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20

    第111章 可以做逃兵

    数十日之后,清玄得到了浮沢的消息。

    “我们与玄寂对上了,莫家的合体期前辈居然与玄寂打了个平手!他不是才金丹境吗?禅修就算强,也能强到这个程度吗?”浮沢的语气里充满了质疑与恐惧。

    “……”清玄也觉得不可思议,抿了一下唇,才道:“你让前辈们小心些,他还会禁咒。”

    “他倒是没再用出禁咒,不过前辈想逼他用,没能成功。”浮沢道。

    清玄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了血,虽然疼痛暂时止住了,但禁咒依旧在发挥力量,他的身体在以缓慢的速度土崩瓦解,他甚至能嗅到从身上散发出来的腐烂味。

    明心虽然近身照顾他,但清玄能看见他不加掩饰紧蹙的眉头。

    这让自尊心极高的清玄难以忍受。

    他对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相貌都分外满意,因此对夺舍讳莫如深。

    不过,就算想夺舍,现在也不是时候。

    清玄抹去嘴角的鲜血,注意到了一件事,“你们在哪儿伏击到的玄寂?”

    浮沢回道:“在望仙洲,你肯定猜不到,玄寂竟然在布施。”

    清玄愣住,“布施?”

    浮沢道:“没错,他在法布施,给数十个凡人乞儿法布施,他法布施做得极好,我们追过去的时候,有几个乞儿已经炼气二层了,有一半还多的乞儿已经引气入了体。”

    清玄微微拧眉,“他这么做定然有其深意,他的童子与龙师弟出事,他怎会有心情做这种事情?更何况他已经叛出了禅宗。”

    浮沢道:“那便不知了,或许是过于悲痛,用法布施来转移注意力罢了。”

    “不。”清玄又咳了起来,大量的脏器碎片被他咳了出来,本身身体里残留的剑意还未彻底除去,又被下了这种禁咒,他身体不出一个月就会彻底崩坏。

    到了这种时候,他也极力地保持平静,他语气清冷道:“不要将玄寂当成寻常的蠢货,我就是犯了这种错误,才落到如此地步。”

    清玄顿了顿,继续道:“不管他法布施的目的为何,浮沢,将那些乞儿杀了。”

    浮沢愣住,“他们只是凡人而已,而且修为最高的不过炼气一层。”

    “杀掉。”清玄语气坚定地说,“布施也是一种修行,听闻玄寂便是由一个叫若苦的禅师引荐入门,玄寂修为越高深,若苦所得的助益便越多。禅门的修行法千变万化,不能小看玄寂的法布施。”

    浮沢恍然大悟道:“还是你聪慧,你放心,我会将这件事办好的。”

    玉符熄灭后,明心伫立在他身边,道:“师弟,这些前辈个个修为高深,若他们想踢开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清玄道:“师兄担心得有道理,卸磨杀驴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但我藏了一手,我想前辈们也知道,如此默契还是有的。”

    他顿了顿,垂眸道:“师兄,你暂且忍耐,等此事一成,我欲创立仙门,届时,便推举你为宗主,统御仙门。”

    明心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师弟,此话当真?”

    “自然。”清玄声音平和又冷清地道:“我们师兄弟荣辱一体,师兄好,我才能跟着好。”

    如此,便再一次地安抚了躁动不安的明心,令他能老实地在他跟前细心照顾。

    玄寂,我是低估了你,但你也同样低估了我。清玄心想。

    他的确鄙夷明心,此时也的确要依赖明心,但仍是他为主导,这并无多少屈辱,他这百年来都是如此度过。

    玄寂,他会让他知道他看轻他的代价有多高。

    *

    谢希夷如今外修修为为金丹境大圆满,内修修为为第三禅第二境界无量净天境界大圆满,如此加赋,才能与合体期修士站个平手。

    甚至他还未动用佛门法门修为。

    其实,此时他叛出佛门,是不该使用内修修为,若是自觉些,废除禅门内修也是应该的。

    但他还需要使用佛门正物,因此,他依旧使用着内修修为。

    佛门正物的填满并不难,尤其他拥有天生境界。

    在罗珀这么多年,他都未能填满,是因为他对当佛子仍有几分抗拒与疑虑。

    因此他极少主动地知行合一。

    现在要用到才会恼恨之前的傲慢。

    他去做法布施后,那颗佛珠便轻易地填满了一半。

    谢希夷与那合体期修士一战之后,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回去那座凡人城池,得知自己所法布施的乞儿对象死伤大半,他是真的笑了。

    谢希夷将剩下的乞儿安顿好之后,便杀了个回马枪,将那个合体期修士杀了。

    在息止法门之下,合体期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强的威慑力。

    但一个大乘修士及时赶来,还是令谢希夷受了些许伤,不过谁都不能奈何谁。

    谢希夷没有与其纠缠太久,在久攻不下后就立即选择了走为上策。

    若是之前,他绝不会逃跑,但所有的原则在此时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隐匿气机了得,连池愉的系统都能隐瞒,这些修士想知道他的下落,并非易事。

    因此接下来的日子,谢希夷一直隐匿气机,行走于凡人的村落,进行诸多布施。

    他对自己不在意的人并没有多少慈悲心肠,也无多少耐心,并且,他内修修为高深,已经到了不使用神通,就能嗅到这些凡人身上愚昧、固执、贪婪、吝啬、虚伪的气息。

    但他努力地做这件事。

    只要他愿意低下头,手里的这颗正物,两个月内便能被全部填满。

    这两个月内,他一直在练习时间符文。

    依旧没有一次书写成功,但谢希夷已经做到了平和面对。

    只是,预料的两个月还未到,谢希夷重新被人找上——

    已经不是区区两个修士了,而是数十个修士,其中甚至有渡劫期老祖。

    谢希夷看着这黑压压的人,不禁笑了起来,语气平和地道:“我竟不知我有如此魅力,能令各位前辈前来围剿。”

    那渡劫期的老祖发话了,“玄寂,你是难得的好苗子,你若肯投入我们莫家门下,本座保你一世无忧。”

    谢希夷道:“一世无忧?修士毕生所求是强悍的体魄与修为,前辈你所说的保我一世无忧,莫非是如鸡狗般圈、养我?”

    他说到这儿,心中明悟,“……看来各位对我有所图谋。”

    渡劫老祖道:“玄寂,你的回答是如何?”

    谢希夷面色淡淡道:“晚辈的回答是不愿。”

    渡劫老祖道:“那也无妨,诸位,生擒玄寂,可以废了他的修为,但莫要伤他性命。”

    诸多修士声音洪亮地应了一声,“是!”

    逃跑并非是谢希夷的战斗风格,因此谢希夷抽出剑来,面色从容对迎战。

    佛门法门在一开始便在体内运转,白色的法莲至身上升起,碎成无数的碎片爆裂开来。

    修为元婴包括元婴以下的都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谢希夷趁此机会,一剑将其枭首,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剑招也格外玄妙,比起佛修,他更像是剑修,剑意锐利,剑吟穿云,青冥坠星。

    观战的渡劫老祖不喜不怒不悲,淡淡地道:“这玄寂天赋的确出众,不愧是自在洲第一佛门的未来佛子。”

    他身旁的童子道:“幸好他叛出了佛门,否则我们与他对上,必会被佛门追究,简直是天助我也。”

    老祖道:“先别高兴太早,此子区区金丹境大圆满,便能用佛门法门诛杀族内元婴期子弟,若是将他放走,无疑是放虎归山。”

    他这话一出,童子便知,他是要亲自出手了。

    而正在修士之中厮杀的谢希夷,立即感受到一股刺骨的杀意,他抬起被鲜血染红的俊美脸庞,竟然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就跑——

    当年与少年修士说当生则生,当死则死的傲骨荡然无存,他再一次做了逃兵。

    不过,谢希夷不以为耻。

    佛珠还差一丝便能彻底填满,他要写下符文,回到他去无量秘境闭关后,他要将池愉与小球带走。

    他可以死,但不是现在。

    一个世界只能存在一个谢希夷,他回到过去,等到“谢希夷”出关,便不会再有他。

    “谢希夷”不会有池愉与小球死亡的记忆,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心意告诉池愉。

    如他所计划的那般,池愉或许会惊慌,但他心地柔软,只要缠着他,总归会有结果。

    在如此美满的未来之下,逃跑又如何?

    他可以做逃兵。

    没有关系,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活下去。

    谢希夷跑得果决、跑得迅捷,因为拥有天生境界的缘故,他学什么都快,连隐匿气机的法门都因为发现池愉不知什么缘故能发现他而练得圆满通融,这给了他极大的便利。

    谢希夷在此时还有闲工夫想——

    当初修习隐匿法门的时候,也绝对没想到他会用来逃跑罢。

    想着想着,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

    好笑之余,又难免想到隐匿的法门究竟是为何会被他修习到圆满通融。

    池愉……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又想掉小珍珠了=。=

    应该明天就回五百年后了。今天太晚回来了好累,明天争取多写点吧QAQ

    随机发小红包谢谢搭嘎![玫瑰][玫瑰]

    第112章 五百年后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场围剿持续了一个多月之久。

    最终在一片宽阔的密林之中将谢希夷呈围堵之势,天罗地网,他已无路可退。

    万穹洲莫家全族修士都出动了,除了一位渡劫老祖,还有三位大乘,数位合体期,更多的是元婴期修士,金丹境也有,但是不多。

    渡劫老祖开口,声音用上了迫人的灵压道:“玄寂,你能逃一个多月,已经令本座刮目相看,现在你已无路可退,本座奉劝你束手就擒。”

    渡劫期修士已经有半仙之势,一用上灵压,这宽阔的密林之中所有的凡兽都脑袋爆炸死了个干净,而妖兽也死伤大半。

    而谢希夷并未出声,渡劫老祖冷哼了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此,也没有必要手下留情了。诸位,务必将玄寂生擒!”

    渡劫老祖这次并没有出手,此次他带来的人多,定能将玄寂生擒,若他出手,没轻没重,将玄寂捏死,那反倒不美。

    渡劫老祖一呼百应的架势,足够令随意一个元婴乃至大乘期修士胆战心惊,偏生谢希夷毫无动静。

    若不是他们使用了能推衍的禁术,恐怕都要怀疑一下玄寂是否藏到了这里。

    天际的众多修士化作一道道璀璨流光攻向密林。

    偌大的千年古树化为齑粉,大片大片的土地变成了焦黄色,直接轰到了地下千米。

    “玄寂在那儿!”有人发现了谢希夷的身影,他身影飞快地流窜在古树与古树之间,青色的衣袍翻飞,虽在逃命,却有一种悠游的自在味道。

    这令不少元婴期修士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感受,这人似乎根本不是在逃命。

    但不是在逃命,难道还能是在郊游么?

    听说这玄寂凡俗身份是皇族太子,也难怪死到临头,还摆着这种贵族的架子。

    “玄寂到酉时方位去了!”有人纠正了方位,“摆阵,注意不要让他逃脱!”

    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密林被这些修士们轰得坑坑洼洼。

    但玄寂这次并未应战,而是一直逃窜。

    有元婴修士不解,发出了疑问,但很快就被一个大乘修士呵斥,“何必管他意图?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倒是有一个金丹境修士发现了异样,这个玄寂的逃窜方向似乎很有规律。

    不对。这个金丹境修士心道:他逃跑的方向都是死门,惊门,伤门,佛修不是都会学些推衍术法么?为何会往这种大凶方向逃跑?

    他满腹疑虑,却并没有说出口,修真界最重修为资历,就算是同族修士,他一个金丹境,提出了元婴期、合体期、大乘期等长辈都未看出来的事情,不仅得不到表扬,反而会得到呵斥,严重的话修炼资源还会减少。

    如此情况下,他只能将疑虑放到了心中。

    围剿一直持续到夜半时分,天空皎月出云,但周遭的黑幕被修士术法的闪光照成半边天亮的模样。

    这一大片的密林算是被毁了。

    而谢希夷终于停下了脚步,在一片被轰开的空地上停下了。

    饶是被追杀了个把月,他也没什么变化,依旧身姿挺拔,面容平静。

    “玄寂,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一名大乘期修士如此说道。

    谢希夷没有与他们说话的欲望,而是抬起了剑,虽是夜晚,但月光与术法的余晖将这片土地照的格外明亮,他那俊美的脸庞在众人眼里一览无余。

    “没用的,玄寂,你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这么多人。”那个大乘期修士正是之前与他有过交手的修士,“投降吧。”

    谢希夷唇角扯了扯,并没有说话,而是举起剑,对准了地面,挥出了灵力浑圆饱满的一击。

    “他在做什么?”有修士疑惑地问。

    地动山摇下,地面裂开了一条缝,而在谢希夷磅礴的灵力之下,这条地缝还在扩大。

    而渡劫老祖立即发现了异样,“不对,快将玄寂抓住!”

    来不及了,渡劫老祖直接发动法门,半息工夫便瞬移到谢希夷身边,一只大手正要去擒谢希夷。

    而谢希夷没有半分犹豫,一个转身直接跳进了地缝之中。

    所有人都懵了,“他怎会想出如此离谱的逃脱之法?”

    “不,你们以为他很傻吗?”渡劫老祖脸上浮现出了怒容,“你们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修士们落到了还在不断扩大的地缝边缘,一靠近,就感受到了刺骨的阴寒之气,即使是大乘期,都还能感受到其中的冰冷刺骨。

    “是九幽暗河???”有人错愕地开口。

    “九幽的地下河竟然联通到了此处,这……那个玄寂跳下去,也是自寻死路,何必?”

    “不,据说这个玄寂已经练成了佛骨,短时间内不会死。”

    “现在可如何是好?大费周章,还折损了不少弟子,结果还令他逃脱了。”

    莫家对谢希夷的执着,不仅仅是因为他对禁咒的熟稔与毫无副作用,更是因为他血脉根骨。

    他们需要拿玄寂验证清玄所说的话,确定了其中有利益可图,才会对他背后的家族动手。

    结果现在玄寂逃脱了。

    渡劫老祖背手而立,神色讳莫如深地盯着不停地散发出幽冥死气的暗河,开口道:“这还是本座第一次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耍了。”

    此地显然是那玄寂精心挑选的逃脱之地,甚至之前不停地逃窜,不过是引诱他们攻击来确定暗河位置。

    不过,他很疑惑,这玄寂究竟是为何觉得他能从暗河之中逃脱?就凭佛骨?

    那未免过于自大了。

    又或者……是禁术?

    渡劫老祖的眼底流淌出惊人的暗芒,“将此地封印,派人看守,玄寂绝没有死,不管多久以后,都要抓到他。”

    “是!”

    *

    谢希夷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九幽的幽默死气不停地侵蚀他的身体,却又被佛骨发出来的光芒驱散。

    谢希夷封住口鼻,再要去封住五感之时,看见了一只雪白的狐狸妖兽也落进了暗河之中,它奋力在暗河之中挣扎着,不消一刻钟,就会被彻底杀死。

    谢希夷微微一顿,对其伸出手,滂湃的灵力将它吸到手掌之中。

    “嗷嗷!”狐狸惨叫着。

    谢希夷勾起唇角,低声道:“不用怕,我不会杀你。”

    妖兽听懂了他的话,睁开眼睛去看他,鼻子湿漉漉地蹭了蹭他的手。

    谢希夷用法莲与灵力混成了一个气泡,将它包裹在内,慢悠悠地将其往缝隙之上送。

    感受到狐狸妖兽出了缝隙之后,他取出了佛门正物,那最后一丝的空隙,也被填满。

    谢希夷咳嗽起来,冷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绯红,“看来还是一只潜力不错的妖兽。”

    也难怪会在渡劫修士的灵压下活下来。

    谢希夷并非被逼到绝境,来此九幽暗河就是他的计划。

    禁咒更喜欢阴暗的地方,如此,环境、佛门正物、书写禁咒的墨汁、魔心都具备,成功几率应该会大大提升。

    至于他……

    只要时间禁咒成功,他回到过去,救下池愉与小球,池愉与小球死去,玄寂叛出佛门的这个事实便不复存在。

    因此,即使现在受了幽冥死气,境界根基都会受到极大的损伤,也并没有关系,这个事实最终会被抹去。

    谢希夷学过时间的禁咒符文,也深深知晓此禁咒的局限性——

    过去是可以改变,但同时也在抹杀过去未改变之前的未来。

    他作为池愉和小球已死,叛出佛门的玄寂师兄,自然也在被抹除的范围之内。

    但,没有关系,这些都是外在的相,观山是山,观水是水,不去将自己的认识与记忆去投射事物,还在无量秘境闭关的玄寂仍是他。

    究本溯源,不过是玄寂失去了一段失去池愉与小球的记忆,达到了美满的彼端。

    谢希夷对此并无任何介怀,他甚至庆幸于禁咒有如此局限,他不会再有池愉死去的记忆。

    他收敛心神,一手握着佛珠,一手用墨汁书写禁咒。

    幽冥死气一直在侵袭他的身体,谢希夷没有管,灵力里掺上些许的幽冥气息,能令他与墨汁的契合度变高。

    一次,失败。

    两次,失败。

    三次,失败。

    ……

    谢希夷早有预料,他并不气馁。

    佛骨能抵挡幽冥死气,内修修为也能抵挡幽冥死气,他可以在此处呆一年之久,这一年里,他总能将禁咒写出来。

    时间如梭,一年之后。

    谢希夷所有的尝试,全都失败了。

    他总是冷静自持的面孔,到此时难免有了几分疯狂之色。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时间拖得越久,禁咒书写成功的概率越小——回到几个月之前,和回到一年之前,所要付出的代价,绝不是一个量级的。

    但,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他可以付出魔心、天生境界,如此会显化到还在无量秘境闭关的玄寂也无所谓,都是他,绝不会为此有任何疑虑。

    但他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却迟迟无法写出禁咒。

    到底是何处出了差错?

    时间……来不及了。

    谢希夷的佛骨光芒晦暗,内修修为荡然无存,身体被幽冥死气浸透,经脉血肉千疮百孔,不是废人,却也胜似废人。

    靠灵力维系的气泡有隐隐破裂的趋势。

    谢希夷伸出手指,再次牵引墨汁,去写禁咒——

    就在此时,他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谢希夷那双金眸流露出错愕的表情,谢氏一族的特殊血脉令他顷刻间得到了某种信息。

    ……出事了。

    谢希夷听到了从血脉里传递出来的泣声、尖叫、混乱与灵力的炸裂声。

    血液前所未有的沸腾,他们在呼唤、在求救、在迷茫、在憎恨、在诉说。

    他喷出了鲜红的鲜血,最后一丝理智在如此冲击下荡然无存,那双金眸瞬间转成了浓黑色,浑身冒出了淡淡的雾气。

    谢希夷浑身颤抖着,雾气越来越浓厚,填满了整个气泡,将他裹在其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从气泡之中伸出,再一次牵引着墨汁去书写禁咒,但此刻,却不再是书写有关时间的禁咒。

    而是更深奥、更繁复的禁咒。

    墨汁不够,便剜开心头血去补,不知道花了多少年岁,终于将这枚禁咒书写完毕。

    这枚禁咒,竟是成功了。

    是书写完毕后的那一刻,禁咒发出璀璨的光芒。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伸出黑雾,将其丢进了禁咒之中,光芒未减分毫,那手便陆续地捧出了半颗毒囊、一块玉玺、一双金珠丢进了禁咒之中,禁咒的光芒晦暗了大半,但还不够。

    那只手便继续从广袖里取,取出许多珍贵的法门与修行法、极品灵石丢进去,又取出玉冠、扳指——

    那只手略微收紧了手指,将那顶漂亮的玉冠与扳指捏了捏,收回了广袖之中。

    接下来的是妖魔制成的诸多物件,却没有一件被手丢进禁咒之中,每次都是取出来又放了回去。

    最后,只能伸出手,从气泡之下的暗河中汲取出诸多的幽冥河水,注入到禁咒之中。

    禁咒的光芒彻底熄灭,变成了一片散发着淡淡暗光的符文。

    符文沉入了涌动的黑雾之中。

    气泡轻轻地“噗嗤”一声,破裂了。

    而气泡中的人却并没有落到暗河之中。

    黑雾逐渐散去,露出其中的事物,是一颗巨大的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茧。

    黑茧漂浮在暗河之中,随着流水的波纹向前流动。

    如此年复一年,年复一年,终于到了某一时刻,黑茧破裂。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从缝隙之中伸了出来。

    黑茧裂开,露出了里面两个人。

    一个躺在黑茧之中,面容平静,另一个身材要更加高大,面部却布满了黑色的纹路。

    身材更高大的男人微微歪头看着躺着的男人,很快就明白了情况,他轻轻地笑了起来,他伸手,黑雾自然地缭绕在他手指之间,随后便落到了躺着的男人身上,一根洁白的脊骨被他从男人身上抽离。

    “这可以是一柄很好的剑。”男人轻轻地开口,音色愉悦地说道。

    黑雾将男人吞掉,一根红色的、尾部系着金色铃铛的发绳被遗落。男人伸手,黑雾将那金色的铃铛拾起,放到他手掌之中,然而就在触碰到的那一刻,一颗铃铛便化为了一片齑粉消散在空中。

    “不……”他那双好看的、已不再是金色眼瞳的丹凤眼微微睁圆,黑雾便瞬间感知到他的心意,用黑雾包裹了他的双手,一枚细小的符文印入还在“燃烧”的发绳尾部,止住了“火势”。

    他紧紧地捏着那根发绳,像是在握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男人轻轻地垂眸,看着那红色的发绳,看了许久许久,恍然间,发觉一滴液体从面颊上落了下来。

    他困惑地伸手,汲起那一颗晶莹剔透的液体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奇特的,他甩去那滴液体,将那红绳漫不经心地丢进了黑雾之中,“这是哪儿?”愉悦的声音自语道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很快发现了除了盛着他的黑茧之外,周遭黑压压的一片。

    他无师自通地用上了黑雾,黑雾于他身上猛地一涨,化作一条细细的绳索往上探。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雾退了回来。

    男人那双眼瞳流露出兴奋来,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看来,我是囚犯呢。”

    是谁关的他?

    不,他不好奇这件事,他只在乎,他可以杀人了。

    男人捧起那根从褪下的己身中抽出的莹白脊骨——

    此物于他天然地有一种不适感,男人能感觉到他与此物有很深的渊源,因此他仿佛很珍惜地用着覆着黑色手套的手指轻轻抚摸,“以后,你就叫幻电吧。”

    我应该有一柄叫做幻电的剑,他如此喜悦地想着。

    *

    数日之后,男人在斩杀一众仙门弟子后,察觉到其中一位使用了保护元魄的法器,便愉悦地隐匿了身形,在原地蹲守。

    他远远地看见了一名衣着破烂的少年拄着拐杖向这个方向走来。

    身体之中好像有什么在剧烈地跳动——

    不仅是身体,手里的幻电也在颤动嗡鸣,手指感受到幻电的拉扯感,似乎想要冲向那个凡人。

    “不行哦。”男人轻声细语道:“我是有原则的人,不杀凡人。”

    他的体内,到底是什么在跳动呢?

    他看着那个少年走近,那是一个五官精致、漂亮的少年,即使是凡人,身姿也意外的挺拔。

    幻电仍然在剧烈地嗡鸣,男人能感受到它无缘由的迫切,“不行,蝼蚁也有生存下去的权利。”

    他如此苦口婆心地劝自己的剑,这根脊剑却看不懂眼色,依旧在嗡鸣,令他烦躁。

    更令他烦躁的是,他身体之中似乎也有什么在发烫,在跳动。

    于是,他跟了他们几日,终于在一个皎月明朗的夜晚在他们面前出现——

    “能将你的耳坠交给我吗?”

    “那是我的猎物。”

    他看着少年明媚的脸,身体里的东西,似乎更烫了,灼热的滚烫,令他毫无缘由地万分喜悦。

    作者有话要说:

    情丝:没错,是我啦。

    终于回到五百年后了!!鼓掌鼓掌!粗长了一波!!擦汗!

    随机发小红包谢谢搭嘎![玫瑰][玫瑰]

    第113章 我要去渡一个人

    “池愉,池愉,你醒醒。”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入池愉耳里。

    池愉迷迷糊糊睁开眼,在视线恢复清澈之前,他想起了什么,他猛地坐了起来,“玄寂师兄——”

    “玄寂师兄?是谁啊?”那道声音说。

    池愉一愣,他慢慢偏头,循声看过去,是不远处掉落在地上的一颗血红色魄珠在说话。

    不,准确些,应该是魄珠之中的元魄在说话。

    “池愉?”那道声音又叫了一声。

    另一个更加冷静严肃的声音响起,“池小友,你怎么了?”

    池愉面色瞬间惨白,他嘴唇发抖,“不,不行,玄寂师兄,小球——”

    他站了起来,将那枚魄珠一把捞起,捏在掌心之中,运用灵力在秘境之中飞驰。

    “池愉……你的境界??”发现这个异常的是凌鹤洲,“你的境界怎会一夜之间飙升到筑基期六层?”

    池愉没有理会,他在偌大的秘境里奔跑,很快就遇到了成群结队的仙门修士。

    他冲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一个少年修士,脸庞涨红了逼问道:“这里是哪个秘境?自在洲阿耨多罗佛门的佛子可还在?”

    他来势凶猛,如此不客气地抓着同门修士逼问,其他人自然都抽出剑来,手快的已经一剑劈了上去,结果被池愉身上的护身法器轻易地抵挡消弭,又听他只是寻常问问题,便没继续妄动。

    被池愉抓住的少年修士懵了一下,才回答道:“这里是望仙洲的天池秘境,昨日刚开启。你说的自在洲阿耨多罗佛门的佛子?自在洲阿耨多罗佛门已经一千年没有佛子了,五百年前有一个佛子人选,但他叛宗了。”

    “不,玄寂师兄——”心中不好的预想成真,令池愉心神大震,一样东西此时终于坚、挺不住,从他身上跌落在地,是一柄散发着莹润光芒的脊骨。

    池愉目光落到那柄脊骨上,恍然,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他弯腰,捡起那根莹润的脊骨,“玄寂师兄……”他低声呢喃。

    小球……

    “池愉,你怎么了?”凌鹤洲不安地叫了他一声。

    从始至终,池愉在他面前,都是无限活泼的面孔,无论怎样,都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在凌鹤洲看来,池愉与修真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他有些天真、有些不合时宜的古怪原则,一开始就算是凡人,他也有着很多修士都未曾拥有的勇气与意气。

    “你是哪门子弟?”那少年修士看他落泪,忍不住关怀地问道。

    池愉却极快地整理好了情绪,他抹去眼泪,语气坚定地说:“方便加我一个么?”

    那少年修士迟疑了一下,看向他的师兄们。

    那些修士自然说:“自然可以。”

    他们一眼看出来这个修士修为居然有筑基期六层,而且看池愉还带着婴儿肥、稍显几分青涩的漂亮脸庞,实际年龄决计不会超过20岁。

    20岁不到的筑基期六层,这在望仙洲最大的仙门玄霄仙宗也算得上天纵奇才。

    如此年龄与修为,只能说他绝对来自修仙世家,没有敌意的话,当然交个朋友最好。

    “池愉……”凌鹤洲又叫了他一声。

    池愉却只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说着,与往常一样露出了一个笑容。

    而就在这个时候,凌天发现了异样,“你的眼睛,怎么回事?不,你不对劲,境界修为、还有你周身的灵光——”

    池愉用神识回答道:“我现在一身的东西,都来源于一个人,不过,我现在没有心情与你们说这些,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说的。”

    凌天一愣,“你的神识,竟如此浑厚。”

    池愉:“嗯,我进行过神识修炼。”

    凌天:“神识修炼?”

    池愉道:“你不知道吗?修为高深的修士可以帮助修为低微的修士神识修炼。”

    凌天:“……”

    他看着池愉笃定冷静的面孔,没有说出自己的疑虑。

    但凌鹤洲却开口道:“这不是神交吗?”

    池愉:“神交?这个名字有点怪怪的。”

    他恢复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纵使几息之前还在落泪,现在就已经若无其事地与两人聊起天来了。

    但凌鹤洲和凌天都能感受到他将真实的情绪掩藏在心里最深处。

    凌鹤洲也跟着若无其事地与他聊道:“神交就是道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你是不是说错了?”

    “啊?”池愉愣住了,“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凌鹤洲道:“就是字面意思啊,神交就相当于凡人夫妻的敦伦……呃,就是行房。你既然一开始是凡人,应该知道行房是什么意思吧?”

    池愉:“……”

    他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池愉?”凌鹤洲叫了他一声。

    池愉扭头去问身边的修士:“你们知道神识与神识之间的修炼叫什么吗?”

    “神识与神识之间的修炼?”那个被他逼问的少年修士反应过来,忽地红了脸,眸光闪烁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其他人发出暧昧的笑声,不过没有人敢打趣池愉,到底是天才,与他们这些普通弟子有壁,若说多说错遭了嫌弃反倒不美。

    但池愉已经从他们暧昧的笑声之中明白了,“这种是神交吗?神交是夫妻之间才会做的事情吗?”

    少年修士脸更红了,“是、是的,神交是只有道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你竟然不懂吗?”

    池愉:“……”

    他想起一开始,是他缠着玄寂师兄进行的神交,而玄寂师兄也不懂。他们竟然在双方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道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玄寂师兄……

    池愉的心像是撕裂了一道口子,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到,莫名其妙地回到了过去,又莫名其妙地回来。

    所以,他回到五百年后,究竟是为什么?

    不,或者说,这就是宿命吗?

    他其实早就知道了,他回到的过去是无法更改的命运,凌鹤洲说过他爹有个朋友叫龙傲天,而止观就是凌鹤洲的爹。

    他在出现在《神途》里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安排好了一切。

    但真正被命运痛击的这一刻,池愉还是痛得无法释怀。

    池愉打开了很久没有打开的系统面板,这东西他很早就已经不再去看了。

    在玄寂师兄炼出了能屏蔽系统地图定位的隐匿法门后,他就很少再打开了。

    现在重新打开,他能看到属于玄寂师兄的光点出现在望仙洲的位置——

    现在,已经不是玄寂师兄了,是反派谢希夷。

    但此时,池愉却很难再去讨厌反派谢希夷。

    因为他不是玄寂师兄,却又实实在在的是他的玄寂师兄。

    他在天罡秘境之中消失,玄寂师兄出关后看不到他,或许会以为他死了。

    池愉了解他的玄寂师兄,看着嘴硬,其实心在软不过。

    原著里的玄寂师兄是正常退出佛门,而他的玄寂师兄是叛出,这种差异不会无缘无故,他一定是为了他。

    他以为他死了,而这种事故,他认为是禅门中人所做,所以在禅门中动手,触犯了禅门戒律——

    清玄?

    池愉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以为那个偷袭他的人是因为他踏入了他的领地所以才对他发起了攻击。

    但现在想想,就很莫名其妙,对方没有杀意,却一直攻击他,仿佛是想逼他求救。

    池愉垂眸,心里浮现出一丝懊悔,明明玄寂师兄于他说过要小心清玄,他却小瞧了玄寂师兄的警告。

    是他的错。

    玄寂师兄会变成现在这样,是他的错。

    他在一开始的疑虑,在此时终于得到了解答,为何谢希夷会变成如此。

    原著里的谢希夷,正常地离开佛门,没有误入歧途使用禁术。而现在的玄寂师兄,变成了禁术玩家,竟然是因为他。

    池愉有些呼吸不上来,他浑身都泛起一种痛楚,然而越痛,他面上越平静。

    很快,凌鹤洲与凌天两兄弟发现了池愉最大的变化———

    他的体魄、剑术、身法都是筑基期修士的水平,甚至比同水平的筑基期六层还要强。

    并且,他展露了领导的才能与气魄,即使半路加入了这个队伍,也以不容置喙的实力得到了整个队伍的领导权。

    他总是能轻易地找到天材地宝的所在,并且策略了得,与众弟子合力绞杀了一头金丹境大圆满的妖兽。

    而在场的修士,没有一个受了伤。

    “师兄,你也太厉害了。”那少年修士看向池愉的眼神变成了星星眼。

    池愉微微一笑道:“基操勿6。”

    少年修士不明觉厉,但还是配合地傻笑起来。

    接下来的资源分配,池愉并没有跟他们抢,而是公平地将东西分配掉了。

    如此举动,更引得众人的钦佩与臣服之心。

    半个月之后,秘境很快重新开启,池愉所在的队伍满载而归,就算与人对上,也能在池愉的指挥下得到胜利,还没有一个人折损。

    因此,池愉身后有了一群迷弟,能够与他们一同离开秘境——

    这种已经被发现了的秘境,一般都是由各大仙门掌控。

    而池愉能进入天池秘境,还是正好碰上了秘境开启时在另一处出现的开口裂缝。

    但要出去还是得通过仙门的密钥。

    池愉踏出秘境,恍如隔世。

    面对迷弟去他们宗门的邀请,池愉微笑着,淡淡地拒绝掉了,“有缘再聚。”

    如此,便与他们分道扬镳。

    “池愉,你现在要去哪儿?”凌鹤洲问道。

    池愉面带微笑,语气坚定道:“我要去渡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狗鱼:你的岸来了!

    11:……

    超强透露,其实开局小狗鱼口令错误,叫玄寂师兄就没事了,叫玄寂师兄dna就动了,叫谢希夷,攻认不得是谁。(x)继续短小一波……球球营养液呀!榨干.jpg

    随机发小红包谢谢搭嘎!

    第114章 不要叫玄寂师兄,我不喜欢听

    天池秘境位于望仙洲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而这次秘境开启,玄霄仙宗竟然没有参与。

    池愉随着仙门弟子的队伍离开秘境,受了庇护,没有被散修伏击。等与这些仙门弟子分别后,他走在望仙洲的地界上,很快就被仙盟的人拦住了去路,“前辈,请留步,看你法袍制样,可是自在洲禅门修士?”

    池愉愣住,有所预感道:“你不会是想让我缴纳落金吧?”

    那仙盟修士道:“怎会,前辈既然是自在洲禅门修士,便能免费得到一个月的落地资格。”

    池愉:“……”

    仙盟修士取出一块玉牌,上面落了一个金色的壹的印,“前辈请收好,我们仙盟盟主便是从自在洲出来的修士,既坐到了仙盟盟主的位置,也不忘初心,才会对自在洲的禅修有如此宽待。”

    池愉雷达狂响,他不禁问道:“仙盟盟主不会是五百年前去自在洲进学过吧?”

    那仙盟修士略诧异,“前辈,你怎会知道?”

    池愉咽了咽口水,念头通达,“你可知道盟主在自在洲的法名?”

    “你问这个做什么?”仙盟修士略有警惕。

    池愉笑起来,他年龄小,脸庞也生嫩,若不是筑基六层的修为,很难令人有什么戒心,他一脸诚恳道:“我家中有长辈五百年前也在自在洲进学,或许和盟主认识呢?”

    如此回答,那仙盟修士自然戒心消除,他道:“自然知道,叫明心啊,我们副盟主清玄仙君倒是没改过名字,他在自在洲的法名,也叫清玄。”

    果然!

    池愉上下牙齿触碰,重重地磨了起来,清玄,明心,是你们——

    一切都串了起来。

    那千山酿是仙盟弄出来的东西,而千山酿又是玄寂师兄家族的血肉弄出来的血腥产物。

    清玄、明心!

    在原著里玄寂师兄的说法之中,谢氏一族家族的覆灭是因为两个邪修。

    但邪修被他掺和了两脚——他独身去杀妖魔、他提议要去大夏皇族。

    导致他们提前被发现,所以玄寂师兄追杀他们,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但即使如此,也还是会有人补上他们的角色和任务。

    难怪那个玄寂师兄说谢氏一族覆灭是注定的事情,无论怎么做,都会有人补上那两个邪修的功能,根本防不胜防。

    在这种事情上,事情不会变得更好,而在玄寂师兄身上,事情会变得更坏。

    要知道,原著的谢希夷,可不是这么一个癫公。

    不,他怎么能这么说玄寂师兄,都是因为他,玄寂师兄才会变成这样的。

    但是,清玄,明心,池愉恨得牙痒痒,他注意到了一件事——这种主意肯定不会是明心的主意,他没这么聪明,收买人心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还是太高端了。

    那就只能是清玄了。

    清玄,他太小看他了。

    悔恨如潮水将池愉淹没,他再一次意识到修真界如此残酷,即使表面清冷无争,也绝不会是草食动物。

    他太容易被表面的宽和以待欺骗了。

    池愉脑子里一瞬间想了许多,但面子上依旧若无其事的,“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要怎样,才能加入仙盟这个大家庭呢?”

    “……”

    *

    池愉成功进入了仙盟。

    不过此时仙盟也极不太平。

    “总共死了五十多位元婴修士,那鬼面修士的实力深不可测,不知盟主为何还要与那个鬼面修士硬碰硬。”

    “死了这么多元婴修士,仙盟元气大伤,而且巫云苏也叛离了,总感觉呆下去不太妙。”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仙盟给了你不少修炼资源,现在遇到了大敌,你还想不出力?”

    “话不是这么说的,既然鬼面修士如此勇猛,以金丹之躯杀了这么多元婴修士,我们这些金丹修士算得了什么?不是白白送死吗?既然如此,还有必要与其对上吗?”

    一阵沉默后,有人注意到了池愉,“哟,这个时候还有人进仙盟?”

    “你是散修吗?看着年纪不大——这衣袍,不是自在洲禅修的样式么?小子,你是禅修吗?”

    池愉行了个礼,道:“我从自在洲罗珀禅门过来,各位前辈好。”

    “罗珀禅门?那好像是个名门?”

    “自在洲第一大佛门是阿耨多罗佛门,而罗珀禅门是阿耨多罗佛门最好的外院禅门,的确是名门。”

    “盟主和副盟主不就出身罗珀禅门么?”

    池愉觉得有些好笑,实际上,他们只是在罗珀禅门进学而已,算不上是真正的罗珀禅门弟子,真正被收为罗珀禅门弟子的要求会更加严苛,而这种弟子,是一定会被送去阿耨多罗佛门受戒的。

    不像他们这些过来进学的,想受戒可能都还没有这个机会。

    而清玄和明心这五百年来竟然一直用罗珀禅门的名头行事、来收买人心,简直可笑。

    池愉端着一张毫无异样的笑脸,很快就融入了集体,他没有继续穿罗珀禅门的弟子服饰,而是换上了仙盟统一的仙气飘飘的白色法袍。

    少年长得漂亮,身姿轻盈又挺拔,褪去那破损许多处的青色法袍,换上仙盟规格颇高的雪白法袍后,整个人仿佛亮了几个度,更招人眼球了。

    实际上修真界并不缺俊男美女,但少年偏生长得就是比周遭人都要更俊些,很快就有人发现,其实是他那双金眸为他增色了不少。

    那金色璀璨如日轮的眸子,与他肆意张扬的笑脸相得益彰,少了几分众人刻板印象里禅修的温润和平和,多了几分顶级仙门天才弟子的神采飞扬。

    有人乘机去捏了一把他的肩膀,很快就确定了一件事,他骨龄不过18,便已经是筑基期六层。

    这在即使用过玉髓的修士之中,也算得上天资卓越了。

    这个世界法则便是如此,弱肉强食,光是池愉所表现出来的潜力,就足够令众人对他笑脸相迎。

    等回到仙盟为他分配的宿舍后,凌鹤洲才敢说话:“池愉,你为什么要加入仙盟?”

    池愉用神识语气轻松地回答道:“自然是策反啊。”

    凌鹤洲:“啊?”

    池愉道:“仙盟这么大的一个组织,就这么平白送给清玄和明心,这不大合适吧。”

    凌鹤洲:“……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池愉道:“你不用听懂,你只要知道,我看上仙盟了。”

    霸道.jpg

    凌鹤洲:“……”

    凌天适时地问:“你不是说要去渡一个人吗?”

    “嗯。”池愉声音轻了下来,“现在不着急。”

    他当然很想快点见到玄寂师兄,但他也知道,现在的玄寂师兄,并不能正常的沟通。

    他忽地想起什么,从须弥戒中取出了那根莹白的脊骨。

    这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东西,不用多想,定然是那个玄寂师兄送给他的东西。

    是谢礼?还是奖励?

    池愉说不清,但他竟也不觉得意外。

    这种机缘巧合,令他心生希望。

    玄寂师兄说过,他的魔心需要佛骨镇压,但现在的谢希夷不知为何将佛骨抽了出来做成了脊剑。

    佛骨一旦被炼制成了武器,又见了血,自然失了佛性,不可能再重新安回人体了。

    但是他手里的这根佛骨,佛光饱满莹润,又没被炼制过……

    池愉金眸绽放出耀眼的光彩,玄寂师兄,或许救你的人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你。

    一个世界不可能存在相同的东西,若是另一个玄寂师兄将这根佛骨炼制了,他也带不回这根佛骨。

    虽满目疮痍苦难,但并非毫无希望。

    就在池愉这般想的时候,房间里的温度忽然开始下降。

    池愉立即察觉,他环顾四周,果然看见冰霜自窗口蔓延过来,与冰霜一同而来的,是冰冷刺骨的幽冥死气。

    池愉脸上没有惊慌之色,他只是静静地等待,很快,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浮现出来。

    是谢希夷,他依旧一身黑,身量比起五百年前要高上不少,本来两人只差小半个头的差距,如今,却是差了快一个头,目测有一米九六九七的样子。

    这在一开始给了池愉很大的干扰,因为金丹境的修士是不可能更改身高形体的。

    他依旧戴着那副鬼面,那双猩红的眸子如地狱幽火一般渗着阴森的光芒,他轻轻地笑着,嗓音也和池愉所熟知的玄寂师兄有很大的不同,但笑起来的时候都显得格外轻盈悦耳,像是灵巧的钢琴鸣奏,“你不会以为,躲进仙盟,就能摆脱我罢?”

    “池愉……”凌鹤洲的嗓子都干了起来,快跑——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令他和凌天错愕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池愉大步走向了那个魔头,直到在那个魔头两步开外,他才停下脚步,声音放轻了许多:“终于见面了。”

    谢希夷面具后的眉轻轻一挑,对他如此态度,感到了几分稀奇,“你不怕死?还是说,你觉得我不会杀你?”

    池愉道:“怎么会,我对你不会有这种误解,毕竟前不久我才被你逼到了法阵之中。”

    谢希夷哼笑起来,“罢了,我不会杀你。我的剑喜欢你,而我是一个好主人,所以,我留你一命,作为代价,你做我的抱剑奴。”

    池愉深深地注视着他,他轻声唤道:“玄寂师兄。”

    谢希夷顿住,那狰狞的鬼面微微偏头,似乎在看他,“你说什么?”

    “……”池愉:“没说什么。”

    “我听到了。”谢希夷那独特的声线散去了几分兽性的愉悦,多了几分思索的沉静,“你叫我玄寂师兄。”

    池愉没说话,只是用他那双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奇怪。”谢希夷忽地走近他,伸出手,黑雾瞬间缠上来,将他的手裹上,他捏住了池愉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用那双鬼面红瞳注视着他,“你的眼睛……原先是金色的么?”

    池愉依旧沉默,只是,他的眼眶瞬间红了,眼里水光泛泛,他没有闭眼,只用那泛着氤氲水汽的眼眸看着谢希夷的面具。

    其实,他对谢希夷能对“玄寂师兄”这四个字有反应并不抱希望,他明显没有任何记忆,否则也不会将他忘得如此彻底,但他总渴求着,“玄寂师兄”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密语与羁绊。

    他发动了金眸残留的破妄神通,拥有这双眸子,他便能跟玄寂师兄一样感受着他人的心境气息。

    而此刻,他能看到谢希夷的心境——那是一片烈日灼烧之下的干枯大地,此时却分明落下了星点的水滴。

    仿佛有所触动一般。

    池愉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轻声继续道:“玄寂师兄?”

    谢希夷捏着他脸的手微微用了几分力气,“不要说这四个字,我不喜欢听。”

    他体内仿佛欢欣鼓舞着,涌出了纯然的雀跃,这种雀跃区别于杀戮带给他的愉悦,是更深的、更无法抵挡的万分喜悦。

    远超杀戮、远超他使用禁咒对强大自身认可的悦动。

    什么东西在发烫,令他头晕目眩。

    谢希夷仍有反骨。

    在失忆前第一次遇见池愉,他便有类似的反应,依然是毫无缘由地万分喜悦。

    就因为他有反骨,所以他毫无道理地无视了这种反应。

    但此时,这种欢欣与雀跃,仿佛源自骨血元魄之中,连反骨都为其退让。

    他竟是喜悦的,想听他再多叫他几声“玄寂师兄”。

    这种反应令他觉得陌生又困惑,因此他故作冷漠地说出了那句话。

    但如此反应,就已经证明了这招有用。

    因为鬼面谢希夷,从始至终都保持优雅的愉悦。

    池愉不禁笑了起来,他一笑,眼泪就往下掉,谢希夷手指下意识往上想为其揩掉眼泪,却又顿住,像是碰到毒蛇一般放开了池愉的脸。

    “玄寂——”池愉还没有说完,谢希夷身上的黑雾猛地一涨,将他包裹着消失在了原地。

    池愉:“……”

    作者有话要说:

    黑1:什么玄寂师兄,落荒而逃.jpg

    开局口令错误+两百斤的反骨所以……

    现在口令对了,BUG来了,黑1运行不下去了hhh球球营养液,乞讨.jpg

    随机发小红包谢谢搭嘎![玫瑰][玫瑰]

    第115章 我的宝宝,爹爱你

    修真界的夜晚总是格外明亮——无现代工业化的阴霾与灯污染,月光亮如白昼,星辰汇聚成一条璀璨的银河,构成了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

    但如此美妙的景色之下,也同样令杀戮无处遁形。

    一个修士惊慌失措地在空中疾驰,因为过于恐慌,对灵力的把控出现了极大的浪费,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很快就消耗了体内经脉里的所有灵力。

    直到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心境竟如此不稳,紧忙取出补充灵力的丹药要服用,就在此时,他被浩然的剑意击中,如鸟一般从空中坠落。

    “砰”的一声巨响,那名修士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金丹境修士肉、体就是如此强横,如此高空坠落,也不过是受了重伤而已,并没能摔死。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那名修士身边,踩住了他要继续往嘴里送丹药的手。

    “饶、饶了我吧。”那修士哀嚎着求饶道。

    “饶了你?”黑影道:“我看起来像是这么善良的人么?”

    他发出了愉快的笑声,“看来我的声名还不够恐怖。”

    那修士眼里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在如今望仙洲这块地界之中,谁不知道鬼面修士,望仙洲最大的仙门玄霄仙宗麾下的仙盟都死去了不少元婴修士。

    就在他闭上眼等死之际,他听到鬼面修士手里的那柄骨剑发出了嗡鸣的声音。

    谢希夷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忽地改了主意,他道:“想活下来吗?”

    修士猛地睁开眼睛,带着期许看向他。

    “将你储物袋里的所有灵石拿出来吧。”谢希夷说。

    修士忙不迭地拿起储物袋,将里面的灵石全都拿了出来。

    谢希夷道:“听说凡间有一种最简单的占卜方法,用这个来决定你是否活下来吧。”他说罢,轻轻地笑了起来,“从死掉开始数,好吗?”

    修士:“……”

    他手指哆嗦着,开始数灵石。“死掉,活下来,死掉,活下来,死掉……”

    谢希夷抱着剑,在旁边等。

    其实修士强大的神识,扫一眼便能知道灵石的数目与答案,但现在,修士根本不敢用神识去扫视,他在等最后的答案。

    幻电嗡鸣着,谢希夷轻声道:“你在不满什么?我没有杀他。”

    “嗯?你想见他?”谢希夷唇角的笑容淡淡的,“我真是将你惯坏了,你只是一把没有器灵的骨剑而已,仗着自己有点灵性,就使唤起我来了是吗?”

    幻电嗡鸣得更加厉害,谢希夷发出了不屑的笑声,“再叫我就杀了他。”

    这套很好使,这柄骨剑果然停止了嗡鸣。

    而脚下的修士磨磨蹭蹭地,终于数完了他脚下的灵石,“……活下去,死掉,活下去,死掉。”

    是死掉,那修士脸色惨白无比。

    谢希夷瞥了一眼他,却道:“你运气不错,是活呢。”

    他笑了起来,声音格外悦耳,“这次,就放过你,给你十息功夫,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吧。”

    修士一愣,不可置信地抬眼,但随即又想起来传闻中鬼面修士会玩这种你追我逃的游戏,甚至出尔反尔,只为了逗弄猎物,眼神又不可抑制地灰暗了下来。

    不过,有一线生机的事情,他自然拼死也要抓住,他立即服用丹药,长了些许灵力后,立马起身逃跑。

    十息之后,谢希夷却没有去追他。

    他抱着剑,抬起头来仰望星空,耳边却是隐隐传来那声:玄寂师兄。

    除了杀戮的欲望,毫无感情的怪物,此刻头一次觉得胸膛里是空荡荡的,缺失了好像很重要的东西。

    *

    池愉没想到谢希夷最后居然是被玄寂师兄给吓跑的。

    说吓跑,是因为这个不可一世的邪恶癫公反派,离开的姿势实在是太像落荒而逃了。

    如此,让池愉忍不住轻轻地笑出了声,但笑着笑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池愉……你到底怎么了?我不懂,我感觉现在脑子好乱。”凌鹤洲开口说。

    池愉抹去眼泪,语气平静地说:“这个魔头就是我的玄寂师兄,他就是自在洲阿耨多罗佛门钦定的未来佛子,不过,他叛宗了。”

    凌鹤洲愣住,“那你——”

    凌天开口道:“天池秘境开启时出现的秘境裂缝,将你带回到了五百年前,是吗?”

    池愉没有否认,他现在也琢磨过来了,他随手拿的那两枚禁咒,被融入系统之中,机缘巧合地促成了这次回溯——

    太多巧合了,他随手一拿,便是回溯的禁咒,而秘境缝隙的理论他已经被一遍又一遍地科普过了。

    穿越是需要经过法则的,他不认为谢希夷的禁咒能抵抗世界的法则。

    或者说,谢希夷的禁咒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若谢希夷的禁咒强到如此境地,为何他未曾使用过?

    他给他身上下的禁咒,甚至还有时间限制。

    是天道吗?

    天道推动,令他回到了五百年前,是为了让玄寂师兄更加糟糕吗?

    他以为与玄寂师兄关系亲密起来,令他对他有牵挂,便能做一个好人,令谢希夷回头是岸。

    结果,却成了玄寂师兄的软肋,令他发疯,堕落。

    池愉牙关又重重地磨了起来,这种被算计到分毫之处的感觉令他觉得糟糕透顶。

    在天道看来,或许他也十分可笑吧。

    就在池愉头脑风暴的时候,门口一丝动静引起了他注意,他立即抽剑,一道剑气将那蠕动的东西斩落,掉到了地上,显现了真身,是一条细小的乌蛇。

    “是我,巫云苏。”那条还未死去的蛇在地上蠕动着,开口说话了。

    池愉愣住,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他来。

    不是他不关心巫云苏,而是他潜意识里就觉得巫云苏不会出事,所以才没有想起他来。

    他收了剑,并不说话,只是看着那条乌蛇。

    巫云苏并未发现他的不同,他操控着乌蛇开口说话道:“你为何会想进入仙盟?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池愉没有回答,反倒问道:“你这五百年,是如何过来的?”

    巫云苏愣住,随即,那条乌蛇疯狂颤动,“你,你是、”他结巴起来,“你记起来了?”

    池愉反问:“之前你以为我是失忆了?”

    巫云苏沉默,许久之后,由那条乌蛇为中点,汇聚出了一个人形,是巫云苏。

    他依旧穿着有些暴露的紫色衣裙,浑身叮当作响,整个人有一种过于秾丽耀眼的美。

    他那双发紫的眼瞳紧紧地盯住池愉,有些近乡情怯似地怯弱,“爹……”

    其实此时的他,叫池愉爹已经很不合适了,他修为有元婴期,而个子也有一米九左右,长得比池愉成熟许多。

    巫云苏也知道不合适,他到如今,已经无法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地投入他怀中。

    他不知道少年修士对他的定义究竟是什么,即使在转为人修后体型身材都拔高后他让他不要再喊爹。

    但爹总归是比兄长要亲近的,而且少年修士对他,的确有着父的职责与感情。

    巫云苏的的确确将他视为父亲,纵使如今的差异巨大,他也并不想轻易改口。

    池愉看着他,忽地伸出手臂,对他翘起唇角,笑道:“不给爹爹一个拥抱吗?”

    巫云苏那双美丽的眸子颤动,散发着灼人的光芒,他猛地上前,将池愉搂进了怀中,“爹,抱歉,我没有保护好小球。”

    池愉手掌轻轻地拍他的脊背,“我知道,小球出事,你肯定尽力了。不用道歉,你那时也是小孩子,保护是大人的事情。”

    巫云苏搂着他的力道紧了几分,“是清玄,爹,是清玄和太虚子做的,小球是被他们掳走的。”

    池愉轻声道:“不意外。”

    巫云苏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鼻子一酸,竟是落下泪来。

    等待了五百年,才等来的少年修士,却只有他能看见,小球再也看不见了。

    巫云苏在乎的事物并不多,少年修士算一个,小球也算一个,至于玄寂……他只有一点点在乎。

    他进入玄霄仙宗,并不是为了玄寂,而是为了小球,为了履行保护小球的诺言,为了再见到少年修士,他可以堂堂正正地与他说,他尽力了。

    池愉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道:“别哭了,你也有五百多岁了吧,你爹我才十八岁,你倒反天罡跟我哭上了呢?”

    他又有些感慨道:“当初就感觉你这孩子长大了绝对是大美人,但没想到超乎预期,长得这么好看,追求者不少吧?”

    五百年未见,巫云苏对池愉的行事风格仍是熟悉,因而学着玄寂与他接话道:“我若是选道侣,一定会让爹过目,不过,我并不想选道侣,我只想与你在一起。”

    池愉瞳孔地震,想起一开始巫云苏对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忍不住说:“修真界,有父子禁、断这回事么?”

    巫云苏:“嗯?”

    池愉:“你可不能喜欢上我啊,这是乱、伦,乱/伦天理难容。”

    巫云苏:“……”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笑声,他发辫的银饰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我不会的。”

    他轻声道:“我喜欢爹,但如果爹不愿意,我是不会以道侣的心情喜欢上爹的。”

    池愉:“?我有点不懂。”

    巫云苏道:“若爹被我的脸迷惑,想与我做道侣,我会欣然同意,因为只要与爹在一起,就算是道侣也无妨。

    若爹没有这般心情,我也不会以道侣的心境来对待你,爹便只是爹。换句话说,就算成为道侣,也不过是我为了与爹永远在一起的方式。”

    池愉震惊了,他琢磨了一下,不禁笑了起来,“你的觉悟好高。”

    巫云苏道:“在爹身边,我学到了很多,到如今元婴期,我也在向爹你学习。”

    闲聊时间结束,池愉坐下,与他谈起了正事。

    “你知道谢氏一族现况如何么?”

    巫云苏布下了一个禁制,才开口道:“谢氏一族,现在大部分都还活着。”

    池愉眼睛一亮,“是么?”

    巫云苏颔首,他知道池愉关怀此事,就如关怀玄寂一般。

    因此,他没有丝毫隐瞒,“当年大夏亡国,是因为清玄联合了万穹洲各大修仙世家设了局,而玄寂亲族应对又糟糕,才到了如此地步。”

    按照谢希夷一开始预想的那般,大夏其实是很难覆灭的。

    谢氏一族来昊元界两千多年,有三位渡劫修士——他们都不敢飞升,因为是神族遗脉,飞升仙界后血脉感应会变得更深,飞升至仙界,极有可能引来神族的仇敌。

    若是如此,极有可能,谢氏一族终归还是会灭族的。

    不若在昊元界镇守,起码还能守护无穷无尽的子孙,等血脉一代代变得稀薄,再去飞升仙界也不迟。

    在如此策略下,最顶上的都在压抑修为,往下又是一茬又一茬的金丹境元婴期。

    一直生孩子,也是为了稀薄神血。

    与谢氏一族,根骨其实是最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体内的神血。

    两千年的稀释,令现在的谢氏子弟体内的神血已经稀薄到仅存于心头血那么一点点精血。

    谢氏一族来昊元界之后,是无法修炼的,他们没有灵根,体内的神血令初代谢氏族人寿命长达两千年。

    但不修炼,若是这个秘密被人发现,所有人都会沦为长生丹的药引。

    因此谢希夷的祖宗们很努力地进行了诸多的实验,与修士生孩子这种事情试过了,结果以失败告终。

    谢氏一族的人无法通过和修士结合诞生有灵根的孩子,便另辟蹊径地创立了一种特殊的修行法。

    这种修行法是基于他们血脉特性而创造出来的,他们之间的血脉不仅有感应,修为也同样有感应。

    小球的摆烂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只要他的父兄姊妹修为提升,他不用去修炼,也会因为血脉的共鸣而滋生出磅礴的灵力支撑他即使在睡觉也能晋级。

    但如此的特性,也有一个非常巨大的缺陷,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谢希夷在暗河之中便是被血脉共鸣影响,心境失守,命悬一线,才令魔心摆脱桎梏,掌控了身体。

    同时,也有另外一个缺陷,那便是这个修行法很依赖王朝国家。

    这也是为什么谢氏一族会建国的缘故,行仁圣帝王之道,得百姓民心,会有巨大的功德与助益,才能使功法运行。

    可以说,现在谢氏一族能有如今的规模成就,都是父辈实验出来的能在昊元界存活下去的最终成果。

    谢希夷设想的没有错,单凭修为上的对抗,很少有仙门能伤到大夏。

    更何况还有那一罐纯度极高的神血,谢氏一族上下都会学过禁咒,虽然都未曾使用过,但这是一门父辈都会传授的秘课,再不济,取用心头那几滴精血,都足够写下一个保命的禁咒了。

    谢希夷没想过家族能灭亡。

    但事实往往就是如此令人意外。

    大夏遇到的是清玄。

    他修为低微,却有着万穹洲大人物都很少有的聪慧与心计。

    他在大夏谋划了一年时间,如毒蛇一般围困了大夏。

    他先是令东镜洲的诸多凡国听信了大夏有灵脉的谣言,攻打大夏,且在背后给予修士的支持,令大夏以为只是单纯的诸国斗争。

    如此,便消耗、捕捉了一部分的谢氏族人。

    再接着发现了大夏皇帝对大夏百姓的重视,又在其散播了不少谣言,放出了不少只有蛮荒之地才有的妖魔与妖兽,令王朝上下凡心涣散,甚至出了不少起义军。

    如此,大夏终于警惕起来。但此时,清玄又使出了怀柔的策略,令望仙洲的仙门与其建交,给予帮助,但怀着如此善意前来的仙门子弟,却因为与贵族子弟的几句斗嘴惨死,如此仙门便与大夏翻了脸,又正面消耗了一波大夏的修士。

    再之后,“误会”和“矛盾”升级,战争便拉开了序幕。

    大夏有渡劫修士,万穹洲也有啊,甚至联合了几个修仙世家,渡劫修士比大夏只多不少。

    谢氏一族再能生,两千年所生的子弟,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好几个修仙世家,如此,修士人数上便又败了。

    而清玄对谢氏一族的研究再次突破,他们血脉的特性,也成了彻底击败他们的关键。

    没人能使用出来禁咒,对血脉的在乎令他们有了最大的软肋,又因为纯善,攻击总留几分余地,又成了败笔。

    一个凡界王朝覆灭,一族人被生擒,其中血泪无人在乎,而万穹洲的联盟修士还打着正义的旗号,名声得了,实际的好处也得了。

    如此功劳,也令清玄在万穹洲各大世家格外混得开,不过,他没有选择去万穹洲,而是与明心镇守望仙洲,利用谢氏一族的血肉根骨为世家们源源不断地揽金。

    池愉听着巫云苏打探来的始末,气得脸上红温,浑身发抖。

    巫云苏握住了他的手,安抚道:“不过,也并不是毫无希望,这五百年,我救了不少玄寂的亲族。”

    池愉懵了,问:“你救?你怎么救?”

    巫云苏淡淡地说:“我加入了玄霄仙宗,为清玄与太虚子卖命,干了不少脏活,得到了些许信任,以此为契机,替换掉了一些谢家人。”

    他语气有些讥讽道:“清玄防着我,令我签下了不准伤害他们的契约,逼我认太虚子为义父,以为我炼蛊是金丹境才学会的秘法,殊不知我本就是蛊女妖魔的子嗣,天生就会用蛊,甚至太虚子体内一直有我下的蛊,以此为遮掩,在他眼皮子底下换了不少谢家人,他都不知道。”

    池愉大为震撼,他心中涌起一种巨大的感动,“巫云苏,你——”

    他情难自已,伸手抱住了他,手臂用力,“我竟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

    巫云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他回抱池愉,眼里浮动着餍足,他轻声道:“不用感谢,爹,你的出现,就是对我最大的奖赏。如果您可以更喜欢我那便再好不过了。”

    池愉语气高兴地说:“当然,巫云苏,我当然喜欢你。”

    巫云苏问:“比玄寂还喜欢吗?”

    “……”池愉:“小巫,这可不行比啊。”

    巫云苏轻轻地笑了起来,“没有关系,我是您第二个喜欢的人也好。”

    池愉诚实地说:“小球才是第二个。”

    巫云苏:“……”

    池愉:“但是你绝对是第三个,我的宝宝,爹爱你。”

    巫云苏:“……”

    他并不是很高兴了。

    不过,算了。

    巫云苏满足地嗅着池愉身上的气息,五百年,他终究是将他等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子局,就像巫云苏说的那样,如果小狗鱼被他脸迷惑了,想要父子关系变质的话,小巫立马丝滑改变立场喊老婆,但小狗鱼不想要父爱变质,小巫也能心甘情愿继续当小弟,和老大永远在一起,这就是小弟的最高奖赏,他的最终目标是跟爹永远在一起,而不是爱情。

    为了得到父亲的夸奖,就算讨厌玄寂,也会为他奔走救族人,因为小狗鱼会想要看到这个结果。

    小巫是个乖孩子,对吧!!![可怜][可怜][可怜]

    今天粗长了呢,球球营养液!!![爆哭][爆哭][爆哭]

    随机发小红包谢谢搭嘎!![亲亲][亲亲][亲亲][亲亲]

    第116章 你不是我的主人,你是我的玄寂师兄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池愉想到一件事,问:“你能给仙盟的人下蛊吗?”

    巫云苏摇头,“清玄把这点也算到了,写在了契约之中,我无法违背。”

    池愉从巫云苏嘴里,知道了清玄许多事情,他再一次心中拔凉,这尼玛怎么可能是什么清冷无争的君子,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白莲花啊!

    玄寂师兄说得果然没错,不,他其实也没有怀疑过玄寂师兄的话,只是他将清玄想得太简单了。

    他在体魄、修为、神识、见识、剑术等被玄寂师兄手把手教导成长到如此地步,但心性还是过于稚嫩了!

    他一直面对的是妖魔、妖兽,还未真真正正地与人对上,不知道在修真界人修才是最恐怖的事物。

    池愉猛地伸手,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巫云苏立即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池愉苦笑道:“是我将清玄想得太简单了,若是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肯定会将他杀了。”

    巫云苏道:“不必自责,罗珀禅门的人也都被他蒙骗了。”

    池愉冷静道:“我不会沉浸在自责这种无用的情绪之中,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能做的只有补救和挽回。清玄对我、对小球、对玄寂师兄做的这些事情,我要百倍奉还。”

    巫云苏问道:“你想怎么做?”

    池愉道:“我想要仙盟。”

    巫云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很难。仙盟会如此壮大与稳固,源自谢氏一族的血肉。”

    池愉一愣,心中揪痛,“你的意思是,仙盟用玄寂师兄亲族的血肉当工资发?”

    虽然不懂工资是何意,但上下解意,巫云苏能理解他说的意思,“仙盟现在有几样产出,一是千山酿原浆,二是玉髓——据我所知,千山酿原浆用的是谢氏子弟的血与肉,根据谢氏子弟的修为论品质,筑基期修为的血肉酿造出来的原浆效果要次许多,元婴期修为的血肉酿造的原浆效果则要好上许多,再往上,合体期、大乘期、甚至渡劫期,便不是我这个层次能够触碰到的了。”

    他还未说完,看见池愉又气得满脸通红,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略作安抚,便继续道:“而玉髓,玉髓效果要稳定许多,无论是何种修为,玉髓的品质都不会差太多,甚至合体期的玉髓与渡劫期的玉髓品质相差无几,即便是炼气期的玉髓,也能与金丹境的玉髓媲美。”

    “——这玉髓自然便是他们的骨头,其中根骨的品质最佳,也就是修士的脊骨。不过这种‘珍贵’的东西,仙盟很少拿出来,除非有极大功劳,不然很难拿到真正的玉髓。仙盟绝大部分修士能拿到的玉髓不过是谢氏子弟其他部位的骨头,也有效果,不过效果比起真正的‘玉髓’来说,会大打折扣。”

    “他们怎么敢的?”池愉气得浑身打颤,“仙门应做修士表率,怎的建立起来的仙盟还要靠吸他人骨血壮大?这是名门正派?修真界弱肉强食,就可以遮掩、美化这种行为?那跟魔族有什么区别?”

    一直没吭声、没有打断他跟巫云苏叙旧的凌鹤洲在此时幽幽插嘴道:“我们天衍宗没有进入仙盟。”

    凌天也开口说话道:“其实,这点天衍宗也有诸多分歧,宗主坚决不参与仙盟,而其他长老、峰主都想并入仙盟,由此产生了分歧,不过到现在为止,天衍宗还算是宗主说了算。”

    其实凌天两人对池愉有诸多疑问,旁听了如此之多的秘密,一方面感怀池愉的信任,一方面又有些觉得他实在是太不设防了,心里实在是有些复杂,没能忍住,继续道:“如此重要的秘密,你就这么让我们听到了吗?”

    池愉幽幽地说:“其实,说起来,我算是你们的师叔呢。”

    “啊?”

    池愉问凌鹤洲:“你父亲是否叫凌臻白?”

    凌鹤洲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池愉露齿一笑,“在下不才,是你们宗主的亲亲师兄。”

    凌天想到他的奇遇,竟也说得通。凌鹤洲倒是懵了一下,“……什么?你不会就是那个龙傲天吧?”

    池愉:“没错,正是在下,看来我们注定没办法做平辈朋友了,现在,请你喊我一声师叔吧。”

    凌鹤洲:“……”

    凌天:“……难怪你对我们如此信任,不过,如此轻易的信任很危险。”

    池愉正色道:“我承认我几次都看走了眼,但我相信凌鹤洲,也相信拼死来救凌鹤洲的你。你们都是我可以信任的人,我能看出来你们与这个修真界有些格格不入的气质,或许不被常人所理解,但你们的元魄闪闪发光,这就是我为何信任你们的缘故,凌天师侄,务必不要妄自菲薄。”

    凌天:“……”

    他竟然能如此丝滑地改了称呼。

    凌鹤洲有些别扭地叫道:“师叔。”

    “诶,我的乖侄儿。”池愉顺道问:“你爹这五百年过得如何?”

    凌鹤洲干巴巴地说:“我爹,我爹挺好的,不过我是我爹收养的孩子,不知道他以前究竟如何。”

    巫云苏道:“这个我倒是知道。”

    他看向池愉道:“止观师兄是可以信任的人,这些年他与我一起里应外合,去救玄寂的亲族。不过,前段时间,他被万穹洲那边的修士发现,打成了重伤,现在正在闭死关中。”

    凌鹤洲一愣,“我爹居然背着我们在做这种事情?”

    凌天心里也是一惊。

    其实,宗主的性情在凌天眼里,过于软和了些,若非当年于前宗主有恩,他很难成为宗主,而且他的修为并没有多高,因此有些难以服众。

    天衍宗诸位长老、其他峰峰主都对他有些不满,觉得他过于迂腐守成,因此时有针对,宗主也一笑置之,并不介怀。

    虽然软和,但同样胸襟也十分宽广。

    宗主一峰的弟子几乎都是宗主从外捡来的孩子,他自然也不例外。凌鹤洲能成为宗主的儿子,还是因为他傻乎乎地先喊上了爹,宗主便顺势而为,将他当成了亲子,带在身边教导。

    有这样的父亲作榜样,凌鹤洲的性格自然谈不上有多锋锐,甚至的确如池愉所说,有些和修真界格格不入的单纯与纯粹。

    但凌天没想到,如此绵软的宗主,竟背地里和万穹洲的修士对上!

    万穹洲那是什么地方,据说天上掉个板砖,都能砸中少年天才修士!

    甚至万穹洲的天材地宝都要比其他洲更多,他们这边极少见的极品灵石,在万穹洲能以亿计算。

    这是何等的伟力差距,纵使没去过,凌天都能感觉到万穹洲的神圣不可侵犯。

    凌天有的震惊错愕,凌鹤洲自然也有,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他不怕吗?”

    巫云苏道:“他当然怕,但有些事情,是就算怕也要去做的。”他看向池愉,“或许你并没有将止观师兄太放在心上,但他十分喜欢你,他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池愉微微怔住,道:“我没有为他做什么,他竟也愿意为我做到如此地步么?”

    巫云苏道:“或许正是因为你如此态度,才令他心动。”

    在浮躁的修真界,付出总会想要得到什么,即使是血亲亲缘也不例外。

    而少年修士对周围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从心,不掺任何利益的考量,才如此动人心魄。

    凌鹤洲忽地幽幽地说:“巫前辈,既然你认识我爹,为何当初对我们如此不假辞色?”

    巫云苏语气淡淡道:“我并没有杀你们,只是不假辞色而已,有何不对?”

    凌鹤洲顿时语塞。

    话题已经扯远了,池愉看已经很晚了,便说:“今天便先到此为止吧,信息量太多,我得好好消化一下。”

    巫云苏听出来这是在赶客,他略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彬彬有礼地道:“既如此,我先告退了,爹你好好休息。”

    说罢,最后看了一眼池愉,解开了禁制,化作一只细小的彩色蜈蚣爬了出去。

    池愉:“……”

    变成蜈蚣,真的不怕别人一脚踩死吗?

    巫云苏离开后,池愉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着外面明亮的月色,嘴里轻轻地念道:“玄寂师兄。”

    玄寂师兄,他现在应该怎么做?

    本来想夺取仙盟,但仙盟俨然已经藏污纳垢,或许他们不知每月所得的原浆与玉髓究竟是何物所制,但一旦使用这种东西,就如赌博那般,阈值已经被改变,很难再恢复。

    不去夺取仙盟,去分化仙盟也未尝不可,但清玄他们拿捏了这些修士的命脉——修炼资源。

    他成功的几率极低。

    池愉换下了仙盟修士的统一制服,重新换上了罗珀禅门的青色法袍。

    他将仙盟发放的玉牌放到桌子上,悄悄地离开了。

    “你现在去哪儿?”凌鹤洲问道。

    池愉说:“我要去找玄寂师兄。”

    凌鹤洲噤了声,凌天代替他说道:“你的玄寂师兄,过于危险了,池……师叔,我认为你不应该冒险。”

    池愉道:“我知道,但是那是我的玄寂师兄。”

    他眸光坚定道:“纵使有诸多危险,诸多苦难,我都会到他身边去,这是我的承诺,玄寂师兄说轻言必寡信,既说到,就一定要做到。”

    “即使会死?”

    “即使会死。”

    凌天沉默,不再说话。

    此时,池愉忽有所感,他打开系统面板,看到了属于谢希夷的光点,与他的位置完全重合。

    池愉:“……”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来的?

    池愉环顾四周,却并未见到谢希夷。

    他有些匪夷所思,又好像并不觉得意外。

    一抹流光向他飞来,池愉下意识抽剑防御,却在眸光锁定那流光时,发觉了异样。

    “幻电?”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那流光飞至他身前,堪堪在他面前刹车,导致剑柄的部位高高翘起。

    池愉收起剑,对它伸出手,幻电立即掉头,用剑柄亲昵地蹭着他的手,剑柄还残留着冰冷刺骨的触感,失了玉质骨骼的温润细致,显然刚被人放手不久。

    池愉看了一眼系统面板,谢希夷的光点已经离开了。

    池愉:“……”

    不是,这是不敢见他么?

    不至于,池愉不觉得现在的玄寂师兄会有这种情绪。

    既然谢希夷不与他正面接触,池愉便暂时将找他的想法放下。

    他有预感,谢希夷最终还是会找上他的。

    *

    “师兄。”清玄端坐着,不冷不热地开口道。

    太虚子一张脸白着坐到了他对面。

    清玄看着他的脸,道:“师兄,若实在处理不了,只能请万穹洲那边出手了。”

    太虚子嘴唇微张,脸上出现了挣扎的神色,“不可,这是一件大功,怎能轻易拱手让人。”

    清玄垂眸,道:“谢希夷五百年前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太虚子:“什么话?”

    “看来你已经忘了。”清玄道:“他五百年后会来收割我等性命,虽然他失了记忆,但有此魔咒,我日夜难以安眠。”

    太虚子未说话,清玄继续道:“他仍是金丹境修为,但能越级杀如此之多的元婴期修士,师兄以为为何?”

    太虚子犹豫着道:“是禁咒。”

    清玄道:“没错,是禁咒。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事情,万穹洲才能制衡他。”

    太虚子:“但拱手而让后,玄寂的浑身骨头血肉,岂还有我们的份?”

    清玄道:“在性命面前,利益无关紧要。师兄,你未能分清楚主次,这五百年,已经是我们偷来的时间——”

    太虚子打断他道:“那是你,不是我。”

    清玄脸色并没有任何异样,这五百年的时间,令他的气质更加出众,不管更换何种姿色的躯壳,他都会由内而外地感染改造躯壳,最终变幻成他自己的模样。

    疼痛依然存在于他身体、元魄之中,但这五百年的忍痛已经令他的心志无比坚韧,也更加冷漠。

    他也曾想过夺舍玄寂亲族的身体,但谢氏一族血脉的共鸣影响实在可怖。他可以断定,若他真去夺舍谢氏一族的躯壳,会被立即同化成谢氏人,会发自内心地拥趸保护谢氏一族,那便不再是他。

    因此只能不停地更换躯壳,在这种境地下,他还能拥有如今仅次于太虚子的修为,与他坚韧的心志脱不了关系。

    太虚子的话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他现在也极少在心里抨击太虚子的愚蠢与顽劣,他只是淡然从容地接受了一切。

    “师兄,我说过,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死,你也无法独活。”清玄简单地“点拨”了一下他,便继续道:“现在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玄寂……让谢希夷死,不要再去设想活捉他,源源不断地取用玉髓,他一天不死,我一天不能安心。”

    太虚子沉默不语。

    败在谢希夷手中似乎令他极其挫败,以至于从仙盟回来后,神色一直如此惨淡。

    清玄心中难免想,这五百年来他将他推到如此位置,又里里外外地为其操办,这个师兄并未受到任何挫折磨难,不可一世了几百年,再遇到谢希夷,仍旧同在罗珀禅门那般狠狠吃瘪,的确会令人觉得挫败。

    但他未免也太缺乏重新振作的胆魄。

    清玄道:“师兄……”

    他话还没继续说出口,太虚子打断了他,那张扬的英俊面孔此时流露出几分烦躁与逃避来,“既然如此,师弟,你去联络万穹洲那边吧。”

    清玄道:“好,师兄这段日子,先回洞府休息罢,此事我来做。”

    太虚子一挥袖子,离开了清玄的洞府。

    等回到他自己的洞府,太虚子的嘴却是自己动了起来,“万穹洲?万穹洲的修士很厉害么?”

    太虚子自问自答道:“万穹洲天才如过江之鲫,元婴期不过是仙门的叩门砖,大乘修士比比皆是。”

    “哦~”太虚子的声线如此粗犷硬朗,但此时的语气却分明透出了一丝轻佻的愉悦感,“很厉害啊,我正好,很喜欢天才,摧毁美好、聪慧、出众的事物总是令人心潮澎湃,无比愉悦。”

    太虚子浑身冒出汗,眼珠子疯狂乱蹿,却丝毫无法摆脱,“没用,没用,没用。——

    没用的,太虚子,我说过,虽然只有一丝元魄附着,我也能找到你的真身。”

    “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他的语调掐得细细的,硬是用太虚子的声音用出了一种清透润泽的感觉,“你知道钓鱼吗?你应该不知道罢,想要钓出肥美的大鱼,总要放鲜美的饵食。——你真的很好用,多叫些人过来吧,你的作用仅限于此。”

    太虚子张大了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五百年后,轮到他直面玄寂的恐怖,而他无法摆脱,仿佛坠入深渊。

    *

    数日之后,池愉再次见到了谢希夷。

    他依旧是那一身黑衣的打扮,但仿佛换了一身新衣,布料的纹理多了些许暗金色的祥云、仙草的花纹,面具也重新换了——两侧有金色兽角左右下方缀着长长的红色流苏,眼睛处是漆黑的兽瞳,吻部短短的,像狐狸又像是狗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妖兽的模样。

    这具面具比起之前的鬼面具倒显得没那么狰狞,甚至略微有那么几分清秀的好看。

    “剑奴,”谢希夷用着好听的声音开口说话了,“我来取我的剑。”

    池愉:“……”

    他上下扫视谢希夷的穿搭,不禁问:“你换衣服了吗?”

    谢希夷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池愉怀里的幻电被一种无形的引力吸向他。

    幻电嗡鸣起来,表达不满,但谢希夷没有惯着他,幻电依旧落到了他手中。

    “玄寂师兄。”池愉叫了一声。

    谢希夷用着毫无异色的愉快声音道:“你作为抱剑奴,要有抱剑奴的样子,你应该叫我主人,再叫错,我就杀了你。”

    说到后面,语气多了几分鬼气森森的杀气。

    池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可是,你不是主人,你是我的玄寂师兄。”

    面具后的眉轻轻挑起,他抬手,那柄脊剑对准了池愉,“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幻电依旧在嗡鸣,在颤动,甚至剑尖都偏移翘起,表达了自己忤逆的决心。

    池愉伸手握住幻电的剑身,上前走了几步,在胸膛即将要撞上剑尖的时候,谢希夷忽地抽离了剑身,声音极其悦耳道:“这次就饶你一命,若有下次,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池愉却是不怕死地又叫了起来:“玄寂师兄。”

    谢希夷:“……”

    作者有话要说:

    怪物不懂心,但是怪物下意识换了一身洁净的衣服和好看的面具,好像在说不要怕我。

    也许会有人顶着跟小狗鱼一样的脸,但玄寂师兄永远是禁忌与开关,就算变成怪物也不会杀一个会叫他玄寂师兄的人。呜呜呜呜

    今天也是粗长的一章呢,榨干营养液.jpg[可怜][可怜]

    随机发小红包谢谢搭嘎![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117章 想要的话,求我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谢希夷:“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

    池愉语气认真道:“我当然怕死,但是,我不怕玄寂师兄。”

    “……”谢希夷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他伸出手,黑色的锁链飞向池愉,“张嘴。”他音色多了几分婉转,乍一听似乎有一丝温柔,但仔细去品,却是能品出其中的危险与侵略性。

    池愉没有一丝停顿,听话地张了嘴。

    如此痛快,令谢希夷停顿了一下,但那黑色的锁链还是慢慢地深入进了池愉的口腔之中。

    “玄寂师兄。”池愉嘴唇微微闭合,含住了那条锁链,声音有些含糊地问道:“你上次给我种的禁咒,现在还在吗?”

    谢希夷轻笑起来,“当然在。”

    锁链触碰到池愉舌根已经变淡的咒印,令谢希夷察觉到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这剑奴,竟然已经跟随了他如此之久。

    如此,也不是不能原谅他的无理。

    这般淡淡想着,谢希夷重新在池愉舌根上种下咒印,黑色的符文锁链慢慢退出来。

    谢希夷的心情仿佛再次愉悦起来,用着悦耳的声音对池愉道:“我更换了咒印,并且,重新下了三种禁咒,触发就会死得七零八碎,你最好听话一些,嗯?”

    “触发条件呢?是什么?”池愉用那双金眸看着他的面具,手指垂在身侧,微微蜷缩起来——

    他才想到,为何玄寂师兄一直戴面具,难道,是毁容了么?

    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了解玄寂师兄后,他再看如今的谢希夷,便有了如此疑问。

    人的天性并不如何收记忆约束,就像玄寂师兄深谙禅法,知道很多事物都是人欲望的投影,都是外在的形相,但他却依然将自己的容貌、仪态打理得井井有条,并且喜欢听他夸赞他。

    若是爱美、爱净、自洁、精致优雅是天性,那他毁容戴面具,似乎也能理解了。

    就在他漫不经心地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时,谢希夷愉快的声音传递到了他耳里,“叫错称呼,你会像石榴籽一样碎成上千块——那场景想必很美妙。”

    池愉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他掀起薄薄的眼皮,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清朗道:“玄寂师兄。”

    话音落地,无事发生。

    谢希夷方才还从喉咙里溢出的笑声慢慢地止住了。

    池愉粲然一笑,轻声道:“没用的,玄寂师兄,无论你给我下什么禁咒,都不能阻止我叫你玄寂师兄。”

    而且,他赌谢希夷不会给他下死咒,毕竟之前就没下过,现在他分明对“玄寂师兄”这个称呼有反应,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下这种禁咒。

    谢希夷怀里的幻电又在嗡鸣,似乎在嘲笑他。

    “……”谢希夷不再在称呼上纠错,他对池愉道:“剑奴,做好你的本分。”

    说罢,他就要离开,但刚转身,袖子就被池愉抓住了,他微微侧过身,神识看见了池愉那张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剔透的脸,他对他笑着,左侧脸颊露出深深的酒窝,纵使在夜晚,也散发着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光华神采,“带上我吧,玄寂师兄。”他声音好听地唤道。

    明明已经没了心脏,甚至浑身都是禁咒浸透了的毒血,谢希夷却依然能感受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地叩击至他的元魄深处。

    谢希夷分明讨厌被人命令、请求,但此时,却无法对其生出任何厌烦之意。他语气中透露着一种愉快的轻松,“带上你?不过区区筑基期,你以为你会起到什么作用吗?”

    池愉无动于衷道:“区区筑基期?玄寂师兄你也不过金丹境而已。”

    离得近了,池愉便又发现,谢希夷那始终带着浓厚血腥气的身体都变得洁净,竟是一丝血气都没了。

    甚至随着微风拂过飘动的发丝,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当然是很陌生的香气,却令池愉心中无端地雀跃,说话也难免显露了几分,“境界歧视要不得啊,玄寂师兄。”

    池愉左一句玄寂师兄,右一句玄寂师兄,令谢希夷完全没了与他计较的意思。

    他淡淡地笑道:“你能跟上的话,那便来吧。”

    说罢,黑雾将他包裹,一息的工夫便消失在了原地。

    池愉轻笑起来,对一直当观众不吭声的凌鹤洲与凌天师兄弟俩说:“你们有没有能去的地方,我送你们过去。”

    凌鹤洲问:“怎么了?”

    池愉说:“我可能会使用一些撒泼打滚的小手段,你们在的话,可能会影响我发挥,毕竟我现在可是你们的师叔,要脸。”

    他将自己的心思说得如此坦荡,反倒令凌鹤洲发起笑来,不过,“我朋友虽然多,但靠谱的没几个。”

    凌天道:“宗主没有出关,人心难测,劳烦池……师叔将我们俩携带在身。”

    池愉问:“你们宗主就没有靠谱的朋友吗?”

    凌天若有所思道:“似乎有两个好友,不过他们在自在洲,鞭长莫及。”

    池愉:“嗯?是谁?”

    凌天说:“或许池……师叔你也认识,是一对双胞胎修士,面容长得极其相似。名字我未曾细问,就算问了宗主也不会说。”

    池愉明了,“是桫椤与七叶,我与他们关系不错。还有莲池师兄、静观师兄他们。”

    于他而言,不过数十日的工夫,于他们而言,却是已是五百年过去了。

    五百年沧海桑田,怕是物是人非。

    说来,玄寂师兄这五百年,究竟是如何过来的?

    不能细想,细想便心里突突的痛。

    他收敛心神,若无其事地笑道:“既然你们无处可去,那我就继续带着你们吧,不过,你们不准笑话我。就算笑我,我也不会改,因为说到底我才20岁不到,在你们修真界,四舍五入就是小宝宝了吧,做什么事情应当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凌鹤洲笑道:“知道了。”

    池愉打开系统面板,看着谢希夷已经瞬移到了万里开外,不由得咋舌,禁咒就是好用啊,跑路都远超修真界所有功法,难怪是禁忌,这不是禁忌,这个世界的战力就要崩盘了。

    池愉靠肉身是很难去追了,只能拿出飞行法器。

    正要上去的时候,感觉脚上有了一丝异样,他低头去看,是一条乌黑的蝎子爬到了他脚上,“爹。”那蝎子在池愉惊吓得一剑戳死他之前开了口,语气沉稳地开口道,“我随你一起去。”

    池愉瞳孔地震:“……”

    不是,怎么你也神出鬼没的啊???

    池愉放下剑,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巫云苏语气无辜地说:“我一直都在。”

    池愉:“……”

    不是你??

    池愉不禁扶额,“你学什么不好,偏偏学玄寂师兄神出鬼没的,会吓死人的你知道吗?”

    巫云苏更是无辜,“我没有学玄寂,只是我担心你而已。”

    池愉道:“你担心可以,能不能换一个,我怕蝎子。”

    巫云苏一顿,换成了一条碧绿的小蛇,正好能盘在池愉细白的手腕上做装饰。

    飞行法器掠过云影,追着谢希夷而去。

    巫云苏道:“万穹洲那边要来人了。”

    池愉诧异,“他们来做什么?”

    巫云苏顿了顿,道:“来杀玄寂。”

    池愉沉默了。

    巫云苏道:“还有,太虚子已经被玄寂操控了。”

    池愉:“……”

    玄寂师兄永远不会让他失望,就算没有任何记忆,也精准的找到了仇人。

    鼓掌.jpg

    但是,池愉一直担心的是,禁咒的使用,会损伤谢希夷本身。

    当初玄寂师兄也是明确说过禁咒的副作用很多的。

    池愉忽地恍然——

    天知道他一开始的任务是杀了反派谢希夷。

    池愉不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巫云苏看着他明媚灿烂的笑脸,问。

    池愉笑着回答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因缘和合实在过于奇妙。”

    就像他来到《神途》这个世界上,收到这个任务时,从未想过,他会与谢希夷有这般深沉的联结。

    *

    飞行法器在空中疾行了二十四个时辰,他们终于追上了谢希夷。

    此时谢希夷正在“狩猎”。

    他仿佛野兽,一天不杀戮,便活不下去一般。他喜好也如同野兽那般,将人切割得细碎,令鲜血喷射而出,将天与地都染成一片血红色。

    他身上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也来源于此。

    池愉和巫云苏在飞行法器之中见到了独属于谢希夷的杀戮秀,他喜欢敌人奔跑躲藏,这会令他玩心大起,用声音或刺激、或给予猎物希望,最终的下场都是被他手里的脊剑切成碎片。

    巫云苏不禁道:“玄寂如今变化太多了,若是从前的玄寂,绝不会用佛骨做出这种事情。”

    佛骨依托于谢希夷的境界而淬炼而成,拥有天生自然的佛性,天克一切邪祟妖魔。在现在这个玄寂手里,却是快成了一柄凶兵,佛性所剩无几。

    若说他故意糟蹋这等宝器,应当也不至于,因为他反而对幻电是疼惜珍爱的,一天擦拭好几次幻电身上的血气,即使被忤逆,也顶多是将他关入黑雾之中。

    这种细节,巫云苏自然不知,但池愉是知道几分的,他道:“或许他不知道这是佛骨,仅仅觉得好用,便如此用了。”

    巫云苏道:“他当时出关时,听说境界已经到了第三禅第二境界无量净天境,距离佛子之位并不远了,现在却是境界全失。”

    池愉:“……”

    别说了,心好痛。

    捂头.jpg

    底下的杀戮终于结束,谢希夷抬起头,看了池愉的飞行法器一眼,并未发起攻击,而是取出了梼杌皮为幻电擦拭身体。

    池愉操控飞行法器慢慢降下去,巫云苏轻语道:“现在的玄寂实在太疯了,我会保护你的。”

    池愉压低声音道:“没关系,我有保命的手段。”

    他说罢,伸手摸了摸耳垂,上面是一枚红色宝石耳钉,是玄寂师兄送他的护身法器。

    若谢希夷对他动手,这枚护身法器会保护他。

    想想,竟然有一些地狱笑话。

    飞行法器落到地面上,池愉纵身跳下法器,伸手收了法器放进须弥戒之中。

    即使脚下有些黏糊的稠血质感,也没有令他脸上变色——在蛮荒之地历练一年,他对血腥场景已经接受良好,甚至他也经常切割妖魔肉身。

    “玄寂师兄。”他语气提着,显得有那么几分活泼音色地叫了一声。

    谢希夷看了他一眼道:“要来人了。”

    他说着,声线极快地变化着,染上了盎然的轻快,“你知道万穹洲吗?”

    池愉眨了一下眼睛,道:“知道,怎么了?”

    谢希夷道:“万穹洲天才的元魄拿来点灯,应当十分好看罢?”

    池愉:“?”

    “想要吗?想要的话,求我。”谢希夷低笑起来,“求我,我就给你。”

    池愉道:“玄寂师兄,你先前许诺给我的夜灯,都未给我。”

    “是吗?”

    池愉道:“你说练好了就给我,但是到现在都没给,你说话不算数。”

    谢希夷笑声溢出来,略微显得几分有些沙哑,“谢谢夸奖。”

    池愉:??

    他夸他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狗鱼:为什么这么执着送我灯?[眼镜][眼镜]

    11:你喜欢[烟花][烟花]

    小狗鱼:??

    月照千里白:不喜欢能养我??[可怜][可怜][可怜]

    没有记忆,但是潜意识里知道应该送什么hh

    短小一波,随机发小红包谢谢搭嘎![玫瑰][玫瑰][玫瑰]

    第118章 他在等玄寂师兄的失忆周期

    池愉觉得有些迷惑。

    但……他还是能从这样的谢希夷中看到几分玄寂师兄的影子。

    或许此时的确是由魔心掌控了玄寂师兄的身体,但玄寂师兄绝对没死,玄寂师兄还在他这具身体之中。

    池愉唇角露出微笑,即使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会牢牢抓住。

    “玄寂师兄,万穹洲的修士据说修为都是元婴起步,你能杀元婴,但若是来的是大乘期修士、渡劫期修士呢?”

    谢希夷声音愉悦道:“当然是,照杀不误。”

    池愉小心地刺探道:“可是,禁咒使用没有限制吗?”

    谢希夷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虽然隔着面具,但他的视线总是能精准无误地落到他的脸上。

    当然,池愉的表情纯然无辜,没有显露出分毫他内里的小心思。

    谢希夷轻笑道:“当然没有。若是有限制,那还叫禁咒么?”

    清风吹过,他衣袂飘飘,身姿挺拔,气场强大,声线里因为跃跃欲试而显得有几分战栗的轻抖,“只要杀得越多,禁咒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什么??”池愉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谢希夷:“当然是字面意思——你那日逃走时,用的禁咒是时间禁咒吧,给我。”

    池愉面色微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希夷道:“你以为你现在能活下来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池愉:“……”

    他系统面板上的回溯技能,还是从谢希夷那堆灵石里挑的,结果他还问他要??

    池愉心中一跳,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看向谢希夷,试探性地说道:“可是,玄寂师兄,那个禁咒是你给我的啊。”

    谢希夷若有所思:“我给你的?”

    池愉这下明白了,原来谢希夷根本没有一开始的记忆。

    巫云苏向他传音道:“玄寂失去了心脏,心脏统管记忆、心境变化,他如今记忆只能留存半个月,金丹境的修为也再无晋升可能。”

    池愉下意识地传音问巫云苏道:“那换别人的心脏给他可以吗?”

    巫云苏一惊,“你想换谁的?”

    池愉:“我的?分一半给他行吗?”

    “……”巫云苏为他这下意识的反应感到错愕,又十分的不是滋味——

    这种方法当然可行,但是一半的心脏对修为的限制太大了!如果他这么做,他绝无可能飞升!

    巫云苏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说到底,玄寂已经这样了,少年修士绝对不能再折进去了!

    于是他撒谎道:“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谢希夷有些冷冰冰但又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响起:“你在跟谁说话呢?”

    池愉还未说话,袖子之中的小蛇忽然飞了出去,被谢希夷捏在了手指之间。

    这次他手上并没有黑雾凝结而成的手套,因此,那条碧绿的小蛇在极其短促的嘶鸣之中化为了灰烬。

    池愉瞳孔猛地缩小,“玄寂师兄——”

    谢希夷轻轻地笑着,说:“谁允许你在我面前走神的?”

    池愉:“……”

    他告诉自己,这是玄寂师兄,这是玄寂师兄,这是玄寂师兄!

    但谢希夷如今种种行径,真的与玄寂师兄差别太大了。

    巫云苏大概率没事,所以池愉倒不是很操心他。

    池愉只能若无其事地露出笑来,说:“下次不会了。”

    他磨了磨牙,他等着秋后算账。

    记仇.jpg

    池愉手里捏着一件宝器,那就是薛怡留给他的秘境。

    原本半真半假的要将玄寂师兄关进去的开玩笑的话,到现在极有可能会成真。

    但,还不到时候。

    因为现在他要做的事情,是让玄寂师兄回来。

    而将他关起来,很有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谢希夷似乎默认池愉跟他是一伙的了,要走的时候,那黑雾还将他卷起,将他一起带走。

    池愉也是亲身感受了一次禁术的强大,眼一闭,眼一睁,时间就从白天变成了黑夜。

    而他们又回到了望仙洲中心城池,这距离他们一开始的方位,是四个半z国国境线的距离。

    禁咒的强大之处,再次令池愉震惊。

    “玄寂师兄,你要做什么?”他伸手要去捏谢希夷的袖子,但刚伸手,谢希夷身上的黑雾就将他的手包裹起来,连露出来的手腕都遮掩了个彻底。

    在发觉池愉只是想扯他衣袖时,黑雾慢慢褪去,谢希夷悦耳的声音响起,“你是仆从,仆从要有仆从的样子,对你的主子多些敬畏之心,好么?”

    他虽这么说,却似乎没有要阻止池愉的样子。

    池愉成功捏住了他的袖子,嘴上说:“之前还说我是剑奴,现在怎么变成仆从了?”

    谢希夷笑吟吟道:“高兴吗?你的职位晋升了。”

    池愉说:“难道这值得高兴么?”

    谢希夷:“不值得高兴么?起码,我不会对仆从下手。”

    “所以你会对剑奴出手是么?”

    “当然,区区剑奴,死了还能再找下一个,但仆从——”谢希夷声音忽地低了几分,“我想,只需要一个。”

    他想,他似乎应该有一个仆从。

    如此,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不过,他能有什么身份呢?他也并不在乎这些虚名,他存在的意义,仅仅是用这世界的一切供他喜乐而已。

    如此念头在谢希夷心里轻巧地滑过,像是雨水融入湖泊之中极快地了无踪迹。

    谢希夷自黑茧而出,他从不在意自己从前是何人,也不在意任何过去、或者与过去有联结的人与物,他只在意此时此刻的自己。

    因此,没有心脏于他而言,并无阻碍,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非常明确,他要破坏、杀戮、毁灭。

    池愉对于他嘴里的仆从接受也良好,他们各叫各的,谁也别干预谁。

    谢希夷没跟他说他来干什么的,但池愉有些许猜测。

    果然,他看见谢希夷取出了几枚极品灵石,他没了记忆,却依然热衷于跟池愉解释:“这是爆裂心声,这个禁咒可以令修士的心脏炸裂,如此由内而外的冲击,会令他们灵力逆转,以至于整个人也会跟着爆裂。”

    谢希夷声音变得十分愉悦,带着跃跃欲试的亢奋,“中心城修士修为普遍在金丹境以上,金丹境体魄强悍,但体内却柔弱,我很好奇,用上这枚禁咒,他们会如何。”

    池愉还是炼气期的时候见到谢希夷这般模样,心中自然是怕的,但现在他只觉得难过,“玄寂师兄,你为何会热衷杀戮?你以前可是自在洲未来佛子。”

    正因为知道玄寂师兄那傲娇的面孔下是多么柔软的心肠,才知道与现在以杀戮为乐的纯野兽有多大的差别。

    玄寂师兄,一直都将优雅、从容贯彻到底,他从小作为储君培养,礼仪、学识、谈吐都无可挑剔,他教导小球、巫云苏时说:“一念之欲不能制,而祸流于滔天。”

    “大丈夫行为,论是非不论利害,轮顺逆不论成败,论已是不论一生。”

    对他神交痴缠的请求,也会说:“节从肥甘丧。”

    句句都是君子立身处世的道理。

    换句话说,他的玄寂师兄是个非常体面的人。

    而现在,池愉觉得,他眼前的玄寂师兄,虽有人型,但更像是兽。

    他为这种变化与差异再度感到伤心,他竭力不去表现出来,但那双金眸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分毫。

    面具后的眉毛轻轻挑高,谢希夷的声音轻了几分,“哦?自在洲未来佛子?原来以前的我这般无趣。”

    池愉想说些什么,忽地又顿住了。

    他想到玄寂师兄去追杀邪修后回来那身上短时期内挥之不去的血气,虽然玄寂师兄平日里温和,但他发起怒来,其实和现在的谢希夷是有几分相似的。

    也就是说,即使他有魔心,那魔心也并非凭空而来。

    转念想起原著里谢希夷潜伏在仙门之中暗地里杀天骄、挑起仙门斗争的剧情,又觉得,或许五百年前的玄寂师兄,是最稚嫩的版本。

    谢希夷并没有和他继续聊天的意思,但也没了杀戮的兴致。

    他骨玉一般的手指拢起,将那几枚注入了禁咒的极品灵石收起,声音里的笑意收敛沉淀,淡淡地道:“不管你与从前的我有何等因缘,那都不是我,以后不准再提从前,若再犯——”

    他顿住了,想起这人并不怕他的禁咒。

    或者说,仿佛有恃无恐。

    他真觉得自己对他无可奈何?

    谢希夷哼笑了一声,“若再犯,我就将你怀中那枚魄珠里的两个元魄炼成魂灯。”

    池愉:“……”

    凌天:“……”

    凌鹤洲:“……”

    不是,他们都没吭声啊。

    池愉乖乖地说:“好的,玄寂师兄,我保证不会再犯了。”

    *

    数日之后,池愉再次被一只虫找上了,这次是玉白的蚕一样的东西,样子倒是不可怕,甚至有几分玉雪可爱。

    巫云苏的声音从虫子中传出来,“玄寂如今一点道理都不讲,爹,你与他在一起,纯粹是与虎谋皮,不得长久。”

    池愉道:“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和现在的谢希夷在一块儿不是长久之计,但是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机会。

    他在等谢希夷再次失忆的周期。——他知道谢希夷没了心脏会失忆的那一刻就生出了一个冒险的想法。

    想到他要做的事情,池愉脸颊泛红。

    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而且,他有现成的条件,为何不去用?

    只要有效果,那他就能夺得话语权,能带谢希夷去自在洲,那根佛骨也能哄他用上。

    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是“仆从”。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谢希夷就算失忆,也不会表露出分毫异样——上次失去记忆的时候,他对上池愉,也没有去问你是谁这种愚蠢的问题。

    反而,他非常自然地接受了池愉对于他“老大”的称呼。

    所以,池愉还要对谢希夷投以万分的关注,才能第一时间发现他再次失去记忆。

    按照巫云苏的说法,失去心脏后修士失忆的周期是半个月。

    池愉回忆了一下他与反派谢希夷从一开始接触到后面谢希夷用大阵想杀他,那个时间大概在十天左右。

    所以半个月的周期应该是大差不差的。

    而现在距离他被大阵困住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二天,大概还有三天……

    不过,也不只他在等这个时间。

    万穹洲的修士也在等。

    万穹洲莫家此时已经脱离了二流世家的范畴,跻身进顶级世家的行列,甚至还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

    这其中自然与谢氏一族脱不了关系。

    万穹洲势力错综复杂,五百年前,五大仙门是当之无愧的势力之巅。世家子弟想要进入五大仙门并非易事,就算进去了,也只是普通弟子,并不如仙二代,颇受欺压。

    但如今,形势逆转,以莫家为首的世家崛起,五大仙门反倒要求着他们匀出玉髓。世家子弟再进入仙门,姿态明显要高出不少。

    玉髓在万穹洲流通程度,是望仙洲修士难以想象的程度。

    甚至一些老祖都需要玉髓来提升境界修为。

    而谢氏一族的秘密被世家牢牢把持,巫云苏能救出来的人不过是一些修为低微不受重视的子弟罢了。

    真正的核心,巫云苏与止观一众,都未能触及到。

    但所有人都已经尽力了,万穹洲就像庞然大物,元婴期遍地走,他们实在是太弱小了。

    而莫家有了谢氏一族的助力,现在家族子弟个个都是天才,甚至用了玉髓之后,他们也出现了一种集体共性——

    他们的修为是会受其他使用过玉髓的人的影响,即使不修炼,也会有修为上的滋长,因为这个时候其他人在修炼。

    玉髓的好处,说都说不完,这是绝无仅有的材质,没有任何一种天材地宝能与之媲美。

    而谢氏皇族的前太子的玉髓,自然令他们垂涎。

    更何况,玄寂会禁咒,这对于莫家来说,也有非常大的吸引力。

    他们在等玄寂周期性失忆。

    为了捕捉玄寂,他们还带了一个人——

    玄寂的亲弟弟,谢清镜。

    谢氏一族血脉共鸣特性,让他们捕捉玄寂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另一边,谢希夷不知池愉和万穹洲来人的谋划,他抱着幻电,声音笑吟吟的,语气之中却透着一丝不爽,他问池愉:“你说,万穹洲那些人,不会不战而逃了罢?”

    池愉不确定地说:“不会吧?”

    谢希夷笑着说:“竟然让我等了五天,啧——你喜欢花么?”

    池愉:“喜欢,怎么了?”

    谢希夷声音愉悦道:“将他们碾碎了当花肥,种出来的花想必极美。”

    池愉:“……”

    他小声问道:“所以,你要送我花么?”

    谢希夷语气轻佻道:“如果你要收的话,我就不送了~”

    池愉:“……切。”

    都是大饼而已,没有一样能给的。

    玄寂师兄就不一样了,从不画饼,都是用行动喂饱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失忆周期一到———

    小狗鱼:是这样的,玄寂师兄,我们是道侣

    11:[裤子][裤子][裤子][裤子]

    小狗鱼:??补药啊

    祸从口出哦小鱼,浑身是毒其实是小鱼的贞操锁,没钥匙的那种。[可怜][可怜]

    今天略微粗长了丢丢,望天

    随机发小红包谢谢搭嘎![可怜]

    第119章 玄寂师兄,我们可是道侣

    此次前来的并非是莫家主之人,而是莫家分支,与其他世家的子弟。

    修为最低的也有化神境,修为最高的有渡劫期。

    为首的领队叫莫世淮,也是莫家分支优秀的子弟,在万穹洲五大仙门之中的太岳宗门修剑道,于剑道一脉也是出类拔萃。

    万穹洲修士普遍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天然轻视其他洲出身的修士,因此对于这次围剿,其他世家的子弟都不太放在心上。

    有人很轻蔑地道:“不过是区区金丹境,就算会禁咒,禁咒也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对己身也有损害,杀不了还不能耗么?耗到他被禁咒反噬便行,还需要我等出手么?”

    “就是,一个金丹境修士还需要我们来插手,这望仙洲的清玄与太虚子究竟有何用?”

    莫世淮知道队伍姿态散漫,出面警告了一番:“那金丹境修士五百年前是罗珀钦定的阿耨多罗佛门未来佛子,又在我家渡劫期前辈的围剿下逃脱,绝非等闲之辈,还望各位切勿掉以轻心。”

    如此,也只不过令众人多了一丝慎重,再多的那便没有了。

    又有人对要等那玄寂的失忆周期质疑,莫世淮回答道:“那玄寂会禁咒,又杀了望仙洲仙盟数十位元婴且游刃有余,自然也能轻松越级杀死化神、大乘,诸位,能兵不血刃得到玄寂,又何必对其出手,所以各位一定不要露出马脚,若实在不行,再对其动手。”

    莫世淮的考虑已是很周到了,又是莫家的人,其他人自然表面服从。

    莫世淮安抚好众人之后,招了一个童子过来问道:“那个谢清镜现在在做什么?”

    童子低声回道:“在修炼。”

    莫世淮笑道:“倒是勤勉,只是修炼又有何用呢。”

    船舱之中,谢清镜从入定之中醒来,他如今修为俨然元婴,但他也只能维持在元婴境界——体内被种了吸收修为的东西,就算修炼,也无法增长修为,不过是为他人徒做嫁衣罢了。

    但是,他没有偷懒,他一直在修炼。

    一直修炼会令他伤势恢复变得很快,如此,其他人也能少被取用玉髓。

    此次被带走的目的他也隐约知晓,是因为大哥。

    谢清镜站在窗前抿唇,若他们想用他威胁大哥便错了,真到那一刻,他宁愿自爆也不会令大哥为难。

    如此,也不算辜负大哥的期待。

    *

    三日之后,池愉终于等到了谢希夷的失忆周期。

    一开始其实没有预兆,因为谢希夷太过自然,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一切异状,也并不对从前的自己有半分好奇。

    或许还是池愉身上的禁咒显露了些许信息,他也没有怀疑池愉的来历与身份,十分泰然自若地对池愉道:“你不过筑基期,去引一些修士过来,我想想……嗯,金丹境的便好,当然,有元婴的就更好了。”

    池愉震惊,“玄寂师兄,你这是拿我当饵?”

    谢希夷笑道:“你是很好用的饵,修士大多自大暴戾,你稍做勾引,便能惹怒一堆修士。”

    池愉:“……”

    池愉:“若是有元婴期的被我惹怒了,我怕是一息就没了吧?你这不是摆明了让我去送死吗?”

    谢希夷道:“怎么会呢,我会保护你的。”

    他说着这种话的时候笑吟吟的,并未有任何不对,“再说,你身上不是有我下的禁咒吗?不会出事的。”

    池愉:“……”

    不过,也是如此,令池愉察觉到了异样,因为谢希夷分明都发展到能屠城了,但现在目标又变得极小。

    想想一开始到这个世界遇到谢希夷的时候,他还没有发展到屠城的地步,行为模式大多有一种试探的意味,发现金丹境如此轻易地绞杀,那金丹境便成了他的猎物。发现元婴期也如此好杀,那元婴期也成了他的食谱。发现屠城也如此轻而易举,便开始屠城。

    之前他杀过元婴期,元婴期的修士已经成了他主要目标,又何必倒回去勾引金丹境修士?

    池愉心跳如擂鼓,隐约察觉到机会来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因此池愉有些僵硬地大叫出来:“不行不行,玄寂师兄,我们可是道侣,你怎么能让我冒险?”

    他心跳得非常厉害,又竭力去控制,就算谢希夷失忆了,但他的五感非常敏锐,他想骗的话,就不能有任何异常。

    他不去想自己是在骗,而是努力地自我催眠,这是真的——毕竟他们都神交过了,在修真界这就是道侣才会做的事情。

    他们是道侣是道侣是道侣……

    又小心翼翼地去观察谢希夷——

    谢希夷戴着面具,并不能看见他是什么表情,但他能感觉到谢希夷停顿住了,“道侣?”他声音很轻地念了一遍。

    魔心掌控下的谢希夷,基本常识是有的,甚至比浸入佛法修行的谢希夷更加的通透、世俗。

    更可怕的是,如今的谢希夷百无禁忌,魔心主导之下,他思考模式、行为模式都与玄寂时期不同。

    他笑了起来,声音悦耳之中又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道侣,我怎不知我们是道侣。”

    池愉心一突,他失忆周期没到?

    不管了,池愉心一横,控诉道:“我们都神交过了,怎么不是道侣?难道玄寂师兄你不想负责吗?我跟你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你居然如此不负责任!”

    “你看看,我神识里都是你的灵韵,你每次都弄很多在里面……”

    天哪,池愉从脸红到脖子耳朵,说出口的话烫嘴无比,毕竟他身上还有三个挂件旁听,这种话一说出口,脸面可算是丢尽了。

    ——其实池愉对神交这种事情并没有真情实感,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现实教育,他只对肉、体有真情实感,神交在修真界算得上头等大事,但在池愉心里,总觉得有些过于抽象。

    因此在知道他和玄寂师兄是做了道侣才会做的神交时,他也没有觉得很羞耻,如今说出口,才隐约觉得玄寂师兄无意中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但这也是他主动的,是他的错。

    池愉如此羞怯的反应,谢希夷尽收眼底,他沉吟片刻,探出了神识。

    谢希夷的神识倒是没有毒,但他一般也用不上神识,禁咒包揽他所有需求。

    谢希夷直接将神识探进池愉的灵境——池愉未刻意去阻拦,神交后的灵境之门总是能轻易地对对象打开。

    因此谢希夷没有遭遇任何阻拦。

    他的神识到了池愉灵境之中依然是金色,也的的确确能看到池愉灵境之中属于他的神识灵韵遗留下来的拓印,这代表着他们的确神交过,是道侣。

    “玄寂师兄,”池愉盯着他的面具,看不出他的表情,因此内心难免忐忑,但他还是梗着脖子、厚着脸皮说:“玄寂师兄,你要是不想负责任那我就看错你了!可怜我才十几岁就跟你成亲了,真的是所托非人。”

    他脸臊得通红,眼睛低垂下来,都不敢再看谢希夷,怕自己露馅。

    但是,神交后很多东西都骗不了人,谢希夷神识略微下滑,去探查池愉的心境,他的心境宛如一本书,自如地向他敞开。

    除却被系统包裹的禁忌部分,池愉大部分的记忆都被谢希夷探查过去了。

    玄寂不会做的事情,谢希夷做了个彻底,不仅将池愉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还反复观赏池愉对神识修炼的痴缠。

    这就是神交的最大的弊端,不是互相信任的情侣,万万不能结成道侣,去神交,因为这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所有交付了出去。

    而修为高深的那一方可以知道修为低微那一方所有的记忆、想法,毫无保留,毫无隐瞒。

    而这些,池愉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他的玄寂师兄隐瞒了这件事,也不知道他要不是还有系统隐藏了他穿书的事情,他从小到大的底裤都不复存在。

    由此,谢希夷知道他所言真假掺半,知道神交为真,道侣为假。

    至于他们之间的过往,他倒是草草地扫了一眼,他对过去的自己没有半分好奇。若不是眼前这个少年,他根本懒得看。

    极快地扫完,又听到他虚假的抱怨,谢希夷不禁笑了起来,悦耳的声音沾染着极浓的愉悦与兴致勃勃,“我怎会不负责呢?你是我的道侣,我当然会对你负责,现在,叫声相公来听听吧,我的小妻子。”

    池愉:“……”

    他脸腾得一下更红了,结巴道:“相、相公??”

    看着好像有用,但怎么有点自己把自己坑进去的感觉?

    谢希夷歪头,“或者,夫君?随你高兴。”

    “还是叫玄寂师兄更好点吧。”池愉努力平静下来,说。

    “选一个,别让你夫君生气。”谢希夷兴致盎然,同时压低了嗓音,显得有几分危险。

    池愉:“……”

    不能被他带进去了,他是要拿回主动权的,这般想着,池愉挺直脊背,振振有词道:“不要,太肉麻了,玄寂师兄,我们之前不是这么相处的,我们虽然是道侣,但也互相尊重,绝不会像你现在这样逼我叫相公夫君的。”

    谢希夷看了他的记忆,当然知道他们从没这么叫过,但他就是要做之前没有做过的事情。

    “你不听话,我便休妻。”谢希夷笑吟吟的,说:“别把我和之前的玄寂师兄相提并论,我只知道,你若是惹我不悦,我照样休了你。”

    池愉瞳孔地震,玄寂师兄,在夫妻一道上,居然还是个渣男?

    他是不是选错了?道侣其实根本不能唤醒他的良知?

    还是走挚友路线更好?

    池愉些许糊涂,明明打定主意不能被谢希夷带着走,但这会儿分寸一失,就难免被他带偏了,他正要说什么,天边忽然黑压压的一片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涌过来了。

    “玄寂师兄,他们来了!”池愉改口,抽出了剑。

    这便是身边多带了个人的好处,谢希夷知道自己如今毫无记忆,但从身边人对他敞开的心境之中,了解了现在的情况。

    “万穹洲修士真是富饶。”谢希夷语气愉悦地说:“竟还有渡劫期修士。”

    池愉心道,果然还没有失忆,那他刚刚演得岂不是很假?

    不禁羞赧起来,但转念一想,他们神交是事实,放在修真界里的的确确就是道侣才会做的事情,他也不算蒙骗他。

    谢希夷神识还未抽出,池愉心中所想,他一览无余。

    他不禁笑了起来——

    还是年纪太小了,撒这种谎,不知道会反噬其身么?

    若他要求他继续与他神交,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答应的话,他可不会怜惜他,会将他的灵韵满满地喷洒进他灵境的最深处——当然会痛,但会如池愉所愿。

    不答应的话,他们可是道侣。

    啊……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谢希夷浑身微微颤抖起来,浑身血液宛如岩浆一般滚烫起来,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跳动,涌出万分的雀跃与兴奋来。

    魔心自然也有淫、欲,只是在破坏、摧毁欲望之前,显得极其微不足道。

    但情毒还在,在情毒的催化之下,纵使此时谢希夷思维模式有异,也难免激发了爱欲。

    他自然不懂什么是爱,但欲他分外明了。

    如今的谢希夷,本身就是各种黑色欲望的集合体,克己复礼于他而言,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他没有玄寂的多思多虑,他想要,就要得到,得不到,就会摧毁。

    谢希夷浑身黑雾猛地一涨,饱暖思淫、欲,此话倒是不假————

    等吃饱后,再来抚慰他的小妻子罢。

    作者有话要说:

    池愉:挖了个坑,等玄寂师兄跳。——等等,我怎么在坑里了?QAQ

    谢希夷:OVO

    今天还有一更,晚点更新了[可怜][竖耳兔头]

    随机发个小红包谢谢搭嘎![发财][发财][发财][发财]

    第120章 玄寂师兄,我十六岁就跟了你

    第一百二十章:

    魔心以杀戮、破坏为食,修士的恐惧、愤怒、惊慌、绝望等负面情绪也同样是它的养分。

    这就是为什么谢希夷在杀戮之前总会戏弄猎物,因为这样会使猎物的滋味变得更加鲜美。

    但谢希夷自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因为他只杀他讨厌的人。

    凡人柔弱如蝼蚁,没有杀戮的必要,炼气期、和部分筑基期修士也同样如此。

    强大的修士也不屑于对弱小之人举刀,谢希夷自有他的杀戮法则,即使一遍遍失忆,这种法则也镌刻在他元魄之中,令他天然自通。

    禁咒使他无比强大,他能感觉到来了上百人,而且来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令他无比厌恶的气息。

    谢希夷血脉偾张,浑身黑雾更加浓郁,他的声音因为染上了亢奋,以至于微微颤抖,“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旁边的池愉:“……”

    他咽了咽口水,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声问:“玄寂师兄,你先跟我说一下,你在我身上都下了什么禁咒?”

    谢希夷的注意力勉强抽离,落到池愉身上,“你不相信我?”

    “……”池愉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天边的黑云乌压压地到了上方。

    莫世淮从云层之中飞下来,落到了距离谢希夷有一段距离的地面上,语气十分恭敬道:“少爷,我们来接你回去。”

    既然要演戏,自然往真了演,莫世淮自认为无论是行为还是表情都无懈可击,但他说完之后,戴着面具的谢希夷似乎无动于衷。

    池愉将剑背到了身后,他了解现在的谢希夷,大抵又想玩弄一下对方吧。

    果然,谢希夷轻轻地动了,“你是谁?”

    他语气显得有几分迷茫地问。

    莫世淮暗喜,语气恭敬道:“我是你的仆从,你是万穹洲莫家的大少爷,上方都是来接你的护卫,此次来接你回万穹洲。”

    玄寂是大夏皇族前太子,就算失忆了,贵族的矜持、礼仪都应当镌刻在骨子里,莫世淮认为这是最佳的能将人带回去的方式。

    但他错了,魔心为主导的谢希夷有着无限释放的恶意,“你既然是我的仆从,为何不跪拜?”

    他话音刚落,莫世淮便立即感觉到浑身僵硬不受控制,朝着谢希夷跪了下去!

    他瞳孔猛地缩小,心中大怒,他可是大乘期!

    但大怒之后,又是惊恐——他居然对谢希夷控制他的手段毫无察觉!

    他使用的是禁术吗?但为何使用禁术如此无声无息!?

    “你的脊背挺得太直了。”谢希夷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格外悦耳,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轻盈柔亮,沾染笑意时总显得有几分温柔缱绻,但这种温柔之中又隐隐透着一股森森的鬼气,“你的头颅也抬得太高了,这就是你对主人的姿态?你在高贵什么?”

    随着谢希夷说出这种话,莫世淮竟然不受控制地又弯下了挺直的腰背,又深深地低下了头,将手臂垂落直地面,结结实实地朝谢希夷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

    谢希夷!!!!!!!

    莫世淮心中怒气节节拔高,虽然万穹洲天才多如牛毛,但他能到大乘期,又背靠莫家,多多少少是个人物,此次居然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被金丹境的谢希夷用禁术羞辱至此!

    本来脾气最好、秉性最良善的他,此时也不禁大为愤恨,想要将谢希夷碎尸万段!

    就在他拜完谢希夷之后,神识终于察觉到了一枚黑色的符咒从他体内飞了出去,滑进了谢希夷的衣袖之中。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如此手段。

    莫世淮又逼自己冷静了下来,既然脸已经丢了,现在将利益最大化才是正确的选择。

    因此他低眉顺眼,将仆从的姿态做了个彻底,“少爷,请回吧。”

    本身他自己来做这事,就是怕别的修士高傲自大,不将谢希夷放在眼里,以至于让谢希夷发现端倪大开杀戒,他来做这事,就不能做不好。

    谢希夷笑吟吟地道:“我已经给你做过示范了,现在,你再来拜一次。”

    莫世淮:“……”

    他额头青筋冒了出来。

    池愉在旁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的玄寂师兄,平等地创死所有人。

    谢希夷提高音量,说:“你到底跪不跪,不跪我走了。”

    莫世淮:“……”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幸好有人来救了场,他的师弟带着谢清镜落了地,“哥,时间来不及了,请你上船吧,明晚就要到万穹洲。”

    谢清镜张嘴,脸上带了一丝僵硬的笑容,说出了这句话。

    池愉看见谢清镜的脸,大吃一惊,叫道:“你——”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谢清镜眼神转动了一下,看了他一眼,眼眶微微泛红,池愉认出了他,他自然也认出了他,是那个跟大哥形影不离的师弟。

    物是人非,五百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跟在大哥身边。

    池愉心浮气躁,他伸手抓住了谢希夷的袖子,“玄寂师兄——”

    他传音给他:“玄寂师兄,不要玩了,快杀了他们,眼前这个人是你亲弟弟,你快救他!”

    谢希夷巍然不动,耳边不仅仅是池愉的传音,还有一些细碎的哭泣声,颠三倒四、哽咽的、委屈至极的声音。

    血液跟着震动了起来,不过,谢希夷无动于衷,笑吟吟地说:“那就上船吧。”

    池愉传音道:“玄寂师兄!真的,你不要玩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先将你弟弟救走!”

    谢希夷并不理会他。

    池愉气了个倒仰,他视线转动,看看实力深不可测的莫世淮,修为也十分高深却被身后的修士摆布操控的谢清镜,不得不承认,他实力还是太低微了,他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想要救谢氏一族的人,只能依靠玄寂师兄的力量。

    他杀人都杀错了,应该把禁咒的力量用在这些人身上啊!

    池愉深吸一口气,传音道:“夫君,求求你了,救救你弟弟吧,先将他救出来,再去将他们逐个击破,否则被围杀的话,可能会波及到我,我要是死了的话,你就成鳏夫了玄寂师兄!”

    “再叫一声。”谢希夷传音回来,对他道。

    池愉:“……”

    你爹的——!

    池愉忍辱负重,用神识掐着声音,软绵绵地道:“夫君~求你了,救救他吧,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谢希夷不禁笑了起来,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以至于他的嗓音多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

    莫世淮低声问:“少爷,怎么了?”

    谢希夷低笑着道:“我改变主意了。”

    他话音刚落,黑色符文从他袖子里飞射而出,莫世淮立即抽剑抵挡,但黑色的符文炸裂开来,变成了无数的黑色禁咒,围绕着他和另一个修士旋转攻击。

    就在这一瞬息的功夫,黑雾猛地一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没了谢清镜和池愉,而后消失在了原地。

    “谢——他跑了!哪里露馅了!”那名修士大惊,一时不察,被黑色的符文浸入了身体,随即,这名大乘修士竟然炸裂开来,大乘期修士产生的灵力风暴将莫世淮也炸成了重伤。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大乘修士被炸成碎片后,想要逃离的元魄被那些散开的黑色符文组成的一个符球捕捉,随后以飞快的速度逃离。

    “抓住那枚符球!”莫世淮大声下了命令,“追击谢希夷!必要时刻直接击杀,留下身体即可!”

    太难缠了,谢希夷!若得不到他这个人,能拿到他的尸体研究也不错。

    *

    谢希夷禁术实在给力,几息工夫,他就带着五个累赘跑到了万穹洲的地界。

    他将池愉放出来,语气沉郁地道:“你打扰了我的好事,你想想怎么赔我罢。”

    池愉:“不是你——”

    池愉想表演一个原地晕倒,“玄寂师兄,这是你的亲弟弟,你的亲弟弟!!”

    谢希夷笑吟吟道:“亲弟弟?很重要吗?”

    池愉:“……”

    池愉说服了自己,没事,没事,玄寂师兄本来就很傲娇,都说了好几次家人死就死了,不会为他们难过,但小球死了,他还不是将小球的骨灰随身带在身上?

    现在魔化了,更不可能承认自己心软了。

    池愉若无其事地笑道:“玄寂师兄,你快将他放出来吧,我有话要问他。”

    谢希夷道:“不放。”

    池愉:“?”

    池愉惊悚道:“你不放留着炒菜吗?”

    谢希夷有几分平静地笑道:“可怜的小虫子,这么弱的东西,我认为送他去冥界才是最好的选择。”

    池愉:“……”

    好,他真的是平等的创死所有人。

    “不能杀……”池愉忍不住捂住了脸,“夫君,我听你的话,所以你也听一下我的话好不好?求你了。”

    谢希夷看着他的脸,好整以暇地道:“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就算是道侣,求你的夫君,也要拿出诚意,好么?”

    池愉懵懂道:“那你想要我怎么办?想让我也给你跪一个吗?”

    谢希夷沉吟片刻,声音悦耳道:“来讨好我吧,作为妻子。”

    池愉:“……”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jpg

    “要怎么讨好?”池愉问。

    谢希夷反问道:“你说呢?”

    池愉:“……”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忽闪忽烁,有一种灵动又正直的狡猾感,“玄寂师兄,我十六岁就跟了你……在这个寿元几百上千的世界里,我被你早早地骗到了手,难道你就不能疼疼我么?我还这么小,我什么都不懂,就算在凡人王朝,都要20岁才弱冠成年,玄寂师兄,你真的忍心这么逼迫我吗?”

    快流眼泪啊死眼睛!

    池愉疯狂眨眼,终于眨出了模糊的、湿润的水迹,雾气蒙蒙地覆在他漂亮的金色眼眸上,漂亮得勾心动魄。

    他还伸手捏住了谢希夷的袖子,当真显得又可怜又可爱了。

    谢希夷低头看着,外观的视野里缺乏色彩,不如神识与眼睛,却也清晰地将他每一根睫毛都看在了眼里。

    他不禁磨起牙来,他对于自己的欲望分外明了,想如同咬死猎物一般咬死他。

    谢希夷一边磨牙一边笑,笑得肩膀轻轻抖动,“我疼你……我当然疼你。”

    池愉听到他笑声中夹着咯咯的磨牙声,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差点演不下去。

    玄寂师兄当癫公的时候真的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我疼你。”谢希夷如此笑着,挥手设下了一个禁制,池愉怀中的魄珠与一只玉白的虫子飞了出去,被谢希夷覆上了黑色雾气手套的手指拢住,随后,丢到了禁制之外,“所以你不用动,我自己来。”

    “娘子——不,我要叫你小鱼,小鱼游啊游,游到天荒地老,依旧在我一掌之中,这是我给你谱写的最终命运。”谢希夷声音高高地提起,带着无可比拟的兴奋与喜悦。

    池愉:“……”

    他被谢希夷逼到禁制角落,退无可退,而他整个人也被谢希夷的阴影彻底笼罩。

    他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以至于池愉说话的声音不禁打起颤来,“玄寂师兄……你要做什么?”

    说完,他一个腿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恐惧之下,忍不住伸手撑着地面往旁边爬。

    谢希夷伸手,黑色的雾气包裹着他的手,令他能够捏住他纤细又柔弱的脖颈,将他按在地面上。

    手里的生物,太弱小了。

    但就是如此弱小的蜉蝣蝼蚁,竟是他的道侣。

    真想将他揉碎在怀里,一块块地拆吃入腹。

    “玄寂师兄,”池愉不安地趴在地上叫道。

    “现在不要叫。”谢希夷语气分外兴奋,随即又嗓音低垂道:“等下,你有的是机会叫。”

    “这是你自己撞过来的,我将如你所愿。”

    池愉浑身发冷,他隐约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一个错得不能再错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1只不过是无限放大了玄寂的内心而已,玄寂师兄是个被血脉、身份包裹训诫的体面人,但他内心一直有只野兽,他很体面,但是他的内心不是,所以原著里他才会是一个疯子,在理智中疯狂毁灭。现在是在疯狂中毁灭。当然我们小狗鱼给他当老婆后又当上体面人了。抚慰小金毛了属于是[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补更了!明天努力再多写点,私密马赛,球球营养液,闺闺们[可怜][可怜]

    随机发小红包谢谢大噶!![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图片
新书推荐: 你不见我 拯救世界与恋爱热[西幻] 市井娘子养家日常 坠落风情 敌国少主竟是我竹马 从渣爹逃港开始[快穿] 漂亮恶毒NPC的还债[无限] 恋爱只挑脚球男[足球/美娱] 易卦识凶(探案) 在赛博世界当杀神[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