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让邢禾意想不到的人。
那就是袁理。
此刻他浑身都在发抖,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汗珠,眼睛里面却有一丝坚毅闪过。
被所有人忽略的男人用尽全身力气搬起房间中的一块玻璃摆件砸向了进化体。
这个玻璃摆件本应该如同之前的子弹一般被挡住,可实际上它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直直的砸中了进化体的头。
作为攻防属性都高得可怕的进化体丧尸,这样一方小小的玻璃摆件也就只是擦破了它的一点皮。
甚至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眼袁理,进化体依然自顾自地吞吃着龚建的心脏。
摸不清空间屏障是否还存在,邢禾试探性地瞄准它的颈部开了一枪。
就在子弹即将近身到进化体半米范围内时,那层透明屏障又立马显现出来。
子弹被反弹了回来,邢禾早有准备,直接躲开了。
是载体的问题吗?
她随手抽出旁边架子上的雨伞,将强化异能作用在手臂上,肌肉暗自发力,将其投了出去。
身体变异之后,邢禾的力气本就胜过寻常人不知多少倍,再加上强化异能的加持,被投出去的雨伞杀伤力不亚于寻常**子弹。
雨伞靠近到进化体半米距离之内,透明屏障再次浮现,将其反弹了回来。
邢禾侧身躲开,雨伞直接命中了身后的丧尸,将它的头颅捅了个对穿。
虽然两次尝试都毫不意外地失败了,但她却从中找到了一丝破局的线索。
进化体禁锢了曲筱和龚建,却对袁理视而不见。
空间壁垒挡住了雨伞和子弹,却唯独放过了玻璃摆件。
它们的相同点是什么呢?
进化体所评估的威胁力。
子弹和雨伞具有威胁性,而玻璃摆件没有。
正如此时的袁理一般,进化体认定他对它不具有威胁性,所以唯独对他视而不见。
一开始的龚建和曲筱并没有开枪,邢禾也没有做出有威胁性的举动。
所以进化体只是单独将视线交汇的邢禾置换到尸群当中,在龚建两人开枪之后,才展开屏障禁锢了四周的空间。
她大概摸到了进化体的思维模式,可是远程攻击不奏效,在只要被认定为威胁就会封锁四周空间的情况下,应该如何反制它呢?
邢禾眉头紧皱,脑中似有灵光闪过,却又没有抓住这一丝头绪。
进化体没有给她太多思考时间。
它已经吃完了龚建的心脏,看起来有些意犹未尽把手伸向了无法动弹的曲筱。
大概是在曲筱的身上看到了妹妹无助的影子,袁理一击不中也没有放弃,捡起地上的铁棍不要命地挥舞着朝进化体冲了过去。
进化体的行动确实被打断了,它被迫将袁理这个人放入了眼里。
但它不屑于把注意力放在这个蝼蚁身上,只是一巴掌拍向袁理。
进化体的身体强度与花岗岩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这一掌下去,铁棍直接被折断了九十度,袁理的身体也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男人的一腔孤勇分毫不能阻挡进化体的脚步,它转身就重新走向了曲筱。
眼见着袁理生死不明,那一双丑陋的利爪立马又要刺穿曲筱胸口的血肉将她开膛破肚。
局面不容许邢禾再瞻前顾后,她当即发动引诱异能。
如同预想的一样,引诱对这只进化体没有什么很明显的作用。
它并没有去追寻邢禾抛出的目标物。
唯一算是好消息的是。
对方虽然明显超脱于普通丧尸的范畴,但在引诱发动后,它仍然受了微弱的影响。
当下进化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呆愣在原地,周围的禁锢也失去了作用。
这段空白期为曲筱争取了生的时间。
她迅速地后退,远离进化体的同时,尽量与袁理汇合。
没有尸群的碍手碍脚,邢禾的行动快了很多。
她的心念迅速转动,一边往两人的方向靠近一边思考着破局之策。
袁理表现出攻击意图之后,进化体才做出反应将其击退。
对于行事机械不知变通的丧尸来说,这样的应对算得上是无功无过。
毕竟以进化体的力气而言,只需要随意一击便足以将袁理拍飞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进化体在察觉到攻击意图之后一定会发起反制,这是可以预想到的。
但当敌人变更为邢禾之后,它是遵照程序用和袁理同等程度的手段来应对,还是说采取更加难以预料的反制的手段?
如果手持的武器比袁理的铁棍威胁程度还低,进化体又会如何?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邢禾对于这只空间系进化体的了解几乎为零。
如果能够试探出它的智力程度和思维模式,那么一切都会简单的多。
眼见着进化体慢慢靠近袁理和曲筱二人,能够用在贴身近战当中的却只有一把匕首。
尖锐的刀锋可能会让进化体提高警惕。
邢禾当机立断决定用拳头作为攻击的武器,毕竟是变异之后的身体,一拳直接砸穿对方的皮肤也未必不能做到。
虽然计划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她也有自己的底气。
有治愈异能的加持,只要承受的不是一击致命的攻击,邢禾都可以凭借强大的身体素质和治愈能力硬抗。
而这只空间系进化体依然是丧尸,只要没有脱离丧尸的范畴,它的身体就一定有弱点。
即便是空间禁锢,当枪口逼近到极限距离,甚至是对方的血肉当中时,它能够发挥的作用也会受到极大限制。
如果进化体敢在自己的身体当中使用空间能力,还等不到邢禾来了结它的性命,它的身体就会抢先一步分崩离析了。
邢禾很快来到了进化体的身后。
此时对方的眼中只有曲筱这份美味的食物,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只同类正在接近。
乘此机会,邢禾将袖珍手枪藏在左手,绷紧小臂肌肉,积蓄力量,蓄势待发。
进化体有所感应地回过头来。
但邢禾的速度更胜一筹,悄无声息之间右手就已经轻飘飘地越过屏障,来到了它的半米之内。
猛然发力,攥紧的拳头带着不可忽视的力量直接命中了对方太阳穴的位置。
砰——
一声沉重的撞击声回荡在建筑中。
曲筱一脸骇然地注视着邢禾和进化体所在的地方。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这个人一步步接近丧尸并发起攻击,曲筱恐怕会以为是哪里的钢铁巨兽在用最原始的方式互搏。
暗黑色的血液宛如喷泉一般洒落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地上积蓄着一大摊血液,看起来就仿佛来到了森罗地狱一般。
曲筱心中一颤,不禁有些疑问。
能这种程度的爆发力,她真的是人类吗?
邢禾的攻击比预想的要顺利,拳风所到之处血肉飞溅,进化体的头被穿透了一个大洞。
但丧尸的弱点是脖颈,即便受到这种程度的攻击,进化体依然可以活动自如。
大概是感受到了生死危机,与袁理那时不同,进化体直接禁锢了邢禾的身体。
情况立马变得不利了起来。
直到亲自感受到空间禁锢的威力,邢禾才真正明白这究*竟是多么恐怖的能力。
身体四周每一丝平淡无奇的空气都在须臾间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它们像钢筋水泥一般拥有着无可匹敌的压迫力,却又如水般严丝合缝地贴合着你的身体。
只要这只进化体一声令下,它们就瞬间化为世界上最坚硬的牢笼,向内的力作用在身体的表面,让人感觉连内脏都要被压迫出来一般。
被挤压到快要窒息的同时,对手和腿也失去了控制,别说是逃跑,只是简单的勾起手指都有些困难。
进化体的反击来得也很快,同样是一拳挥向邢禾的左手臂。
在重力的控制下,邢禾没有办法直接躲过这一击。
她只能用尽全力调转身体,用相对更为厚实的背部来抵挡这一击。
砰——
只接触的那一瞬间,邢禾就清楚地感受到一股巨力从身后传来,一开始是麻木。
再然后,剧痛就从承受攻击的背部迅速地蔓延至整个上半身。
胸中的气息汹涌不止,连带着心脏也起来一股绞痛,仿佛要被这股冲力震碎了一般。
第62章 但很明显,来不及了。
直到无法克制地喷出了一口血,邢禾才稍微缓过来了一些。
背部大概是已经被砸到血肉糜烂了,但目前的伤势尚且还在邢禾能够承受的范畴之中。
她抓住时机,不退反进,悄无声息地将藏在右手的枪贴近了进化体的头。
在扣动扳机的前一秒,对方才反应过来。
可出人意料的,邢禾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一卸,腿和身体好像可以活动了。
空间禁锢解除了。
放弃抵抗了?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邢禾没有半分欣喜,心中反而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就在下一秒,所有消失的压迫和禁锢都在邢禾握枪的右手上重新出现了。
当力均等地作用在面上时,身体还勉强可以承受。
但当力精准地作用在一个点时,既便是邢禾变异之后的强硬身体素质也抵挡不住。
手臂在压迫下扭曲着发出渗人的咯吱声。
压力逐渐加码,在到达某一个临界点之后。
空气中传来清脆地咔嚓一声。
邢禾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额头上满是因为疼痛而被逼出的汗珠。
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右手手臂的肌肉和骨头被空间挤压到直接粉碎了。
整只手臂血肉模糊,血管宛如失去控制的水龙头,邢禾身下的地板都被染成了暗黑色。
左手失去了知觉,眼看着手枪即将落地,几人就要彻底陷入被动的局面当中。
邢禾咬了咬牙,忍着剧痛用还能自由行动的右手迅速地接过手枪。
趁着进化体的注意力分散,她抬起枪口对准它头部的创口。
砰砰砰——
三发子弹接连出膛。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却让邢禾心里沉了下去。
即便是到了这种负距离,进化体竟然还能撑开空间屏障。
连着两发子弹都被拦截下,反弹了回来。
邢禾躲闪不及,胸口又中两枪。
她闷哼了一声,眼睛却依然盯紧着进化体的动作。
因为还有一发子弹在偏离轨道后命中了它的眼睛。
在子弹命中的瞬间,所有的禁锢都全部消失了。
进化体的眼中有血水淌出,原本就丑陋的脸显得愈发可怖。
但丧尸没有痛觉,它的表现看起来更像是一时不能适应一片漆黑的视线,所以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
邢禾若有所思地活动了一下完好无损的左手。
进化体失去了视线,无法定位到敌人的所在?
还是说,这个能力也是有限制的,用以支撑的能量一旦消耗完短时间内便不能再次使用。
丧尸的感知比常人敏锐,也不局限于眼睛这一个器官,所以邢禾的推论更偏向于后者。
虽然还没有确定进化体真的不能再使用空间禁锢了,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推论值得冒风险去求证一下。
邢禾向前两步逼近了进化体的身侧,对方抬起头,明显感觉到了她的靠近。
即便邢禾做出了越过安全距离的行为,身体却也没再感受到那股摄人的压力。
这样看来,进化体短时间内是无法再使用那个能力了。
排除这一阻碍之后,邢禾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些。
这只丧尸拥有的能力都是远距离的控制,这就注定了它的近战是非常弱势的。
只是那一层空间屏障的存在导致邢禾无法对这只进化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空间屏障就是一层包容万物的防护层,以这一个球面作为分割,往下是进化体脆弱的身体,往上则是无法突破分毫的铜墙铁壁。
怎么样才能打破这一层让人头痛不已的屏障呢?
见邢禾的手一直在淌血,江平安上前两步准备过来为她做紧急处理。
前方的进化体还在虎视眈眈,邢禾连忙抬手制止了她:“别过来,危险!”
江平安的脚步停住了,远处的曲筱却突然动了。
将袁理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她便一个人手持制式匕首迅速地靠近了进化体。
让人有些不解的是,单兵作战能力突出的曲筱站定之后,却一反常态地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进化体面前,直接大剌剌地将匕首刺向了进化体。
曲筱的动作很慢,看起来不像是生死博弈,反倒像是在闹着玩。
有那一层空间屏障在,她几乎不可能碰到进化体的一分一毫。
眼看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马上就要消逝。
邢禾身体下意识前倾,有些急切地提醒了一句:“快退后!”
想象中大活人被残忍掏心破肚的画面却没有上演。
曲筱的手就这样,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穿过那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制式匕首猛然发力直接刺中了进化体的身体。
邢禾愣了一下。
这是……
到底是后劲不足,这一次攻击对这只怪物的影响只是停留在刺破皮肤的程度而已。
一击不成,曲筱一反刚刚慢慢悠悠的姿态,迅速地撤回到了邢禾身边。
挥刀解决掉身侧扑过来的两只丧尸,她回头看向邢禾,冷静地开口道:“非牛顿液体,这一层屏障就像非牛顿液体一样。”
邢禾终于将前面闪过的那一丝灵光抓住了。
非牛顿液体,遇强则强,遇弱则柔。
所以它抵挡住了子弹和伞,却唯独放过了袁理的铁棍,和曲筱轻飘飘的攻击。
可是要如何破局呢?
邢禾回望曲筱,等待着对方的后文。
曲筱十分可靠,没有丝毫停顿地道:“绝对的力量就是破局之法,集中力量刺穿一个点,其他地方不攻自破。”
邢禾脑中瞬间醍醐灌顶。
到底是丧尸,行动和战斗更多依靠的还是嗅觉,失去眼睛对于进化体的感知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反倒是三番两次的吃瘪好像激怒了对方。
没有任何预兆的,进化体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嚎叫。
这声嚎叫就仿佛某种信号一般,只一瞬间四周的尸群就变得更加狂躁了,宛如飞蛾扑火般飞身向中心的两人发动了进攻。
邢禾暗道不好。
下一秒,进化体以一种肉眼几乎不能捕捉的速度迅速地靠近了曲筱,染血的爪子离她的后背已经不过半米。
曲筱正在与丧尸缠斗,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邢禾果断出腿,一个侧踢迎上那一双来势汹汹的利爪。
砰——
腿爪相接的一瞬间激起一阵扬尘,然后就是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两方的这次交锋威力恐怕不亚于寻常的小汽车相撞,可以预想如果这一击落在曲筱的身上,她多半是无法全身而退的。
进化体的手被邢禾带着偏离了方向,攻势理所当然也就被打断了。
她松了口气,趁着攻击的间隙观察起这只怪物的双眼来。
准确的说,那已经不是眼睛了,称之为血洞或许更加贴切。
原本的眼睛瞳孔泛白,青筋遍布虽然也有些许可怖。
但如今,本应该镶着眼珠的位置血肉模糊,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止不住地流血。
不过观察了几秒钟的时间,进化体便如有所感,朝着邢禾的方向偏了偏头。
邢禾的心中再次涌上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身体的四处传来一股熟悉的束缚感,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晕眩当中。
再恢复感知时,进化体已经取代邢禾的位置,站在了曲筱的身侧。
进化体张开血盆大口,目标直指曲筱的脖颈。
匕首还卡在面前这只丧尸的脖子里,进化体的攻击已经避无可避,曲筱面色一变,只能临时去抽腰间的手枪。
但很明显,来不及了。
所幸三方的距离本就很接近。
邢禾的应对也来的很及时。
她一个利落的扫腿将进化体击倒,然后就翻身跪上去压制住了对方的动作。
这明显有些艰难,毕竟作为丧尸和变异种而言,两方的力气其实是不相上下的。
邢禾能借着巧劲勉强压制住进化体的动作。
但即便是它反抗时腿无意踹到了邢禾的背,那份蛮力也实打实引得她喉头腥甜。
与此同时,虽然压制住了进化体,其余的丧尸也并没有停止上前的脚步。
只是十几秒的功夫,就已经有五只丧尸近身到邢禾的一米之内。
手枪只剩下三发子弹,打完最后一枪邢禾的面前还有两只丧尸。
所幸,曲筱的反制来的也非常及时。
她果断地连开两枪,那两只丧尸立马应声倒下。
有曲筱做接应,邢禾没有了后顾之忧,现在就是解决进化体的最好机会。
第63章 可眼下袁婷那张清秀的脸庞确实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不出意料的,匕首被屏障拦住了。
刀尖仿佛扎在一面铜墙铁壁上一般,无法前进分毫不说,还震的她的手臂生疼。
不过这并不是一个坏消息。
因为在那之前,子弹碰到屏障时表现出的都是一种软绵无力的状态。
这表明,那依然在非牛顿液体遇弱则弱的范畴内。
而如今匕首遭遇到的铜墙铁壁一般的阻力则是表明,她已经触碰到屏障所能抵挡的的极值了。
邢禾绷紧肌肉,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手臂上,同时也在手臂上附上了一层强化异能。
一鼓作气,再次挥刀。
咔——
这次响起的是一层玻璃碎裂的声音。
虽然眼前的画面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但是她清楚地意识到,那一层空间屏障已经被打破了,刀下再无任何阻碍。
邢禾手上力气不减,匕首直接刺破进化体的皮肤,从它的脖颈中穿了过去。
在付出龚建的性命和一只手臂的惨重的代价之后,这只空间进化体终于在此刻失去了生机。
系统的机械音再次响起:“恭喜宿主,获得三级异能空间置换。”
这只难缠的进化体竟然是三级定位的进化体!
不过既然是空间系的丧尸,那这个结果也不算太让人意外。
毕竟在末世末期,空间系的异能者也是几乎可以横着走的人物,空间进化体的实力更是从这一战便可见一斑。
空间禁锢和空间屏障这两项能力,如果能得到其中的任意一个,邢禾的自保能力便会得到飞跃式的提升。
即使是这看起来最为鸡肋的空间置换,只要使用的时机足够精妙也是能救命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异能在实战中用起来有没有什么限制。
邢禾本以为这次的异能信息也需要她自行去探索。
但是一反常态的,脑中却突然浮现出一段信息。
空间置换:可与五十米内的任意对象交换位置,但需注意,所需耗费的精神力巨大,二十四小时内最多使用一次,否则可能会造成不可逆转的脑损伤。
五十米?
如果是这样——那救下清孟的把握就又多了些。
进化体倒下之后,场上所有的丧尸都宛如失去了发条的机械娃娃一般,一瞬间便呆愣着站在原地。
邢禾抓住机会,带着曲筱和袁理穿过尸群回到了刚刚的房间。
曲筱架着机枪防止外面的尸群再次暴动。
邢禾则是扶着袁理,等着他开口指认地下室的入口。
袁理被进化体拍飞之后就一直在吐血,到现在即便被扶着也只能堪堪靠在墙上。
邢禾只一眼便能看出,这个男人只是外表看起来还依旧安然无恙,内里的五脏六腑恐怕早已经被那一击震碎了。
如果不是凭借找到袁婷的那一股执念吊着,此刻恐怕早已经昏迷过去了。
袁理推开邢禾的手,一瘸一拐地来到房间角落的一个柜子前,只是几步路的功夫就已经气喘吁吁。
“推开……这个柜子,入口,就在背后。”
邢禾立马上前搬开了这个柜子,其后果然有一个铁质的门。
但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这扇门使用的竟然是最高等级的机械密码锁,旁边还安装有虹膜识别的门禁装置。
按照这样来看,就算向天的背后不是那一位,恐怕根系也不会差上几分。
邢禾虽然略通撬锁的技术,但应对起这种级别的机械密码锁还是有些束手无策。
只能换上曲筱来做爆破。
爆炸声势必会再次引动门口的尸群暴动,邢禾接过曲筱的轻机枪,预先退到门口警戒,作好迎击的准备。
砰——
一声巨响,铁门被应声破开。
尸群果然再次狂躁了起来,邢禾一边用机枪压制着尸群的阵线不让它们靠的太近一边分出余力试图观察那扇门内的状况。
剩下两人则是暂时趴下躲避爆炸的冲击。
大概是心中对于妹妹的担忧压倒了一切,爆炸波过去之后,生机尽失的袁理反而先了一步。
也不顾地上还带着余烬的钢铁碎屑扎得身体刺痛,他直接手脚并用的爬了进去。
邢禾眉头一皱,补充好手上的弹药,拦住准备往里面去的曲筱,顺手把机枪扔给她,嘴上也不自觉用上了在部队时的语气。
“你留在这里警戒,我去里面看看。”
这一刻的邢禾和肖为民很像,仿佛是身经百战的指挥官一般,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气势。
所以曲筱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明白!”
回过神来也不觉得奇怪,反而有种就该如此的感觉。
她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邢禾的脸,越发觉得她与记忆中一张黑白色的照片对应了起来。
邢禾摆了摆手就打算进去了。
曲筱却突然开口了:“你是邢少校吗?”
邢禾不知道她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曲筱的眼里起了一道亮光,有些激动地说:“我知道您,听说您的事迹时我还是一名列兵的时候,现在已经是士官了。”
曲筱眼中的崇敬把邢禾的思绪拉回了很多年以前。
一瞬间,她好像又看见了队伍里那经常没个正形喊她小队长的年轻队员。
再回过神时,眼前站着的是同样年轻有为的曲筱。
邢禾的眉头不自觉平缓了些,下意识准备说些话来激励后辈。
但地下室内外要面对的危险都是完全无法预想的。
她不知道待会出来之后还能否看到完好无损的曲筱,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
就在这时袁理悲痛的呼声从地下室里面传来。
“小婷!!”
邢禾的表情一变,只最后再看了曲筱一眼:“有情况随时报告,如果……我们无法生还,你立即撤退,不用过来确认情况。”
说完她便没有任何犹豫地踏入了那扇门。
曲筱愣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毕竟作为一名军人,从入伍那天起,服从命令就是主旋律,死亡则是必修课。
当邢禾真正踏入这个阴暗的地下室时,她的心却反而沉了下去。
地下室的空间比邢禾她中要大的多,面积甚至不亚于部分室内足球场。
可此时这里的空间却丝毫不显得宽敞,反而给人一股阴森压迫的感觉。
无他,只因这里关着的全是女人。
她们无一例外,皆是双手被捆在背后,生死未知的倒在地上。
袁理爬进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袁婷。
“小婷!小婷!你在这里吗?”
他跌跌撞撞地翻过一具又一具身体,最后终于在靠近地下室中部的位置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袁理和袁婷是双胞胎,打娘胎里生下来就没有分开过,就连上大学也幸运的被同一所学校所录取。
尽管他们时常因为兄妹称呼的问题吵架争论谁先生下来几秒。
但是毫无疑问,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兄妹,甚至超过十月怀胎孕育他们的妈妈。
袁婷第一次开口说话吐出口的两个字便是哥哥。
“嗷呜嗷呜……哥哥——”
“孩子他爸,你听见了吗?婷婷竟然说话了!”
“听见了,这小子——我都还没听过婷婷叫我爸爸呢!”
后来,两人在同一天开始迈向人生的第一个重大阶段——幼儿园。
两个小家伙都从来没有离开过爸爸妈妈,妈妈摸摸袁理的头让他要好好保护妹妹。
“小理,今天是第一天上幼儿园,你要保护好妹妹哦!”
他郑重其事地答应了:“好!”
到后来上了初中,两人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一个在走廊的这头,一个在走廊的那头。
袁理的性格内向,某次被人诬陷偷了班费,好多人在背后说小话,全班一起孤立他。
袁婷的长相其实也并不算出众,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女孩,在学校的存在感不高。
她不爱说话,也没什么朋友,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在教室里坐着看书。
可就是这样的袁婷,那天从走廊尽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脸通红站上讲台对着所有人宣告。
“我哥哥不会偷钱,你们要么拿出证据,要么给他道歉,否则今天的事情我会一一告诉老师。”
在初中那个时候告老师是最令人不齿的行为,但这却是乖乖女袁婷能想出来最好的保护哥哥的办法。
明明答应妈妈要保护妹妹,反倒是勇敢的妹妹保护了他这个软弱无助的哥哥。
再后来——
“哥,我被c大录取了!我们可以上同一个大学啦!”
“真的吗?太好了。”
“小婷,十八岁生日快乐!”
“我的生日愿望是爸爸妈妈身体健康,哥哥身体健康,天天开心,我要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怎么把愿望都给我们了,你自己呢?”
“嗯——我喜欢睡觉,但是每天都要早起上课,那我想要睡一个不被任何事情打扰的觉,再做一个美美的梦~”
袁婷带着笑容的脸逐渐淡去,那些记忆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远去了。
袁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迎来和妹妹的永别。
可眼下袁婷那张清秀的脸庞确实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一双手也冰冷的没有半分温度。
她的眼睛紧闭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但实际上,任谁来也能一眼便分辨出这个女孩的灵魂并没有安宁祥和地离去。
她肿胀淌血的眼睛和身上数不清的伤口明明白白彰显着,四周正有无数来自于地狱的触手和锁链纠缠裹挟着她。
袁婷根本没有办法去向美梦的天堂。
第64章 这地上躺着的恐怕不仅是尸体,更是一个个索命的定时炸弹。
自责和痛苦一同涌上心头,最后却只化为了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几声绝望的呜咽。
“小婷!!!”
眼泪不受控制大滴大滴地滚落出来,同时过度激动的情绪也让袁理的身体面临着短暂的缺氧。
身体的本能令他张大了嘴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气,但这就如同搁浅的鱼试图自救一般注定徒劳无功。
不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袁理的面色就已经一片青灰。
很明显,本就在崩溃边缘的身体因为信念的突然崩塌而断崖式地走向了衰竭。
他马上要死了。
邢禾没有余力去关注袁理,她的视线匆匆扫了一眼地上那一张张或清秀或惊艳的脸。
这些女孩的嘴唇乌紫,面色苍白,多半已经没有了气息。
她的心瞬间坠入了万丈寒窟。
这是最后一个找回清孟的机会,邢禾比谁都希望能看到清孟在这里。
可见到这些女人的死状,她却又害怕了起来,怕即将见到的不再是活蹦乱跳的人,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枪响。
是向天的人来了吗?
邢禾警惕地回头确认情况,视线被遮挡住看不清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但距离却刚好足够听清那边的动静。
先响起的是一阵脚步声,再然后便是曲筱和人交谈的声音。
来人是女性。
得益于优越的听觉,只需略微集中注意力,邢禾便从来人的声音中听出了些许熟悉的味道。
这个声音是——江平安?
果不其然,下一秒,江平安搀扶着肖雨出现在门口。
“邢禾!快救救清孟!”
邢禾死死地盯着江平安,眼神里寄予着寒冬凛冽中最后一点摇曳的烛光:“你看见她了吗?”
江平安脸上有些懊悔:“我们看见向天绑着清孟进来了,但是中途跟丢了不说,还被丧尸团团围住动弹不得,刚刚才脱身。”
至此,几人的推论都被证实,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清孟就在这间地下室里面了。
江平安很快也发现了地下室的异状,但她和肖雨没有夜视能力,在黑漆漆的地下室中能起到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来不及跟江平安解释太多,邢禾的视线掠过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只希望能够尽快地找到清孟。
心惊胆战的几分钟过去,她终于远远地看见了那道已经印刻在脑海中的清瘦身影。
即便看不清脸,也感知不到她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但邢禾的脑海中却莫名地出现了一种直觉。
那是清孟,她还活着。
邢禾不清楚自己心中的底气从何而来,但却下意识松了口气,连日来紧绷的神经舒展开来,心脏也终于回落了些。
清孟所处的地方是在地下室的最深处,离几人的位置有些距离,如果再出现意外情况可能会来不及救援。
邢禾往前迈步,准备马上去到她的身边。
可此时,清孟旁边的一具“尸体”却抽动着突然爬了起来。
那明显不是人类。
手部的条件反射比大脑的反应更快,邢禾扣动扳机,一发子弹精准无误地射穿了那人的头颅。
那人却没有倒下,他缓缓地站直身体,然后抬起头来看向邢禾。
邢禾看清了他的脸,不是刚刚消失的向天又是谁。
浑身的腐肉旁不断有虫蝇围绕着嘤嗡作响,向天脸上的肌肉扯动,对着邢禾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笑容。
身后的肖雨还被江平安搀扶着,但也察觉出了情况的不对劲,出声提醒道:“邢禾,小心向天!”
眼见着一枪不中,邢禾没有丝毫犹豫,端枪瞄准向天的脖颈连射五发子弹。
子弹一一命中,向天脖颈处的血管和肌肉都被贯穿,只剩下一丝肉皮将他的头颅与身体连系在一起。
可这人却并没有表现出生机断绝的样子,也完全没有要倒下的意思。
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一双泛白的双眼直愣愣地看向邢禾。
与那双无神的眼睛对视,邢禾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极度危险的预感。
她保持着冷静,余光扫过地下室的各个角落,希望借此找出对方最后的手段。
就在这时,邢禾突然发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红光。
红光是从袁婷身旁一具女性尸体的脖颈处散发出来的。
其他的尸体都保持着面部朝上,只有这一具尸体在找寻袁婷时被袁理翻过来背部朝上。
邢禾的心念不自觉地发散开来,这里的尸体这么多,这红光是只有一个……还是无数个?
压下心底的不安,她一边警惕着向天的动作,一边迅速将身前的尸体翻转过来。
如同刚才那具尸体一样,这具尸体的脖颈处同样有一道极其隐蔽的红光。
这缕红光正藏在衣领后,一闪一闪,如呼吸般轻微律动着。
窃听器?摄像头?
邢禾的心中闪过着无数个猜测。
向天暂时没有动作,看起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邢禾索性借此机会蹲下身打算看的更清楚些。
撩起尸体的衣服,她看见一条狰狞可怕的伤口从背部延伸下去。
这个伤口有些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邢禾猛然抬起头看向袁理。
他的身上也有这样一条伤疤。
此时袁理依然埋着头,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邢禾将目光锁定在其后脖颈处。
在将近一分钟的屏息等待后,她捕捉到了袁理领口处那一丝微弱的红光。
看着尸体背后丑陋蜿蜒的伤疤,再联系到向天交给袁理的任务,邢禾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极其可怖的念头。
这地上躺着的恐怕不仅是尸体,更是一个个索命的定时炸弹。
“邢禾——那个丧尸旁边的是清孟!”
江平安也发现了清孟的身影,立马放开肖雨,想要过去查看自己好友的情况。
邢禾拦住了她。
江平安十分不解,望向邢禾的目光中满是焦急。
“不要轻举妄动,向天和清孟的距离太近了。”
此时任何轻举妄动都有可能会导致清孟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而且……这里的尸体很大可能安装了炸弹。”
“尸体上面有……炸弹?”
邢禾的语气已经尽可能冷静,但江平安毕竟是普通人。
只一瞬间她的脸上就表现出了控制不住的恐惧,话音里也有些颤意。
邢禾的情绪没什么波动,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观察着众人身处的这间地下室。
这栋建筑很明显是依照军工级别建造的,有一定的防爆防坍塌能力。
除了邢禾和袁理之外,其几人都没有太过深入,如果立马退出门口找到支撑建筑避难,那么她们的命毫无疑问是可以保住的。
最大的问题是躺在爆炸中心的清孟,她此刻毫无意识,无从躲避。
如果炸弹被引爆,只需要一瞬间,她就会被爆炸的冲击力吞噬,到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
更何况清孟的身边还有一个向天。
即使在和江平安说话的时候,邢禾的目光也没有离开过向天身上。
按理来说,既然布置了这个后手,那对方就必然没有准备让在场的人能活着出去。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意图,向天却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不攻击,也并不逃跑。
他就那样杵在原地,仿佛在等待某人的指示,又好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一般。
邢禾的脑海中莫名闪过了一个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
难道——这根本不是向天?
看见邢禾站在原地不动,江平安急得红了眼。
如果炸弹爆炸了,清孟要怎么办?
她一定会死的。
这是江平安和清孟认识的第十年,她无法接受好友即将在自己面前死去这一事实。
尽力克制着恐惧的本能,江平安几乎是咬牙切齿着说出:“我要过去救她。”
邢禾正准备开口,可突然之间门外的尸群却仿佛听到了号召一般,不断有丧尸三三两两地往里面涌来。
曲筱应付起来有些吃力,忍不住开口提醒:“肖中尉,邢少校,丧尸越来越多了,我们要尽快离开!”
肖雨想上前帮忙,但终究是重伤未愈,连说话都有些困难,更别提拿枪了。
“系统。”
“在的宿主。”
“治愈异能可以给别人使用吗?”
“……”
系统一如既往地在邢禾呼叫的第一时间就响应了,但却又出乎意料的在听到问题后保持着沉默。
邢禾加重了语气:“可不可行?”
“可以。”
系统答应了,机械音里却难得听出几分犹豫的意味,仿佛做了什么退让一般。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邢禾看了看门口涌来的丧尸,又看了看离向天不过一米距离的清孟,心中总算有了底。
“怎么操作?”
“身体接触,然后发动异能。”
闻言邢禾先取下了肩上挎着的步枪,将其交给肖雨。
肖雨有些惊讶,却还是接过了步枪。
她用枪把撑着地,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能够靠自己的力量站稳。
“我现在……”
邢禾没有回应肖雨的欲言又止,直接用手按在她的手臂处。
发动异能之后,一股玄之又玄的能量果然顺着两人身体接触的位置传递了过去。
虽然不明白邢禾为什么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但肖雨能很明显感觉到那个位置有热流在涌动。
这股热流顺着四肢温暖了身体各处,所到之处力气逐渐恢复,伤口的疼痛也大幅度减弱。
第65章 邢禾清楚地知道,她出不去了。
肖雨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对于接下来的计划,邢禾的心中也有了些把握。
也就是在这时,向天忽的抬起了手。
昏暗的环境中,所有人都看不见前方的情况,只有邢禾能够看见向天的动作。
几乎要裂开的眼眶中,泛白的眼球缓缓地转动,连带着面部的肌肉也在颤抖,看起来似乎要开口说话,又好像在笑。
在本就安静黑暗的环境里,这一幕显得分外渗人。
向天抬起的右手利爪绷紧,他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因此邢禾一眼便能预测出他的行动轨迹指向地上的清孟。
汗水顺着额角流下,她第一时间对众人的动向做出了安排。
“所有人全部退出地下室!”
江平安还想说话,邢禾看向她,语气中的果断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信服。
“先往外撤,相信我,我马上会过去救清孟,她不会有危险的,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接应。”
对清孟的担忧仍然占据着上风,但看见邢禾眼神中的坚定,江平安有些又犹豫了。
肖雨一边压制丧尸的扑进,一边朝她们喊:“快过来!”
江平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清孟,最终选择了相信邢禾,跟在肖雨的身后往出口的方向靠拢。
邢禾连续开枪击中向天的右手,对方果然不堪其扰,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
为了计划的顺利实现,现在只能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往后撤。
可众人才刚来得及撤退到地下室的门口,邢禾的耳中却捕捉到了一丝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的分贝和频率在喧闹*的枪声以及尸群的嘶吼声中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她集中注意力,那道声音的波形也就在脑中刻画得越发的清晰。
滴滴滴——
这个熟悉的频率……
是炸弹起爆的前兆!
邢禾心头一颤,当即大喊了一声。
“全部都趴下!”
轰——
没留给众人任何的反应时间,火光瞬间将整个地下室照的透亮。
袁理存了死志,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眼身侧燎人的火蛇。
哥哥抱着妹妹,只是须臾间两人的身影就被火焰吞噬了。
由于爆炸声的瞬时分贝超越了耳朵能够承受的极限,江平安当即陷入了暂时性失聪的状态中。
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听见一阵刺耳的白噪音,眼前尽是漫天的灰尘和火光,身前只剩下滚烫的热浪仿佛要将她吞噬。
江平安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才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肖雨。
可肖雨不在原地,这让她莫名地感觉有些无措,整个人仿佛在空中下坠一般,没有平台可以依托缓冲,也不知会去往何处。
再转过头时,江平安在火光的间隙里依稀看见了曲筱的身影,她的神色看起来却很焦急,张嘴好像在对这边吼着什么。
突然之间,一股力从背后作用而来,江平安被带了个趔趄,没有任何防备地跌入一个人的怀中。
过度紧张导致全身肌肉瞬间就绷紧,她下意识就要挣扎。
直到那股熟悉的香气随着冷风一起传入鼻腔,身上的鸡皮疙瘩才逐渐消散。
是肖雨。
就在此时,刚刚江平安所站的位置上。
一块掺杂着钢筋的混凝土天花板擦着肖雨的衣角堪堪而过,重重地砸落在地板上,激起了一地的扬尘。
江平安仍然听不见声音,但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危险。
她抬起头,正好看见肖雨的眼睛看向她,里面镶嵌着琥珀似的清亮眼珠。
那双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这一瞬间,江平安突然就深陷在那如同沼泽一般的柔情当中,好像天地之间再没有外物一般。
“咳咳……没事吧?”
听力逐渐恢复,肖雨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进她的耳朵。
“没事……”
江平安回过神来,猛地抬起头:“邢禾,救救小孟!”
可是刚刚邢禾所在的地方哪还有人影,再往前方一看,清孟也不见了踪影。
因为清楚简单的干扰无法左右向天的行动,所以即便暂时吸引了对方的注意,邢禾也一直都在紧盯着向天的动向。
就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他果然又向清孟出手了。
可能是知道自己逃不出爆炸的冲击波,向天这次的攻击也与以往不同,只看出手的速度也知道他带了必杀的决心。
邢禾看准时机,发动异能空间置换,改变了她与清孟的位置。
因此,江平安只是眨了个眼的功夫,还在昏迷中的清孟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邢禾则是取代清孟的位置站到了向天的身侧。
江平安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的瞠目结舌。
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医生,在短暂的愣神过后,她第一时间就作出了反应,将地上的清孟扶起来往后退。
在邢禾发动异能前,向天的爪子离清孟的胸口不过五十公分。
虽然眼下成功地卡住时间与清孟交换了位置。
但发动异能时不能移动,邢禾一过来也只能结结实实地将这直逼心脏的一击接下来了。
作为变异后的人类,向天的力气比起进化体丧尸来说也未必会差上多少,由此便可以想象这样的攻击落在**会是多么巨大的冲击。
硬抗下这一击后,邢禾瞬间便陷入了浑身麻痹的状态中。
先是一阵阵的眩晕和无法维持的呼吸,再然后就是胸口处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
邢禾清楚地知道,她出不去了。
见到邢禾受伤,一行人撤离的步伐都停了下来。
江平安的脸上有些恐惧,从曲筱紧攥着枪体握把的手也能看出其强装出来的镇定。
邢禾猜测她们大概是要堵上破釜沉舟似的勇气,顶着尸潮和爆炸的冲击波上前来救自己。
但很明显,这只会增加无谓的牺牲。
胸口处的生机逐渐流逝,身旁的火蛇也逐渐逼近,邢禾整个人都仿佛要被蒸干了一般。
她平静地看向肖雨,压抑着胸口处扯动时的剧痛,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稳一些。
“你应该知道,她们会死的。”
肖雨是军人,懂得关键时刻必须要做取舍,也只有她才能带着几人冲出去。
肖雨自然明白这一点。
见肖雨做了决断,邢禾嘴角勉强扯起了一个笑容:“拜托你带她出去。”
她的嘴里尽是血,呲着牙并不让人觉得亲近,反而显得血腥可怖。
肖雨说不出话,只最后再看了邢禾一眼,就转身带着几人向外突围了。
江平安知道不可能再救下邢禾了,只能抓紧了清孟的肩膀。
一定要活着把清孟带出去。
等几人突围到房间的门口时,一股巨大的热浪从地下室的出口处喷涌而出,灼的人皮肤生疼。
紧接着轰隆轰隆的声音如同鞭炮一般接连响起。
几人不敢停留,只能用尽最快的速度往建筑外赶。
衣服被生生染红,都已经分不清身上究竟是丧尸的血还是自己的血时,肖雨终于带着她们冲出了这座楼。
在大门口,一支小股部队正在等待接应,至此,众人的生命威胁暂时消除。
眼见着肖雨平安,指挥官松了口气,立即通过无线电向肖为民汇报了这一消息。
还没来得及站定歇口气,肖雨立马说道:“有人还在里面……”
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身后的大楼竟轰然倒塌。
四周爆炸的热浪聚集在一起,灰色的尘屑和建筑物残渣铺天盖地,就连众人脚下踩着的地面都摇晃了起来。
方圆百里的尸群都被这动静所吸引,争先恐后的往这边涌来。
主要力量还集中在肖少将的身边护卫来不及赶来,凭着当前的火力明显有些招架不住尸群的浪潮。
队伍中不断有人被丧尸扑倒。
“啊——”
“保护中尉!”
惨叫声和丧尸咀嚼血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是现世修罗地狱降临。
背后只剩一片废墟,身前是惊恐的江平安和尚未恢复意识的清孟。
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士兵被撕咬倒下,肖雨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全体都有——撤退!”
第66章 也只有这样,或许某一天她们才有可能会再次遇见。
“小孟,今天晚上有时间出来吃饭吗?”
“平安,你知道的,我不需要。”
“你还在找她?”
“嗯。”
“可是……你回去找过了,她不在那里,不是吗?”
清孟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现在世界气候巨变,她能去的地方有限,总有一天会再遇见的。”
江平安沉默了,清孟也没再说话。
听筒里边安静了一会。
副手小李火急火燎地喊了一句:“清姐,实验数据有变化,您方便过来看看吗?”
清孟远远地应了一声:“好。”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听筒那边又传来江平安无奈的声音。
“放宽心,今天晚上就是一起吃个饭,都是老朋友,没有多余的人。”
“……”
“真的,这次真没骗你,就只有谌夏她们几个,主要是肖雨也要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小孟!”
这几年肖雨一直在追求江平安,江平安嘴上一再重申自己是直女,恨不得绕着肖雨走。
但在清孟看来,这人倒也未必真的讨厌对方,恐怕只是暂时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想到这里,她应了下来:“好。”
江平安松了一口气:“那好,今晚七点,我们老地方见。”
“嗯,回见。”
现在是末世降临后的第五年。
清孟所处的位置是地下五十米的一个实验室内。
距离她与邢禾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四年零九个月。
离开小院后,清孟和江平安等人在集中安置点中了向天的埋伏。
向天逼迫清孟与他合作研发试剂,作为交换其他人便可以平安无虞。
明明距离约定的日期还有一段时间,那天向天却突然要求她提前做出试剂。
那时清孟便知道事情不妙,可她发了烧,整个人本就浑浑噩噩的,向天很轻易就趁着她没注意的时候给她下了药。
不知道那药有什么成分,清孟的意识瞬间便丧失了。
她感觉自己昏迷了很久很久,再醒来时就已经在病房里了。
睁开眼睛,众人都在病床前站着。
樊花关心地问:“清孟姐,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
清孟看向江平安,希望好友能给自己讲明目前的情况。
江平安沉默着,脸上带着些看不懂的情绪,反倒是肖雨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肖中尉有什么话要说吗?”
肖雨正准备开口:“邢——”
听到那个熟悉的字眼,清孟下意识地抬起头。
可江平安却突然高声打断了肖雨。
“行啊,这个杀千刀的向天,到处安装炸弹,小孟,我们差点就都栽在那里了你知不知道?”
清孟的心又揣了回去,有些失望地开口:“是吗?”
从江平安的口中,清孟得知是肖少将及时赶到救了众人。
在后来见到肖少将时,清孟也诚挚地向对方表达了谢意。
有些奇怪的是。
这是她与肖少将第一次见面,所以除了感激之外话里话外更多的是客气和疏离。
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看起来却很熟捻热络的样子。
大概是肖少将的性格本就如此吧。
不管怎么说,一行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了北市。
半年后,以军方作为主体,人类在北市建立起了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幸存者安置基地,曙光安置点。
在清孟随肖少将回到北市的时候,人类中就出现了部分幸运儿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得以进化为异能者。
对于这部分人,高层全部予以收编管控,原本是何出身,有什么过往全部既往不咎。
因为一个优秀的异能者在面对丧尸时能起到的作用甚至强过一支军队,即便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双刃剑。
这些异能者随同军队一起守卫安置点,外出寻找资源,后来他们理所当然地很快一跃成为了末世中的新贵。
一年之后,安置点的资源勉强足够维持温饱生存,民生安居建筑工程基本完工,教育业工商业和服务业开始重建,社会秩序得以维持。
在安置点建立的三年之后,丧尸出现大规模变异,地球表面开始出现极端气候现象。
高层做出决策向地下五十米处转移。
如今距离转移完成已经两年过去,人类从丧尸的身体中提取出一种全新的能源物质,这种物质蕴含的能量与核能源相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地下的各种设施几近完善,虽然无法与末世前相比,但满足人们的日常娱乐和生活完全足够了。
饱暖就开始思**,乱世便是人人都想做枭雄。
作为末日中最后一个大型官方基地,收纳了来自世界各地几十万的幸存者,从创建那天起内部的明争暗斗便从未停止。
大社会框架不稳,自然就会映射到各个小圈子当中。
研究院本就是整个安置点的科技核心,人人都想染指,人人都要分一杯羹。
所以内部算得上是派系纵横,其中以一群资历颇深的老学究为首。
这群古板迂腐的老学究各自分属于不同的领导者,除了做研究之外,身上肩负的更多是监视其他派系的职责。
清孟也是最早觉醒的异能者之一。
得益于拥有了精神系的异能,她初来乍到就在基地研究院中站稳了脚跟。
清孟的研究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优秀,只是由于所有人都默认她归属于肖少将的阵营,在工作中她也曾因此受过不少挫折。
实际上,在安置点内的这几年,清孟与肖少将的接触并不多,对方也并未表现出让她站队的意图。
不过清孟却从来没有澄清过。
毕竟无阵营人士需要面临的麻烦只会更多,而且肖少将确实于她有恩。
肖为民救了她的命,所以她才能够重新回到实验室。
清孟来到小李的身边,随手拿起了实验数据记录本,思绪却心不在焉地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眼睛也仿佛穿过那上面一排排模糊重影的数字看到了那一张熟悉的脸。
清孟无法去主动回忆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甚至变得有些害怕看见别人幸福美满的时刻。
而那天晚上的决绝和无情更是成为了一个禁区,即便只是想起邢禾的名字,她都会感觉到胸闷气短。
清孟可能生了病。
但医者一向不能自医。
在朋友和同事面前她依然维持着游刃有余的模样,只是私底下发呆和喝酒的时候越来越多。
理智不允许清孟再对邢禾产生安全距离之外的任何情感。
她确实也正在尝试将她的存在一点点从脑海中剥去。
就在这时,对感染丧尸病毒的人群的研究取得了巨大的成果。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是发现了被感染之后并没有完全变异为丧尸的实验体。
清孟将这类特殊的人群称之为异种。
伴随着对异种的了解越发深入,一个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的设想在她的脑中发了芽。
有没有可能邢禾早已经不是人类而是一只并没有完全变异的异种呢?
人的劣根性作祟,清孟的内心也有过一个阴暗的念头。
如果邢禾真的是异种就好了。
这样她就可以告诉自己,她是有苦衷的。
不过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打消了。
清孟到底还是不希望邢禾真的在无人知道的角落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为了求证邢禾是否是异种,这四年间,清孟不知道回过多少次小院。
最开始的几次,她担心与对方正面碰上会有些难堪,所以去的时候还有些遮遮掩掩。
可等到去了之后,她才发现虽然小院里面的一切都依旧保持着原样,与大家离开那天没有差别。
邢禾却不在那里了。
第一次。
第二次。
第三次……
清孟每次都抱着希望而去,然后失望的回来。
她也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江平安等人,得到的信息是,邢禾没有主动联系过任何一个人。
邢禾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消失了。
是变成了一只完全没有理智的丧尸?
还是说……
她已经死了?
尽管已经能够完美地隐藏情绪,将每一分非分之想都抽丝剥茧地抛开。
但清孟依然有些抗拒于将这个字眼与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一定是这人为了和她断得干净,所以故意不联络身边的朋友,不来安置点,也不愿意留在她能够找到的地方。
一定是这样。
也只有这样,或许某一天她们才有可能会再次遇见。
第67章 那个邢禾其实早已经为了救她死在四年前的爆炸中的真相……
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也终于得了闲。
整个安置点以第四十层为界,泾渭分明地被划分为穷人和富人两个区。
四十层以上,经济拮据的中年人和相依为命的家人一起坐在简陋的篷布房中,只吃上一顿热乎的晚饭也足够幸福。
年轻力壮的男男女女则是三两相约着,找个小酒馆小饭馆吃吃喝喝,竭尽所能的消遣和放纵,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就要死了。
四十层以下,这里有整个安置点最为重要的临时指挥中心,以及科学研究院。
这里的设施相较起贫民区自然要完善不少,不过与之相对的也就没有什么人气。
除了高层商谈的会客室便是酒店,餐厅。
平日里应酬的够多了,所以若可以选择,清孟不爱去这些富丽堂皇的餐厅。
但她也没什么兴致自己做饭,冰箱里装的也尽是些速冻的半成品。
只有江平安偶尔来的时候,嚷嚷着要让清孟给她开小灶,冰箱里才会添些新蔬菜,厨房也能多丝烟火气。
白天江平安电话中提到的老地方是整个安置点唯一的一家火锅店。
大领导们谈事不爱吃火锅,所以这唯一的一家火锅店位置自然也只能处在贫民区。
研究所离那边有些远,清孟下班便开着车过去了。
清孟对于时间的把控一向是分毫不差,到包间的时候刚好是约定的时间。
本就住在四十层的樊花和谌夏到了,肖雨到了,组局的人江平安却没有到。
房间内的几人聊着天,樊花正激动地说着什么,谌夏和肖雨偶尔会插一句嘴。
清孟跟众人打了个招呼,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开始处理还没来得及整理的数据。
没过一会,江平安风风火火的来了。
“小花,小夏,小孟,我可太想你们了!”
包厢的门口敞开着,这人便站在那里张开双臂一副母鸡护崽的姿态要讨要拥抱。
清孟只当自己耳朵聋了没听见。
谌夏觉得有些丢人,忍俊不禁地偏过头不看她。
只有樊花这个大好人,即便笑得弯了眼睛也还是十分捧场地站起身去回抱江平安。
肖雨没听见自己的名字,脸上流露出一瞬的不自在,扭扭捏捏地说了句:“我也想你。”
这话她说起来生硬生硬的,可话音里又明显带着股羞涩的意味,如同洁白轻柔的羽毛一般,在平静的水面划过一阵涟漪。
刚刚还是昂首挺胸姿态的江平安立马只剩下鸡飞蛋打的局促。
谌夏和樊花对视一眼,面上皆是意味深长的笑。
清孟都难得地轻笑一声,毕竟江平安吃瘪的画面属实不多见。
火锅到底是川渝地区的特色美食,完美的精炼了川渝人又火爆又干脆的脾性,几筷子毛肚下肚在场的人就都吃的冒了汗。
江平安蔫了,樊花却也没放过她,坏心眼地问起了肖雨的近况。
“肖雨姐最近过的怎么样?”
谌夏接了个茬:“听说最近成功清扫了一座城市,应该要升职了吧。”
“不会。”
肖雨摇了摇头,并没有说的太多。
几年间,她的军衔已经从中尉上升到了少校,若是再以这种势头上升,父亲的几位同僚怕是要坐立不安了。
更何况,这次最大的功臣也不是她。
大家已经习惯了肖雨的言简意赅,话题一下子又从她转到清孟的身上了。
“清孟姐呢?最近实验进度还顺利吗?”
清孟点了点头:“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但是没有临床试验,不算完全成功。”
清孟的实验具有最高级别的保密性,众人也只是有些许浅薄的了解。
据说实验起源于受到丧尸攻击之后尸群中出现的极少数没有完全被感染为丧尸的异种。
试剂一旦研发成功,就能通过抑制丧尸基因的活性,实现异种与人类的和谐共生。
对于普通人来说,理解起来未免有些一知半解,遥不可及。
但江平安是医生,她清楚的知道那可是某位研究界大拿曾经公开发表过在未来百年中人类都不可能拿出实质结果的研究方向。
可清孟如今竟然真的要成功了。
那其中的困难自然也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
江平安状似无意地开口试探:“小孟,我从我们院里的老头那里听说最近研究院那群老顽固一直在给你下绊子,有这回事吗?”
清孟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面上却表现的稀疏平常:“没有。”
江平安皱着眉,一眼便看出来她在说谎。
“研究院目前没有医学研究方向的总工,上面的人本就器重你,如果这次实验成功,你的位置会再上一个台阶。”
“所以小孟你应该知道,这个实验一定不会成功的。”
樊花听着有些疑惑:“清孟姐这么厉害,为什么一定不会成功?”
谌夏若有所思:“我听说过,研究院以一位姓刘的总工程师和两位副总工程师为首,这三位的资历很深,年龄都在五十岁往上。”
樊花本性单纯,没读懂他们话里的深意,只是一脸茫然地在几人之间看来看去。
肖雨做了个总结:“这个实验牵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他们不会允许一个这么年轻的女性和他们平起平坐,所以一定会有人出手阻碍。”
江平安看着清孟,斩钉截铁道:“这一天不会太远,最大的可能就在三天后的临床试验阶段。”
清孟没出言反驳,算是默认了她们的猜测。
樊花有些担忧:“他们会做什么?”
肖雨说出口的话带着些冷意:“干扰实验,连带着这个实验一起让清孟身败名裂。或者一劳永逸,直接对清孟动手。”
樊花惊地一下子从板凳上站起来:“怎么会这样?”
江平安幽幽道:“清孟太冒进了,她自身的势力还没有搭建完善,就已经被这个实验架起得太高了,现在能做的只有两件事。”
知道哪个结果都不是好友所愿意看到的,江平安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没说完的话补全。
“要么终止实验,要么直接做个人情把实验成果送给别人。”
清孟没有开口反驳,只是笑了笑。
江平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还笑,你告诉我,你哪来的三头六臂一直盯着实验数据。”
“如果对方在实验里动手脚你要怎么应对?如果对方暗地里对你下手你又要怎么应对?”
清孟没有抬头看江平安,眼里却有一道深邃的光闪过:“不用担心,我会应对的。”
江平安翻了个白眼,嘴里一个劲地念叨着:“不生气,不生气,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谌夏也难得劝了起来:“清孟姐,要不先暂停实验吧?”
当年来到安置点之后,为了维持生活,谌夏加入了一个小队。
她的任务是通过找资源上交安置点来换取生活物资,樊花则是去了安置点内的儿童收容中心帮忙。
初期的时候,安置点内为了一点小小的资源暗算同类的事情比比皆是,小队中这样的现象更甚,有好几次谌夏甚至险些为此送了命。
而研究院也与小队没有区别,本质上都是一个小型社会,所以谌夏知道肖雨的话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清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这是事实。
不过当事人本人看起来却好像对这风险不甚重视:“谢谢你谌夏,但是这个实验一定要继续推进下去。”
“把成果让给别人,她也能用到。”
说话的人是江平安。
而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清孟也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江平安看着她的眼睛,十分笃定地问道:“不是吗?”
对于开始着手这个实验的初心,清孟对外一直都宣称的是尽可能保留人类有生血脉,挽救更多的生命。
但江平安非常清楚,那恐怕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
最重要的原因只有一个。
为了邢禾。
其实江平安早就有所怀疑。
毕竟那时在地下室中时,邢禾的表现实在有太多的异常。
她那极其恐怖的爆发力,完全不同于常人的视力。
最重要的是,她不经意间露出的手指。
尖利,乌黑,青筋爆起。
那绝不是正常人类的手指。
可如果说邢禾是一只没有被完全感染为丧尸的异种,那么这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为了邢禾,清孟才会不眠不休地泡在实验室里,在短短四年内就取得了如此让人瞩目的成果。
江平安看向清孟。
对方的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疲惫,还有一丝隐晦的如释重负。
她的心里突然就如同万斤重石压迫一般变得沉重了起来。
要怎么样告诉清孟那个真相呢?
那个邢禾其实早已经为了救她死在四年前的爆炸中的真相……
第68章 江平安,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
江平安的突然发问在清孟的意料之外,但这人一向聪明,猜到实验的实际目的是为了邢禾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没有反驳,只是面色如常地道:“总归是经过自己的手才能放心。”
谌夏一时还没转过弯来,心思敏感的樊花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惊讶,看样子是听懂了两人话中意。
能让清孟和江平安在几人面前打哑谜的,除了邢禾之外樊花想不出还能有第二个人。
一个抑制丧尸基因的实验与邢禾有什么关系。
难道……
樊花的背后不自觉升起一股凉意,一个从未设想过的答案浮现而出。
邢禾是异种
如果说异能者的评价还算得上褒贬不一,只有部分人颇有微词的话。
那么不受控制的异种就是无人愿意触碰的敏感话题。
尽管研究异种的工作在持续推进,并且已经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
但只要还没有取得确切成果,大肆宣扬就必然会引起底层幸存者的恐慌。
所以实验的进程一直都很低调,就连安置点的报道上都很少会提及。
正如普通幸存者一样,樊花本以为异种离日常生活很遥远。
可没想到曾经朝夕相处的朋友当中竟然就有一个。
那可是利爪尖牙要吃人肉的异种!
樊花的心中有一瞬间的害怕。
可是邢禾救过她一次,两次,三次,到最后甚至……
比起传说中张牙舞爪的怪物,离她更近的是印象当中那个鲜活真实的人。
不管是人类还是异种。
邢禾都始终是邢禾,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不是吗?
只是——
假如清孟是因为邢禾才开始着手实验的研发,那如果她知道邢禾已经死了……
没有人接话,清孟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夹菜,继续道。
“不用害怕,这个病治好了不会伤人的,我们还跟从前一样。”
看样子清孟是误以为她们对邢禾的异种身份感到有些害怕。
总不能让清孟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樊花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江平安下定了决心:“小孟。”
江平安的语气里是少有的郑重,这带给清孟一股不好的预感,就仿佛即将要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般。
清孟下意识地避开话题:“先吃饭吧。”
江平安却没有如她所愿地停下话头。
“清孟,你听我说。”
清孟低下头:“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聊。”
清孟逃避的姿态在江平安的意料之中。
平日里清孟总是清冷自持进退有度,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不甚在意的样子。
但作为这么多年的好友,没人比江平安更清楚那副云淡风轻的面容下藏的是怎样一颗执拗固执的灵魂。
邢禾是清孟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
如果得知邢禾为救自己而死,短时间内陷入浑浑噩噩的状态当中自不必说。
要是清孟一直在愧疚里走不出来,那至此便只能一蹶不振。
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将邢禾死去的事实告诉她。
虽然这样对邢禾不公平,可江平安必须要为清孟考虑。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生活。
但隐瞒一个人的死亡并不是一件易事。
假如清孟是真的打算断得干干净净,便不会再主动打扰对方的生活,自然也就不会发现邢禾的死讯。
她会逐渐忘记邢禾,认识新的人,然后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这样生活下去。
如果不是这样……
面对这样大的打击,清孟能够承受的住吗?后面的人生会一直蒙受在阴影中吗?
江平安无法回答。
但只要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她就要去赌清孟能够安然无恙维持现状的可能性。
江平安相信,既然邢禾愿意舍下性命救清孟,如果她有在天之灵的话,一定也更希望能够如此。
只是清孟并没有如她预想那般顺其自然忘记邢禾开始新的生活。
从来到安置点的那天开始,清孟就会定期返回院子看看是否有邢禾的踪迹。
一开始江平安以为她只是不甘心,找不到人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可直到后来,仅仅是江平安知道的,清孟返回院子的次数就不下十次。
有一次,她偷偷跟在清孟的身后出了城,想着看看这人到底干了些什么。
于是,在那一天内,江平安亲眼看着清孟绕着c市转了一圈又一圈。
去过的地方,没去过的地方,只要邢禾有可能会出现,她便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去找。
清孟最后去的地方是集中疏散点。
她就那样站在广场中间,或许只是喘口气稍作停歇,可江平安却莫名从她的背影中看出了一丝寂寥。
仿佛偌大天地之间的一缕蜉蝣,不知去向何处,也无归处可依。
她知道,饶是清孟并不想就此结束,可是能找的地方已经找遍了,也只能在这里停下脚步了。
江平安没有出声,就在远处看着她。
直到天色黑成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清孟才沉默着回到小院。
清孟站在门口,却没急着开门,微微侧过头看向她的方向:“差不多了就出来吧。”
江平安以为自己的跟踪技术十分高明,结果到底是瞒不过清孟的眼睛,原来对方一早就发现了在附近鬼鬼祟祟的她。
江平安干笑了一声:“哈哈,好巧,你也在这里呢?”
清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既然来了就住一晚上吧。”
江平安正愁自己晚上该在哪里睡,清孟这话可谓是雪中送炭了。
“那我可就打扰了。”
一路亦步亦趋地跟着清孟进了院子,江平安做贼心虚,没敢再说其他的话。
而清孟明明看出了她的来意,却也保持着沉默。
虽然吃过晚饭便熄了灯,可两人睡得却不算早。
夜还没过半的时候,清孟就起床出了门。
江平安本就在被窝里瞪着眼睛睡不着,听到动静后才假意眯着眼睛装作自己已经睡熟。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她也起身披了件衣服下床。
透过窗户,江平安看见那道单薄的身影就那样立在院子中央。
今日正好是八月十五,万家团圆的时刻。
可不知是什么缘故,原本应该圆满无暇的月盘也仿佛被什么灰蒙蒙的东西挡住了一般,只剩下半张挂在天上。
清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只是搬了张小板凳坐着,抬头看天空。
月光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夜风吹动着*树叶的发出簌簌声,也连带着把她垂下来的发丝吹起。
大概是受了寒,清孟隔一会就要咳嗽一声,可尽管如此,她也依然只是固执地待在那里。
清孟在院子里坐着,江平安就在窗边站着看她。
乡间的天空不经污染固然很漂亮。
但是这并不足以成为让人夜半不眠的理由。
透过天空看见的那位不肯遗忘的故人才是清孟不愿入睡的原由。
江平安不清楚此时的清孟在想什么。
是回忆以前和邢禾一起的甜蜜过往?
还是怪自己与邢禾的分别太过草率,以至于后面再回想起来尽是后悔?
从回到安置点那天起便时常在脑海中浮现的问题终于是无法再忽视。
江平安——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
再看向那个看起来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孤单背影。
江平安强行压下了自己的仿徨。
清孟的情绪越是低迷,她才越应该振作。
要疗愈一段感情的伤痛,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认识新的人,过去自然就过去了。
回到安置点之后江平安就开始着手为清孟牵线搭桥。
男的女的,成熟的年轻的,身强体壮的肤白貌美的,为了搜罗各种优秀的人,江平安想尽了办法。
但是没有丝毫意外的,不管是三十岁就做到总工的桥梁工程师,还是威名显赫的小队队长,清孟一个也没有理会。
大概是被扰的烦了,到后面再回小院时,清孟就没有再提前告诉过她了。
好友抗拒,这件事便只能不了了之。
再后来,清孟进入了研究院,她展开了曙光安置点内第一个专为感染丧尸病毒的变异人类而创建的抑制试剂研究项目。
当时江平安只以为清孟是化悲伤为力量,将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工作上。
可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看明白。
从爆炸中醒过来的那一天起,清孟的心思就从来没变过。
她要找到邢禾,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不管等多少年都一定会找到她。
第69章 邢禾这个人的爱如同春天一样,并不流于表面,乍一看光秃秃的。
为了改参数调方案经常整宿整宿的泡在实验室。
盯起数据来两三点还吃不上午饭也是时有的事。
清孟在这个项目上付出的所有时间,投入的所有心血,并不是为了所谓的职称和荣誉,也不是为了金钱和权利。
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解决邢禾身体上的问题,仅此而已。
而如今这个项目被所有人紧盯着,不是救命的稻草,是致命的毒药。
再瞒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反倒容易让清孟遭遇危险。
已经到了必须要说出真相的时候了。
江平安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几个字血淋淋地摆在了清孟的面前。
“邢禾死了。”
筷子被惊的落了地,清孟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但只一瞬就变得惨白的脸已经映照出了她内心的真实境况。
“不可能。”
江平安明白要在一时之间接受这件事对于清孟来说很困难,她只是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还记得四年前的那件事吗?”
清孟猛然攥紧了衣服,对江平安即将说出的话已经有所预感,但却又觉得仿佛是天方夜谭一般让人不敢相信。
“记得。”
“那时候邢禾也来了。”
清孟试图从江平安的脸上找出说笑的痕迹,可惜的是,对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是说,我们被向天囚禁的时候,她……也来了?”
“来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
清孟的声音在颤抖,江平安有些担心,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狠下心继续往下说。
“我们离开院子时她一直开着车远远跟在后面,后来就跟我们一起被关起来了。”
“她也中了埋伏?”
江平安犹豫了一下,只是摇了摇头。
清孟微微皱起眉头,看起来似乎有些疑惑。
谌夏补充道:“廖宏发曾经说过,邢禾没有中埋伏,她本可以直接离开,但他拿着你的眼镜过去,她就放弃了抵抗。”
清孟的度数并不高,所以更多时候眼镜都是放在包里而不是戴在脸上。
那时在向天的实验室里醒来时,清孟的眼镜就从包里消失了。
她只当是丢在路上了,并没怎么在意这件事,没想到竟是被廖宏发拿走了。
下意识的吞咽动作使得嘴唇有些干涩,清孟费力地将其张开。
“那你们怎么碰面的?”
江平安继续道:“邢禾通过通风管道爬过来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是要去找你。”
听见江平安说邢禾来找自己,清孟的耳边条件反射般的响起了邢禾的声音。
“我不喜欢你。”
“只是消遣罢了。”
项目不那么忙的时候,清孟会在家自己喝些酒放松放松。
在酒意上头时她经常想起在小院的日子。
也会想起那个不欢而散的晚上。
想邢禾对她究竟有几分真心。
想那些话有没有可能不是本意。
醉酒时回想,清醒后遗忘。
只有这样,心口的阵痛才不那么让人难以承受。
而此时,在清醒的状态下心脏再次缩紧,疼痛感如浪潮般袭来。
“不是说不喜欢吗……”
清孟低低地说了句,像是在反问谁,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谌夏很少说话,但如今的经历的越多,性格与从前大不相同,心思也活络了些。
大概猜到了两人之间的纠葛与原由。
一面觉得有些惋惜一面又明白已经别无办法。
如果四年前是她面临那样的境况,一定也会做出和邢禾一样的决断。
命运的十字路口不会留给人选择的余地,也不存在推翻重来的机会,人只能被这浪潮裹挟着往前走。
只是另一位当事人却还蒙在鼓里,在是与否的答案之间游离。
谌夏清楚知道此刻这份感情的重量对于清孟的情绪稳定没有什么好处。
但就在某一瞬间,她觉得答案可能比生死更为重要。
于是她开口了。
“邢禾很喜欢你。”
就如同随口一说,谌夏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樊花暗道不好,狠狠地在桌子底下揪了揪她的小臂。
谌夏见好就收,不再说多余的话,拉拉樊花的手指,就当是为自己说错话讨饶。
这一闭嘴,包间内便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当中。
清孟的表情有些微妙,似喜似悲,让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就像在三十而立的年纪拿到了小学六年级时最心心念念的优秀学生奖状。
心中不受控制地涌上一丝隐秘的慰藉,却又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已经太迟太迟了。
沉默了半天她才从口中挤出两个字。
“是吗?”
“不知道她有没有找到你,中间几天我们没有联络,再见时就是最后一天了,也是邢禾从通风管道过来拿了武器给我们,她说让我们先走。”
话到关键时刻,江平安却只觉得喉咙如同被扼住了一般,再说不出半个字。
所幸对面是清孟。
清孟从不需要人把话说的太透太明,只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
“把我从那场爆炸里面救出来的不是肖少将,是吗?”
江平安只能回答:“是。”
“那她人呢?”
清孟看向江平安,对方目光躲闪着低下了头,其他人也都沉默着。
于是她便将目光转向肖雨。
“肖雨,你知道吗?”
于肖雨而言,邢禾的死也是一个疤,但毕竟是军人,见惯了生死,把这事说出口来总归是要容易一些。
“当时地下室里全是炸弹,向天一直在你的身边,他引爆了炸弹,紧接着就准备对你出手。”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邢禾好像用什么方法与你交换了位置,所以你得救了。”
舌尖的苦涩压倒了一切,但清孟只是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那她人呢?”
肖雨眼帘低垂,可最终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毕竟,清孟早应该知道这件事。
“她被向天洞穿了心脏,后面又爆发了大规模爆炸,我们没能救她,抱歉。”
眼中的较真瞬间定格,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波涛突然掀起,将所有的幻想和侥幸击碎。
清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眼微合的几秒钟却仿佛经历了一整个春夏秋冬的更替。
邢禾这个人的爱如同春天一样,并不流于表面,乍一看光秃秃的,走近一看才知她无时无刻不在辛勤的耕耘。
不一定每一分播种都一定会有收获,讨不到好的时候种子便烂在土里无人知道。
可要是真能挨到了秋天,回头一看,漫山遍野的便都是饱满沉重的硕果。
不凑巧的是,现在早已经过了收获的季节。
触手可及的爱情死在了风雪交加的冬季。
江平安清楚地捕捉到了清孟表情凝固的那一瞬间,只是一瞬过后,便又恢复了正常。
过了几分钟,清孟平静地开口:“我知道了。”
第70章 “她……埋在哪里?”
“小孟,我……”
江平安想跟清孟道歉。
话还没出口,清孟便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抬起头。
她看着她的眼睛,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江平安愣在原地,鼻尖突如其来地涌上一股酸涩,余下的话也再说不下去。
“打扰一下,这是你们点的毛肚。”
这时服务员突然敲门进来上菜了。
大概是地上太滑,盘子一歪,里面的水便沾到了清孟的身上。
服务员是个中年妇女,看见弄脏了客人的衣服,连声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帮您擦一下,麻烦不要投诉我……”
清孟礼貌性地说了一句:“没关系,我自己来。”
她平静地擦干身上的水,继续吃菜,面上没表现出半点异常。
江平安心中却如同大火炙烤般煎熬。
如果清孟生气,哭闹,指着江平安的鼻子骂她两句,这样还能疏解些情绪。
可清孟既不怪任何人,也不愿意说话,就这样闷着,把难过憋在心里。
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小孟呢?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面带担忧地看着清孟。
尽管大家试图像平常一样讨论聊天,但心思都不在聊的话题上,所以桌上的气氛难得有些沉闷。
晚上十点钟,店里打了烊,连门口的灯也熄了。
几个人一字排开站在街边,没话找话的样子像是十几年前街上很常见的街溜子。
恰好今晚风大,冷气直往袖子里钻,说话的声音都被冻的直打哆嗦。
“好&%嘶……无聊。”
“不想这么&#嘶……早回家。”
众人私底下通了气,一致认为今天晚上必须陪着清孟一起度过,就等找个由头提出来了。
但是清孟先提了告辞。
计划夭折。
只有江平安厚着脸皮直接打开了清孟的车门坐了上去。
清孟住在一区,她住的地方就在隔壁的二区,所以清孟一定不会拒绝她上车。
几人各自离开后,街边一处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了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人。
这人的帽檐压的很低,看不清楚脸,身形有些瘦削。
“咳——”
褐色的血滴落在地面上,他也不怎么理会,随意擦了下嘴角。
就那样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车子到了分岔路口,清孟果然转向了二区的方向,准备先把她送回家。
但江平安上车可不是为了让清孟直接给她载到家门口分道扬镳。
一见状况不对,她立马咋咋呼呼地开口:“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停车!”
清孟照她所说将车停在了路边,侧头等待她的下文。
江平安装傻:“小孟,这怎么好像是回我家的路呢?”
“是。”
江平安讨好道:“我不想回家,今天晚上你陪陪我可以吗?”
清孟避开她的视线:“你其实不用这样的,我不需要人照顾。”
“那起码让我把你送回家,否则我不放心。”
知道这人固执,不同意的话今天大概率是要赖在车上不走了,清孟没有说话,开车调头去了一区。
一到了别墅门口,江平安就极其自觉地下了车准备往里走。
走了两步没人跟上来,回头看一眼才发现清孟斜倚着车身没有动作。
她有些心虚道:“来都来了,就让我住下呗。”
“江平安。”
清孟语气里是难以掩盖的疲惫。
认识这么多年来,这是清孟第二次叫江平安的全名。
江平安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对不起……”
气氛瞬间陷入了僵持当中。
再步步紧逼只会让清孟的情绪变得更糟糕,江平安只能先松了口。
“那……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她心里挂念着好友,离开的时候走的一步三回头。
快走到门口时,清孟叫住了江平安,把车钥匙扔交到她手上:“车子借给你,路上不安全。”
“哦……那我明天开过来还你。”
江平安接过钥匙,慢吞吞地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
“平安。”
“怎么了小孟?”
江平安迫不及待地从驾驶室里伸头出来。
清孟站在门口的入室灯下,昏黄的灯光自背后笼罩而来,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跟我讲讲邢禾吧。”
显然没想到清孟会没有任何预兆地直接提起这个名字。
江平安有些犹豫。
“你想听什么?”
“她……埋在哪里?”
不过短短四个字,说出口的瞬间心脏却如同被扼住一般,隐隐作痛。
“就在集中疏散点。”
“立过碑了?”
江平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
清孟的情绪有了些波动,抬起头看她:“为什么?”
“那次爆炸太严重了,我们没有找到尸体。”
江平安叹了口气,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自责。
虽然没有明说,但没有找到尸体的意思,大概率便是邢禾已经化成灰烬尸骨无存了。
清孟纤细的眉头轻轻地皱在一起,如同她与邢禾的命运一般蜿蜒曲折。
知道清孟只有亲眼看过才会甘心,江平安立马提出:“我准备一下,过两天就陪你回去看看,好吗?”
清孟没说话,眼睛透过车窗不知道在看什么。
见清孟走神,江平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
“小孟,你在听吗?”
清孟这才回过神,应了句:“好。”
得到回复,江平安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清孟的心绪有些复杂。
这种被所有人欺骗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受,可偏偏大家都是为了她好。
她顿了一下,只说了句。
“其实肖雨挺好的,如果你的心里对她有那么一点特别的情绪,也可以在一起试试看吧,别等到来不及了才后悔。”
突然提到那个人,江平安不免有些尴尬,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没有接话茬。
清孟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别墅。
看着清孟进了门,房间里也亮起了灯,江平安这才开车离开了。
汽车的轰鸣声渐渐平息后,这一片住宅区就恢复了寂静。
江平安离开后,整个别墅就只剩下清孟一个人了。
清孟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把身体窝在沙发里。
别墅区的环境很好,一向没什么噪音的叨扰。
而此刻入了夜,空气更是分外安静,只剩没有关紧的水龙头处发出水滴掉落的滴嗒声。
她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的街道,昏黄的路灯打下来,正好照射在一对搀扶着向前的老人身上。
人造月光洒进来,在墙上映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大概是心理作用。
明明是同样的别墅,同样的人造月光。
今晚这月光照在身上却平白让人有些发冷,别墅也处处透着空旷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份死寂终于从四面八方而来化作一层透明的屏障将清孟与世界隔绝开来。
屏障外的世界,时钟仍然在滴答转动,人群也依然在来来往往。
屏障内的世界,感觉不到光亮,听不到声音,无法思考,连回忆从前都变得无比困难。
清孟突然想起了被囚禁时第一次发高烧的场景。
那天晚上她失去了意识,被困在循环噩梦里无法逃离。
身体忽冷忽热,汗水打湿了衣服,脑袋如同被一万只蚂蚁啃食一般痛到要炸开。
清孟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有一双手在轻柔地按摩着她的太阳穴,细心地为她擦汗。
眼皮沉重到无法睁开,清孟不知道那人是谁,却能感受到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的暖意。
清孟本能地往那处热源靠近,以此来对抗内心的寒意。
然后,她便沉溺在一处不可名状的柔软中,身体如愿变得温暖,连头疼都缓解了不少。
清孟本以为那是梦。
可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清孟从未想过邢禾会出现在集中疏散点,但偶尔也会觉得事情的发展过于巧合,以至于有一股莫名的违和感。
如果说邢禾从未因为赌气离开,如果她从始至终都在她的身边,那么一切的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向天费尽了心思请邢禾入瓮,说明作为变异人,她一定具有某种难以替代的价值。
可相比起无甚威胁的清孟,掌控邢禾的代价或许需要提升成倍还不止。
可以预料,利用江平安等人做人质来威胁清孟与其合作的向天,一定会将她当做筹码在邢禾的身上故技重施。
清孟几乎能猜到向天给邢禾的承诺是什么。
或许是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或许是一次相见的机会。
可邢禾需要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清孟不清楚,也没有任何人能替她解答。
她又该怎么样去接受呢?
接受邢禾的胸口被洞穿鲜血喷涌,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在废墟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接受当她以为自己还在与邢禾置气的时候,对方却早已经在地上孤孤单单地躺了四年。
数不清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如浪潮汹涌而来,眼看着就要将清孟碾碎。
而她却无法反抗,也无法逃脱。
唯一能够将她从这里拯救出去的人,早就死在了爆炸里。
凌晨十二点。
在江平安的注视下乖顺地回了家的清孟行色匆匆出了门。
她的目的地是c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