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苍生!◎
宋露竹放下橘猫,抬头,再看了一眼这座府邸。
这府邸是圣女为了陪她,专门买下布置的,以后不知何时才会有人或妖住在里面。
她冲来送别的人和妖们颔首,随后转身,要去马车上。
忽而。
手腕被人扯住。
“……你伤了本殿下,什么都没偿还,就想走吗?”
哦,不是人。
是只狐狸。
圣女神情冰冷,对上宋露竹的眼神,她咬了咬牙,“你以为你做出的事情,不需要受到惩罚吗?”
宋露竹眼里泛出点泪光,她搭上圣女的手,轻轻用力,“殿下……殿下……”
为何,你要这般善良呢。
伤都还没好……
重渺握紧她的手,压着嗓音,很是凶恶,“别想推开我,在你偿还之前,本殿下命令你,不准离开。”
“我不会再纵容你了,宋露竹。”她恶狠狠道:“从今往后,我去哪你去哪,我明日回妖族领地,你也必须过去。”
宋露竹还想再说些什么。
她已被重渺抱进怀里。
随后,圣女狠狠在宋露竹肩膀上了咬了一口。
真的很凶恶。
用上了犬齿,咬进了宋露竹的血肉里。
疼痛让宋露竹眉头忍不住轻皱,她没有出声。
“我不是没用的狐狸。”
重渺过了好一会才松嘴,她道:“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会好好接受妖族传承。”
“本殿下再也不会被你们这些人耍着玩了!”
气死狐了!
“……宋露竹,不准走。”
重渺将她抱紧。
露竹,不要走。
橘猫和雪豹看呆了。
这……这就是殿下的实力吗?
又有人从这处门中走出。
应该说,一人与一妖。
郁晚雨出来后,走到了祝游边上。
而脸色不太好看的狼修蓝景,脚步声很重。
重渺回头,她松开怀抱,将宋露竹挡在身后,“我会担起圣女的责任,蓝景,我不会再任性了。”
蓝景冷声道:“你如今不就是在任性。”
“这不是!”重渺道:“是你说,露竹是在配合你们的行动,露竹帮了我们,我要她和我回去。”
蓝景闭了闭眼。
这头狼说实在,也有点预料到了。
她再度睁开眼,目光依旧阴冷,“她是凡人,能陪你几个春秋?”
“能陪多久就多久。”重渺道:“哪怕有一日她故去了,等我死了,我也要和她合葬。”
蓝景胸膛起伏,她用手按了按额角。
糟糕……雪豹和阿橘想,长老又被殿下气着了。
“你怎么这么不知长进。”
蓝景说着,走近前来,抓起重渺领口衣袍,抬到一边去。
接着,她用阴冷的眼神盯着宋露竹。
“宋小姐。”
宋露竹没有回避。
哪怕她心中很是矛盾。但她仍然回望着蓝景。
“计划开始前,我与郁道友告知你,你很有可能会死在洞府里。”
那时,郁晚雨和蓝景二人没有将之后应对之策告诉宋露竹。
宋露竹是不知道郁晚雨会出现在洞府内的。
要真情实感,才能骗过长暮。
不论是蒙在鼓里的祝游和圣女,还是只知一半的宋露竹。这三人联合的表现,成功欺骗了长暮。
“你仍然去做了。”蓝景沉声道:“你有甘愿赴死的勇气,我现在问你,若有一日圣女遇到危险,你愿意以命相护吗?”
重渺皱起眉,就要插话。
她才是修士,怎么可能让露竹一个凡人来保护?!
蓝景早已预判,伸出手,捂住了重渺的嘴。
“我愿意。”宋露竹声音坚定。
重渺立马看向宋露竹,眼睛禁不住弯了起来。
蓝景瞥她一眼,收回手。
“你太弱小,无法名正言顺成为重渺的伴侣。”她道:“唯有一个机会。”
“成为半妖。”蓝景神情肃穆,“若你能通过妖族的考验,获得神灵的庇佑,你就能和重渺结为伴侣。”
她重声问:“宋露竹,你可有这般勇气与执念?”
“若没有,你与重渺此生绝无可能。”蓝景道:“不止是我,妖族内太多妖会反对你们。”
雪豹和阿橘对视。
才没有呢,她们就很支持。整个府邸的小妖们都支持。
成为半妖?
这是可以的事情吗?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蓝景道:“既然重渺要将你带回去,到时候,你就会见识到有如何困难了。特别是对你这个凡人。”
她冷笑,“说不定,你立马就要求着离开了。”
宋露竹去看圣女。
重渺狐狸眼睛此时显得有些圆,她有些紧张,咬着下唇。
露竹,会答应,还是会拒绝?
她之前未想过凡人变成半妖这件事,那太苦了。
可……一旦这件事被提出。圣女发觉,自己拒绝不了那种诱惑。
要是露竹成了半妖……她就能与露竹共度好多好多年,到最后,说不定是露竹来送她进土里呢。
“我明白了。”宋露竹真情实意,感谢道:“蓝长老,谢谢你提供的机会。”
蓝景转头就走,“哼,你能做到再说。”
她一息都不想再停留,直接就走进了府邸。
“露竹!”
重渺摆不出来刚才那副冷脸了,她再次握住宋露竹的手,“我……”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殿下。”宋露竹温婉一笑,“我们一起努力,可好?”
你成长起来,担起圣女的责任。
而我,要让我们能名正言顺,能收到殿下你在乎的长辈的祝福。
重渺喜欢露竹的笑容,她用力点头,“好!”
“殿下万岁!”
阿橘爬到祝游肩膀上,高兴得蹭起祝游的脑袋来,“露竹小姐又可以给猫做小鱼吃了!”
祝游也笑起来,太好了。
“祝游!”雪豹好兴奋,“为了庆祝,我们连夜去城外跑几圈吧!”
“……”祝游真想往地上一倒,“豹,我们不可以扰民,会被骂的。”
“所以豹要去城外跑呀。”雪豹疑惑:“你没听清?”
祝游偏头,瞧见郁晚雨,求救道:“师姐!你是不是有事要与我说?”
师姐,慈悲的师姐,救她这一次!
祝游眼里写满了,救救,求救救。
也不知道郁晚雨看明白了没有。
她平静地瞧了眼祝游,“嗯。”
太好了!
祝游转头和雪豹说:“太不巧了,雪乔,我们以后再去跑吧?”
雪豹耳朵耷拉下来,委屈:“……哦。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呢。”
这……祝游一时心软。
她又看向郁晚雨,歉意道:“师姐,事情急吗,要不我们明日再说?”
“嗯。”郁晚雨道:“不要玩太晚,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说罢,她走到马车边去,想来是去处理之后的事。
雪豹耳朵竖起,尾巴一卷,就将祝游放到豹背上。
爪子一登,风驰电掣般冲到城外去。
深怕祝游反悔。
阿橘及时跳了下去。
猫才懒得跑出去吹冷风呢。
她优雅地舔舔爪子。
—
等到深夜。
雪豹跑爽了,终于肯放过祝游。
祝游回到床榻上后,连修炼都没了力气。
直接就着头晕,昏睡了过去。
她又来到了那座宫殿。
前辈坐在宝座上,淡淡瞧着她。
祝游如常行了一礼,“前辈寻我,可是有事?”
她没有提先前发生的事情。
哪怕前辈与她行事不太相同,但前辈此前赐予的功法很是宝贵,她感恩在心。
“脾气挺犟。”
前辈勾了下嘴角,祝游低着头,没能看见。
“行了。”她道:“我找你来,只为一件事。”
“你该筑基了。”
祝游抬起头来,“前辈,我还差些功夫。”
能不能晋升,当然自己体会最深。
她距离筑基还有一小段距离。
“呵。”前辈从宝座上起身,“这事,我说了算。”
她一步一步走来。
祝游明明不害怕她,却控制不住移开眼神。
仿佛前辈,本就是不可直视的。
几息后。
前辈停在她身前。
祝游感到前辈将手放到了她脑袋上。
有些温暖。
“小家伙。”前辈声音其实是偏冷的,但并不含有生气的意味。
“我很满意你。”
她笑了笑,“就是你了。”
祝游不解其意。
下一息,体内灵力自行加速运转。
又不断地,有更多灵力进入体内。
“祝游。”前辈声如清泉,“你在玄心泉内,还没有堪明己身。”
“你想以杀来修道,这条路可行。但对于你来说,不对。”
“你能杀生,敢杀生,但你不是为了杀生而持剑。”
“祝游,好好想想。”
“你究竟为何执剑。”
前辈的提点让祝游思索起来。
她究竟为何执剑?
要救人,要救很多很多人……
不。
好像还不对。
祝游闭眼沉思。
体内灵力运转,积满丹田。
之前扩张稳固过的经脉在这时派上了用场,让她不会感到疼痛。
我究竟为何执剑?祝游问着自己。
她闭着眼睛。
眼前却出现了好多场景。
她看不见自己,但能看见自己的手。
她拿着小孩玩乐用的木剑,练习剑术用的铁剑,进入宗门后的玄铁剑,白溪赠她的法器剑……
最后。
她手上什么都没有了。
祝游并不惊慌。
她的右手仍然作执剑状。
“我……”
“不为杀生。”
祝游睁开眼,她右手缓缓握紧。
“为的是——”
昔日有却邪剑主,为南秋子民,只身以凡剑斩蛟龙。
她祝游,也愿做一勇往直前之人。
“护苍生!”
随着她话语落地,手中忽现一剑。
祝游执剑,剑刃平出。
自有剑气涌现。
灵台忽有清脆一声。
……筑基了。
前世也曾筑基成功过,祝游并不会错认这份状态。
只是,连筑基丹都没有服用,居然就筑基成功了?
这让祝游很感到些意外。
她看向前辈,对方将手收回。
祝游心中忽现一句话。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注)
【作者有话说】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出自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我们小祝筑基啦。
这次出宗,因为有师姐在,敌人强度拉满,我们小祝都感到无力了。
之后的冒险就会是小祝能靠自己解决的啦[加油]
不过要先回宗门[奶茶]
第52章 万宗试炼大会
◎少年游。◎
翌日。
祝游与郁晚雨返程回霜寒派。
这次没有去搭过路的飞舟,而是搭乘霜寒派自己的小型飞舟。
因宋露竹选择和圣女去妖族领地,昨日来的那些霜寒派修士便在今日与她们一同回宗。
这几个修士都有金丹期的修为了,不过与她们还是同一代弟子,所以称呼师姐师兄便可。
“小祝。”其中有位师姐很和煦,见祝游每日会出来透透风,三不五时就拉她来聊聊天。
“今年才十六啊。”师姐有点可惜,“那你可能要错过了。”
祝游疑惑,“错过什么?”
“你不知道么。”师姐惊讶道:“万宗试炼大会,每三十年举办一次。那时,各门派内最为杰出的少年英才会聚集在一起,争出高低。”
万宗试炼大会……
下一次是在三年后。祝游记得,就是在那场试炼后,师姐和时乘再次决斗。
再之后意外就出现了。
“师姐。”祝游问道:“这万宗试炼大会,要怎么才能去?”
师姐并非瞧不起祝游,好心提醒:“按照惯例,门内会在适龄弟子中选出六人。过往被选中的弟子们,修为最低也有筑基后期呢。”
祝游才刚刚筑基。
若要想在三年后成功被选中,那就意味着她需在三年里接连晋升两次。
这太难了。
要是祝游的天赋能有这么好,她就不会被困在外门那么久了。
“再下一次,小祝你年龄就超了。”师姐还挺为她可惜,“这万宗大会的年龄限制在三十岁以下。不过不要紧,这种盛会,到时候去观战也会有一番体会。”
祝游轻轻点头,“多谢师姐告知。”
她站起身,道别后,往自己船舱内的房间走去。
在经过郁晚雨房门前,祝游不自觉停下脚步。
与前往南秋不同,那时祝游有理由每日去见师姐。
但从苍城离开后,郁晚雨跟往常一样不怎么出房门,但祝游却没了理由再日日去寻她。
脱离开了任务。
郁晚雨重新变回了年轻弟子间的翘楚……这样说好像有些不对,她一直是弟子们中最突出的那位。
但。
对于祝游来说,师姐的距离重新变得遥远。
刚出发时,她还想着要让师姐能够信任她。
可惜事实证明,郁晚雨早就谋划好了一切。祝游只是她寻来的一个小小棋子。
用棋子来描述有些过分。
或许说,南秋之行是郁晚雨筹谋好的一出戏,祝游刚好能在其中派上用场,成了这幕戏中的小角色。
戏剧落幕后,祝游就没了用场。
她在这间房门外站了一会。
忽然。
这间房门轻轻打开。
“祝师妹。”郁晚雨出现在了门口,她用一贯平静的嗓音道:“进来一坐。”
说着,她转身先走了进去。
祝游下意识跟上,她在郁晚雨的示意下,落座下来。
身前小案几上泡着茶。
郁晚雨拿起茶壶,为祝游斟了杯茶。
“师姐,是有事要与我说吗?”
这种场面已有几分熟悉。
祝游眼里涌出些期待。
什么事情都不要紧,请让她与师姐多多扯上些联系。
“圣女传信,言你临走时,留了一些灵石在房间内。”郁晚雨道:“她让我转告。”
她放下茶壶,一只小巧纸鹤不知从哪飞了出来。
随后纸鹤张开嘴,吐出了重渺不爽的声音:
“祝游!别以为你之前帮了我一次,我就不会生你的气!把你的臭灵石拿回去!我才不会亏待露竹!”
这纸鹤还能这么用。祝游有些稀奇。
圣女说的帮,是指祝游去看望她时,假装不经意地透露了宋露竹何时离开的消息。
她原本还有七千左右的灵石,在临走前,只给自己留了五百颗,剩余的全留给了宋露竹。
祝游想着,露竹姐要去妖族领地,在那不知道要受些什么苦呢。
她现在身无长物,只有这些灵石算得上有用。
哪怕是妖修也需要用灵力修炼,灵石在妖族领地也能用上。
“我不要。”祝游道:“我是给露竹姐的,又不是给她。”
就是知道会被拒绝,所以她才不吱声地留在房间内。
为了怕妖们遗落,还特意跟阿橘说,记得去她房内寻宝,她留了小鱼干在房间里。
传话这种小事不好拜托师姐,祝游道:“师姐不用回复,等过几日,我自己传信。”
郁晚雨颔首,“还有一事。”
她手心摊开,一枚储物戒躺在其中。
“从魔修那得来的战利品,我已去掉了上任主人的印记,危险物品我也取走了。”
郁晚雨语气平静,“给你,这趟任务的报酬。”
储物戒!
祝游现在用来放东西的还是刚进外门时发放的储物袋,空间很小。
“多谢师姐。”她一点都没有推辞,伸出了双手。
哪个年轻修士不想早点拥有储物戒?这可是必备物品!
祝游前世到最后那半年才有的储物戒,没想到今生这么早就拥有了。
她不自觉笑起来,清澈眼睛里透出喜悦。
郁晚雨将这戒指递过去。
不经意间,手指触碰到她的掌心。
祝游浑然不觉。
“可会用?”郁晚雨收回手,语气平静,“滴血认主即可。”
祝游轻快点头,“谢谢师姐。”
郁晚雨瞥了眼那茶水,“快凉了。”
……祝游身体一僵。
第一次喝师姐泡的茶时,很苦。
她原本以为是茶叶的问题。
结果,在苍城时喝了第二次。
还是很苦。
祝游低头,看着那冒热气的茶水,喉咙滚动了下。
是谁强制要求师姐与人谈话时一定要泡茶吗?
到底是谁?
害她不浅。
看看储物戒,祝游狠下心来,端起茶杯,好似痛饮酒水那般,一饮而尽。
……好苦。
祝游面不改色,将茶杯放下。
“你很喜欢喝?”郁晚雨的语气难得有些变化,透出点疑惑,“这*里还有,不用着急。”
祝游呆了呆,看向师姐。
郁晚雨已经又为她斟了杯茶,恢复了平静语气,“慢用。”
那茶杯中重新盛了浅色的茶汤,也许是认为祝游喜欢,这一杯比先前那杯还要满。
“……”祝游艰难开口:“谢谢师姐。”
“不谢。”郁晚雨还是那般语气,“待客之道。”
哦,哦……哈哈。师姐你太有礼节了。
祝游这次不敢再一口喝完了,她端起茶杯,轻抿。
……更苦了。
她瞧向郁晚雨,忍不住问道:“师姐,你为何自己不喝?”
“我不爱喝茶。”郁晚雨道:“苦了些。”
……原来您自己知道呀。
祝游嘴角抽动,用茶杯挡住了。
“我泡的茶,祝师妹是第一个爱喝的人。”郁晚雨手指搭在案几上,很轻地碰了碰。
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她道:“若回宗后,你还想再饮,可来寻我。”
方才那只小纸鹤飞到祝游肩膀上。
“它愿意与你相处。”
祝游偏头,“鹤姐姐?”
纸鹤轻叼了下她。
—
霜寒派。纯钧峰。
“小徒儿。”
池灯青习惯性用手指轻触纪秋水的脸颊,如愿看到这脸颊泛出红晕。
她笑着问道:“今日瞧着,很是开心,发生了什么好事?”
纪秋水这段时日在纯钧峰过得很好。
师尊虽喜欢动手动脚,但一点也不凶,声音永远如一池春水,柔情蜜意。
她操纵不了火焰,师尊也不会骂她,反倒指导她如何控制金系材料。
只有一点。有时候,纪秋水会很想祝游。
她拜师之后,祝游都没来看过她,就跑出宗门了。
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幸好溪姐姐还在,会经常与她联系。
“唔……”纪秋水现在胆子大了,敢主动将师尊的手从脸上拿下去。
她扬起笑容,答道:“师尊,祝游回来啦!”
“哦?你那位时常提起的友人么。”池灯青又把手放回去,轻轻揉捏徒儿的小脸。
很软很舒服呀,不多摸摸,长大了就不给摸了。
有过几位弟子的池峰主极其有经验。
这可是自己的关门弟子,再不摸,以后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等自己那些不争气的弟子给她招几个徒孙回来吗?
“嗯嗯!”
纪秋水真的很高兴,“师尊,我等会要去找她……今日的课业,可不可以……之后补上?”
她越问,声音越弱。
秋水才不是懒惰的坏孩子。是因为祝游回来才给她传信,她都没办法提前准备。
“友人一回来,就要耽误修习?”池灯青哼了一声,“那就让师尊我多揉几下,惩戒一二。”
她心里乐呵着,手上半点不客气。
直到将纪秋水的脸揉红到有些烫了,这师尊才将手放下。
池灯青轻咳一声,冠冕堂皇道:“去吧,莫要失了修习之恒心。”
换句话,别玩疯了。
纪秋水得了师尊同意,立马从纯钧峰离开,去了外门。
此时。
祝游与白溪已经汇合了。
就在白溪的居所,由于还未到新招弟子的年份,祝游原先那间屋子还空着。
倒是便宜了白溪,她可以多些空间。
三人又往护江城去。
在护江城里,由白溪找了家不错的酒家。
“祝游!”秋水坐下后,迫不及待问道:“你去了哪里,成功做完任务了吗?”
……哦对。
祝游想起,她在离宗前,为了掩盖行踪,确实接了个任务。
都差点忘记这回事了。
还得去把那个任务做完才行,不然超过时间期限,会被扣月俸。
“秋水。”祝游问道:“你怎么样,可还适应?”
她去南秋的事情不太方便告知两位友人,正巧她确实想知道秋水近况。
白溪左看看右看看,她道:“你们先别说,让我来说。”
她叹了口气,“我娘叫我回去继承家业了,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向宗门申请。”
白溪的年岁是三人里最大的,今年已十八。
“为何?溪姐姐还没到二十岁。”纪秋水已有些难过起来,“伯母这般急么?”
白溪用手指去戳她脸,“我这天资,再留下来也没什么长进,早点申请外放也好。”
“只是……”她看看祝游和纪秋水,“日后,就难以相见了。”
祝游知道会有这么一遭,她不会挽留。
白溪走了,更安全。
“白溪。”她忽然道:“我们三人,一起出宗游历一趟吧。”
为离别,为再难相见。
为年少。
【作者有话说】
谢谢砂鲨小天使的火箭炮[撒花]
谢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星星眼]之后鸭再统计[撒花]
下一篇章,少年游。
最爱少年闯荡江湖啦[加油]
今天没有二更哦,明天把最后一章加更补上[撒花]
第53章 浮州
◎信奉邪祟◎
虽约好要一同出宗游历,但也不能即刻出发。
白溪赠与祝游的剑被那蜘蛛妖物毁了,幸好,学宫应长老曾应允过,待祝游筑基后,会赠她一把剑。
如今,恰巧到了时机。
祝游去了学宫,准备去找应长老。
倒是先看到了任明教习。
“祝游。”任教习瞧了瞧她,笑着道:“看来出去这一趟收获不浅。”
她记得,这孩子刚入内门时方练气后期,不过两月,便已筑基成功。进益不错。
任明得知祝游来意后,爽快答应带她去找应长老,“要拿最好的,让长老出出血。”
路上,她顺道说了些别的事。
“执法堂已查明真相。孙荣为私利,接受了林冠父亲给予的好处,将林冠送入内门。”
任明皱起了眉,“现下,孙荣受了刑罚后,被逐出了霜寒派,林冠也被遣返归家了。”
“我也没想到,学宫内不仅一个孙荣,还有位教习也被查出曾调换过弟子入宗试炼的结果。如今已拨乱反正,学宫进行了相应的补偿。”
“只是耽误了些年岁,终是不妥。”
任明叹了口气,“作为教习,毫无怜悯学子之心,幸好郁师侄见微知著,强势彻查学宫。不然得了好处的那些人,不知以后会不会更肆无忌惮。”
“经此一事,学宫正在完善入宗试炼,确保不会再有这样的疏漏出现。”
祝游这些天都将此事抛掷脑后了,此时听到后续,赞同:“郁师姐好厉害。”
不论是天资,还是心性,亦或者是运筹帷幄的谋算能力,郁晚雨都是顶级的。
“是啊。我们都很期待郁师侄成长起来。”任明恢复笑意,“走吧,快到了。”
在这般年纪就有这样的表现,等她真的成长起来,在修仙界的地位,不会比剑尊低。
应长老自然记得自己的承诺。
“好孩子。”她道:“来得正巧,我刚从纯钧峰回来。”
应长老笑得有几分狡黠,从储物戒里一下掏出好几把剑,“来瞧瞧,可有喜欢的?”
这些剑都是玄级品质,看起来都相当不凡,外形美观之余,又暗藏锋芒。
只是应长老这动作让祝游联想到了护江城里的摆地摊的商贩,刚进完货,一股脑倒出来,等着冤大头上门。
祝游压住自己的嘴角,这也太不尊重长老了。
她细细看去。
总共有六把剑,其中有些镶嵌了宝石,这代表着能辅助修士引五行灵力,让剑气更为强大。
祝游一一看过,没有挑选那些有宝石的剑,而是选了一把剑刃较为薄的剑,剑身上保留了炼器师锻造时敲击的纹路,看起来有些古朴。
在剑刃上铭刻有篆字,万里。
有名字的剑,意味着炼器师对这作品很是满意。
祝游握起这把剑,轻轻挥了挥,“就它了。”
万里,希望能陪她行万里。
—
出宗游历是修士必经之路。
修士不可能只倚靠闭关就能晋升,往往,很多修士是在危险之际,突破屏障。
所以在纪秋水向师尊提出要外出游历时,她的师尊没有拒绝,只是赠了些法器。
“你可是我的关门弟子,出去一定要秀瞎别人的眼睛。”
池灯青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给纪秋水佩戴上各类珍贵法器。
最后,不忘问:“乖秋水,你们是要去哪?”
“坐船往南。”纪秋水语气雀跃,她以前在家中就几乎不出门,来了霜寒派后,终于要去远的地方看看了。
“浮州!”
—
浮州。
碧波荡漾之间,小船划开水面,偶然可见鱼儿游走。
祝游手上拿着个白馒头,坐在船头,轻扯一点,扔进水里。
她扔的很准,正巧砸在一头肥鱼头上,那肥鱼嘴巴一吸,不拒嗟来之食。
手摇船摇摇晃晃,船家熟练摇动着船桨,“你们是想打听,何家的事?”
“正是。”白溪笑意盈盈,客气道:“姐姐,我与我两位妹妹要去城里探亲,许久不见了,不知何家是什么情况,若太过凶悍,我们姐妹三人就不去凑热闹了。”
纪秋水坐在祝游身旁,她本来都有些困倦了,靠着祝游快要睡过去。这时伸出手,也捏一点馒头,用力一丢。
那肥鱼见离得有少许远,没有理会。
“……懒鱼。”纪秋水脸颊鼓了鼓。
祝游笑了下,她再扯一点馒头,这次用了点法力。
这点馒头撞着秋水丢的那点,一齐到了那肥鱼嘴前。
肥鱼一张嘴,全吃了。
“你们三人是姐妹?”船家打量了下,“怎么一点都不像,不过要是我能生出这么三个孩子,我晚上都能笑醒。”
个个相貌不凡,气质独特。
白溪鬼扯,“不同娘生的。”
当然也不是一个爹。
“难怪了。”船家并未多问,“小娘子,我就一撑船的船娘,知道的不多。不过往来船客里,有人闲聊时,时常夸那何家仁善。”
“前不久,落了几日大雨,雨水太大,城外好些乡亲屋子漏雨,何家知晓了,派了人帮忙修缮,分文不取。”
“听起来是个好人家。”白溪舒了口气,“这样,我们姐妹三人也能放心前去,不用担心被赶出来了。”
船娘笑起来,“哪有人会将小娘子们赶出去。”
瞧着就不凡,想来是大户人家出身。
“到了。”船娘将船停泊下,“上了岸,走两步,就能看到城门。进去后,小娘子们随便找个人问问,应该都知道何家在哪。”
白溪付了船资,率先下了船。
等另外两人跟上后,她问:“喂鱼好玩吗?”
“好玩!”纪秋水挽住她胳膊,“溪姐姐好生厉害,一下就问到了消息。”
白溪没好气地用手指戳她脸颊,“撒娇没用。”
“那鱼肥美,但瞧起来不太聪明。”祝游遗憾,“未免吃了变傻,还是不捉了。”
三人从宗门离开时,不止接了一个任务。
祝游最先接取的是收集一种浮州才有的矿石。
后来,在离宗之前三人发现浮州还有旁的任务,便一同接取了。
这任务与何家有关,她们现在要去找何家的三小姐。
往前走两步,果然如船娘所说,看到了城门。
城门上方,有着城名,琼林。
琼林城在浮州是座小城,没什么有名的地方,修士少有来往。
因此,交易多使用金银,灵石也可用,但没有金银方便。
有白溪在,这些事情她都已经处理好了,提前换了碎银。
三人明面上的武器已经收了起来,在这种祥和之地,持械容易引起注意和不必要的麻烦。
进城很方便,守卫扫视了几眼,就让她们进去了,也没有收取银钱。
往城内走,白溪道:“先去找个酒家住下,再去找那何三小姐。”
祝游语气有点疑惑,“我还以为……”
“我会直接去何家蹭吃蹭喝?”白溪正正衣冠,“祝小游,我们可是大宗弟子,出门在外,还是要有点风范的。”
她说的一本正经。
纪秋水笑弯了眼睛,“溪姐姐在路上,可没这种想法。”
三人不是搭乘飞舟,而是沿着水路,不断坐船。
十分朴素,且省钱的出行方式。
当然也不全是为了省钱,小城是不会有飞舟停泊的,除非花多些灵石,包了这飞舟。
而白溪出宗后,血脉觉醒,干什么都要杀价,坐船如果要超过一日,就要船家包饭食。
一路下来,又省了不少。
白溪伸了个懒腰,“坐船坐得骨头都酸了,今日我们好好休整一番吧,养足精神。”
“秋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她道:“佛是金装,人是衣裳。为了之后好做事,这初见面时,我们三个就要尽量把气势弄起来。”(注)
这样,会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三人找了城中最好的酒家住下。按照白溪的话来说,这是必要的支出。
到了第二日。
白溪不让她们亲自上门,反而找了小厮,让对方去跑一趟。
“我们三个是何三小姐书院里的同窗,途径琼林,预备上门拜访,你先帮我们将名帖送上。”
小厮接过名帖,却迟疑了下来,“小的从未听闻何家有三小姐……小姐您是不是记错了?”
这回答让三人都惊讶了下。
祝游问:“那这何家,都有哪些人?”
“何家有老太君,何老爷,何夫人,还有嫁出去的何大小姐、何二小姐,除此之外,就只剩何三公子与何四公子。”
这何家是城中名望,小厮在这酒家待了几年,知道些粗略的消息,“何四公子如今年方七岁,何三公子倒是在书院上学的年纪,前段时间突然回来,别人说是在书院里受了欺负。”
“原是如此,许是我们弄错了。”白溪将名帖收回来,又问:“那这琼林城中,可有十来岁的小姐在书院里念书?”
小厮点点头,“有的,陶家、杨家、周家,都有。”
他想起一事,顺带说了出来,“陶家七小姐与何三公子还有婚约在身。”
白溪又问了些事后,让小厮离开了。
三人坐在一块,商量起这是怎么回事。
她们接的任务是,何三小姐怀疑琼林城中有人在信奉邪祟,并且认为城中近年失踪的人都是被邪祟给害了。
信仰邪祟,此事性质严重,所以霜寒派接收了。
要是简单些的任务,一般当地若有宗门,霜寒派都会退回。
但性质严重,不代表危害就很大。
按照这何三小姐的供述,她怀疑因邪祟死去的人数加起来不到十人。
这种任务用不着多么厉害的修士,正适合筑基期的弟子们。
祝游三人原本打算查明此事后,转道去浮州桑山。
桑山内有诸多妖物,正适合修士历练。
“此事,看来没这么好解决啊。”白溪道:“还需找到这何三小姐到底是谁。”
祝游嘴角勾了勾,“她邀人来,哪有我们去找的理。让她亲自来见我们才是。”
白溪一看祝游这样子,就晓得她有了主意,“秋水,记住她这种笑。一看就知道,心眼子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佛是金装,人是衣裳。”出自冯梦龙《醒世恒言》。
第54章 琼林城
◎愿为祝仙君舞剑一曲,还望仙君允许◎
“仙君大驾光临,琼林城蓬荜生辉。”
琼林城的城主拱手行礼,极为恭敬,“这段时日,还请仙君做客城主府,若有什么需要,敬请吩咐。”
祝游今日穿上了之前宋露竹赠与的衣袍,她腰间悬挂霜寒派玉质弟子令牌,身负宝剑。
端的是一派俊俏仙君风范。
这样打扮的祝游,重新出现在城门处,立马被请至了城主府。
“我途径此地,想起浮州内有一种青矿。”祝游道:“这矿石难寻,不知城主可有见过?”
作为一城之主,梁城主好似对祝游太过恭敬了。
但大宗子弟格外不同。
霜寒派名声显赫,门下弟子在外行走时,总会受到优待。
特别是在离霜寒派算不上很远的浮州。
哪怕祝游去浮州最兴盛的城池,一样会受到礼遇。因为她不止是霜寒派弟子,还是内门弟子。
“这青矿,鄙人见过两次。”梁城主笑了笑,“祝仙君来得正巧,在琼林城外二三十里处有矿脉,这矿脉有一处用火药炸了数次也不曾撼动。”
他声音压低,“照鄙人看,必定是有青矿在内。祝仙君你且先在琼林城多留两日,我定将这青矿奉上。”
“岂能索要。”祝游笑道:“城主放心,若真是青矿,我必定按市价买下。”
梁城主难道缺这些灵石吗,他急忙道:“仙君不必如此,这青矿虽珍贵,但不值鄙人有幸面见仙君。”
这人好生夸张。祝游问:“城主可是有何需要?”
梁城主见这小仙君很懂,也不推辞,将心愿说出:“琼林城内少见修士,犬女向往修炼,还望仙君能见见她,指点一二。”
他行了一礼,“请仙君多留几日,若犬女无甚天资,必不会再打扰仙君。”
“这无甚。”祝游问:“令女多大了?”
“年方十岁,还未到宗门择选年龄。”梁城主道:“她现跟随武学师傅学些拳脚剑术,也不知有无那修炼的根基,叨扰仙君。”
不论大门派还是小宗门,都只招收年满十二的弟子。
因幼儿经脉未曾健壮,若太早修炼反而不妥。
不过世家子弟之类的有所不同,为了提早修炼,从幼时就会用药泉类的资源辅助,壮实经脉。
这梁城主想必无法提供这条件,所以只能现让女儿学些强身健体的武术。
等到祝游答应下来,入住城主府后。
琼林城内有些底子的人家蠢蠢欲动了。
小城难得见修士,曾来访过的修士可从未有霜寒派弟子。
多是浮州内的小宗门修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甚与凡人交流。
这一次,听闻这仙君要在城主府内多留几日,不少人起了和城主一样的心思。
若孩儿能成为修士,这可是祖坟冒烟的殊荣。
而且,若是我儿被仙君看上了呢,直接推荐去霜寒派的话……
这样的念头出现在了不少人心里。
很快,城主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不少家主携厚礼而至,只为见见祝仙君。
被拒绝一次两次后,甚至都敢冲城主发火了,“梁城主莫不是想独占这福缘?”
“若是如此,今年若城中需要些什么,莫怪我等不出力了。”
梁城主也是头大,仙君得罪不起,这些富户他也需要,于是又去找祝游。
“祝仙君,这……”他躬身行礼,姿态放得很低,“不知仙君意下如何?”
祝游摆摆手,“礼都退回去。”
梁城主一时喜忧参半,喜的是只有自己女儿有这份殊荣,忧的是,那些个富户又要来找他麻烦。
“既然这青矿还未取来。”祝游又道:“改日,你寻一处宽敞些的地方,让城中适龄孩童都过来,我瞧瞧可有无底子不错的。”
梁城主一时惊了。
祝游:“嗯?”
“是,谨遵仙君吩咐!”梁城主大喜,立刻告退。
到了外间,调整了下姿态,去见那些富户,将这消息传了出去。
“祝仙君心系百姓,不愿见你们相争,已答允要面见全城孩童,都回去准备着。”
一时之间,整个琼林城都轰动了起来。
而未与祝游一同出现的白溪和秋水换了个酒家住着。
“祝小游,真有你的。”白溪笑着道:“如此这般,若那何三小姐真心要查这邪祟之事,定会在那日想办法去见祝小游。”
秋水问:“溪姐姐,那我们干什么?”
“先看她的热闹。”白溪戳戳她小脸,“怎么,觉得无聊了?”
秋水摇摇头,“我们每日都出门,一点都不无聊。”
三人做了计划,祝游在明面上吸引注意,而白溪秋水两人自行在城内搜查。
不止要等那何三小姐出面,她们自己也要查查看,究竟有没有邪祟这件事。
还有,既然何三小姐提到了过去失踪了几人。
祝游住进了城主府,也是为了去翻翻案宗,看看有没有相关记录。
她们虽分开行事,但有弟子令牌在,能联系到彼此。
“那我们就先等着那何三小姐出面吧。”
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要用个假身份去求助。
—
梁城主对祝游吩咐的事情很是上心,当然也怕祝游觉得他能力不足,连带着看低了他女儿。
不消一日,梁城主已将此事宣告至了整座城池,连同城外乡下,他也派了人去宣告。
然后连夜将场地布置好。
等到第二日的下午时分,在梁城主选定的地点那,已经围满了人群。
梁城主提早做了准备,看热闹的驱赶得远,只有带了孩子的才能在内侧。
“仙君,先等我让守卫来开路。”梁城主恭敬道。
祝游轻笑一声,“无需如此。”
她背后的剑自行出鞘,飞至脚下。
祝游御剑飞到那台子上,一点不客气,落座到中心位置。
筑基后,她立马就将御剑学会了。
台下众人看到那俊俏仙君从天而降,坐下后,清浅一笑,顿时压抑不住惊呼。
对不够了解修士的凡人来说,能飞就算仙人了。
“真是仙人!”
众人有些躁动,忽听仙人清润嗓音,“诸位,安静。”
她并未用多大的声音,但那声音传入了每人耳里。
梁城主在守卫的开路下,费劲挤了进来,他登上那高台。
“祝仙君,那我便主持一二。”
祝游颔首,“有劳。”
“鄙人的荣幸。”梁城主清清嗓子,“按照取到的号码牌,二十人一组,带着你们的孩子到台上来。”
仙人在前,又有守卫把持顺序。
总算是安静着,轮流上来了。
祝游细细瞧着那些孩子。
她没打算敷衍,哪怕是为了任务而做的事,也会认真完成。
毕竟,这些人是真心实意而来。
能成为修士,必定能沟通五行灵力。
这样的能力在孩童时期,也会有一定表现。
祝游掌心凝聚一团木行灵力,木行灵力很是温和,适宜于接触孩童。
若是金行,会容易伤着人。
她让那些孩童一一过来,“可有瞧见什么,试着感受一下。”
普通人看不见灵力,只觉仙君掌心空空。
但孩童将手放上去后,是接触不到祝游手掌的,有灵力在中间阻隔。
若无修炼天资,虽触摸到灵力,依旧感受不到任何。
先后过了二三十来个孩童,都无所感触。
期间,有些孩童迫于长辈威慑,开口说有,胡乱说了一通。
祝游也不当面揭穿,只如常让下一个上来。
“四弟,来。”一道年轻男声,“先跟仙君见礼。”
祝游瞧了眼,是位十来岁的少年带着弟弟过来。
那少年注意到祝游视线,低着头,行了一礼,“见过仙君。”
他那弟弟有样学样,跟着见礼。
随后在祝游的示意下,少年弟弟伸出手。
过了几息,弟弟摇头,“阿兄,我什么都没摸到。”
“是吗,没事。”少年又行一礼,“谢过仙君。”
不料,祝游道:“你来试试。”
少年反应了一下,见仙君说的是自己,“仙君,我已过了年岁。此前也曾参加过宗门选拔,并无修炼根基。”
“贤侄。”梁城主赶忙道:“仙君让你试,你就试一试。”
少年抿唇,将手放过去。
那团木行灵力有所波动。
少年将手收回,“仙君,我也什么都没摸到。”
“无妨。”祝游笑了笑,“打扰你,继续吧。”
那少年低头,牵着弟弟离开这台子。
接下来,耗费了两个时辰,琼林城适龄儿童都测验了一遍。
只有三个孩子能感受到灵力。
其中有一个,就是城主的女儿。
梁城主喜不自胜,要设宴宴请祝游。
祝游没有拒绝,道:“未免无趣,城主替我请些年轻人来吧。”
“是,正值书院休假,让那些少年为仙君展示下君子六艺。”梁城主立刻就去办。
能在仙君面前露脸的事情,哪有人会拒绝,立马就将家中子弟给赶了过来。
这宴设在黄昏时分。
祝游高居上首,她不饮酒,只饮茶。
轻抿一口后。
她心想,茶不苦。
“祝仙君。”一少女从席间走出,她行礼后道:“愿为仙君舞剑一曲,还望仙君允许。”
梁城主专门让女儿坐到了祝游旁边。
那女孩小声道:“祝仙君,她是陶家姐姐,行七,名叫陶羽。”
祝游嘴角勾了下,“请。”
鼓声响起。
那名叫陶羽的少女在鼓声中,抽出剑来。
说是舞剑,也不太准确。
陶羽挥了一套剑招,虎虎生风,配合着鼓点,有些气势。
想必,是认真学过剑术的。
待到陶羽停下,祝游颔首,“不错。”
顿时,又有好几位少年出声,争先展示自身所长。
待到宴席尾声,不少人喝醉了。
祝游行至庭院内。
“仙君。”陶羽找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加更补完啦[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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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谜团多多
祝游嗯了一声,“有何事。”
她刻意学了点郁晚雨遇事平静无波的姿态。
在不熟的人面前,还挺唬人。
“……想向仙君请教一事。”陶羽面上露出纠结,但她既然打定主意过来找人,便还是说了出来。
“仙君。”她问:“世上可有人,会从女子变作男子,或者从男子变作女子?”
祝游眉毛轻皱,须臾后松开,“定有外力。”
“你这般问,是身旁发生了这样的事?”
陶羽有些恍惚,她摇摇头,“不……学生
是从古籍里翻阅到的,一时好奇,这才向仙君询问。”
“叨扰仙君,学生告退。”
她是书院里的学子,下意识用了这样的自称。
祝游也不阻拦她,目光平和,温声道:“若有何难处,可来城主府寻我。”
陶羽顿住步伐,她有些挣扎,终是又行一礼,告退了,“多谢仙君。”
待着陶家小姐走后,祝游往不远处的游廊瞧了一眼。
那头传来些声响,扑通一声,有人栽倒在地上。
祝游迈步走去,见到一少年。
“可还好?”
这少年她见过,是何家三公子,先前带着他弟弟来测试有无修炼根基。
那求助的人自称是何三小姐,何沐。
很巧,这何三公子名曰,何牧。
名同音,又同是何三。
方才陶羽所说,是怀疑这何三公子原是何三小姐不曾?
祝游不觉得这何三公子是女扮男装,因为在修士眼里,凡人的伪装没有任何意义。
这何三公子确确实实是个男子。
“仙君……”何牧从地上爬起,闹了个大红脸,“学生不胜酒力,脚下一滑,跌倒在地,惊扰了仙君,请仙君原谅。”
祝游笑了笑,“无事,可要帮你叫个小厮过来?”
“不用不用。”何牧恭敬行礼,“学生已然清醒了不少,这便回去。”
他又言告退,走回那设宴的地方。
祝游目送他离开。
—
“可是为何要变作男子?”秋水很不解,“女子这般好,当男子有什么好的。”
说着她就细数起女子优点,“女子美,女子聪明,女子强大,女子温柔……”
“是哦。”白溪揉揉她脑袋,“在修仙界,我们都知道女子最最好。”
秋水这种修士世家的孩子,不会理解在凡人间,还有些人有着陈旧无用的观念。
越是少出现修士的地方,越是容易多出这些人。
祝游也许都没白溪知道的详细,因为她出生在问离。在问离,可没这些事。
“凡人无法修习,男子力气大些,在耕作时能多做活。”白溪用了比较委婉的方式来解释:“所以有些人,就偏爱男子。”
“这种观念延续下来,哪怕到了如今,也有少数人,更喜欢让儿子来继承家业。”
她们曾听原先住的酒家小厮说过,何家的这一代孩子里面,上头两个姐姐已出嫁,剩下何三与何四这两个男孩,这两人差了有十岁左右。
若真如此,说不得这何三出生时,真由女子扮作了男子。
“何家如何做到的。”祝游道:“这种事在修仙界都少有,何家能找到什么法子。”
“而且既然这何四都出生了,他们为何不早点再生一个,何必将一好好的女儿变作男子。”
是很奇怪。
白溪看看祝游,心有预感,“你难不成,想去那何家里面瞧瞧?”
“私闯民宅,祝仙君不得了。”
越来越刑了。
祝游笑了笑,“既然怀疑,那就去看看。我又不做梁上君子,也不会被发现。”
“那你可小心点。”白溪道:“要是被瞧见了,你这仙君可丢大脸了。”
这倒是打趣,一个筑基修士真想潜入,怎么可能被凡人发觉。
秋水来了些兴趣,她刚要说话。
“我自己去就好。”祝游道:“这种事,一人更方便。”
“……哦。”秋水耷拉下脑袋,靠到白溪身上,“溪姐姐,还是你最好。”
白溪可不吃她这套,“现在不是你时不时念一句祝游的时候了?”
秋水立刻弹起来,有点小委屈了,“溪姐姐也坏。都坏。”
其他两人都笑起来。
白溪又去哄,揉揉她脑袋,就把人哄好了。
“这几天我们秋水可辛苦啦,找到了很有用的线索哦,我可还需要秋水这个好帮手。”
祝游住在城主府这几天,她们两个倒比祝游还忙些。
“在这城中走访。”白溪道:“发现不少人会去城中一棵古树下许愿,我与秋水瞧过了,这树未生灵性。”
“城中凡人还会去城外不远处一座山上,半腰处礼拜,我们也去过,他们拜的是一座鹿型雕像,这种近似山神的信仰算不上邪祟。”
“查来查去,都查不到什么。”
白溪说到这里,秋水立马坐得很端正。
她努力显得庄重,却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骄傲的小尾巴翘起来可是压不下去的。
祝游暗笑了下,幸好秋水不是什么小动物变作的。
不然,很可能被哪个修士抱回去养起来了。
秋水很显然在等白溪夸。
白溪起了点坏心眼,“就在这个时候呢……”
她拖长了音节。
秋水眼睛亮起,忍不住点头。
就在这种陷入困境的时候,是谁打破了僵局呢?
是她呀!
白溪哎呀一声,“有点忘了。”
“……”秋水难以置信,提醒:“溪姐姐。”
她指指自己。
“哦,是秋水。”白溪手作拳头,砸在另外一手掌心上,如同开窍了*一般。
秋水笑出几颗洁白小巧的牙齿,重重点头。
嗯嗯,是秋水!
“秋水——”
白溪又是长音,看见秋水渴望的小眼神。
“她那时馋了,闹着要去吃糖葫芦。”
秋水身体一僵,“……往后说。”
这种事情可以跳过啦!
“秋水说,如果不吃糖葫芦的话,她就要没有力气了,会要我来背……唔”
白溪的嘴巴被一个透着气恼的手掌捂住。
“不要溪姐姐说了!”
坏家伙。
秋水委屈极了,这种事情才不要被说出来呢。
她偷摸看向祝游。
祝游表情正经。
秋水移开视线。
祝游用手捂住嘴唇,忍得很辛苦。
她与白溪对上视线,眼神谴责,怎么能欺负秋水呢。
白溪回了一个鄙夷眼神,你明明就想看热闹。
“好了。”祝游清咳两声,“随后呢,秋水发现了什么。”
“我们秋水可厉害了。”
自己逗的孩子自己哄,白溪将秋水的手拉下去,“那卖糖葫芦的老人家,跟秋水说,小姑娘要是不开心记得向‘乌婆婆’祷告,‘乌婆婆’会帮忙解决姑娘们的烦恼。”
“我们向那老人家问,这乌婆婆是何方神圣。”
白溪说到这里,正经了起来,“祝小游你先前不是将那失踪的几人卷宗抄写给了我们,卷宗里写的,跟这乌婆婆搭上关系了。”
卷宗是在城主府找到的,祝游用法术抄写了两份,一份给她们,一份自己留着。
“卷宗里,有一刘姓姑娘,三年前失踪,那时十七岁。”
“那老人家与我们说,曾有一姑娘烦恼要嫁人,不舍离开家人,后来乌婆婆显灵,让姑娘家有了钱财,招了夫婿上门,姑娘就不用再离开家人了。”
“我与秋水查过了,这刘家现在已经搬离了琼林城,但街坊邻居说,刘姑娘在失踪前刚订了婚事,失踪后,刘家没两月就举家搬走。
“有街坊去浮洲桃源城,正巧遇见了刘家人,叫了不理,后来发现刘家发财了,住的房子比在琼林这好多了。”
那街坊认为这刘家有钱就不认穷朋友了,还唾骂了几句。
这就不必要赘述了。
祝游轻皱眉头,“那卖糖葫芦的老人家如何知晓乌婆婆显灵,可是有人在暗中传递消息?”
“我问过。”白溪道:“那老人家七十好几,有些糊涂了,说不清楚,一下说梦见,一下说三娘告诉她的。
“找人一问那三娘,旁人说三娘是这老人家的闺中密友,早几年已经过世了。”
那这消息就断了。
“白溪,秋水。”祝游道:“这两日你们再查查,还有没有人知晓这乌婆婆。我就先去何家看看,那何家是个什么底细。”
她原想着让那何三小姐找上门来,却没什么动静。
不知那何三小姐是个什么情况,若真心想解决这邪祟之事,不该如此。
或许……别有原因。
三人商议完,祝游先离开。
此时已是夜晚。
她不走寻常路,翻开窗,轻手轻脚跳到那屋檐上。
往城主府走时。
祝游忽然停下脚步,寻了方向,往白溪两人说的古木那去。
树木寿命悠长,修炼起来便不易。
哪怕千年古木都难生灵性。
这古木很好找,树身壮硕,需几人合抱。
祝游轻跃,落到地上,仰头看那树冠。
在那树枝上绑着不少红丝条。
这种丝条多是年轻人写来憧憬爱情,或写些烦恼,或是愿望。
他们大概想不到,自己一时兴起书写的丝条,会被一位仙君连夜拆下查看。
祝游也不做坏事,看完后,好生给人重新绑了回去。
尽数看完后,天都要蒙蒙亮了。
这种时候不宜再走屋檐。
祝游跳下树梢,恢复端正姿态。
她不急着回城主府。
先去了码头,这码头不在城外,就在城内。
码头边有人声。
已经有些热闹了。还有些摆摊售卖吃食的。
祝游已将剑收了起来,随意寻了处摊。
“一碗馄饨。”
“好勒!”
码头这的摊没有桌椅,人人都是拿着碗蹲着,站着直接吃。
祝游也不例外。
等她那份煮好后,她很是不客气地蹲到一处去。
那本有几个人在闲聊,见到她来,停下说话,有些惊讶地打量她。
“贵……贵人,您这是?”
倒不是认出了祝游,昨日那些人都没怎么敢直视仙君。
只是好奇这般打扮的女娘,怎么这么熟练地融入到她们中来。
第56章 娶不娶
◎祝游学坏了◎
祝游端着碗,笑了笑。
由于她年纪小,脸上稚气还尚存两三分,周围几位放松了些。
“姐姐们。”祝游语气有几分好奇,“前段时间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这水位上升了吗?我还想着搭船去别的城里玩玩,若是不好行船,就只能坐马车了。”
说着她表情变得有点苦闷,“这马车坐起来太颠簸,实在不好受。”
来琼林城时,船家告诉她们,之前连着下了几天雨,让城外一些人家屋顶都漏水了。
“女郎是初来吧。”有位大娘道:“莫要担心,你瞧这码头,船只这般多。”
“是啊,这水量够才好行船,现下还没高到那地步呢。”另有人笑道:“起码要再过两三月,再担心。”
祝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思虑太过。”
“那姐姐们。”她又问:“琼林城这地,一下雨就会连着下好几天么?若是这样,那我得好好祈祷一下可别再下雨了。”
要不是手上端着馄饨,祝游还想做个双手合十的动作,“下起雨来,门都不好出。”
她瞧来是个年纪小刚出门游历的少年,码头这处的人大多也闯南走北过,一时生出几分看待小辈的怜爱。
“不会。”年长些的女子耐心解释道:“这时节连着下雨才是稀奇事,过上个两月,才会到雨水季节。”
“女郎暂且安下心,在这琼林城好生玩上个几日。”
“对对对。”另有人插话,“再过个几天,城中要举办灯会,很是热闹,正适合你们这些年轻人上街玩呢。”
说到这,这几位都露出笑容。
“灯会那天,年轻女郎和郎君们都会去城中那古树下,若有缘分,交换些小物件,或许也成美事一桩。”
“特别是那些已定下婚约的,多半会一同出游,增进情谊。若两人恩爱,会一同去那古树上绑上红丝条,祈祷婚姻顺遂,未来和乐。”
祝游边听边点头,“原来这琼林城中还有这样的大事,那我可得留下来观赏一二了。”
几人听她如此说,笑容更加真挚,“琼林虽小,也有些乐趣,希望女娘莫觉走空。”
“自然不会。”
祝游三两下将馄饨吃完,站起身,与这几位姐姐告别,“叨扰了姐姐们,我先别过。”
走前,又将几人的饭钱结了。
这种摊位,一般都熟人来吃,都先吃再付银钱。正巧合适了祝游来结账。
从码头离开时,天已亮了起来。
祝游往城主府回去。
心中思索,这不寻常的雨,和这件事有无关系呢?
到了金丹期的修士,就能引起小范围的天地异象。
若这下了几日的雨与邪祟之事有所关联,那她们三个就要小心了。
这邪祟的力量若能促成此事,或许便不是她们能解决的了。
但邪祟诡异,不好判断是否真有那般高的实力。
终归要小心行事,祝游想,如果邪祟不好对付,不能硬撑,即刻传信宗门,找金丹期的修士过来。
想办法对付比自己强一些的敌人,是磨练。
执意对上比自己强一个大境界的敌人,那便是找死了。
正常有宗门的修士都不会这么做,有师长在呢,何必发疯。
当然,散修也不会,若无生死仇恨,散修会即刻跑路。
—
回了城主府。
梁城主的女儿找了过来,这女孩名梁初,举止有度,有种不符合年纪的沉稳。
“祝仙君。”
梁初背着把木剑,她原先倒不这样打扮,自从见了祝游后,就学了起来。
她行礼后,仰起脑袋,眼睛里露出几分渴望,“仙君今日可有空?”
祝游对这种眼神很熟悉。
她笑了下,大概是长大后的人都有几分逗弄孩子的心情,她道:“方才出去走了会,现下有些乏了。”
梁初有些失落,又很懂事,忙道:“那仙君快去休息,不要累着了。”
“嗯好。”祝游故意瞧了眼她背后,“小初带着剑来见我,可是有事?
梁初下意识侧身,想挡住剑,但显然无用,“……我,我晨起练剑,忘了把剑收起来,就来找仙君了。”
她正要告退。
祝游俯下身,将她的小木剑拔了出来,她掂量了下。
小时候觉得沉重的木剑,现在拿起来,倒是轻快。
“来。”她道:“小初,今日练的剑招给我看看。”
祝游将剑递回去。
“……是!”梁初很是激动。
但她又记得往日里长辈的教导,接回剑后,趁着祝游往前走的空当,才雀跃地小跳两步。
小女孩又怎么会知道修士耳聪目明,不用看见,光是听,都知道她做了什么呢。
祝游走出几步远,等小孩不蹦了,才转过身来,“出剑吧。”
梁初握住剑,吸了口气,板板正正地将学过的剑招使了出来。
收剑后,她紧张又忐忑,偷摸观察祝游神情。
祝游微微皱眉。
小孩双手紧握木剑,都不敢呼吸了。
祝游松开眉头,笑了下,“基础很扎实,小初很用心。”
她疑心,自己是被白溪带坏了。
不然怎么觉得逗小孩这么有意思呢。
“谢谢仙君!”
梁初再也维持不住小大人模样了,她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也红起来。
祝游又将几处疏漏和她讲了,用她那小木剑演示了一遍。
很快,梁初看她的眼神由崇拜,到了崇拜至极。
“小初。”祝游问道:“你都不怎么出去玩?”
“他们都好幼稚。”梁初有些苦恼,“父亲叫我多与城中几户人家的同伴来往,那些人里好多都只知捣乱,一点都不知读书练武。”
“我本想早日去书院,但父亲觉得我太年幼,先在家中学着。”
修仙界内,几乎各大州都有书院存在。
凡间从很早开始就没了皇权,科举也随之取消。因此在书院中的学子不为考学,只为增进学识。
这些书院几乎都与一个仙门有关,这仙门也以书院为名,叫作问天书院。
这问天书院的修士不爱争斗,就爱钻研古籍,研读诗书,开办学院,教习学子。
学院挑选学子不拘泥身份。
或者说,除了问天书院本身,其余开设的书院里,学子基本都是凡人。
也因这般原因,学子们大多不知教书先生中有修士存在。
“也许梁城主别有考量,怕你年纪小,在书院里被人欺负。”祝游道:“那日在宴会上,听闻城中有位少年,就是在书院里受了欺负,已休假了段时日。”
梁初惊讶,随后想起来,“仙君说的可是何家三郎,何牧兄?”
她又一想仙君怎么会认识何牧哥哥,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许是有人误传了。
“我听何四郎说过,何牧兄是被他们父亲叫回来的,说是要尽早成婚。我父亲也说,何家与陶家好事将近,之后两家会更融洽。”
“何牧兄的未婚妻,就是陶羽姐姐。”梁初怕祝仙君忘了,提醒道:“那日宴会上,曾为仙君舞剑。”
祝游又成功探听少许消息。
不要小瞧了孩子的信息量呀,特别是梁初这种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孩子。
她笑了笑,“原是如此。”
—
“阿兄。”
何四小心翼翼推开门,抱着托盘,从打开的门缝里挤了进去,随后又轻手轻脚将门关上。
他端着托盘走过去,“我从厨下偷拿来的,阿兄快吃些。”
何牧跪在地上,摇摇头,“我是罚跪,父亲不准进食。”
此处是何家的祠堂。
今日早些时候,何牧触怒了何父,被罚来跪着。
“父亲……”何四将托盘放下,上面盛着些糕点,他年纪尚小,不知为何父亲突然发这般大的火。
“偷偷吃完。”他道:“父亲不会知道的。阿兄一定饿坏了。”
何牧还是拒绝,“你回去歇下,将糕点放回厨房里去。”
就在何四被说服,端起托盘要走时,祠堂的门被拉开了。
有光亮起,照出何父的脸。
仆役举着灯笼,看着里面的兄弟二人,心下叹息。
何父径直走进去,肃声问:“何牧,你娶不娶陶七娘?”
何牧依旧跪着,声音不卑不亢:“不娶。”
“你、你!”
何父一把夺过何四手中的木制托盘,摔到何牧头上。
那托盘有几分重量,砸在何牧额角,砸出血来。
托盘掉到地上,上面的糕点四处散落。
有一块滚到何牧身旁,几息后,沾上了他额角滴落的血。
何四吓呆了,愣愣地看着父亲,觉得他好生可怕。
有仆役上前将何四拉到一旁。
“逆子!”何父怒火中烧:“这是你娘为你定下的婚事!你要忤逆你娘?!”
何牧低着头,还是一句,“不娶。”
“你不娶也得娶!”何父一甩袖子,“这件事轮不到你做主,何牧,你活了十几年,也该为这个家做点事了!”
“灯会那天给我去见陶七娘,书院那边我已派人去将你东西清空,不用再回去了。”
何牧手攥紧,闭上了眼,“……我不会娶,她也不会嫁。”
“不由你们说了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何父怒气冲冲走了,走前吩咐仆役,“去叫大夫来把他伤口包扎了,灯会那天要见人。”
待他走后,何四也被仆役牵走。
等到大夫为何牧包扎完额头伤势,这祠堂里又只剩下何牧一人。
何牧捂着脑袋,抬起头,望向祠堂中央,那些牌位。
“……娘。”
他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细微到落不到人耳里,“为何……是我活着。”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何牧的疑问。
直到天明。
何牧就这般跪着,丝毫未动。
直到仆役过来送饭时,他才如恍然惊醒般,想站起,却因身体麻木,跌落在地。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可怜]
谢谢砂鲨小天使的火箭炮[撒花]
第57章 美人
◎一颗玲珑心,找到了。◎
灯会那天。
琼林城难得在夜晚热闹了起来。
长辈携儿童,年轻人或聚众或两两成行,大多提着一盏精致可爱的灯笼。
灯笼中的烛火汇聚在一块,将夜晚的琼林城照的很亮。
“这鱼灯好肥。”秋水看着商贩摊上的灯笼,停驻下脚步。
她转头看向白溪,不用说话,那眼里已透出想要两字。
白溪笑了笑,不拒绝她,“买下来后,就去那古树罢。”
她们两人约好今晚在古树附近与祝游见面。
商贩见有生意可做,早就露出笑容,“小姐眼光好,这盏灯做的时候磨了我两个时辰呢。”
白溪熟悉这些话术,刚要开口说两句,免得这商贩将她们两人当作冤大头。
“店家手真巧。”一道陌生女声,“这鱼灯要多少银钱,我拿了。”
冒出来个竞争对手。
白溪第一反应,这是抬价的托?
但这种小生意还用不着如此吧。
秋水已经朝那人看了过去,一时间,她怔愣了下。
说话之人坐在一木制轮椅上,脸色透着虚弱的白,但这女子很美。
不是寻常可见的美。
她的容颜挑不出一处可指摘之处,哪怕脸上那份表示着身体不健康的苍白,显出羸弱,却如弱柳扶风,让人怜爱。
“这鱼灯一钱银子就够了。”商贩居然出乎意料地有商人道德,“不过是这两位客人先来,小姐您要不……再看看其它的?”
秋水在那女子看来之时,往白溪身后躲了躲,“……没关系,我可以让给你。”
“秋水?”白溪担忧是她是喜欢又不敢与旁人相争,便道:“不行。店家,这盏灯我要了。”
说着她取出银钱,递给商贩。
商贩数过钱后,将鱼灯拿给白溪,又向那坐在轮椅上的客人歉意道:“小姐,这鱼灯还有其他样式,您再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那女子颔首,“嗯,我再看看。”
白溪将灯笼让秋水拿着,她想着要去与祝游汇合,“走吧。”
秋水点点头,走前,忍不住回望了下。
那端坐轮椅上的女子低着头,细细打量着剩下的灯笼。
“……溪姐姐,我可不可以将这盏灯笼赠给那位姑娘?”秋水的声音有些弱弱的,害怕白溪因此生气。
白溪挑眉,调侃道:“秋水原来是个见到美人,愿意‘豪掷灯笼’的性子。”
“不……不是。”秋水脸有点红起来,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她坐在轮椅上,一定很难得出来玩一次。”秋水抿了抿唇,对这类情形很有感受,“我喜欢这盏灯笼,溪姐姐送给了我,我就更喜欢了。但是……”
她挨着白溪,不自觉用脑袋蹭了下白溪,“溪姐姐。”
“好啦。”白溪方才也是怕秋水委屈了自己,此时见她是真心想让与别人,自然不会阻拦,“一盏灯而已,秋水想送便送。”
“溪姐姐最最好!”
秋水说完,转身回去,她们两人不过商量了几息时间,那坐在轮椅上的女子仍旧在那摊位前。
她走过去。
秋水现在与亲近之人说话完全不会结巴,但让她贸然与陌生人说话,她还做不太到。
因此,她手握紧了下,给自己打气。
秋水可以的!
那坐在木制轮椅上的美人回首,忽然手中被塞了鱼灯。
将灯笼塞给她的小姑娘转身就跑远了,“赠、赠与你。”
自己一人跑还不算,跑回同伴身边时,牵着同伴就逃也似的走了。
美人垂眸,忽而,唇角轻勾。
一颗玲珑心。
找到了。
—
找到了。
“秋水,白溪。”祝游招了下手,“这处。”
她从城主府出来时,谢绝了城主派人陪同游玩的建议,也拒绝了梁初小友人。
现下要做的事情有违仙君风范呢。
可别教人看见了。
三人凑到一块。
白溪是最为期待这环节的人,她双手交叠,搓动了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迫定下婚约的两人,在这月下,会有怎样的发展呢?!”
竟连声音都透出了几分兴奋。
谁叫她白溪最最最最最爱八卦了!
想当初,她支持祝游进内门的一大动力,就是想知道很多内门的八卦啊!
可惜……祝小游这家伙一心修习,这都许久了,仍然没有让她体会到内门有人的快感!
终于,现在终于到了她白溪发挥所长的时候了!
哈哈哈!
“溪姐姐?”秋水是初次见白溪这副样子,她往祝游那挨近,“祝游,溪姐姐眼睛好亮……”
“比平常看见烤鸭都还要亮,不会要吃掉别人吧。”
“秋水乖。”祝游怕她被带坏,将秋水拉过来,“离这种奇怪的姐姐远一点。”
白溪骄傲地哼了两声,“若世间没有我这种人存在,那这世上要少了多少乐趣!”
“是,是。白溪大人高明。”祝游笑了笑,“走吧。”
三人距离那古树很近了。
今夜。
她们要做的事,就是监视何牧与陶羽。
何牧此人身上有些疑团。
—
“何牧。”
陶羽今夜换了身裙衩,提着盏莲花灯。
与她平日的打扮不太相似,想来也是在家中被磨了一阵。
何牧轻抿嘴唇,颔首见礼后,道:“我家中怕是派了人来盯着。”
“那就先走走罢。”陶羽的状态比他要放松许多。
这古树旁,有一小溪,溪上有石桥。
刚入夜不久,年轻人们还不急着往古树上绑红丝条,现下分散开来,在这溪边游走。
何牧陶羽这对未婚年轻人,走起路来,中间都还能再塞进两三个人。
一同走着,两人相顾无言。
“你们这副模样。”有认识的少年路过,好意调侃:“旁人见了还以为你们不认识呢,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么。”
现下凡间没有太多男女大防的,特别是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会将家中孩子送去学堂启蒙。
若是一处地方的,从小就会在学堂里认识。
何牧与陶羽年纪相仿,确实是从小一起长大,就连去浮州书院都是同一年去的。
“是啊。”少年的同伴道:“你们小时候关系那么好,怎么长大了倒生分了。”
“你们两个还有闲心管起我们的事来了。”陶羽佯装不满,摆手赶人,“自己逛自己的去。”
这才将那两人赶走。
“去那处吧,人少。”待人走了后,陶羽道:“何牧,我有些事要与你说。”
她指了指溪对岸,那里离古树远,人要少上不少。
何牧点头,跟着陶羽走了过去。
身旁静了些。
陶羽长呼吸了次,“何牧,我不会与你成亲。”
“我知道。”何牧并不意外,他转身。
这边人少了些,没了旁人灯笼凑出的光亮,就显得暗。
何牧半边脸在微黄灯光里,半边脸如在黑暗中,“你心有所属,我不会耽误你。”
“……你许是误会了。”陶羽道:“我不与你成亲,也不会与旁人成亲。”
“我已打定主意,要跟随山长修纂古籍,此事难为,几十年或许都不足以。”
陶羽笑了下,透出些执着意味,“若与人成亲,定会耗费时光,我不愿。”
在她说完后,何牧有几息沉默。
“恭喜你。”他道:“那你早回书院,退婚之事,我来处理。”
恭喜你找到前行道路,与一生志向。
陶羽摇头,目光在何牧额角伤口掠过,“我会说服家中长辈去何家退婚,你等待些日子就能回书院了。”
“你也想继续在书院进学,我知道。”
她与何牧相对而立。
已将话挑明,陶羽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道出:“何牧,为何……我总觉得你该是个女子。”
何牧低头,今夜第一次直接看向她的脸,“不要胡说。”
“对不住。”陶羽解释:“我不是觉得你比旁的男子要瘦弱些……”
何牧肯定是个男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女扮男装是莫要想的。在书院里根本瞒不过去,不论是男女分舍,还是每年例行的看诊。
她停顿了下,继续道:“我总记得,幼时我唤你三娘,是我记错了不成?”
“你记错了。”何牧皱眉,“陶羽,不要再说了,今夜就如此,你我各自归家。”
陶羽见他生气,作罢了,“别这么急,再糊弄下你家中,省得你回去又受伤。”
可她还是觉得何牧合该是个女子才对。
何牧下意识侧身,将额角伤口藏起来,“无事,我先走了。”
他说完,提着灯笼就走。
很快就过了桥去,混迹到人群中。
陶羽被留下,她不禁抿了抿唇。
其实方才何牧没有说错。
她确实曾对人心动过。
可……
陶羽仔细回想,记不起那人是谁了。
只有那曾留下的心情,告诉她,她欢喜过一人。
那人……是什么样子呢。
—
何牧脚下不停,当走到古树下时,他抬起头,凝望了一眼。
随后,他低下头去。
离开了这古树旁。
何牧不想回家,他自顾自提着灯笼,走在这琼林城中。
越走,身旁的人越是少了。
忽而一声呼喊。
“三娘。”
何牧脚步一停。
“哦,我认错了。”路旁卖糖葫芦的老人家腰背有些驼了,凑近来,仔细打量,“你是个男娃娃,不是三娘。”
“……阿婆,夜深了。”何牧拿出银钱,取下一根糖葫芦,“早点回去歇下。”
他拿着糖葫芦快速走开。
老婆婆嘀咕,“三娘,不是三娘,那三娘去哪了……不想来见我这个老婆子了?”
她的声音含糊不清,没谁听得清。
何牧往前走。
他咬下糖葫芦,吃着吃着,糖化了,甜掩盖不住酸。
何牧不知走到了哪。
身旁无人了。
他将手中灯笼抛下。
在昏黑里。
何牧依赖于那酸涩,可以流下泪来了。
第58章 命格
◎“你与郁晚雨是什么关系?”◎
昏黑里。
有人拾起那灯笼,温声问道:“可是受了委屈?”
何牧连忙侧过脸去,用袖子一擦,将那少许泪珠抹去,“是落了风沙,您误会了。”
他这才往那人看过去,在暖黄灯笼烛火照耀下,他一时惊诧,“仙君?您……怎么在这里?”
“何沐。”祝游温柔笑了下,她走近来,“有缘相逢,何不与我一块喝个茶。”
喝茶?
何牧有些疑惑,他左右看看,好不容易才将此处认出来,应当是城南某处巷子里。
“拿着。”祝游将一个茶杯塞过去。
随后不知从哪掏出一壶茶水,用法术加热,“拿稳了。”
何牧下意识照做,双手紧紧握住那小茶杯。
很快,暖热的茶汤倾入茶杯之中,让他在寒风中受冻的手有了温暖。
“我不喝酒,所以没有带,还望不要嫌弃。”祝游说着,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将茶壶收了起来。
她抿了一口。
不管是旁人泡的,还是自己泡的,果然都不苦。
何牧是有些呆愣的,他跟着喝了口茶,连不会嫌弃之类的谦辞都忘了说。
学了下师姐的处世之道,祝游这才道:“何沐,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何牧惊了下,他握着茶杯的手更为用力。
“别怕。”祝游道:“你忘了,我是仙君,我会帮你的。”
说着,她身后的剑出鞘一寸,亮出寒芒。
很快又收了回去。
“三年前。”祝游忽而说起一件旧事,“城中有一户刘姓人家,这人家很是普通,父母与女儿,共三人。”
“唯一惹人注意的是,刘家女儿,是个容貌清秀的小娘子。待她长到十六岁时,好几位媒婆争相上门,门槛不说踏破,起码也是有所磨损。
“那母亲说,就此一女,珍之爱之,不舍过早分离。将那些婚事挡了出去。就这么,又过一年,刘家小娘子出落得更加秀丽。
“城中一富户之子,路遇刘家小娘子,粗浅鄙薄之人见色眼开,先是上门求娶,不从。
“刘家以卖鱼为生,那富户子心生一计,让一酒家寻上门去,言鱼肥美,要订上六百头,又事先垫付了部分银钱,叮嘱要宰杀好。
“刘家三人没有设防,自家渔获不够,又去向其他人家购置。好不容易凑够了鱼数,请了人一同处理好后,去寻那卖家。
“卖家踪迹消失,那酒家称没有此人。六百头鱼就这么砸在了手里。其他渔户上门讨要银钱,刘家变卖家产,将银钱奉上,却还差了不少。
“这时富家子再次上门,言道,只要刘家小娘子嫁与她,别说这欠的银钱,往后刘家父母定能安享晚年。
“刘家母亲不允,不想女儿为了银钱嫁出去。富家子恼火之际,再生一计。先是传出消息刘家要跑,让那些渔户追着索要银钱。
“又找人放了印子钱,步步紧逼,刘家成功落入圈套。还了渔户钱,欠了富家子的印子钱。
“这次,富家子又再上门。拿不出钱,就拿女儿来抵。”
祝游说到这里,看向身旁之人,“何沐,在一个故事中,恶人与苦主都出现了,那还缺了什么呢?”
何牧躲避她的眼神,声音低低,“仙君,我不知道。”
“缺了好人。”
祝游笑了笑,“乌婆婆出现了。她聪慧有善心,设了一局,让那富家子以为自己误杀了刘家小娘子,惊慌了数月,回过神来之际,刘家早已消失不见。
“之后。富家子暗地投放印子钱一事被城主知晓,罚了他家不少钱财,又将富家子关进了牢中。”
“仙君!”
“……夜深了。”何牧忘了手中还有茶杯,他快步而走,“学生要归家了,仙君自便。”
“何沐。”祝游收敛了笑意。
她温和眼神里透出怜惜,“不是你的错。”
“行好事,不是错。错的是,恶人太恶。”
何牧停下脚步,“……仙君。”
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只有声音苦涩难明,“是错。”
错在她年轻气盛,牵连至亲。
祝游迈步走到她身旁,“何沐。你写了信递与我门中,我会帮你。”
“信……?”何牧眼里透出疑惑,他看向这位年轻仙君,“仙君是否搞错了什么?我不曾写过信。”
她的神情不见作伪。
这时。
有轮椅碾压在地面砖石上的声音。
两人同时看过去。
苍白肌肤的女子坐于那木制轮椅之上,在那轮椅后不见有人推动。
女子抬眼,瞧了瞧她们。
她轻笑了一声,“今夜真是有趣。命格变动之事,都能遇上。”
命格?
人有命格,修仙界中有一类修士以参悟命格而修道。
但命格并非是指你出生时一切都注定了,命格很是神秘,难以窥测。
修此道的修士往往身体欠佳,体虚病弱。但此类修士同时又很强大。
祝游观其样貌气势,先行一礼,“不知前辈尊名,小辈霜寒派弟子祝游。”
“哦。”木制轮椅平稳滚动前行,载着女子到了祝游身前。
那女子招招手,“低下些。”
祝游并未有遇到危险时的直觉出现,她顺从地俯下身去。
但心内警惕是不会放松的。
她的感知里未曾出现此人痕迹,目光中却能看到这人。
明明都看见了,却还是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这人一定是位强者。
可这样的强者怎么会出现在琼林这般的小城?
“一股符纸墨水的味道。”女子手掌在鼻前轻轻扇动,须臾后又放下,眼眸里含笑,“怎么连出远门,都带着气味呢。”
符纸墨水?
祝游脑海里迅速闪过郁师姐的模样,她来不及多想。
“还有你。”虚弱的女子单手撑起下巴,歪头看向何沐,“好笨,顶替他人命格的后果,可是自己会消失哦。”
好似虚假幻象被一语击碎。
何沐身体晃动,用手捂住眉心。
“顶替命格?”祝游再次看向何沐时,恍然明白了。
难怪她先前看不出何沐是女子,她原以为是什么遮掩术法,或者难不成何沐真变成了男子?
“何沐顶替了她亲生兄长何牧的命格,所以在旁人看来,何沐成了何牧,而何沐本人的存在痕迹随之几乎消失了……”
祝游如*何确定真有何沐存在呢?
在那古树上,绑着的红丝条里,有这么几条。
【陶羽与兄长都爱看那劳什子古籍,一点也不好玩。陶羽,陶羽,陪我练剑吧!】
【陶羽陪我练剑。开心。】
【父亲总觉得亏欠了我,对兄长很是严厉。我不喜欢父亲如此行事。我如今这般,又不是兄长的错。】
【陶羽很期待去书院。我……我不能去。兄长说他也不去。不行,兄长必须去。我不出家门就好了。】
【为何想起陶羽,比吃了阿婆的糖葫芦还要开心?】
【陶羽】
【陶羽】
【陶羽】
这些红丝条的落款不是何沐,也不是何牧,而是何三。
众人的记忆里没了何沐。但她留下的字迹没有消失。
在祝游替全城孩童测试时,何沐触碰到了那团木系灵力。
这意味着她可以成为修士。
她曾说,自己参加过宗门选拨,没有测出修炼根基。
尚未修炼过的凡人无法遮掩自己。
这让祝游推测,世上有何牧,也有何沐。
何牧是兄长,喜欢古籍,无法修炼。何沐是妹妹,喜欢练剑,可以修炼。
现在的何三不是兄长,而是妹妹。
—
女子又瞧向祝游,眼里透出些兴致,“你与郁晚雨是什么关系?”
她与师姐?
祝游不解,“同门师姐妹。”
不是已经告诉前辈,自己是霜寒派弟子了么。
还能有什么关系。
“哦。”女子又是轻笑。
“前辈。”祝游此人在某些要紧时刻是顾不上礼仪的,她道:“那何沐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把命格换回来吗?”
“有些晚了。”女子道:“有人盯上了她,很久了,许是从她出生开始。”
何沐头疼欲裂,挣扎着看向女子,“……我,有什么是他想要的?”
端坐在木制轮椅上的美人启唇,声音带着点叹息。
“自是,你那不错的命格了。”
—
十七年前。
一间房内传出女子生育时的痛苦喊声。
守在外的何家人都心里焦急,却做不了什么。
数个时辰过去。
终于,孩子诞生了。
不止一个。
竟是孪生子,一男一女。
同时生育二子对于母亲的身体伤害太大,她虚弱极了。
而那两个孩子中的妹妹,很是瘦弱,看起来像是不足月的孩子。
大夫说,也许这妹妹活不了。
女子抱着女儿,流下泪来,责怪起自己。
就在这时。
一个方士来访何家,先是赠了丹药,让这小女婴显出了活泼生机。
何家人感激涕零。
“夫人曾挽救生灵,天机牵引我来回报。”
这方士道:“但……此子本不应活着,需瞒天过海,才能平安长大。”
何家人听从了方士的吩咐,只为让小女儿长大成人。
从此。
何家明面上只有三子。
大娘,二娘,与三郎。
三郎名为何牧。
若要瞒天过海。方士言,需要这小女儿以兄长身份示人,越少人知道越好。
女子不忍小女儿连名字都没有,便起了同音,名何沐。
何沐每逢出门时,必须扮成兄长的模样。
她不解过,最后还是接受了。
后来何沐母亲病逝,何父过了几年,再娶了一位妻子。
何沐顽皮,活泼,心善。
哪怕在这样躲藏着生活的日子里,她仍旧积极向上生活着。
她有好友陶羽。还有兄长何牧。
何沐觉得自己几乎没有烦恼。
可……
意外发生了。
何沐做了好事,却遭了报复。
外人不知她的底细,找上了何牧。
何牧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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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名门正派
◎“你……你真是霜寒派弟子?”◎
“他与我说……”
何沐被祝游搀扶住,她道:“我兄长死了,但我可以替我兄长活着。”
世上只有何牧会存在,这样就不会有更多人伤心。
不会让家人经历至亲早逝之痛。
兄长未竟的理想,她可以帮忙达成。
“拙劣的谎言。”女子抬起手,用那肥鱼灯笼照耀何沐,“当你的命格彻底被夺走之时,他会杀了你。”
“如此才能完成最后一步,以你之命格替换他之命格。”
被骗了。
何沐不是笨人,她手中茶杯跌落,摔到地上,“他从那么早就谋划了,那我兄长……”
她兄长的死,难道不止是被报复的原因?
“他在哪?”祝游问道:“他何时与你见过?”
何沐正要回答,回忆却像迷雾笼罩了一般,“……我想不起来了。”
“不急,也不要怕。想不起来定是他用了什么术法。”祝游道:“他谋划了这许久,快要成功了,他一定就在这琼林城内,或许就潜伏在你身边,我们能找到他的。”
轮椅上的美人闻言,轻勾嘴角,“相逢是缘,提醒你们一句。”
“那半吊子现在要做的,是让所有人都忘了你是何沐。现下,若他等不及了……会做些什么呢。”
谁还能记得何沐?
何沐心口一痛,“陶羽!”
今日陶羽与她见面时,曾提过,总觉得她该是个女子。
若那方士认为陶羽阻碍了他夺取何沐命格……
他一定会杀了她!
—
何牧离开之后,陶羽也没了继续在灯会游玩的理由。
在走过石桥,回到那古树下时。
陶羽驻足,仰起头,看那茂盛树冠。
她不知这古树究竟活了多少年,但它真的很粗壮,枝繁叶茂。
在那些枝条上挂满了红丝条。
风一吹,那些红丝条随风飘荡,在今夜众多灯笼烛火下,瑰丽又多情。
年轻人的绮思也如这红丝条般,晃晃悠悠,蹦蹦跳跳。
陶羽不知为何,突然泛起几分难过。
她伸手抚住心口。
“……我又不曾在这上挂了红丝条。”陶羽暗想。
她将手放下,笑了笑,还是早点归家。
今夜,该留给那些心有所属之人。
陶家在琼林城中算是不错的富户,住在靠近城主府的城西。
今日灯会,太多人出来游玩,街上拥堵。
陶羽便没有乘坐家里的马车,而是步行过来。
琼林城没多大,她自幼习剑,体质不错,所以步行也不觉得累。
……剑?
陶羽忍不住蹙眉。
剑如何了。
她确实从小习剑,从学堂认识……开始。
认识谁?
陶羽心头再次涌上难过。
这一次,她停下了脚步。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陶羽。”
耳边好像有声音响起。
陶羽往四周看去,并没有身影。
她用手拍拍额头,看样子,是昨夜看书看得太晚了,又想着今夜之事,没有睡好。
没睡好导致精力有些不足了罢。
之后要注意些了,万一眼睛看得不够清楚了,要被她嘲笑不听劝。
……她?
陶羽一阵心悸,心像被撕扯过那样,涌出疼痛。
她很无措,捂着心口,喃喃自语:“她是谁?”
陶羽眼角溢出泪来。
我,我忘记了什么?
一定很重要!
好似刻进了神魂之中,若是遗忘,就缺了一块。
想起来,快想起来。
陶羽不断催促着自己。
“……她是……”
恍惚间,眼前好像有身影出现。
“果然是你!”一道不悦的声音响起。
陶羽看过去,瞧见一个方士打扮的男子。
男子容颜苍老,头发却不见白丝,他道:“阻我大业,让你死个干脆,算我仁慈。”
说着,他抽出剑来,迅速而至,一剑戳向陶羽心口。
他是修士,陶羽是凡人。
按照他的设想,一击毙命后,将尸体丢到河中去。
一城中失踪个人而已,惊不动那恰巧来此寻青矿的霜寒派弟子。
方士想起那霜寒派弟子,眼里露出垂涎。
那弟子的命格比何沐还要好!
可惜……大宗弟子不是他一个散修能妄想的。
“当!”
武器与武器相撞的声音响起。
方士一惊,居然看到了那霜寒派弟子。
祝游挡在陶羽身前,让她先行离开。
“……道友何故阻拦我行事?”
方士虽镇定发问,右手收剑,“是否有所误会?”
他左手却猛然甩出几张符纸!
祝游眉眼冷冷,“宵小之辈,配用符?”
她持剑横斩。
不过瞬息,那些符纸通通碎成两半。
居然连符上法术都没能生效。
好快的剑!方士心惊,心中却生起浓浓忌恨。
这些……这些命格好的人轻轻松松就能到达到他妄想而不得的境界……
该死!
统统都该死!
他好不容易,就能改写自己这落魄的一生,临到头了,还要被这种人阻止……
方士往嘴里塞了几颗丹药,“我不去犯你的事,你倒来坏我的好事,好一个大宗弟子,我们散修的前行之路,就是这样被你们堵死的!”
他眼睛瞳孔放大,整个眼睛全数化为黑色。
原本筑基初期的修为忽然暴涨,竟有了筑基中期甚至后期的气势。
祝游知道,此人定是吃了燃烧精血换取短暂修为提升的禁药。
霜寒派严令弟子不准服用此类药物,除非在生死攸关之际。
“不过一招而已,就让你服下丹药。”祝游冷笑一声,“你这种修士,是有多害怕打斗。”
“难怪蛰伏在暗地,肮脏鼠辈,见不得光。”
她剑刃泛出金光,丝毫不惧,持剑冲了上去。
“找死!”
方士出剑有黑色剑气,同时又甩出好几张符纸。
祝游曾学过的身法派上了用场。
她脚下轻挪,避过剑气,出剑似奔轶绝尘,剑光一闪,那些符纸碎裂开来。
这弟子为何总是先攻击他的符纸?方士其实并不鲁莽。
他当即服下丹药,是知道常规手段下,他打不过此人。
现下方士也不觉能杀了这大宗弟子,甚至就算可以,他也并不敢杀。
打伤逃走,他还能活。
若是真杀了大宗弟子,一定会被追杀。到时他绝对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
“身后有宗门,所以行事肆无忌惮,这就是你们这些名门弟子讨厌的原因!”
方士暴喝一声,以剑戳符,这一次他的术法成功施展。
很快,周围几尺之地开始软化陷落。
祝游跳起来,用剑斩下身旁树木的几根枝条,她以剑将枝条击飞。
然后,身形迅速跟上,在空中接连踩着枝条,到了那方士头上。
她半点犹豫不见,持剑朝他头上斩去。
方士左手握符,符上现出血色,忽有烈火丛生,一簇一簇,汹涌朝祝游扑去。
祝游在空中短暂无法挪动方位。
这火球威力不小,若是击中,怕是要受些伤。
方士已准备奔逃,这琼林城虽小,但绝不可能就他们这两个外来修士。
若是缠斗下去,惊动他人,对他来说,就会引来更多敌人。
谁叫这该死的黄口小儿出身名门正派,外人见了,情况不明下,只会帮她!
……虽则,若是情况明了,更会帮她。
方士心头愤恨。
不料,那些火焰居然一点都没有阻拦祝游。
尽数被她的剑气斩毁。
火焰化为点点星火,落到地上,短暂增起些光亮。
在火光之中。
祝游一剑斩在方士肩膀,之后她顺势踢在方士背上,一个借力,翻身落地。
方士这人,居然借着祝游踢他的力度就开始逃。
他护着肩膀,没有浪费那些血液,以血运起符纸,将压箱底的符纸尽数砸了出来。
一时间,金木水火土各类术法齐出。
祝游运转身法,避过些,斩断些。
但方士的目的达到了,确实让祝游追击的速度减弱。
方士吐出一口淤血。
一想到自己如此狼狈,服下了丹药,还是只能逃跑,心中的恨意便熊熊燃烧。
自己的谋划眼看成功却被破坏。
这些大宗弟子明明占据了大量资源,但是连一点生路都不给散修留。
“……嘴里满是仁义道德,呸!”
这世间弱肉强食,大宗弟子吃了散修,却不准散修去吃凡人……
哪有这样的道理!
忽然,方士感到奔跑的速度凝滞了些。
他察觉不对,仔细检查自身,但未察觉出什么差漏。
可是方士逐渐慢了下来。
这时,祝游却摆脱了那些术法,追了上来。
魔修的东西还挺有用。
先前郁晚雨给了祝游一个储物戒,那储物戒本是魔修千丝所有。
祝游后来检查其中物品,发现了一些魔修千丝存下的丝线。
这丝线的功效若发挥得好,极为可怕。
它能隐秘地将人变作人偶般的存在。
虽然祝游因不知功法,无法达成这样的效果,但现在用来追击方士,倒是正巧派上了用场。
用魔修的东西来杀邪修,合适。
“你……你……”方士跌落在地,看着持剑朝自己走来的祝游,“你不能杀我!”
“你要是杀了我,何沐就救不活了!”
祝游将剑抵在方士的脖子上,微微用力,“那你说,怎么才能救她。”
果然,这些名门正派弟子碍于宗门颜面,无法对凡人见死不救。
“你立下神魂誓言。”方士道:“若我将方法告知你,你不准杀我。”
按照他的经验,这些弟子会照做的。
祝游踩到他胸膛上,俯下身,神情冷酷,“你与我谈条件?”
她将剑提起些,用力刺下!
血液喷溅而出。
方士身上顿时多出一个血洞。
“还敢提吗?”
那血有些溅到祝游的衣袍上,她微笑起来,“嗯?”
方士吃痛之下,生出惧意,“你……你真是霜寒派弟子?”
他从未遇到这样的正派弟子!
这不是魔修常干的事么?
祝游重新将剑放到他脖子上,“刚才是警告。”
“你猜。”她道:“这次,你会不会死?”
【作者有话说】
谢谢砂鲨小天使的火箭炮[撒花]
小游有时候挺狠的[奶茶]
毕竟之前想行杀伐之道呢[奶茶]
第60章 不准
◎你对她太过关注了。◎
是真会被杀,还是假会被杀,方士分得清楚。
这个年轻弟子是真的会杀了他。
他欲要走夺取她人命格的捷径,此类修士,在心性上就差出一大截。
“不!”
方士连忙喊道:“道友,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赎罪?”祝游手上用力,剑刃刺入方士喉管,“你配吗?”
嗬,嗬,方士惧怕到呼吸粗重,他眼里露出惊恐。
这大宗弟子瞧着这般年轻,应当未曾出宗过几次,为何下手这般狠辣。
一般来说,这类少年人心软又还不敢,或者不愿杀人才对。
“稍等。”
那美人的声音响起,“祝游,让我来问问他。”
祝游脚下用力,将方士踩稳,后又拔出剑来。
先将这方士两手给卸了。
这次那女子的木制轮椅有人推了。
秋水站在那轮椅后,其实也不知道这位仙子为什么要让自己来推轮椅。
方士趴伏在地,两臂被卸掉后,他暂时之间已无手段来反击。
他抬起头,看向那轮椅上的女子,眼睛里有诧异。
自己不就是想为了自己的道途搏一把吗,为何还招惹上这样的强者了。
轮椅停下。
“你从哪知晓转换命格的功法。”美人问后,嘴角勾了下,提醒道:“我耐心不好,你若有一句假话,我会直接搜魂。”
搜魂术通常用来查看他人的记忆,但这类术法狠绝,搜魂会对神魂造成极大的冲击与破坏。
一两次便可使人记忆残缺,多来两次,就会让人变成白痴。
方士更是胆战心惊,“我……是从一处洞府拿到的功法。”
“那洞府就在浮州,主人原是一位元婴修士,我进那洞府时,里面的好东西都被搜刮完了,只找到这门功法。”
方士那时才知晓,原来人的命格居然可以转换。
他天资太差,通过不了大宗的宗门试炼,之前曾在一个小门派内当弟子。后来觉得前途渺茫,干脆离开了门派当起了散修。
方士认为自己这蹉跎的一生都是因为自己的命不好,若是能有一个好的命格,他定然能成为人上人!
到时候,什么法宝武器,丹药灵石,不是通通都能到手里么。
美人两手交叠,手指轻微动了动,“你又是如何盯上了何沐。”
“修习那门功法后,我发现我短暂可以看见一个人的福缘。”方士道:“十七年前,我途径琼林,发现有位女子福缘深厚。
“她怀有身孕,我不确定是那女子命格好,还是她腹中胎儿。我便在琼林待了段时间,等到女子生产后,我确认了,是她的女儿天生自带福缘。”
方士那时心中忌恨生出。他见不得天赋比他要好的人,特别是在这种小城里出生的人。
凭什么你们的运气要比他好!
于是,方士决心要将这命格拿到手里。
上天让他拿到这门功法,是上天之意!
是天道怜悯他,才让他发现如此好夺舍的命格。
刚出生的婴儿,还未与外界有太多的联系。只要保持这种状态,他就能将那命格为己用。
“哦。”美人笑了笑,“你许是被糊弄了。”
……什么?方士愣住。
“你说的那门功法,应该被篡改过。”美人道:“命格天定,你一个筑基修士,哪来的能耐更换命格。”
“若无人阻止你,到时,不过是她死了,你再死。”
“就在你满心欢喜之时,轰隆。”她笑着道:“一道天雷降下,将你魂飞魄散。”
“不可能!”方士激动起来,“那功法的前篇写了,创下这门功法的人已经顺利更换了自己的命格,他用自己试验成功了!”
他奋力想站起来,据理力争。
“你怎么知晓,试验品究竟是那写下功法的人,还是捡到这门功法的人呢。”
美人叹了口气,“修习此道的人少不了疯子,但又都算惜命。”
“……不会!你在骗我!”
方士撕心裂肺喊道:“你们在骗我!见我快要成功了,说些话来乱我道心!”
“没错!你们这些人都怕我成功!怕我修炼有成,成为修仙界的大能!”
他受了伤,双手不自然软软摆放着,血迹脏污满身,头发也乱了,容貌本就苍老。
现下拼命嘶叫着,看来真如失心疯了一般。
美人失了谈话的兴致,“祝游,你继续吧。”
“前辈。”祝游问道:“何沐之事,您能……帮帮忙吗?”
她观这方士状况,恐怕他并不知如何中断此事。
反而是这位神秘的前辈瞧起来,更为可靠。
太过吵闹,祝游先将这方士打晕了。
美人单手倚靠在轮椅扶手上,撑起下巴,瞧着祝游,“你能付出什么代价。为这萍水相逢之人。”
“前辈若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小辈都甘愿。”
祝游走过去,恭敬行了一礼后,蹲下来,仰头看着那前辈。
“不过,是前辈写的信吧。”她试探,“以何沐名义送往霜寒派的信。”
至于信上提到的邪祟,应该根本就无此事。
只是让霜寒派来人的借口罢了。
美人嘴角翘了翘,“我?我有何理由写信。”
“小辈不知。”祝游道:“高人做事,哪需理由。”
秋水在轮椅后,捂住自己嘴巴,免得发出声音。
原来不止溪姐姐,祝游想讨好别人的时候,也会说这种漂亮话。
都让秋水起疙瘩啦!
“想让我救她,可以。”美人很爱笑,看起来脾气很好,“那你可要记住,你欠我一份人情。”
祝游点头,“好。”
“真干脆。看来你师姐没告诉你,这世上人情最难还。”
女子举起手中灯笼,照着祝游。
她眼眸深邃,忽而眼中宛如月光闪过,这让她的美添了神秘。
待眼眸恢复如常后,女子又笑了笑,“希望你,日后可不要后悔。”
—
方士最终死了。
不是祝游动的手,是何沐。
何牧之死果然与方士有关。
“仙君,多谢您。”何沐道:“从今往后,我的命就是仙君的,请您不要嫌弃。”
祝游摇摇头,她看着何沐,眼神总显得温和,“你的命是自己的。”
“我无所求。”她道:“若你愿意,请仍然保持你那颗善心。”
“在能够保护自己的情况下。”
世上好事坏事都会发生,但若当坏事落于好人身上时,她想帮上一帮。
不为什么回报,只求好人能够有余力继续保持善良。
“你的体质可以修炼。”祝游将一本心法递给何沐,“在等待宗门选拔时,别耽误了时间。”
这是最基础的引气入体的修炼心法,广为流通,用以启蒙。
等到何沐日后进了宗门,也能很顺利转化成宗门心法。
将何沐之事安排好后,祝游终于拿到了青矿。
她们几人也可以离开琼林了。
—
琼林城外,二三十里,有一座山。
山上供奉着一座鹿形雕像。
雕像是木头做的,有些年头了,棱角都不分明。
“你所求之事,我帮你达成了。”
那美人仍旧坐在木制轮椅上,轮椅木轮上未沾染任何尘土。
她笑了笑,手心摊开,“报酬。”
那鹿形木雕头上小巧的角,忽而有一只脱离开来,飘到了女子手里。
美人心情更是好,“劳你再苦修几十年了。”
她将那木角收了起来。
那方士确实没看错,何沐出生便携带有深厚福缘。
这福缘的来处,就是这木鹿。
不过最先,木鹿是将福缘给了何沐的母亲。
何沐的母亲曾经救过一头幼鹿。
在何沐出生后,因太过瘦小,几近不能活。她的母亲发了宏愿,希望女儿能够健康长大。
那份福缘便如此到了何沐身上。
鹿形雕像从始至终未发一言,沉静如初。
若不是琼林城无故下了几日大雨,女子不会来此。
那雨水,是这木鹿召来的。
她以信仰而修习,不能离开此地,只能找修士来帮忙。
这鹿不爱说话,女子收了报酬,也不多留,准备离开此地。
忽然。
她动作停下,脸上露出些笑。
一只小小纸鹤不知从何时,就落到了她轮椅扶手上。
“一计三吃。”那纸鹤口吐人言,声音如雪山冰泉,“你的好手段。”
美人伸出手指,想触碰纸鹤。
纸鹤避过。
“还是这么冷淡。”美人收回手,望着那纸鹤,“不礼貌。月华不会带孩子就算了,怎么阿庭也不会。”
纸鹤没理会她这句话,只道:“你想要祝师妹为你做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美人以食指挡在嘴唇前。
“你放心。”她笑着道:“不会害了你师妹。”
纸鹤飞起。
“别急着走呀。”
美人唤了一声,“难得相见,作为长辈,送你份见面礼。”
纸鹤停于空中,俯视着女子。
女子似乎都能看见这孩子那双平静的眼眸。
一点都不好逗。
“你可知。”她道:“我在那祝游身上,看到了什么?”
纸鹤没有回应。
不管她想不想知道,都不能在这女人面前表示。
会耗费更多时间。
“她与你,命格牵连。”
女子的声音染上了厚重笑意,“阿庭该备好礼物了。”
纸鹤仍旧沉默,等她接着说。
确实还有。
“晚雨。”女子收敛了那点调笑的意思,语气变得正经了些,“玲珑心,却邪剑……还不够让她成为破局之人。”
“你对她太过关注了。”
女子瞧着那黄符叠成的纸鹤,“你那双眼睛看到了什么?”
纸鹤这才回应,“无可奉告。”
女子轻啧一声,“没礼貌。你要学习我,要说天机不可泄露。”
她见纸鹤要消失于此,又道:“你不告诉我,我自己来看。”
那雪山寒泉般的声音再度落下。
“不准。”
之后,纸鹤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