男生直勾勾地望着甲板的位置。

    林砚没理会其他人,径直往前走。

    萧绯动了动眸色,骤然起身,冲到甲板上,猛然握住柏珩的衣领,怒道:“柏珩,你他妈的又发什么疯?”

    柏珩望着林砚已经走出了甲板的范围。

    阳光刺激着柏珩的视网膜,他的眼前似乎蒙着层光芒,根本无法看清林砚的身影。

    光线璀璨。

    他忽然意识到。

    林砚的未来里没有他。

    柏珩心脏骤然发疼,迎面的拳风几乎擦过他的面颊,恐惧怒意各种负面情绪迎上柏珩的心头,他骤然抓着萧绯的衣领,一拳砸了上去,讽道:“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蒙特家族和希尔微家族的继承人互殴,简直是可以搬上联邦纸媒头条的位置,幸好各家有专门的媒体团队,公众还没看到这一抓拍时,已经彻底下架了。

    消失了将近一个月的林砚又突然出现在学院里,匿名论坛上爆发了前所未有的讨论。

    【主题:L去哪里了?】

    【1L:小道消息,L去拉格学院的交流会了。】

    【2L:怎么可能?我在拉格学院有人,L没有在。】

    【3L:你们说,柏少这段时间怎么也不见了呢?】

    【4L:柏少不见了吗?柏少不是在举办宴会吗?】

    【5L:L失踪那天,柏少找人清空了图书馆(对手指)】

    【6L:粗思极恐,细思也恐。】

    【7L:现在都敢光明正大讨论柏少吗?】

    【8L:L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

    匿名论坛上的神秘板块也在持续更新。

    【主题:宝宝宝宝】

    【1L:我怀疑宝宝被绑架了】

    【2L:说去交流会,可根本没有人】

    【3L:很有可能,我偷偷给宝宝送学习数据的时候,瞄了眼宝宝全身。宝宝虽然穿着长袖,但我清楚地看见宝宝腕骨上有圈红痕,手腕尺侧有牙印。】

    【4L:1肯定没在古堡,小道消息,2把古堡砸了】

    【5L:宝宝之前就和1认识,有说有笑的。】

    【6L:妈妈是支持宝宝谈恋爱的,但是不能1啊,1太傲了。】

    【7L:呜呜呜不可以,谁能替我们梦男发声。】

    【8L:囚禁(咽口水),摊牌了,我就是坏妈妈,如果宝宝被欺负了,我能看U盘里的视频吗?】

    【9L:我想钻他们床底】

    【10L:不要啊,如果真的是,1也太没眼力见了,宝宝要提前期末考啊,还有两个星期,宝宝就要考试了】

    【11L:我给宝宝送点数据】

    【12L:宝宝在图书馆学习呢】

    【13L:宝宝的头发变长了,后面扎了个小揪揪,超级可爱】

    【14L:生无可恋,发到邮箱吧,2也在图书馆】

    【15L:翻白眼】

    ……

    离期末考试还有两个星期。

    林砚回到学校后,安抚了伊桑和伊萨克,又回覆了伯特教授的询问,他抱了会流浪猫,开始重新投入学习中。

    又是一轮新的复习,林砚整理完数据后,他才发现对面坐着沈涅。

    沈涅深深地望着林砚,似乎察觉到林砚的视线,他垂了垂眼睛,将数据挪到林砚手边,温声道:“林砚,对不起,没第一时间找到你。”

    林砚淡声道:“没事,保护我也不是你的责任。”

    沈涅微顿,继续道:“我最近整理了各科数据,你可以借鉴下。”

    林砚犹豫了瞬,还是接过了数据,认真道:“谢谢。”

    沈涅的瞳孔里倒映出林砚的面颊,沉默了瞬,温声道:“这段时间没受伤吧。”

    林砚道:“没有。”

    沈涅盯着林砚腕骨尺侧的咬痕看了几秒。

    他是个有洁癖的人,但看到林砚手腕上的咬痕,第一时间却是心疼。

    柏珩真他/妈的有病。

    怎么能咬这么狠呢。

    沈涅胸廓起伏了下,呼吸微窒。

    剔除心疼外,嫉妒和愤怒几乎裹缠住他的全身,更多是无力感。他实在没用,整整二十九天,他还没救出林砚。

    林砚突然在校内失踪。

    林砚会害怕吗?林砚会受伤吗?

    沈涅几乎呼吸不上来。

    经过两天的查勘,线索指向柏家那对兄弟。

    柏珩和沐澜去得是南大州。

    南大州完全是蒙特家族的势力。

    四大家族早年签订过协议。

    南大州是独属于蒙特家族的地域,其他家族的中心人员不能踏足这些地域。沈涅周旋了好几天,割了几块地,找了邮轮和直升机去找林砚。

    邮轮和直升机一无所获。

    没想到,林砚自己回来了。

    沈涅充分地认知到。

    林砚一直是强大的,林砚也根本不需要他假惺惺的、高高在上的保护。

    沈涅荒诞地扯了下唇角,他突然发现他之前的想法到底有多愚蠢。林砚绝对不能毫无权势,空军军事学院是个好去处。联邦和邦联迟早开战。

    但特利安州确实危险。

    乱七八糟的、毫无逻辑的想法涌现在沈涅的脑海里,他烦躁地按了按眉心,湛蓝的瞳孔注视着林砚的动作。

    林砚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他完成今天的任务后,天边已经蒙蒙擦黑,林砚抬起头,发现沈涅还没走,他没管沈涅,整理着桌面的数据。

    林砚垂着睫毛,面颊落着片阴影。

    沈涅注视着林砚眼下的阴影,微不可察地弯了弯眼睛,视线里带了些痴迷,刻意压抑着的思念再一次占据他的大脑,他轻声道:

    “林砚,我好想你。”

    林砚整理数据的手指顿了顿。

    沈涅骤然回过神,他连忙滚了滚喉结,伸手帮林砚整理数据,不小心碰到林砚的指腹,连忙偏了偏头,收回了手,颓败道:“抱歉,一直在给你添乱。”

    林砚指腹微顿,抬起眼睛,望向沈涅清晰的瞳孔。

    两人对视了几秒。

    林砚刚想说话,他突然感觉有道视线在紧盯着他。林砚微蹙眉,没了说话的心情,视线往周围看了几次,发现没有人影后,才垂下眼睛,直接将数据装进单肩包,朝沈涅点了点头,快速离开了废弃图书馆。

    沈涅坐在原位没动,他注视着林砚的动作,慢半拍地起身,跟在林砚的身后。林砚没在意沈涅的尾随,他回到宿舍后,整理宿舍内的器具,重新在衣柜里拿出套被罩,安然入睡。

    林砚目标明确。因为浪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几乎争分夺秒在学习。就连上下学的时间,林砚都戴着耳机,在听联邦思政相关的热点,他走过长廊时,遇见了坐在长椅上的顾烨。

    顾烨的衣服上覆了层水雾。

    顾烨本来想等林砚考完期末考,再来找林砚,可他实在等不及,就呆在长椅上,盲目地等着林砚的光顾,此时看见林砚,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林砚。

    顾烨似乎等了林砚很长时间,像个僵硬的傀儡,眼睁睁地望着林砚走过他的身边后,他动了动眼睛,如同被牵着鼻子走的小型家犬,连忙追上了林砚。

    “林砚,对不起。”

    林砚微惊,往后看了眼,望见顾烨纯粹的金瞳,他意识到顾烨的意思,安静地摇了摇头:“顾烨,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我道歉。”

    顾烨的金瞳黏在林砚的身上,低低出声:“是我的错,也是我没用。”

    林砚认真道:“顾烨,责任不在你。”

    顾烨难得没接林砚的话,金瞳凝视着林砚,动了动唇舌,小心翼翼地望着林砚,轻声道:“林砚,你害怕吗?”

    林砚微怔,黑眼睛倒映出顾烨的面容,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害怕。”

    顾烨沉默了会,亮晶晶地望着林砚:“林砚,我看到你的申请表。我觉得你一定能考上空军军事学院,我相信你的能力。”

    林砚心下微软,他弯了弯眼睛:“谢谢。”

    顾烨声音又低落下来:“就是有点危险。”

    林砚刚想说话,察觉到紧盯着他的视线。林砚最近总能察觉到周围古怪的视线,但他没心思管,朝顾烨点了点头,抱著书,投入下一轮的复习。

    顾烨的眼睛黯淡了几分。

    但他知道林砚的时间宝贵,没再开口说话,跟个小尾巴似的缀在林砚的身后,金瞳紧黏在林砚的身后,恨不得凑近闻林砚的味道,但他按耐住自己的想法,痴迷地望着林砚雪白的侧脸。

    好香好香好香。

    两个星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对于林砚来说,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就坐上了考场的座位,好在林砚的基本功特别扎实,情绪平静,没有出现任何心理崩溃,考试发挥的自然也好。

    林砚最后一场是物理实验考试。

    其中有道题并不难,但比较新颖,是化学教授当场出得“炸火花”试题,“炸火花”实验通常和静电放电、气体电离和高压电弧有关。

    林砚选得是“雅各布天梯实验”。

    林砚神情冷漠,他戴上了护目镜,露出截偏窄的下颌,目光认真地注视着实验。

    由变压器提供数十万伏的高压,在羊角电极间击穿空气,形成弓形电弧,产生磁场,使电弧向上运动,其运动过程类似于爬梯。

    火光骤起、攀升、渐至熄灭。

    明亮、璀璨。

    象徵着林砚繁花似锦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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