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捅穿了她的心脏。◎
“什么眼神呀。”
林系舟挑了下眉,配上她这懒散模样,简直太像个金玉在外的纨绔了。
“可曾听过一句诗,”她轻敲佩剑,吟道:“‘从风回绮袖,映日转花钿’,今夜,这一心楼中有远道而来的仙子,舞一曲霓裳。”(注)
“仙子名号甚广,要不是我有几分名气,今夜怕是连这楼都挤不进去。”
在修仙界中,自然也有以歌乐舞来修炼的修士。
此类修士通常对打斗没甚兴趣,但修炼也需要资源。像一心楼这种乐坊,便是这类修士赚灵石之处。
有名气些的乐修每到访一处城池,便会收到当地乐坊的邀请,若是兴致来了,就会应约。
今夜一心楼定然是请来了相当有名气的乐修,在这楼外都挤着好些人。
林系舟露面后,有小厮过来,将三人引进楼内。
上了楼,进了一处厢房。
此厢房视野极好,往下瞧,正对着大厅里的台子。
“多上些茶点。”林系舟吩咐了一句,“种类多些,楼里若无甚新意,你替我去城中买去。”
小厮立刻笑得更深了,连连应声。这位林仙君出手大方,多做些事情,能拿到更多的赏钱。
看林师姐这熟练模样,就知晓她没少来。
难怪之后穷成那样。
祝游瞧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她虽没来过,但也听闻过此类地方堪称销金窟。
很多人豪掷千金,只为让心仪的乐修再奏一曲,或是再舞一曲。
“师妹。”林系舟坐到祝游身旁,她调笑道:“怎么总觉得你的眼神在说,不会把你们两卖到这里抵债吧。”
祝游摇头,“我想的是,林师姐不会待会把自己卖了。”
林系舟伸手,托着下巴,“师妹对我误解颇深。这点小灵石,我林某缺么?”
“我听闻你从羽州而来,难道不曾听过林家在羽州的名号?”
她是真的有点好奇,自己看起来很穷酸吗?
林系舟想着,低头瞧了瞧自己,华服宝剑,哪里与穷字沾边。
祝游确实听过林家的名号。
林家在修仙界虽然是二流世家,但放在西南境域,已算前列。
而且,林家掌握了数条灵石矿脉,能够采挖灵石。
可以说,林家富得不行。
唯一的缺点是,当家人修为不高。不过现在有林系舟在,再过几十年,林家声势只会更加壮大。
“听过,不过我以为林师姐并不接受家中资助。”祝游道。
林系舟觉得好笑,“那么多灵石,我不多花点,全给他们用?我又不傻。”
她翘着嘴角,说着不得了的话,“我希望,有一日我将林家的灵石全部花光,让他们喝西北风去。”
听起来,与家中关系水深火热。
祝游想起林冠与林师姐说话时的不客气,顿感世家内部关系复杂。
就连秋水也深受其害。
她偏头看向秋水,秋水回望过来,眼神疑惑。
过了下,秋水用手指轻点祝游衣袍,压低声音道:“祝游,对不起,给了你误解。”
祝游一定是见过她这么穷的世家子才会误会林师姐付不起灵石。
秋水脸轻轻红起,认真道:“待我二十岁后,我就不穷了。到时候我能给祝游好多好多灵石。”
世家规矩多,延续了一些礼仪,家中子嗣年满二十都会行冠礼。
行冠礼后,便会分一份家中产业。
纪家作为顶尖世家,还世世代代是炼器师,早就积累了豪富。随意分一份产业,便已算得巨富。
祝游笑了笑,“秋水自己留着花。”
过不了多久,轮流有端盘的小厮进入厢房,在厢房内的桌上摆放了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糕点。
秋水看着那些精致小巧、秀色可餐的糕点,在想吃与好想吃的念头中,想到如果溪姐姐在,一定很高兴。
溪姐姐最爱的就是美食。
小厮送完糕点就全都退下了,林系舟捏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你们知道今夜要跳舞的仙子是谁么?”她含糊吃着,又招呼她们不要客气。
祝游和秋水哪里会知道。
因此林系舟也未等她们回复,径直说道:“这位仙子名曰轻絮,曾是落梨谷的弟子,后来自愿退出宗门,成为一介散修。”
她见两人眼露少许迷茫,笑着解释道:“这落梨谷在羽州更南边的阶州,阶州在修仙界名声不显,这落梨谷更是隐秘,从未公开招收过弟子。
“也少有落梨谷弟子出来行走,轻絮仙子算是特殊的一位,她舞姿绝妙,很受追捧。”
正说着,耳边忽闻箫声。
林系舟安静下来,示意她们仔细去看。
这厢房是用来观赏乐修表演的,自然做出了相应的改造,厢房前方窗户大开,以不影响客人视野。
三人的座椅都靠近窗边。
祝游往外看去。
白色轻纱飘然落下。
箫声中,轻纱如被风吹拂,柔美轻晃。
祝游仰起头。
一绝世女子宛若从天上而来,轻纱如云,载着她落入凡尘。
又有琴声婉转。
这极美的女子在空中脚踏轻纱,舞起霓裳。
绝美绝妙,引人沉沦。
祝游本在认真观赏,忽觉不对。
她皱起眉来,手伸向自己的剑。
那空中的女子轻笑着望着她,手指竖起,轻搭柔嫩唇瓣。
一颦一笑,动人至极。
祝游想拔剑的念头倏然减弱。
自己……为何要去拿剑?
现下这种时刻,应当继续观赏这支舞才对。
她眼里透出迷茫,慢慢地,将手收回。
轻絮微笑,她往前轻踏,竟径直在空中迈步。
先前她跳舞时,每逢挪转,都踩在轻纱上。但从此刻她的动作上来看,她压根就不需要轻纱的辅助。
筑基期的修士若想凌空,必须借助物体。到了金丹期,才能不借物,但不能太过久。
眼下,这轻絮仙子起码有金丹期修为。
但似乎无人注意到了这点。
整座一心楼里的人,全都陷入了幻境,还看着那些飘扬的轻纱。
轻絮进入祝游所在的厢房。
她先好好瞧了瞧这位差点脱逃自己幻境的少女。
不管是相貌还是修为,都没有太出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程度。
虽然好奇这筑基初期的人怎么能心智这么坚定,但现下还有事要忙。
轻絮看向自己的目标。
林系舟。
“多俏的小娘子。”轻絮叹了口气,“怎有人狠心,要买你的命呢。”
她语气轻柔,手却已拿出一把匕首。
轻絮拿着那匕首在林系舟脖子上比划了下,“这一刀下去倒是简单。”
就是她这身份有些麻烦了,要改头换面。
她翘起嘴角,眼神却冷冷,就要一刀了结了林系舟。
陡然。
林系舟的眼神落到了她脸上,轻笑了声,“仙子。那人付了多少灵石,我与你双倍,你去将他杀了,如何?”
清醒了?轻絮讶异,但面上没有表露。
这霜寒派弟子确实不可小瞧。她最为拿手的就是幻境,她还比林系舟高了个大境界。
“做我们这行,要讲信用。”轻絮直接动手。
她可没忘了,这里离霜寒派极为近。若是这林系舟通风报信,那她可逃不脱了。
林系舟的剑挡住轻絮的匕首,“是我报出的酬劳还不够多?三倍、不,十倍,如何?”
“十倍,你怕是给不起。”轻絮一用力,剑被匕首弹开,她将匕首压在林系舟脖颈上,“或许说,原封不动的价钱,你都给不起。”
林系舟脖子间顿时现出血痕,她仍然笑着,眼神懒散,“看来我那好弟弟,真是太想让我死了。许诺了什么,灵石矿脉?”
她若死,林家会落到林冠手里。几条灵矿,确实能让人昏了头,接下这份任务。
“你倒是挺聪明。”轻絮这般说着,并不手软,就要直接杀了林系舟。
倏然!
一剑捅穿了她的心脏。
从背部。
血液流出,带走生命。
轻絮甚至不知道那杀她之人从何时来的。
林系舟这才去捂自己的脖子,动作间,极为不经意地将血的痕迹弄多了些。
她同时仰头看向来人,那人光风霁月,哪怕方才出手果断迅猛,直取刺客的性命,气质仍然如清风朗月。
“临云姐姐。”林系舟瘪了瘪嘴,很委屈哦,“好疼。”
元临云拔出剑,走近来,“手放下,我瞧瞧。”
林系舟很配合地将手拿开。
那刺客身躯倒在地上。
当施展幻术的修士死去后,幻术会因没有法力维系而主动破碎。
但还需要一会。
就在这楼中其余所有人都沉迷幻境中的时刻,世上仿佛只剩下她们两人。
元临云伸出手,覆盖到林系舟的伤痕上。
不过须臾,伤势消失不见。
……什么时候治疗法术也这么厉害了。林系舟还想着再用这伤势卖几天惨呢。
元临云眼里透出严厉,“明知有刺客,还敢往这些地方瞎跑。若是我不在附近,你怎么办?”
她又看了眼厢房内另外两个少女,皱起眉,“还带上祝游与纪师侄,万一她们伤着了呢。”
“这刺客冲我来,怎会伤到她们。”林系舟觉得冤,“临云姐姐,元长老,元临云,我也不知道这轻絮仙子是刺客啊,我就想着带两位师妹来看看热闹。”
元临云手已从她脖子上收回,她冷声道:“林系舟,你敢说你来之前没有怀疑过?”
没大没小。她心想。还鲁莽。
林系舟听到全名,一下子坐端正了,她面色正经,“回长老,怀疑了。”
元临云就这么瞧着她,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但是。”林系舟道:“这里是护江城,刺客想找死,我当当诱饵又怎么了。”
在护江城,杀霜寒派弟子,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元临云眼神更为严厉,“诱饵?林系舟……”
她还未说完,就被林系舟打断。
“临云姐姐,有你在,我从不会出事。”
林系舟眼里那些懒散全部不见了,只剩下笑意。
与满满的信任。
元临云似乎被那眼神烫了下,她左手虚握,“先查这刺客。”
她虽一剑刺穿这刺客心脏,但毕竟是金丹期修士,没那么容易死。
死了也没关系,还有搜魂术。
“查什么。”林系舟又恢复成懒散模样,“他还能教训林冠不成?”
“我出事,林冠他爹有理由不教训林冠,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再杀了,没人了。我若不出事,林冠爹还是有理由不责罚林冠。”
都没出事,小打小闹,责罚干什么呢。
林系舟嘴角扯动,心里挺反胃。
“霜寒派弟子受刺。”元临云将自己的剑清理干净,她道:“容不得幕后凶手放肆。”
身份词一替换。就从家事变成了世家向宗门挑衅。
林家,还没资格在霜寒派面前蹦哒。
【作者有话说】
注:“从风回绮袖,映日转花钿”,出自王暕《咏舞诗》。
第82章 姓温
◎少年无可避免的心绪。◎
祝游苏醒时,林系舟正浑不计地抛玩着方才险些将她杀了的匕首。
瞥见祝游睁开眼,她笑了笑,“祝师妹醒来倒快,可惜乐子你没看到。”
祝游还未回复,先行注意到一人。
就在她前方几步远。
“……师姐?”祝游眨眨眼,心中有迷茫。
师姐怎来了,师姐也爱观舞?
……不对!
祝游在入幻境前的直觉终于复苏,她低下头,看见倒在血泊中的轻絮。
冷冷刀锋出现在她眼前。
林系舟故意拿着匕首到祝游面前晃了晃,“好师妹,惊喜吧,方才躲过一次刺杀。”
祝游伸出手,将匕首推开。随后,她侧头看向秋水。
秋水躺在座椅上,睡得正香。
“林师姐。”祝游这才重新看向林系舟,眉毛压着,透出些不悦,“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自己被拉到有危险的地方不是让祝游气恼的原因,而是林系舟明知她会带上秋水,也不阻止。
如果林系舟需要人来陪同演好这场受刺的戏码,祝游可以充当这角色。
但她无法容忍好友莫名陷入此类险境。
林系舟有明确的把握,不会让她们两人受伤,但此时确实有些理亏般的心虚。
她弱弱地应声,“哦。”
小声嘀咕,“祝师妹生气起来,还挺凶。”
元临云其实就站在郁晚雨身旁,她道:“祝游说的对,林系舟你以后老实些。”
说罢,她才与郁晚雨说起正事,“需派人带着这刺客去羽州林家。”
方才已用过搜魂术,证据拿到了。
郁晚雨颔首,“长老要亲自去?”
“她不去。”林系舟道:“郁师妹,我自己去。”
由着那些事情,林家对临云姐姐算有恩,她去不合适。免得让人落了口舌。
郁晚雨没看林系舟,“祝师妹,你可愿去羽州?”
“我?”祝游疑惑,还有自己的事么。
“她?!”林系舟惊讶了,“她到底啥身份啊,还能在这种事上出面了?”
不会她先前说的没错吧。
她猛地盯着祝游,企图在这张脸上找到某些大能的影子。
总、总不至于,“你其实不姓祝,你姓温?还是姓月啊?!”
“……”祝游沉默了下,“林师姐,你要不要去看看脑子?我这边有位很不错的医修可以推荐给你。”
“晚雨是想再加位苦主。”元临云笑了笑,问:“祝游可愿走一趟?”
若是只有林系舟一人受伤,事情还有被化小的可能性。
但若是再多个被误伤的霜寒派弟子,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
祝游从她们的对话里明白过来了。
这刺客居然是林师姐家中寻过来的。她看向林系舟。
“干嘛。”林系舟笑了笑,“别同情我,我马上就要发笔横财了。”
到时候林家赔的事物,她起码能拿一大半。
“祝师妹旧伤刚愈,正适合。”郁晚雨语气一如既往,“你意下如何?”
这两日都没看见师姐,祝游现下见师姐如常,她将心中那少许不自在压下,她点点头,“我可以去。”
她目前要做的练习,在哪都能练。
至于她心里的不自在倒不是不想见到郁晚雨,或者对郁晚雨拒绝她的事情心有芥蒂。
而是少年无可避免的心绪。
会担心这两日师姐是不是在躲着自己,会担心自己是不是烦扰到了师姐,会担心……
现下,郁晚雨那双平静眼眸仍然会注视着她。
祝游心内松了口气。
虽然师姐暂时拒绝了自己,但师姐也没有讨厌自己。
她心想,之后还有机会。
“嗯。”郁晚雨这才向元临云道:“我替长老走这一程。”
元临云颔首,“有劳晚雨。”
—
就这样。还没回宗半月的祝游,又需要再次出宗了。
在离宗的前夜。
掌门造访了郁晚雨、祝游两人目前的住处。
祝游正在前厅的院子里练剑,看到掌门进来,有些惊讶。
她正要收势行礼,掌门轻笑着让她继续。
在一位大能修士面前挥舞剑招,实在是容易让小辈分的修士紧张。
哪怕这位大能并不是剑修。
就好比你还在背诵识字的千字文,忽然被拉到文学大师面前展示。
不过祝游出奇地没有紧张。
不止是因为她的心性,还因为……
掌门的眼神好温柔,这份浓郁温柔中还透露着慈爱。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第一反应绝对不是紧张,还是打起精神,一定要在她面前表现好。
就像受到母亲的鼓舞,心里有了万千勇气与斗志。
祝游专心打着这套剑招。
她没有注意到,郁晚雨也来了这侧院子,走到了掌门身边。
直到祝游出完最后一剑,收剑时,才注意到师姐。
她脚步差点就乱了,勉强稳住,低头行礼,“掌门,师姐。”
这时候,倒是冒出些紧张了。
毕竟师姐在剑道上的领悟力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
祝游抬起头,偷偷瞧了师姐一眼。
掌门看见这幕,眼里多了分笑意。
少年人不论做什么,在她看来都可爱。脸红起来就更可爱了。
“晚雨。”掌门还有些小小的坏心眼,“你觉得如何?”
她注意到小游的身躯猛地绷紧了下,然后立刻将眼神专注地看着晚雨。
掌门笑了下。暂时没人注意她。
“这几日做的训练有所成效。”郁晚雨很平静地点评:“剑招落处比以往多了几分变化。”
虽然师姐没说夸赞的词,但整句话是在夸她!
祝游正要道谢。她心里有些开心。
“哦?”掌门的声音响起,“晚雨这几日也看到小游练剑了?”
这几日……师姐不是没有来见她吗?
可经由掌门提醒,祝游注意到了师姐的话语是这几日的训练有成效……
师姐不看她,怎么知道她在练剑……?
那眉心间生着淡淡红痣的年轻女子,在师尊与师妹的注视下,还是很平静。
她自然道:“白鹤在祝师妹身边。”
见祝游不解,郁晚雨多说了一句,“每当纸鹤消散时,它的经历会被我知悉。”
难怪。祝游明白了,但她还是有几分脸热。
她时常与鹤姐姐说话。那些举动,不是全被师姐知道了吗?
掌门轻笑。
郁晚雨偏头,“师尊造访,有何事?”
掌门纵容了徒儿引开话题的行为,她此时心情很不错。
让小游住过来,果然是个好决定。
“明日你们两就要去羽州了,为师来为你们送行。”
至于明日出发之时,还有些随同的修士。掌门一般不去这类场合。
掌门手上现出一块玉牌,招呼祝游过来。
祝游听话地走近。
随后,掌门弯下腰,在祝游的腰间系上了一块玉牌。
那玉牌上隐隐有剑纹。
祝游此时还*不知,修为越高的人凝视这块玉牌,越能清晰感到其间那磅礴剑意。
随之,不敢直视。
“此物可让你免受渡劫期下修士的威压。”
掌门方才为她佩戴玉佩的手,又为她整理了番练剑时被风吹乱的发丝。
如同孩子远行前那般,掌门温柔道:“小游,一路平安。”
—
翌日。
此次出行是坐宗门的飞舟,就从宗门内出发。
秋水很遗憾。其实她当夜也在,在某些程度上来说,她其实更适合当第二位苦主。
因为她的身份比祝游更高。不仅是出身纪家,还是池灯青的关门弟子,这两个身份哪个都够让林家吃一壶了,更何况还是双重叠加。
不过,池灯青目前不让她离宗了。
自己的乖乖徒儿,第一次出宗游历就遇到性命危险,池灯青哪敢再让她这么快出去。
“祝游。”秋水依依不舍,“要快些回来。”
祝游并不止具体要多久,但她就是去露个面,应当待不了几天。
至于谈判具体赔偿,会有专门的人。
“会的。”祝游笑了笑,压低声音,“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羽州才有的吃食。”
秋水亮起眼睛,“嗯嗯!”
怎么办……她现在就开始期待祝游回来了。
在约定的时间到的前几息,林系舟御剑匆匆赶来。
这还是祝游第一次看她用剑的样子。
林系舟实在没个正形,落到飞舟甲板上后,立刻倚着祝游站着,笑着道:“还好没迟到。”
她到了,人就齐了。
飞舟准时起飞,直往羽州而去。
林系舟注意到尚在飞舟甲板上的众人明里暗里地打量着她们的方向。
起先,她以为是她要回去找自家麻烦,这种热闹吸引了别人的关注。
但很快,林系舟就分清楚了,他们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祝游。
祝游有什么好看的。
林系舟懒散地打量了她一眼,这不是还跟之前一个……
样?
林系舟的目光锁定在了祝游腰间的玉牌上。
她盯了几息后,转而盯向祝游。
盯了好久,盯到祝游都出声询问了,“林师姐……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林系舟一本正经点头。
祝游惊讶,连忙用手背在脸颊上擦了擦。
“擦不掉的。”林系舟心痛:“你还敢说你不姓温!你长得就是一副姓温的样子!”
她指着她腰间的玉牌道:“这东西,是剑尊少年时期的物品,一直被她的剑意养着。”
因为少年时期的剑尊常年带着,后来都成为了描述她时常用的词汇了。
白衣剑客,腰间悬玉。
“你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剑修想要这东西吗?!”
林系舟羡慕啊,她试探着伸出手,“我能摸摸吗?”
一时间,甲板上好几人支起耳朵。
要是祝游答应了,她们可也要来问了。
祝游真不知晓这是剑尊的物品。
“你碰。”
林系舟搓搓手,轻轻向那玉牌接近。
还没摸到呢,就一阵刺痛。
“啊!好痛!”林系舟夸张死了,她说:“好爽,受剑尊一剑还活着!”
第83章 旧故
◎也不知……祝游还记不记得自己。◎
羽州在修仙界算是大州,占地颇广。
其中,最为繁华的城池名为曙夏,也是祝游她们如今要去的城。
林家在羽州势力雄厚,几乎可以称作半边天。
不过在修仙界,没有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种情况。
压不住的,是不够强。
林家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却不是霜寒派已来了。
而是林冠始终未受到刺客的回信,心里担忧恐慌,将此事告知了林父。
“父亲。”
林冠心头害怕之余,仍然有着恨意,但此刻面上不敢表露,急声道:“说不定没有得手呢?!”
“啪!”
“你还想得手不成!”林父一巴掌抽到他脸上,眼里血丝加上怒气,“她是你亲姐!天赋这般好,你以为她以后会跟你争这家业么?!”
愚蠢!
此事怎么可能成功!若那刺客被霜寒派知晓是林冠……
他盯着林冠,余怒未消,“金麟岂是池中物!你的眼界呢?!你从小我怎么和你说的!多亲近你姐姐!”
林父是金丹期修士,这一巴掌没有用法力,甚至收了几分力气。
不然,能直接一巴掌把林冠拍死。
林冠的脸顿时肿胀了起来,他捂着脸,“父亲……您居然打我。”
“我难道没有听您的吩咐吗!可是林系舟她瞧不起我啊!”
往日受的疼爱让林冠在被林父扇了巴掌后,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吼道:“她从来没将我当作她弟弟,您凭什么让我将她视作亲姐!我们又不是一个母亲!”
“说到底还不是怪你!”林冠将遮羞布扯了下来,“要不是您做的那些事情,她林系舟怎么会这么对我,又怎么会入霜寒派之后一次都不肯回来!”
他真觉得可笑,看着那冠冕堂皇责怪自己的父亲。
林父拳头攥紧,猛地砸在身旁座椅上,座椅破碎到不成样子。
“林冠。”他道:“我不是非你这个儿子不可,若你再敢如此不听话,你以为我会一直放纵你吗!”
林冠眼里涌出震惊,愣在原地。
他望着那高大的身影。
林冠原以为,父亲是爱他的。今日方觉,或许往日疼爱,不过是父亲没有办法的举止。
……林系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
鼻子好痒。
林系舟正在飞舟上和祝游玩呢。
她摸了摸鼻子,寻思谁惦记她啊?
“师妹。”林系舟问道:“你觉得,元临云在惦记我不?”
她语气轻佻,显然在玩笑。
祝游已经听过她直呼元长老名字多次,习惯了,“我不知。”
没意思。林系舟道:“那你想想啊,不知道是什么回答,好敷衍。”
祝游为难地瞧了下她,这才道:“不觉得元长老在惦记你。”
原来方才是怕打击她才说不知,林系舟笑起来,“我说你,既然知道我想听什么,你就说嘛,说点善意谎言又不造口业。”
“哦。”祝游改口道:“元长老在想你。”
林系舟倒吸一口气,伸手支着脸,追问:“真的?”
“……”祝游在她热切的目光中点点头,“嗯。”
“是吧,我也觉得。”林系舟开心了,她道:“祝游,到了羽州,我罩着你!”
祝游并不需要,“林师姐,我要回房了。”
“怎么就要回去。”
这几日林系舟觉得好生无趣。
这飞舟上的其余修士有的辈分高,林系舟不想招惹,还有的一心修炼,连房门都不出。
林系舟只能拉着祝游玩了,但祝游这家伙也沉迷练剑,她好不容易用食物将这师妹骗出来玩。
这才多久,就要溜了。
好无趣啊!林系舟生无可恋,怎么摊上这么一帮人。
她托着下巴,瞧见祝游起身,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祝师妹。”林系舟微笑,“有一件事,你或许想知道。”
“这可是元临云告诉我的,保真。”
听到元长老的名字,祝游低头,问道:“什么事?”
“来来来,坐下来。”
林系舟待祝游重新盘腿坐下后,神神秘秘,掏出一张符纸,“这是隔音符。”
解释完后,她使用了这符纸,“接下来的事情,要悄咪咪说。”
这一通操作让祝游来了点好奇心,“何事这么谨慎。”
“嘿嘿,你肯定巴不得知道。”林系舟道:“和郁师妹有关哦。”
“附耳过来。”
祝游凑近过去。
“元临云曾经跟随剑尊左右,她见过很小时候的郁师妹……”
—
林父斟酌了一日,打定主意,不能再这曙夏城内死等了。
他要亲自带林冠前往霜寒派,去寻元临云,有元临云从中斡旋,事情不会太过糟糕。
最期望的是,那刺客在掂量实力之后,自行放弃了这个任务。
他正要让人将林冠唤过来,即刻出发。
忽而有仆役过来。
“老爷。”仆役高兴道:“城主来了帖子,大小姐从霜寒派回来了,城主设了晚宴,请您过去。”
林父猛然皱眉,追问道:“除了系舟,霜寒派可还有其余人来?”
“老爷料事如神。”仆役敬佩道:“大小姐带来了霜寒派的郁晚雨道君。”
大小姐可太有面子了!仆役心想,这一下就给林家撑起了颜面。
那可是传闻中的郁道君!
仆役正等着老爷高兴呢,不料林父瘫倒在座椅上,面如死灰。
仆役不知为何,但一下吓得低头。
“你……去。”林父道:“将林冠喊过来,我带他去赴宴。”
—
郁晚雨造访曙夏城的消息,不出半个时辰,城内的世家全知晓了。
林家在曙夏城虽势大,但另有两家,联合起来可与林家抗衡。
“那林家林系舟怎回来了。”
另外两家的当家人立刻见面,在出发去晚宴前先行商量一二。
“莫不是回来给林家撑腰?”陈家家主扼腕,怎么自家没有这般好天资的孩子。
方家家主摇头,“不像。我记得这林系舟与家中关系不好,前不久林冠不还被霜寒派赶回来了吗,听说就是林系舟看不过眼,动的手。”
“那林系舟想做什么?”陈家主疑惑,“久不回羽州,怎一回来就将郁道君请来了。”
“去了便知。”方家主道:“带两三个家中孩子,如若郁道君要游玩曙夏,不能被林家抢了风头!”
陈家主连忙称是,“方兄聪明。”
不止这一处有商量。
就连城主也在寻思霜寒派为何派人至此。
若是林系舟请来的,怎不直接去林家?
怕是有事要发生。城主心中忧虑,她可不想见到出什么乱子。
晚宴设在城中最雅致的酒楼中。
很快,城中有资格来晚宴的人皆来了。
曙夏城是羽州地位最高的城,在这里不缺修士。本地也有宗门。
此时这些人中,有些比郁晚雨的修为要高,但他们都很恭敬,不敢拖延,早早过来等候。
因为,郁晚雨的身份实在太过尊贵。
林父很快就携林冠来了晚宴。
城主还不知要发生什么,笑着道贺:“林兄,系舟如今已有筑基后期修为,当真是天资聪颖,林家有福啊。”
林父面上自然笑着应和,当了这么多年当家人,自身也是金丹期修士,还不至于先露怯。
“来,你和冠儿坐这。”城主给了他们挨着霜寒派修士的位置。
此时,霜寒派几位修士还未过来。
林冠一直未有出声,他面色苍白。
城主纳闷,至于么。林系舟好歹是亲姐,要见到了,怎么跟要见恶鬼一样。
这样的继承人,林肃怎么忍下去的。
城主心想,要她有这么个孩子,早就气死了。
在能够参加晚宴的人到齐后,在静静等候中,霜寒派的数人来了。
为首的自然是郁晚雨。
众人见了,果真如传闻中一样。一袭白衣,眉间淡淡红痣,神圣高洁,宛如神仙在世。
他们齐齐站起来,行礼,“郁道君。”
“诸位仙君。”
城主将郁晚雨迎到上首去。霜寒派其余人在她左右接次落座。
众人的注意力这才分了些给其余霜寒派修士。
忽然,有人轻皱眉头,眼里露出些惊诧。
她看向那其中的一位少年。
是……那个孩子?
“郁道君。”城主问:“那这便,开宴?”
郁晚雨瞥向林家父子。
林肃心头一惊,立刻带着林冠起身。
走到宴席中间,他弯腰问道:“郁道君,可是有何指教?”
晚了……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就来了这样的状况。
城主心头有石头落地。真出事了。
她心内叹口气。后撤了几步。她才不想招惹霜寒派。
只希望这事情林家能抗住。不然这曙夏城形势变换太过剧烈,她会很头疼的。
林系舟看着林肃那模样,很觉无趣,移开了目光。
仿佛这事与她无关。
“林冠。”郁晚雨淡然道:“你以刺客伤我霜寒派弟子,你可认否?”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他们看向林冠。不知道这人是疯了,还是如何了。
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
不想活就算了,是想让家中也陪着一起毁了吗?
林冠低着头,“……我认。”
“逆子!”林肃一脚踹了上去,好似刚知晓一般,“你都做了什么?!从实招来!”
林冠被迫跪倒地上,他身体发抖,说不出话来。
“郁道君!”林肃再次俯身,恭敬道:“林冠任由霜寒派处置,林家也愿奉上灵矿,请霜寒派宽恕。”
他道:“林冠这逆子记恨亲姐,系舟,是为父没有教好你弟弟,为父错了。”
林肃赶忙点明此事乃家中姐弟仇怨,绝无得罪霜寒派之意,他又是看向林系舟,希望她能说几句。
“你是错了。”林系舟好笑道:“林冠他爹,你儿子派来的刺客不仅伤了我,还伤了我祝师妹。”
她手往旁边示意。
众人皆看向了那少年,先前就有人关注她了。因她在这群修士中年纪最小,但却坐在郁晚雨旁边。
祝游面色如常,任由众人打量。
“祝……”人群中有年轻人发问:“是前段时日刚诛杀了浮州魔妖的祝游仙君吗?”
众人皆想起前不久流传的邸报。
霜寒派弟子祝游于桑山诛杀魔妖,玉真门岑吟真人颇为赞赏。
“正是。”林系舟不嫌事大,说的很严重,“我师妹如此英才,若是真出事了,林冠这条命赔得起吗?!”
祝、游。此宴会中一人认真揣摩这名字。
她看向那高坐上首的少年。竟真是她。
记忆中衣裳破旧,身形瘦小的孩子,如今竟这般了不起了。
那人笑了下。那时她与祝游说着自己会名扬天下,没成想,祝游倒是先做到了。
也不知……这孩子还记不记得自己。
她望着祝游。没打算去攀亲近。
祝游却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回望了过来。
第84章 在找什么
◎如非必要,郁晚雨极少关心别人的私事。◎
视线交汇的那一息后,那人迅速移开目光。
仿佛类似宴会其余人的好奇打量一般。
林肃听得林系舟如此言语,面色难堪,“系舟……他好歹是你弟弟。”
他这一生,还没有这么丢脸的时刻。在众多人面前,被亲生女儿责问。
这场合对于林肃来说,实在不是个什么好谈话的地方。
卑躬屈膝的模样被往日那些需要对他恭敬的人看见,这对常年在羽州居于高位的林肃来说,不亚于凌迟。
林肃低头,忽然将林冠从地上扶起。
却不是慈爱的举动,反而一巴掌拍向林冠丹田。
不过须臾,林冠喷出一口血来,脸色遽然惨白。
他惊恐不止,仰头看着父亲。体内法力逐渐消散。
“郁道君,系舟,祝仙君。”林肃道:“我已将逆子修为散尽,今后他已是废人,要杀要剐,任凭霜寒派处置。”
他看向前不远的林系舟,“系舟,若你愿放你弟弟一条生路,此后林家所有,都归你。”
林肃这一套动作迅速。
他有金丹期修为,有能力阻止的人没有插手的打算,没能力阻止的人还未反应过来,林冠修为已废。
眼下这情形,若霜寒派执意取林冠性命,倒显得咄咄逼人。
对于林系舟来说,更是容易被附上冷血弑弟的名头。
林系舟不慌不忙,看向下方的林肃,“你问问他,许灵矿为利,要刺客取我性命之时,可曾愿放我一条生路?”
“林家基业,你愿意交给他便给,我何时要了?”她笑了笑,瞧了眼宴会上的其余人,“你给了他,我想陈世叔和方世叔,更高兴罢。”
待到林肃死后,林家若落到林冠手里,他们不把林家吞了才奇怪。
这林家林系舟把这些放到明面上干嘛。陈家主和方家主内心都有些尴尬。
不过他们都不愿离席。
原先,哪怕林冠愚蠢,他们也担忧林系舟成为一方大能后照顾林家,到了那时,林家在羽州那真要一手遮天了。
毕竟血脉在这,打断骨头连着筋。
但……没想到这林冠如此狠毒又愚蠢,居然敢雇刺客刺杀林系舟。
他们两家方才心里都乐开花了。
常言道,不怕人蠢,就怕人又蠢又坏。
这林肃啊,真是生了个好儿子,让他们后顾之忧都没了。
只要林家不落到林系舟手里,那之后不就定会被他们分吃吗?
想到此。两家主都打定主意,这林冠最好是活着!
他活着,林系舟对林家就不会有什么感情。
“系舟世侄。”方家主先行开口了,“你的委屈,我们都看到了,这林冠已经废了,就听你父亲的,放他一条生路罢。”
“你前途无量,天资这般好,不是会被困在羽州的人。”他说起来,还有几分真情实意了,“现下那些邸报就喜欢在各处采集些惊人眼珠子的消息,若是林冠死了,我担忧世侄你被天下人误解。”
陈家主连忙跟上,“是啊,世侄,我们知晓详情,不会误会你。这旁人看了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可就不一定了。你是我们羽州的骄傲,别被泼上污泥了。”
言辞恳恳,端的是一副好长辈姿态。
“你们倒还劝起我了。”林系舟好笑道:“方才是都没听见么,他林冠伤到了我祝师妹,他活不活,我祝师妹说了算。”
祝游再次成为人群视线中心。
她瞧了眼状似昏迷的林冠,又看向林肃,语气很礼貌,“我无心要他的命。”
林肃松了口气。命保住就好。果然霜寒派也无法太过强势。
“他生或死,无足轻重。”祝游道:“既然你愿意将林家家业交给林师姐,那么这几日就办妥。”
她一句话将林肃方才的许诺提前。
林肃之意,本是等他死后,林家归林系舟所有。
现下,直接成了立刻的事情。
厉害啊。林系舟乐呵了。
到手的灵石,她当然要了。不然落到林冠手里,那还真是看见苍蝇吃了屎一样恶心。
“自然。”林肃派人将林冠带走,神情自若起来,“系舟乃我林家鳞儿,本就该是她的。”
名义上给林系舟,对林肃来说,并不为难。
系舟要修炼,不会留在羽州。到最后,还是他来打理。
今夜,不过丢人了一番。林肃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霜寒派走后,他给这些人找找麻烦,平平心情就是了。
至于林冠……当个废人养着,之后生个孩子就行了。
宴会如常举行。
林冠方才留下的血,被仆役清扫干净。
场面和谐,觥筹交错。
郁晚雨并不待多久,她侧头,“祝师妹。”
祝游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望向那羽州的人里,好像在找着什么。
郁晚雨等了两息。
“……师姐?”祝游这才反应过来,她立刻望过去,“要走了么?”
郁晚雨瞧着她,目光平静,问:“在找什么。”
如非必要,她极少关心别人的私事。
祝游没发觉,诚实回道:“我从前来过羽州,方才好像在那些人里看见了以前的旧识。她曾救过我,后来失散了,丢了联系。”
她语气听得出来有些按耐不住,很想确认究竟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人。
郁晚雨没有回复她。往城主的方向看了一眼。
城主当然是一直注意着霜寒派修士们,特别是郁晚雨。
注意到后,她立马站起身,行进过来,“郁道君,有何吩咐?”
“祁城主。”郁晚雨道:“让那些年轻人,来陪我师妹玩耍。”
她说罢后,站起身,向城主颔首。
城主明白她这是要走了,连忙叫了人来领路。
霜寒派一行人目前居住在城主府。
郁晚雨一走,宴会上诸多人失望,本想借此机会与传闻中的郁道君说上一两句话,以后也好拿出去吹嘘。
但好歹霜寒派还有三四位修士留在这里。
“祝道友。”城主得了吩咐,问道:“我将他们喊来,还是?”
祝游摇头,“你带我过去便是。”
要是别的宴会,林系舟定要跟上凑凑热闹,但现下她没什么心情。
这场宴会的年轻人都坐在宴席末尾,眼瞧着城主带着祝游仙君走来,都有些暗自激动。
但能被长辈带来这场宴会的都在家中备受期望,受过良好教育,稳住了神情,免得在贵人面前失态。
待到她们快要走近,这才起身行礼。
祝游一一打量过去,却没能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城主。”她问道:“可有人提前离席?”
答案自然是没有。
祝游疑惑,难不成是自己看错了不成。
“祝仙君。”有人鼓起勇气,端起酒杯,“您在桑山斩魔妖的事迹,实在是惊心动魄,令人向往。”
“不知这几日您是否有空?”她一连串将理由说出:“曙夏城中恰巧有擂台比武,正缺了您这般高手来点评。”
点评?祝游这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活。
不过她无心参加。正要回绝,瞥见那年轻人拿酒杯的手有些颤抖,眼神含着盼望与憧憬。
“一日?”祝游问道。
那年轻人听她如此发问,很是惊喜,“是,这比试已到末尾,正巧就在后日举行。”
祝游颔首,“我就住在城主府,你到时派人来寻我。”
祁城主笑了笑,“祝道友,正巧,这比试有城主府参与。”
她偏头唤了一声,“姜辞。”
“是,城主。”那叫作姜辞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
祝游目光移到这人身上,忽而,眼里涌出些笑意。
“是你在负责擂台之事罢。后日,将祝道友请过去。”祁城主道:“可要用心,别让祝道友失望。”
姜辞正要冲祝游行礼,被她扶住。
“姜……姜道友。”祝游笑着道:“我观你好生面善,一见如故。”
好生面善,一见如故。
姜辞心里重复这句话。
旁人听了,不免羡慕姜辞。
城主是老狐狸了,听这话,寻思这两人以前莫不是认识。
这老狐狸微笑了下,“祝道友,那这几日就让姜辞陪着你,她做事可靠,必不会打扰祝道友。”
祝游是真心高兴,没有再与旁人寒暄的心思。
她带着姜辞暂且走到这酒楼的庭院中去。
但这一路上,姜辞都很沉默。
这让祝游疑惑起来,她停下脚步,询问道:“姐姐不记得我了?”
她提醒,“你以前在朝城外救过我,还将我请去你家住了段时日。”
记得。可记得又有什么用呢。
姜辞原本想骗她,但注意到她那双含着诚挚的眼睛后,她偏过头去,“祝仙君,你如今已是大人物,不用在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这是什么话……?
祝游怔了下,“怎会呢。姐姐是我救命恩人。”
“你如今在城主府怎么样?”她关切问道:“姜姨呢?你改作姜姓了?我想见见姜姨,姐姐能带我拜访吗?”
她就是听姜辞名字不对,没有在众人面前与姜辞相认。怕有什么疏漏。
姜辞打断了她,“祝仙君。对不住,我真的无心与你们这样的显贵来往。”
“这几日,我会找同僚来代替我。”她道:“就此别过。”
姜辞脚步加快,离开了此地。
祝游自然可以轻易拦住她,但重逢之后这番场景,让她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拦住姜辞。
她站在原地,望着那背影离开。
心内有些茫然。
交友一事本就看双方意愿,姜辞如今举止,将拒绝表露得很明显。
祝游低头。
过了一阵,她没有再重新回宴席上,直接回了城主府。
城主府里让了一侧给霜寒派修士居住。
祝游在仆役的带领下,回房休息。
仆役在门槛前就停下了脚步,告退。
祝游自行推门走进去,却看到了白衣女子。
她端坐在蒲团上,瞥了她一眼,“祝师妹。”
师姐怎来她这了?
第85章 不妥
◎郁晚雨克制了自己想要触碰那双清澈眼眸的念头。◎
祝游自觉坐到师姐对面去。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小案几。
她望着郁晚雨,又低头看了看那木制案几。
上面空空如也。
“师姐。”再次望向郁晚雨时,祝游问道:“今日……不泡茶吗?”
这样的动作,应当是要说事吧。
师姐的习惯不是会在这种时候泡茶么。
刚刚才经受了友人的拒绝相识,祝游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担忧。
“今夜你已饮过茶。”郁晚雨道。
她说的是在宴会上。
旁人在喝酒,祝游喝的是茶水。
祝游笑了下,“多谢师姐体贴。”
在安静的夜晚,暖黄烛火摇晃,她望着神情如常的师姐,心安之下,将方才所忧说出:“我以为师姐不肯再为我泡茶了。”
郁晚雨瞧了她两息,忽而伸出手。
顿时,那小小案几上现出茶具。
她白玉般的手覆在茶壶上,须臾移开,那茶壶壶盖处冒出热气。
郁晚雨依旧用赏心悦目的动作,为祝游斟了杯茶。
她没有问,眼前的少年为何透出失落。
待到少年再度恢复笑意时,郁晚雨说起正事,“祝师妹,这几日,我需去阶州。”
阶州邻近羽州,就在羽州往南。
那阶州隐秘,其间修士功法特异少见。
祝游脑子很灵活,迅速想到了那日林师姐说,刺客轻絮的身份曾是阶州落梨谷的弟子。
“师姐要去落梨谷?”祝游问道。
郁晚雨颔首,“有所疑虑,待查。”
祝游正想问师姐可要人陪同,想起自己晚间刚答应了旁人要去点评擂台比武的事情。
她没有失约的习惯。
“师姐独自去么?”祝游问。
若是师姐需人陪同,她就去找位修士来代替她去参加擂台比武。
“嗯。”郁晚雨道:“你这几日,每日需去我房中走动。”
听起来,师姐是想掩盖踪迹,让旁人以为她还在羽州。
祝游点点头,答应下来,“师姐,一路平安。”
她想起剑尊的玉牌,从腰间取下,递过去,“师姐带着去。”
这是掌门所赐,交给掌门弟子,合适。
郁晚雨瞥了那玉牌一眼,“我不需要。祝师妹,我会留纸鹤在房中。”
“你按照往常那般,与它说话即可。”
祝游听了,一下子脸就热起来了,“……好,好的。”
经常跟鹤姐姐碎碎念的事情,师姐果然知道。
她庆幸自己从未说过什么胡话。
郁晚雨瞧着她,眼里划过一丝明悟。
师尊的一些举止,她理解了。
“祝师妹。”
郁晚雨已起身,她微低头,那双眼眸依旧如往常。
旁人总是不想与郁晚雨对视,因为在那样的眼睛里,仿佛自己内心那些不堪言语的事情会无所遁形。
祝游却相反,她不知别人如何。
她总是会任由郁晚雨用近似审视的目光看着,同时,她会回望,会安静等待。
旁人都会遮掩,而她将自己全盘纳入郁晚雨的眼眸中。
好似一池从不藏污纳垢的清水。郁晚雨再次想到。
她手指轻动。
……不妥。郁晚雨克制了自己想要触碰那双清澈眼眸的念头。
这种从未有过的想法,让她心间生出一丝迷茫。
但也许还不到一息时间,这迷茫就被万千事情压至最底层。
“将玉牌系上,不要轻易取下。”
话说完后,郁晚雨便走了。
祝游还未喝茶呢,她目送师姐走后。
那茶汤的苦涩终于被她想起来了。
其实……师姐现在不在,她喝不喝,师姐都不知道吧?
祝游思索着,伸出手,端起茶杯。
她用力闭上眼,看不见看不见。
温热茶水饮入口腔。
……看不见没有任何用。还是好苦。
祝游脸皱了下。
她将这茶水喝完。心想,下次她应该先屏蔽味觉。也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功法。
手上动作倒是熟练迅速,将茶具清洗干净。
先收入自己的储物戒,下次还给师姐。
—
翌日。
祝游惦记着姜辞,但在去找姜辞前,她先去寻了林师姐。
昨日她理应与林师姐说说话再回的,但被姜辞拒绝相认的态度困扰,导致她没能再顾上返回宴席上。
林系舟也住在城主府,没有回林家。
“哟。”林系舟打开门,看见祝游,“祝师妹怎有兴致来寻我了,不会是……”
她压低声音,调笑道:“想让我带你在这曙夏城里开开眼界吧。”
这熟悉的不正经模样。祝游却没放下心,她仔细观察林师姐神情,“林师姐想去哪玩么,我陪你。”
林系舟一把将祝游揽过来,身子重量压过去,“当然有。”
“但这白天不是玩的时间啊。”她懒洋洋道:“好生无聊。”
霜寒派的修士正在负责将林家产业理清的事情。
还有修士在查,林冠从哪里请来的刺客。
总而言之,其余人都有正事。只有林系舟和祝游两个闲人。
哦,祝游还接了个点评擂台比武的活,最闲的是林系舟。
明明她才是这事情的主角。
“从哪找点乐子呢。”林系舟嘀咕着。
祝游问:“明日城中有擂台比试,林师姐要不要与我同去?”
“那也是明天才有事情做。”林系舟真的觉得好生无趣,“今日呢,今日的乐子在哪里?”
在霜寒派时,她除了睡觉,偶尔修炼,就是去找元临云。
现在,元临云不在,又刚睡了一晚上。林系舟不想修炼,一时间是真的无聊。
她压着祝游,“我的好师妹,你给师姐我想想。”
祝游正要开口,忽然注意到远处走来两人。
是姜辞。
身旁的人,应当是她昨日提过的同僚。
“林仙君,祝仙君。”那两人走近,正要行礼。
“不必多礼。”祝游道:“直接说事吧,两位道友。”
“祝仙君,昨日已与你提过。”姜辞示意道:“这是我的同僚,周勤,这几日祝仙君有何事都可叫周勤来做。”
周勤看起来与姜辞差不多的年纪,她冲祝游拱手致意,“叨扰祝仙君。”
姜辞说完后,就立刻要走,“小的手头还有些事,两位仙君,宽容我先行告退。”
小的……祝游不自觉抿唇,“什么大什么小,既然相识,同辈相称便是。”
周勤惊讶,偷看了几眼这位少年仙君。
“是。”姜辞语气依旧恭敬,再次告退后,转身离开。
祝游暂时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目送她离开。
等到姜辞走后,她看向周勤。
周勤连忙问:“祝仙君,可是有事要吩咐?”
好像找到有趣的事情了。林系舟嘴角翘起。
“你们两位在城主府是何职*位?”祝游问了一句。
职位……周勤摇摇头,“我与姜辞受雇城主府,做些杂事,并无什么职位。”
她看那小仙君好似不满意这回答,以为仙君是认为城主派来的人不够分量,再道:“祝仙君安心,我是曙夏城人,这城中游玩之处我都知晓,必不会让仙君失望。”
周勤又想起林仙君也是羽州人,再添一句,“林仙君清修数年,这城中有了些变化,不似往常。”
林系舟笑了笑,问道:“方才那女郎呢,也是曙夏人?”
“姜辞不是。”周勤疑心她们是更想让姜辞来陪同,解释道:“她两年前孤身来了曙夏,被城主赏识,进了城主府。”
“但姜辞休闲时不爱游玩,对城中了解不甚,所以她才寻了我来陪两位仙君。”
孤身……?祝游心内惊讶,“姜辞未有亲人在曙夏城?”
周勤点头,“她说之前遭了难,亲人都故去了。”
姜姨。祝游无法再问下去,勉强道:“今日我与林师姐想自己在城中逛逛,周道友,你自去忙你的。改日若要你陪同,我们再找你。”
周勤应下,离开此地。
林系舟瞧着祝游,“你认识那姜辞?”
这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祝游如实说了。
“我不知在姜辞姐姐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不肯与我相识。”她想起周勤说的话,担忧姜姨去世了。
可是姜姨年纪并不如何大,正值壮年才对。
林系舟猜测,“人的境遇变故太大,有时会羞于见到旧识。”
“这样。”她道:“我们等她下值,跟她去她家中看看。”
“若她家中贫乏,你再想办法帮她。若是家中安好,你就从了她的愿,这几日莫去招惹她,待到要走时,在城主面前说她几句好话。”
祝游想了想,虽这方法有些窥探隐私,但目前,似乎也只能这么做了。
她不愿好不容易与姜辞姐姐重逢,却作陌生人。
而且她实在是太想知道姜姨的安危了。
—
待到姜辞忙完城主府的差事,回自己租住的小屋时,已是快至夜幕时分。
黄昏的余光晒在她身上。
她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在路过的摊位上买了两块饼子,边啃边往家走。
明日擂台事了,心头就能大安了。
姜辞知晓城主将此事交予自己,也有考较之意。办好之后,城主应当会给她更重要的差事。
她想着事情,三两口将饼子干脆吃下。
有些噎人。
姜辞往旁边瞧了眼,有便宜的粗茶临街售卖,不过几文铜钱。
她摇摇头,忍了下来,加快了脚下步伐。
直到回了堂屋,这才如得救般,饮下昨夜烧过放凉的水。
这屋子较小,是与旁人同住在一间大院子里。
屋里无甚家具,她坐在椅子上,小小休憩了一会。
耳边已能听见邻居的吵闹声,这房子是一点不隔音。
想起祝游。姜辞以手撑住额头。
那孩子难过的眼神,她不是没看见。
可是……她实在不愿被她瞧见如今落魄模样。
也不想让那孩子知晓,姜姨去世的消息。
就几天了。
姜辞心想,修士寿命悠久,现下她还记得住自己,过上几年,便会忘了。
忘了也好。她这般不识抬举。
姜辞低头笑了下。
带着些自嘲。
—
“姜姨!我捡到个孩子!”
大雪天里。
在一处破旧道观,姜辞捡到个烧得滚烫的孩子。
她背着孩子回了家中。姜姨请了大夫来,花了不少银钱,这孩子终于醒过来了。
姜辞发现这孩子每顿都吃的很少,原以为是挑食,后来才发现,是这孩子怕吃多了,浪费她们的粮食。
“我观你面善,一见如故。”姜辞哄着她,“就跟妹妹似的,多吃些,长高长大,来当我的帮手。”
祝游问,“什么样的帮手?”
“惩恶扬善!”姜辞那时很自信,“我以后会是名扬天下的侠客!”
—
后来。
家破人亡,孤身活着。
她时常梦到少年时,梦到姜姨,梦到那个不知安危的孩子。
现下。姜辞知道祝游活着。
夜晚的梦,也该安稳上几分了。
第86章 好骗
◎似乎被小瞧了◎
这一天,祝游没有去打扰姜辞。
待到翌日。
周勤带着祝游、林系舟前往擂台比武的现场。
场地在城中广场,已搭建了高台。
有两位霜寒派仙君要来点评的事情已经被宣扬了出去,本就热闹的场地,挤满了更多的人。
不过场面并不混乱。
姜辞带着城主府的卫兵将人群秩序维持的很好。
本来城主不必来此,但她今日过来了一趟,与祝游两人打了声招呼。
“曙夏城乃至羽州的青年才俊。”祁城主笑着道:“都不及系舟风采。”
这老狐狸说话怪肉麻。林系舟摆摆手,“您安心,怕是您活着这些年头都见不到比我出色的羽州人了。”
一点不见谦虚。
“……哈哈!”祁城主道:“是极,某不多打扰你们年轻人。”
她正要走,见祝游注意着姜辞。
祁城主这老狐狸添了一句,“姜辞颇为能干,某很看重她。”
“正有一事想问城主。”祝游道:“城主府月俸如何?”
她昨日发觉,姜辞姐姐的衣袍显出被浆洗过的稍稍发白,有些旧了。
祁城主也没想到还能被问这种问题,她失笑,“像姜辞这类胥吏,一月足有八十灵石,某怎会苛待手下人。”
八十灵石虽不算多,但足够一个人滋润过了。哪怕曙夏城因在羽州最为繁华,导致物价挺高。
城主望过去,由着祝游的话,仔细打量起了姜辞,不由也有些纳闷,“怎不添几身新衣服。”
周勤就跟在她们身旁,听到这,出声道:“城主,仙君,我大概知道缘由。”
她与姜辞年龄相近,在城主府里已算亲近。
“姜辞每月的月俸会拿出一部分给城郊慈幼堂。”其实周勤之前也不解,姜辞自己的生活都不如何,居然还拿出月俸去帮扶那些孤儿。
原先以为姜辞是在博名声,但周勤从未见姜辞将此事拿出去宣扬,她能知道,也是因为家中小妹就在慈幼堂内帮忙。
“已有一年多了。”周勤看得出祝仙君对姜辞多有关注,她有些羡慕,但见姜辞不知借力,这羡慕就化为了替姜辞着急了,正巧抓住机会,将这事说出。
哪怕这少年仙君做不到什么,起码城主还在。对姜辞的印象也能更好上几分。
“原是如此。”祁城主笑了笑,“那么某就先回府了,还有些要事。”
城主走后,周勤将祝游两人请上高台。
“这比试也都是些少年人。”周勤为她们解释,“比到今日,剩下的都是练气修士。”
筑基期修士自然不可能参与这类比武。
“都不是宗门弟子?”祝游问了一句。
周勤应是。
“都是些城中豪富家的孩子。”林系舟倒是知道些,“天资不够去大宗门,留在小宗门又觉蹉跎,便待在家中,功法要么是家中积累,要么是买来的。”
大城池不比小城池,有钱人家基本都有修士,一代一代,家中出现有修炼天赋的孩子几率也较高。
“除了一位。”周勤道:“有一少年,不知根脚,就前段时间来的曙夏,但实力不错。”
不久,比试开始。
原本负责点评的是城主府的筑基期修士,现下有了祝游和林系舟,这修士就只打算充当吉祥物了。
他活到四五十才筑基中期,哪好意思在这两小道友面前充什么大人物。
姜辞在台下维持着秩序,趁着比试开始,她轻松了些,望向高台。
她趁机瞧了眼祝游。
今天没见祝游过来与她说话。
姜辞想,就应如此。
台上两练气中期的修士在比斗。
祝游既然接下了这活,自然是会认真对待。但瞧了一会,就不自觉皱了下眉。
明明都已练气中期,怎瞧着,连习武多年的凡人都打不过。
“祝师妹。”林系舟的声音传入她耳里,“这些就是小打小闹,弄着玩的,别太报希望。”
这句话是传音。
天下少年英才皆出宗门与世家,散修里没甚天资好的修士。
很少有遗落明珠,因为各大宗门定期招揽弟子。
今日已是比试的最后一日,就剩下了六位参赛者。
这比试是擂台制,一人守擂,其余人攻擂。
很快第一次比试结束。那两人向高台行礼,期待着那两位仙君的点评。
林系舟轻笑了下,“挺好。”
好敷衍的回答。但那两人都很高兴。
很快,下一轮又一轮,直到一位麦色皮肤的少年上场后,成了新擂主。
她很快击败了剩下所有人。
“这就是我方才与两位仙君提到过的少年。”周勤解释着,“名字似乎是叫……”
那麦色少年站在台上,朝祝游看过来,“祝仙君,我叫宁横,我想与你打一场。”
她眼里写满了跃跃欲试,与毫不掩饰的斗志。
这下子,众人炸开了锅。参赛者挑战起了点评的仙君,这热闹可太好看了。
“祝师妹。”林系舟不嫌事大,“似乎被小瞧了呀。”
脸长得太嫩,被当成软柿子扬名了。那城主府的修士心想。
宁横肯定赢不了,但她的名气能打响。
他道:“荒唐,你想要与祝道友比试就能比试么?”
这两少年是贵客。他需要维护一下,免得贵客生气。
祝游笑了笑,“无妨。”
正巧,这几日有了些心得。
她从座椅上起身,几步轻跃,落到擂台上。
“宁横,我们修为有所差异。”祝游道:“我不会使用法力,仅用剑招,你照常便是。”
宁横用的是刀,她听得这话,“仙君,那若是我将你打赢了,可怎么办?”
这话听起来委实不客气。
“我知你方才藏拙了。”祝游笑了笑,“这次你可用出全部实力。”
她没有用自己的剑。
这剑是玄级法器,用起来,宁横怕是没接几招自己的刀就断了。
“借剑一用。”
祝游往姜辞那看了一眼,今日人多,姜辞腰间挂了剑。
她手一伸,那剑受到牵引,落到她手里。
金行灵力对金属武器的控制。
用没用法力,是很好辨别的。
先废法力,又不用法器。
宁横见她如此举止,心底生出念头。本以为赢不了,现在看可未必。
她斗志更强,在比试开始后,立即冲了上去。
祝游站于原地,温和地瞧着她。
在宁横的刀舞得虎虎生风,她力气应当颇大,因为那刀看着就分量不轻。
“左。”
祝游一剑点在宁横手臂上,将她的刀势拉得往左边去了一分。
那剑很快收回去。
宁横停下脚步,有些稀奇,一点伤没有,甚至连衣服都完好。
“这是什么剑?”她纳闷。
不管了!
宁横又是连续进攻,那阵仗让先前与她比试的人见了都害怕。
威风肃肃,直逼祝游而去。
祝游不慌不忙,每到宁横挥刀而出,她才出剑。
“撩起半分。”
“往右。”
“脚步挪转。”
她每一剑都会说一句。
起初众人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直到台上的林系舟道破,“我祝师妹在帮这宁横改她的刀招。”
城主府的修士听了,来了几分认真,仔细琢磨祝游说过的那些变动。
他也是用刀的,脑海中推演,一时生出几分惊愕,“这般年纪,怎么有这般武学造诣。”
甚至她还是习剑的。
一法通,万法通。修士心想,这少年已经走到这境界上了。
宁横自然听见了,她皱眉,干脆将压箱底的招数都用了出来。
祝游仍旧是方才那般,以剑轻点她的躯体某部分,将她的姿态带动。
不过一盏茶。宁横筋疲力尽。
她喘着气,停下进攻,“跟你打架,好累啊。”
这是来打架吗,这不是来上课么。
“我认输。”宁横也不傻,她已经用完了学过的招式,现下得了指点,之后能再行磨炼。
她收刀,弯腰行礼,“祝仙君,这份恩情,我宁横记下了。”
祝游摇摇头,“不必挂怀。你实力不错,怎不去参与宗门试炼。”
“我不想受约束。”宁横自信道:“哪怕不去宗门,不去世家,我也能出人头地!”
祝游听明白了。虽然她觉得好的师承能让人少走弯路,但确实有修士爱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她颔首,“希望你早日达成夙愿。”
说罢,祝游正要下台去将剑还给姜辞。
忽然!
这比武台上现出几道裂纹。
祝游皱眉,觉出不对。她一手捞起宁横,正要将她先丢出去。
然而阵法成型,终究晚了一步。
同时,那裂纹中生出由法力组成的锁链,齐齐向祝游抽来。
祝游连忙将宁横推开。
这变故发生太快。
林系舟手上现出剑来,“袭击?道友,去城主府叫人。”
“祝游!”
姜辞往那台上冲,那阵法形成的屏障将她阻碍在外。
她急得额头冒出汗来。
“别碰。”林系舟将她拦住,“你乃凡人躯体,小心受伤。”
姜辞压下些着急,“林仙君,你快救救她!”
林系舟瞧着那阵法,身上那些不正经褪去,眼里流露出认真,“这阵法不是什么简单的,要找阵法师来破。”
“安心,郁师妹在,她很快就会来了。”
然而……
祝游知道,师姐已经去了阶州。
她被困在这阵法内没有太慌张,她将手中玄铁剑换为法器。
“宁横,暂且离我远些。”
祝游瞧出那些锁链都是朝她而来。
“祝仙君。”宁横却朝祝游靠近了过来,用刀斩向那些锁链,“我来助你。”
她与祝游的距离本就近。
很快,宁横就到了祝游身边。
“祝仙君,我们一人一个方向。”宁横道:“这些锁链速度不快,我能应付。”
“好。”
祝游专心应付起自己这面的锁链。
剑与锁链碰撞。
如果她回头看一眼,会发觉,那些锁链根本不攻击宁横。
宁横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左手现出一柄匕首。
哎,这些正道弟子就是这么好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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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司命
◎那小巧纸鹤,谁也看不见,轻啄她手臂后,消散。◎
宁横拿着匕首直直往祝游后脑勺插去。
图的便是一击致命。
不料,祝游脚步左移,避过她的匕首,回身撩剑一挑,将她匕首打飞。
祝游面色沉静,似乎并不意外受到宁横的偷袭。
“祝仙君察觉了?”宁横甩了甩左手,“不愧是诛杀魔妖的霜寒派弟子。”
她原本的面容由少年化为成熟女子,身姿更为挺拔。
一下子,竟跟换了个人似的。
祝游道:“这阵法总不能是为了杀你设成的,既是为杀我,那将我邀来擂台上比试的你,我为何要信任。”
如果要对付宁横,一个无门无派无权无势的少年,哪用的着在擂台上设下这般杀招。
去她居所,去她常去之处,都可以。
为何要在有霜寒派修士参与的擂台比试,不怕图生变故么。
刺杀的效果要的便是一击即中,不然算什么刺杀。
这阵法绝不是瞬息就能设置的。
若是听闻她要来点评擂台比试,这两日设置倒是说得通。
而且这些锁链的攻击多偏向于她,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这场刺杀,是针对祝游。
她居住于城主府,城主府内修士众多不好动手,平日里的行踪不定,只有今天要来擂台是确定的。
想清楚这些,祝游怎么可能不防着宁横。
只是……
“你是宁横么?”
祝游心想,这场擂台比试在她来之前就举办了。宁横来曙夏的目的不可能是为了杀她。
这场刺杀定然是这两日才决定的事情。
“我自然是。”宁横笑着道:“也不必瞒着你,本来这是我明面上的身份,但是遇见了你,我决心舍弃掉这个身份,来证明下自己的实力。”
祝游又问:“向谁证明?”
“你前不久刚出了次风头,我杀了你,这出风头的人就换成了我!”宁横持刀冲了过来,那些锁链配合着她的行动,一起进攻祝游。
这不是答案。祝游观她气势,发觉宁横实也有筑基修为。
先前居然是层层伪装。
用的是灵力,并不是魔修。
祝游内心疑惑,她刚出宗门两三次,从哪里招惹了仇敌。
还是真如宁横所说,不过是为了出风头?
但是,她出风头给谁看?
祝游瞬间想到,投名状!
可是未曾听闻邪修间有什么组织,难不成是暗地里,还未被仙门知晓?
—
“郁师妹不在房中?”林系舟皱眉,“那她去了哪?”
这阵法屏障开启后,她看不见里面是如何情形,也听不见祝师妹的声音。
霜寒派其余修士过来了,其中有金丹修为的修士,但这几人都对阵法了解不深。
“不知。”其中一人答道:“郁师侄行事又不需向我们报备。”
城主自然也赶了过来,这糟心事,咋就落到她头上了。
那小祝道友可千万别有事啊!
要是在曙夏城出事,那她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谁知道霜寒派会不会迁怒。
“先查。”林系舟道:“布置这阵法的人查出来,事情就好解决了。”
她看向姜辞,“听闻是你在负责这件事,这两日都有哪些人靠近了这擂台?”
“这擂台是在比试最初就搭建好了的。”姜辞也很急,“前日与昨日我亲自来检查过有无安好,但是这擂台并未封锁,虽有阻隔的栅栏,可若是晚间有人过来,不会有人知晓。”
她开始懊悔,应当请卫兵晚上来看守的。
可惜哪怕姜辞如此做了也没用,凡人卫兵哪挡得住修士行事。
这便不好查了。
而且今日有热闹看,这擂台旁边围了太多人,就算那阵法师就藏在人群里,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来啊。
林系舟不禁一阵头疼,“这曙夏城中难道就没有旁的阵法师?附近的宗门呢,去找人请阵法师过来。”
“筑基期的阵法师倒是有。”城主道:“我已让人去请,至于曙夏周围的宗门,系舟你也知道,专是器修,哪有学阵法的。”
至于更远的地方,现下哪来得及去请。
林系舟用剑戳了戳那阵法,“硬破吧,让金丹期的修士过来。”
—
宁横此时才拿出了真正的实力。
“先前不是还要教我怎么用刀么。”
她刀势连绵,直压得祝游只能防御。
“祝仙君。”宁横脸上带着点嘲笑,道:“现下你还教不教了?”
方才她心里可呕死了,还让个黄毛丫头在面前装上了。
祝游目光专注,并不在意宁横的嘲讽话语。
实则,若是一对一,她与宁横定能有来有往,起码能打得不相上下。
但现下最为麻烦的是,那些锁链一直在骚扰着她。
祝游需分出心力来躲避,对于这些不知根底的东西,谁知道被缠上了会发生什么。
那宁横虽嘴上说的漂亮,但心里却十分认真,这祝游确实有几分本事。
一心二用的情形下,也不算落于下风。
她必须加快速度拿下她了,不然等到阵法破碎,她可装不成无辜了。
到时候使者不一定会出手接应她。
宁横左手并起两指,轻点胸口,嘴里喷出鲜血。
那血全然落到她的刀上。
瞬时间,刀势再涨!
这变故祝游虽注意到了,但仍然被那刀气削去一缕青丝。
—
“郁道君所来之事,已被察觉。”
一服饰奇特的女子盘坐于地上,她半睁着眼,眼睛异于常人,纯然是金色。
郁晚雨站于她身前几步,她手背上停驻着一只纸鹤。
“那少年,你该带着一同过来。”女子道:“她被盯上了。”
郁晚雨目光平静,“不像。此次当是以我师妹在试探我。”
“不管如何,她都陷入了危险。”女子望向郁晚雨,“郁道君就不担心,你师妹就这么死了?”
郁晚雨手指轻扬,那纸鹤随之振翅飞远。
她目光在那飞远的纸鹤上停留一瞬后,再次投向那女子,“司命,你们将她看得太轻。”
司命。只在古书上寥寥几句记载的隐秘传承。
相传司命道途与时间长河有关。
—
真是大意了。林系舟心想,原本想着来找林家麻烦,有金丹期修士就够了。
结果现在碰上个金丹期的阵法师,一时间,都破不开这阵法。
要是临云姐姐来了,一剑就能将这阵法洞穿。
“系舟。”
林肃居然到这里来了,他道:“莫要心急,家中有一法宝,我已取来。”
林系舟瞥向他,“什么条件?”
“哦。”她打断了林肃的开口,“先前已说好,这些都全是我的了,那就没什么条件了。”
林系舟伸出手,“拿来吧。”
总归是她的,用完就用完。
林肃见她如此,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长盒,“这法器里有一道化神修士的剑气,击破这阵法足矣。”
林系舟正要拿过去,林肃却按住,提醒道:“这剑气用一次就会散尽。系舟舍得便用。”
“哪这么多废话。”林系舟将那盒子抢到手里。
林肃叹了口气,“系舟,这两日那些霜寒派修士将家中产业理清了,为父要与你说,你不可让你门中修士参与到家中产业里,不然……之后这究竟是你的,还是成霜寒派的了?”
他必须提醒这件事情。
“是谁的,都不再是你的,也不会是林冠的。”林系舟一点都不在意,“别打扰我了,直接说这法器怎么用。”
林肃气得捂心口,“这可是我亲手打下的基业!系舟你好歹姓林,哪怕你对我与你弟弟再不满,这家业你也要守住!”
“快说法诀。”林系舟很烦他在这种时候拖延,“你莫不是忘了,我娘也姓林。”
她可不觉得自己的姓跟着他。
林肃往左右看看,那些霜寒派修士还在,他传音道:“今日事后,你回家一趟,有些事情要与你说。”
传音之后,他用正常声音将口诀说了出来。
林系舟揭开那长盒,法器形状是一把剑。
光是看就知晓那剑气的恐怖。
林系舟正要使用这法器。
忽然!
那阵法内,剑鸣声起!
一时间,周围数里,器物皆震!
甚至林系舟自己的剑都有些受到影响。
长盒内的法器如同被牵引,与诸多被引动的剑齐齐飞向阵法!
“这是……”林系舟赶忙用法力念动口诀,解开那法器对剑气的束缚。
几乎是同时。
“杀!”
一道喝声炸响!
剑光如天边日光,亮眼夺目。
那原本严实,金丹期修士都轻易奈何不得的阵法,在那道化神期剑气的带领下,被数不清的剑齐齐洞穿。
人群中有人七窍溢出血来。
自有人在关注,顿时齐齐往那人追去。
林系舟跳上那台子,这次没有了阻挡,她见到了祝游。
那少年,明明容颜还稍带着稚气。
此刻,她手持一古朴三尺剑,剑上鲜血流淌。
她的脸上被溅上血迹,目光冷峻,望着地面的尸首。
数多剑器盘旋于她左右。
似守护,也似朝拜。
“……祝师妹。”
林系舟唤了一声,她走过去,打量了祝游,忽而激动道:“教我!”
她伸出双手摇晃祝游,“务必教教我啊!”
她平生还没涌起过这么强烈修炼的心情。
这招也太……太装了!喜欢!
祝游脑袋昏,不是被林系舟晃的,她眼前物象不清晰了。
“师姐……师姐呢?”
“我不就在么。”林系舟玩笑了下,“你师姐许是有事,还未过来。”
祝游摇头。
不……
纸鹤,她刚才见到了纸鹤。
小小一只,黄色符纸叠成的,师姐的纸鹤。
她睁着眼往左右看去。
见到了诸多人的面容,姜辞姐姐着急地跑了过来。
祝游靠着林系舟昏了过去。
那小巧纸鹤,谁也看不见,轻啄她手臂后,消散。
第88章 心头血
◎两人距离从未有过的近。◎
“我真的……”
祝游向林系舟好奇问道:“把你的法器都引动了?”
听着怎么这么厉害呢。
“那不然。”林系舟笑着道:“你仔细回忆回忆,可别忘了,我还指望你教我呢。”
她揉揉祝游脑袋,“行了,我还要去见林冠他爹,你好生休养,明日我再来瞧你。”
祝游这次没受什么伤,主要是精神力消耗太大,短暂不好再用什么费心力的法术。
林系舟回林家的事情两人都没放心上。回家嘛,总要去亲自看看自己的资产。
祝游点点头,“好,林师姐你去。”
林系舟走了没多久,城主过来了。
祝游在曙夏城中被刺杀,不管这事跟没跟曙夏城有关系,祁城主都得来探望一二。
她这只老狐狸自然不忘把姜辞带着。
“祝道友。”祁城主坐到祝游的床榻边,笑得极其和蔼,“我已问过医修,说你这几日需要静养,还需按时服药。”
“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这些年轻修士有时候就是将自己身体看得太好了,受伤时也不学着好好养伤,这样可不好,容易留下隐疾。”
祁城主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道:“姜辞做事靠谱,这几日呢,我就将她留给你,瞧着你按时用药,这样我也可放心。”
她说着,冲祝游眨眨眼。
“多谢祁城主。”祝游笑起来。
“姜辞。”祁城主站起来,“你都听到了,正好这擂台比试也结束了,这段时日你就跟着祝道友,直到她离开曙夏城。”
“是。”姜辞低头应下。
祁城主将这事敲定后,也不多留,她还要配合霜寒派的修士去查这阵法师。
宁横被祝游反杀了,但那阵法师被活捉了。
待到祁城主离开后。
“姜辞姐……”祝游唤出口后,又改了,“姜道友。”
姜辞仔细打量了她一会,见她面色比之前要苍白,“可有哪里不舒服?”
祝游立马捂住脑袋,“这疼。”
这反应太快了,显得倒有些虚假。
姜辞坐下来,问:“我给你按按?”
“好。”祝游此时难得表露出几分乖巧,“多谢姜道友。”
姜辞眼里一软,想起这孩子以前的模样。
相处几日……也罢。
—
“系舟。”
林肃等到林系舟回了林府,将林系舟带去了林府内的一处密室。
“这里尚不可被窥探,说话不用顾及。”
林肃这么说了一句后,让林系舟坐下。
“这家中产业我会帮你打理。”林肃道:“日后都是你的,系舟你就不要再让霜寒派修士插手了。”
林系舟又恢复成懒洋洋的样子,坐着也没什么正形,两条腿盘着。
哪像个名声在外的修士。家里管教严一些的,都能将她骂个半死。
“你帮我打理。”林系舟懒散道:“等会打理着打理着,这林家就换了个名头,都送你那儿子手里去了。”
“说什么混账话!”
林肃皱眉,声音严厉,“林系舟,你现在是了不起了,帮着外人来对付你父亲。这林家家业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大心血与努力么,你长这么大,不都是我给你供着灵石!”
在他的吼声中,林系舟浑不计地玩着手指,“是是是,你辛苦了,这不是让你之后别再这么累了。”
她笑起来,看着林肃,“是不是没收到临云姐姐的回信,又只能来说服我了?”
“林冠他爹。”林系舟声音冷了些,“我本懒得管你这些灵石要给谁,是林冠也好,还是你又从哪生个孩子也好。”
“谁叫你那儿子要来找我麻烦,你又想保住他,这不是你应得的嘛。”
“你放心。”
林系舟又笑起来,“你的家业我定然会败光的,我争取加快速度。”
林肃被气得仰起脑袋,他坐在靠椅上,自己替自己舒气,顺着胸膛。“林系舟!我几时有亏待过你!”
他怒视林系舟,“你是我第一个孩子,你天赋好,我给了多少灵石帮你修炼,你现在身上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我的灵石买的!”
林系舟托起腮帮子,欣赏着林肃的怒容。
“林肃。”她直呼他的姓名,比起方才林冠他爹的称呼似乎更加大逆不道,“你以为,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吗?”
“这难道是林冠第一次想我死?”
林系舟勾着笑,眼里没一丝感情,“在我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你就看着林冠和他娘来折腾我,好几次差点死了,你也无动于衷。”
“林肃,说实在的……你那时候也希望我死了吧。”
“要不是临云姐姐从霜寒派回来,陪着我住了几年,又带着我去霜寒派,我也许早就死了。”
林肃听到这里,原本被戳中恼羞成怒的情绪倏地停了下来。
他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系舟,你要提防元临云!”
—
祝游养伤的这几日,比郁晚雨先回来的,是记载了她消息的邸报。
【落梨谷竟藏魔修!霜寒派郁晚雨于阶州清洗魔修……】
师姐已经办完事了?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祝游想起那日在重重叠叠模糊的事物里出现的那只小纸鹤。
她现在想想,也许是幻觉。
师姐留于房中的纸鹤还在呢,她有按照师姐吩咐,日日去与纸鹤说话。
虽然现下已经用不上了。在祝游被阵法困住,而郁晚雨迟迟未出现的那天,众人都知晓郁晚雨不在曙夏城了。
如今这邸报一出,旁人都知晓,原来郁晚雨是去了阶州。
她比旁人先知道。祝游心想。
“笑什么呢。”姜辞从外间过来,手上端着药汤,她坐下来,将药碗递过去,“喝药。”
这几日她的心态有所转变,虽仍然不让祝游叫她姐姐,但态度好上了许多。
祝游接过碗,将手中邸报递给姜辞,“姜道友,你瞧,我师姐好生厉害。”
这种记载修仙者相关事情的邸报,有些闲钱的凡人也会买着看。
姜辞无奈,“祝仙君可是忘了,这邸报是我方才拿与你的。”
祝游乖巧笑了下,“可是师姐真的好厉害。”
“嗯。”姜辞很给她面子,又细细着重看了有关于郁晚雨的消息,“郁道君……确实了不起。”
她瞥了祝游一眼,催促:“快喝。”
祝游低头,看那药汤,有些苦恼,“这城主府的医修下起手来真是没轻没重。”
怎开这么苦的药。
她只能接受师姐泡的茶那*样的苦。这药的苦实在是受不了。
这般稚气的举动轻而易举地让姜辞柔软了态度,“良药苦口。”
“好吧。”祝游闭着眼,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
再次睁开眼时,一惊。
她眨眨眼,又睁开。
喝药会有奖励么……?祝游心想。
方才在邸报上瞧见的人,出现在了面前。
姜辞回头,“郁道君您回来了。”
她没有近距离和郁晚雨接触过,一时有些局促,她站起身来,将祝游手中的碗拿过来。
想来郁道君来找小游是有事情。姜辞道:“那我就先出去了,你们聊。”
郁晚雨颔首,“有劳。”
待到姜辞端着药碗离开后,郁晚雨将视线落到祝游脸上。
“师姐。”祝游问道:“我看到你的消息了,你杀魔修时没有受伤罢?”
她方才已打量过师姐,师姐仍然如往常那般风姿卓绝,无一丝凌乱之处。
“不曾。”
郁晚雨道:“祝师妹,有一事相托。”
姜辞走时只将房门轻掩,此时房门无风自动闭合。
祝游感到周围安静了下来,是师姐用了法术?还是如何?
她现在是坐在床榻上,她仰头望着郁晚雨,“师姐但说无妨。”
郁晚雨慢慢走近,她垂下身,发丝跟着垂落。
一时之间,两人的距离无比的靠近。
祝游不自觉紧张起来,她专注望着师姐,虽不知师姐要做什么,但不敢出声打扰。
乌黑发丝触碰到祝游的脸颊。
她的记忆忽然回到了很久以前,她尚为外门弟子时,在外门比试中昏厥过去,是师姐接住了她。
她们现在的距离,就比拥抱差上几分了。
不算那意外情况下的拥抱。
两人距离从未有过的近。
“此事难为。”
郁晚雨那如雪山寒泉涓涓流动的声音,近距离入了祝游的耳里。
……明明是清冷的嗓音,为何此时……听了,好生耳朵发烫。
“祝师妹。”郁晚雨的语气其实仍如往常那般,“我需你的心头血。”
“你好好考虑一二。”
心头血是修士体内最为珍贵的东西之一,若是心头血到了敌人手里,对方甚至可以用这血来发动咒言,轻则重伤,重则死亡。
同时心头血也可作为修炼材料,运用于炼器炼药之类的地方。
郁晚雨说完后,正要退开。
忽然。她的手臂被祝游握住。
“好。”祝游问:“师姐需要几滴?”
心头血的量词自然是滴,筑基期修士在不危及性命的情况下,可自行逼出三到五滴心头血。
郁晚雨垂眸,难得有了些情绪起伏,却是眉心轻皱。
“祝师妹。”她道:“谨慎考虑再回复我。失去了心头血,你需休养一段时日。”
祝游点点头,“我已考虑过了。”
她曾与掌门说过,师姐对于她而言,比性命更加重要。
此时不过是心头血而已。
“师姐若有用,拿去便是。”
祝游笑了笑,“师姐不用与我解释用途,我相信师姐。”
她想与师姐做好友,自然已将师姐放到了好友的位置。
她清澈的眼睛仍然专注地看着郁晚雨。
郁晚雨能轻易分辨出,她真心实意。
“你将心头血给了我。”她淡然提醒:“从此,性命便握于我手上。”
祝游颔首,还是那句。
“师姐拿去。”
郁晚雨手指从她眼前滑落,隔着薄薄衣袍,触到她心口。
砰、砰、砰……
那颗心脏有力健壮地跳动着。
郁晚雨发觉,这颗心跳得更快了。
【作者有话说】
师姐:……她爱慕我到这般地步。
小游:为师姐肝脑涂地!好朋友就要如此!
[彩虹屁]
给小天使们营养液的加更[撒花]
突然发现已经够换三章加更了,赶忙压榨自己码出一章[爆哭]
还有两章再缓缓[可怜]最近有亿点点忙[可怜]
第89章 天地共主
◎她知道什么叫作开心么?◎
祝游等着师姐动手。
过了几息,郁晚雨将手指收回,“待你调养好。”
“我已好得差不多了。”祝游说着,忍不住偷偷往外看了一眼,“要不是为了姜辞姐姐,我早就不喝这苦药汁了。”
姜辞姐姐应当听不到。
她打算趁着姜辞对她态度缓和之后,再去细问之前那些事。
祝游这几日内心犹豫过,但还是想知道姜姨的下落,哪怕……姜姨去世了,她也要知道缘由。
在祝游对纸鹤碎碎念的那几日里,郁晚雨已经知晓姜辞就是祝师妹的故人。
“何不问问祁城主。”郁晚雨道:“她为城主府做事,祁城主为人谨慎,应当会查她的来历。”
祝游听了,一时心动,但还是摇摇头,“我还是想等姜辞姐姐自己告诉我。”
如果不涉及姜姨性命相关的事情,祝游愿意选择尊重姜辞姐姐的意愿,将此事作罢。
“多谢师姐。”她道:“若是要离开之际,姜辞姐姐仍不愿告知,我便去问祁城主。”
“还需在羽州多留几日。”郁晚雨道:“刺杀你的宁横与那阵法师背后需要细查。”
她是刚回来,但显然已经将事情了解得很清楚了。
“祝师妹,这几日你若要出城主府,来找我。”
郁晚雨将目光移开,已是要走了,“待我来找你取心头血之前,你都可反悔,无需顾忌。”
祝游自知已经做好决定就不会更改,但见师姐这般慎重,她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师姐。”
—
“使者,被选中的人。”
阵法师是使者,宁横是被选中的散修,正待考察。
霜寒派的修士已经将目前查出来的事情全盘告诉了郁晚雨,顺便道:“郁师侄,我们来的人手不多,若要细查这件事,还需向门内调援。”
“也许是些邪修联合起来。”那修士继续道:“目前看来,成不了什么气候,先前也无有出名的事迹。”
郁晚雨平静地望着那被束缚在地上的阵法师,对方闭着眼,昏迷不醒。
“特定的称呼,分层的职位。最上首的是谁,又有多少人。”
修士听了,摇头,“还未问出来,他修习了精神秘法,不敢轻易使用搜魂术,怕他直接神魂破灭。”
这是在对宁横的尸首使用搜魂术时发现的。
郁晚雨示意将那阵法师唤醒。
阵法师的躯体相较而言,脆弱些,经过拷问后,已是显得狼狈不堪。
他抬起头,看见郁晚雨,丝毫不俱,眼里反倒涌出些喜意。
“终于见到您了。”
阵法师声音很是恭敬,甚至不等人发问,就自行道:“郁道君,吾主,我们都在等您。只有您才能救这世间……”
他话还未说话,被人一剑捅穿心脏。
“……天下共主……”阵法师挣扎着,吐出最后的字眼。
郁晚雨抬眸,淡然望向那斩杀阵法师的人。
—
林系舟嘴里叼着草根,“哎啊,我的好师妹。”
她蹲在地上,如同闲散混混,看着祝游在练剑,“这才休息了几日,怎就练起剑来了。”
“这般勤奋,显得师姐我好生心虚。”
又来了,林师姐的骚扰。
祝游不理会,直到将手上这套剑招舞完。
“好无情。”林系舟捂着心口,夸张道:“你这负心人,对你说了千百句,都不肯回复一二。”
祝游失笑,蹲到她身边去,“林师姐今日怎来寻我了?”
林师姐已经有两日没来看她了,说是要在这城中好好玩几日,暂时没空搭理祝游。
“当然是想你了,我的好师妹。”
林系舟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折扇,用折扇勾起祝游下巴,“走,正巧快到晚间,师姐我带你出去寻寻乐子。”
她本就没个正形,用起折扇,更像那些闲的没事做,附庸风雅的纨绔。
祝游将她手挪开,“林师姐确定要邀我?我现在不能一人出行。”
“怎么,你要带上你姜辞姐姐?”林系舟浑然不在意,“叫过来便是。”
祝游之前又喝了两天药,直到医修说不用喝了后,才依依不舍地停了这苦药。
姜辞已经将她看穿了,答应她,直到她离开曙夏城时,每日都会来看看她。
她就在城主府内做事,每日过来寻祝游,很是方便。
“姜辞姐姐繁忙,下值后需好好休息。”祝游笑了笑,“是师姐,郁师姐。”
师姐叮嘱过,让她出城主府时都要去找她。
不过祝游还一直未出去过呢。
“……”林系舟维持微笑,“祝师妹,你怎么想的?”
她可不敢带着郁师妹去些什么乐坊之地。
她碰碰祝游脑袋,“这里没摔坏吧?”
“带上郁师妹,我们还玩什么。”林系舟忽然想到,“不对,郁师妹也不一定答允我们。”
她笑起来,“你去邀,去吧。”
林系舟很自信。想当初,她刚进霜寒派时,也曾盯上郁晚雨。
这种盯上,是指她当初很想逗弄郁晚雨,想看看这师妹究竟会不会笑。
可惜……无论她花费多少努力,都只得到郁晚雨平静的目光。
林系舟可不是什么耐心的人,持续了两月后,她就放弃了。
门内师姐师妹这般多,她还是找别的人玩吧。
如此自信之后……
林系舟等来的是,熟悉的平静目光。
眼见郁晚雨跟着祝游过来,林系舟惊了。
真的有人能拉动郁师妹去玩乐……?
林系舟细细回忆,真的搜寻不到郁晚雨玩乐的画面。
这位身负重任,被诸多前辈寄以厚望的师妹,她之前真的思考过,这位师妹知道什么叫作玩么?
甚至……她知道什么叫作开心么?
好多年了,就没见过她情绪有多大变化,从来都是平静淡然的模样。
林系舟前几年还想过,炼器师制作的人偶,都比郁师妹有少年人的样子。
一时间,林系舟含着草根,站了起来。
看向祝游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走吧。”林系舟笑起来,将本来要去的目的地改了,从乐坊变作了,“城中有个市集,今夜要弄什么拍卖,咱们去凑凑热闹。”
她正待要走,停下脚步,“郁师妹,你的容貌太显眼了,要不……伪装一下?”
“我有面具!”祝游一下子掏出来好多面具。
上次在浮州时买下的。买了一摊位。
她抱着那成堆的面具,笑着向两位师姐道:“随意挑,随意选。”
林系舟本想的是让郁晚雨改换下容颜,这种术法她们都学过。
“面具也行。”林系舟来了点兴趣,挑了个老虎,“我要当虎大王。”
等她取走面具后,祝游抱着面具转身,正对着郁晚雨,“师姐呢?”
郁晚雨瞥了一眼,取走最上方的狐狸面具,扣在了自己脸上。
这个是……祝游都来不及提醒。
师姐脸上的狐狸面具,是她最早买的,自己戴过几回。混在一堆,她都忘了。
“祝师妹,快点。”林系舟接受了郁晚雨居然一起来玩的事情后,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姿态,催促道:“去晚了,虎大王吃了你。”
祝游不再纠结,随意拿了个面具戴到脸上,“走吧!”
三人从城主府出发,混入人群里,去到了这曙夏城夜间的市集。
这市集是修士开办的,今夜特意弄了拍卖会,说是有好东西。
“几位贵客,往这走。”
经由仆役带领,三人进了一间府邸,走进了一处暗室。
领路人甚至说了暗号,里面的人才打开暗室门。
如此隐蔽,祝游向林系舟传音问道:“林师姐,这地方正经么?”
“当然正经了。”林系舟同样传音回复,“弄这么神神秘秘是为了糊弄那些城中豪富家的孩子,想卖出高价。”
这些年轻人未出去闯荡过,一见这阵仗这么符合话本子里的描绘,心里期待就上来了,也舍得付灵石。
万一自己就在这拍卖会捡漏了呢!
做生意的人真是有一手。祝游心想,下次给白溪写信的时候将此事写上去,让她学习学习。
这暗室里还设了隔间,三人被带到一处隔间里。
“待到拍卖会开始后,贵客们有想要买的物品可以在纸条写下出价,晃晃这根绳子,我就会为客人们将开价递出去。”
仆役说完,恭敬退出。
“这里的主人是城中一位散修。”林系舟说道:“她信誓旦旦说有好物,等着看看,要是她敢耍我……”
祝游相当给面子,“虎大王欲如何?”
“本大王。”林系舟哼哼,“就被耍了呗。”
她笑起来,“这些生意人不就爱夸大其词么,咱们就是来玩玩,管她有没有好物。”
再说了。林系舟瞧了眼郁晚雨,一介散修说的好物,在这位师妹眼里,能算上凡品么?
这可是霜寒派掌门与剑尊带大的孩子。
真是不知郁师妹怎会陪着出来。
很快,这场拍卖会就开始了。
祝游注意到,来的人并不少。
在最前方,出现一女子,“今夜,诸位贵宾齐至。小可也不耽误大家时间,提前告诉诸位,本场拍卖会中将售卖一颗……蕴含神兽血脉的蛋!”
“若是能将其孵化而出,贵客们将获得强大的灵兽!契约后,甚至能提升修士本身的天资!”
上古时期,人间存有神兽。后来,神兽们销声匿迹,传言是回到了仙界。
但如今的修仙界,确实有身含神兽血脉的修士。
最广为人知的,自然是妖族圣女一脉。
她们都是九尾白狐的后裔。
但血脉的流传会越来越稀薄,哪怕是神兽血脉也是如此。到了如今,除了九尾白狐,已没什么出名的神兽后裔了。
拍卖场内有年轻人躁动。
林系舟笑了笑,“哪有这好事,最多孵出来只听话的灵宠罢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一口血小天使的火箭炮[撒花]
第90章 拍卖会
◎为美人豪掷千金。◎
一只听话的灵兽?
祝游听了,却有些意动。
倒不是想为自己购置,也不是想着什么捡漏神兽血脉的灵兽,而是想起了叶期师姐。
叶师姐还未有筑基期,无法御剑,在门内行走颇为不便。
上次回宗之后,祝游有去看过叶师姐,叶师姐曾说租来的灵兽总是调皮,没那么听她的话。
叶期师姐对她很好,之前那位孙教习对她不利时,叶师姐跟着着急上火的。
而且叶师姐做的饭很好吃!
祝游身子坐正了些,等待起拍卖那颗蛋。
浮州之行后,玉真门对她们这些被牵扯进去的人都给了相应的补偿。
祝游算了算,她目前灵石有五千有余,她预备留三千灵石给姜辞姐姐。
这是她衡量过姜辞姐姐可能会收的数字,若是更多,姜辞姐姐定然不要。
甚至可能这三千灵石,姜辞都不要。如果不要,祝游就在这城中为姜辞买间房屋,供她居住,让她不用再和几户人家挤在一间院子里。
她还有些可以卖掉的资源,杂七杂八加起来,也能卖个两千灵石左右。
等会看看那蛋要多少灵石,要是价钱被喊到太高,超过三千,那祝游只能放弃了。
不过也不要紧,她可以回到护江城时再买。
护江城临近霜寒派,有关修炼的资源更加丰富多样。
林系舟戴着那虎大王面具,她握着折扇,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以折扇轻轻敲着掌心。
其实……她内心并没有她表面上这么轻松。
林肃说的话,坠在她心里。
叫她提防临云姐姐?林系舟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好笑。
若在这世上,只能选一个信任的人,对她来说,当之无愧是元临云。
元临云在她八岁时回羽州,陪了她五年,之后将她带去霜寒派。
要是没有元临云,她真的能安康活到进入宗门么?
她的天赋越高,林冠就越为忌恨她。
林冠的母亲极为爱护林冠,爱到扭曲了人性。
这种扭曲的人性让她为了林冠对年幼的林系舟屡次下手。
林系舟知道关于林家的一桩秘闻。林肃费心保住林冠性命,不是他真的将这个儿子看重到宁愿付出全数家产。
而是……林冠的娘亲在故去前,给林肃下了毒,让林肃失去了生育能力。
林肃别无选择。
毕竟林系舟是恨他的。
可……林肃为何要对她说这句话?
她追问,林肃却不肯再说了,反倒让她回城主府。
林系舟心里隐隐冒出忧虑。
坠在心上,让她这几日无法安稳。
林家对元临云有恩,这是经过多方认可的事实。林系舟知道,元临云愿意花费数年时间留在羽州陪她,也是因着这份恩情。
在元临云幼时,林系舟的母亲曾照顾过她。后来林系舟的母亲在生完林系舟后不久,就因病去世了。
“林师姐?”
祝游颇有些不适应,林师姐怎么这么安静呢?
要不是她手上在玩着折扇,祝游都要怀疑她睡着了。
林系舟回过神来,她握住手中折扇,轻笑道:“如何,师妹可有看上的事物?”
“师姐苟富贵不忘你,你看上什么,师姐都买下来送你。”
她语气轻佻,颇有种纨绔为美人豪掷千金之感。
“那倒不用。”还是熟悉的语气,祝游放下心中生出的疑惑,笑了笑,“林师姐的灵石还是留着自己用。”
只要别拿去喝酒就行。
她现在怀疑林师姐是家产到手后,肆意挥霍,前世才落得那样地步。
林系舟将这拍卖会的仆役叫来,“上些吃的来,再为我们泡壶茶。”
这地方也不知是为节省开支还是如何,都没备好吃食。
拍卖场上卖了几轮,都是些黄级品质的丹药,法器之类的东西。
无甚有意思的。
来的人对这些东西买的热情也不高。似乎众人都在等待此地主人说的那颗蕴含神兽血脉的蛋。
待到糕点上来后,祝游将面具取下。
她先问郁晚雨,“师姐要吃么?”
那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子在可爱面具的衬托下,少了几分不可接近之感。
“不必。”郁晚雨说了今夜来此的第一句话。
不意外的回答。祝游点点头,她拿起一块栗子糕塞进嘴里。
“嘿。”林系舟不满,“这还有个人呢,我难道不是你师姐么,怎不问问我?”
她说着,又笑起来,“是了是了,郁师妹是掌门亲亲徒弟,你现在嘛也盖着温字呢,你们两才是亲师姐师妹。”
林系舟做作极了,捂着心口,语气柔弱:“林某我啊,被排除在外了。哪敢向师妹讨要和郁师妹一样的待遇呢?”
“……”祝游习惯林师姐这模样了,但没想到林师姐在师姐面前也不收敛。
她先前不是还表现得很怕师姐吗。
应该不能叫怕,叫敬而远之。
祝游已经学会了如何应付林系舟,她也不说话,再次捏起一块栗子糕,直接塞到林系舟嘴里。
她微笑,“林师姐请吃。”
“唔……”林系舟嚼了嚼,“甜香软糯,我就勉强被你收买了吧。”
“诸位!”
先前那女子再次上台,“不多耽误各位贵宾的时间,现在,就将此次拍卖中最珍贵的拍品,含有神兽血脉的蛋拿上来。”
有仆役推着木制小车上来。
女子掀开那上面的丝绸,露出那蛋的模样。
不过成人两手捧住那般大小,蛋壳颜色为洁白,其间有淡蓝纹路。
“应当不是什么大体型的灵兽。”林系舟瞥了眼,“挺好,这样养起来省灵石。”
大型灵兽吃饭都要将主人吃穷,更不用说再为其配备修炼资源了。
祝游听了,更是觉得适合叶期师姐。
“起拍价。”女子道:“一千灵石!”
普通资质,能代步的灵兽市场价就在一千灵石左右。
比黄级品质的法器稍贵上一些。
能辅助战斗的灵兽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祝游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出价,准备等着其余人先竞价一轮。
“这人挺聪明。”林系舟道:“起拍价开的不高,到时候孵化了,灵兽资质不行,买的冤大头也只能自认倒霉。”
若是起拍价就设得高,到时候玩脱了,
这散修还要在这城中久留,得罪城中富户,也不是件好事。
很快,女子就收到了好几张报价的纸条。
她将其一一展开,边展开,边念出上面的出价。
“一千六百灵石。”
“两千五百灵石。”
“三千灵石。”
第一轮就抬价到了三千灵石。
“这城中这么多傻孩子呢。”林系舟挑眉。
三千灵石都能买个很好的防身法器了,起码能阻挡金丹期修士几击的品质。
不过这些富户家的孩子一般都不会去历练,冒生死的风险。
比起买防身法器,买只灵宠,确实是这些年轻人会做的事。
“若还有客人要出价,请晃动绳子。”女子道。
第一轮就将价位抬到了祝游心里的底价。
她犹豫了下,去拉动那绳索。
顺便在纸条上写下了三千五百灵石的字样。
林系舟瞧见了,她揉揉祝游脑袋,“呀,我们房中也有个傻孩子。”
“想要灵兽?”她笑着道:“等回了宗门,师姐我带着你去钟山峰,那些灵兽经过调教,比这还没孵出来的强多了。”
没孵出来的连性格都不知道。
祝游还没去过钟山峰。
“会更贵吧。”但她听闻过,那是专习御兽术的峰脉。
经由御兽师精心养育的灵兽,起步就是万数。
不是叶师姐租用的那种专用代步的灵兽可比的。
祝游没将是要买来送人的理由说出来,她道:“我试试看,如果这出价够不到,我就不买了。”
仆役进来将她写下的纸条取走。
不过半盏茶,女子手里又多了几张纸条,她照旧一一报出来。
“三千二百灵石。”
“三千五百灵石。”
“四千灵石。”
升到四千灵石这个数字,女子心内十分满意,她将笑意收敛住,继续问:“可还有客人要出价?”
她实则已请御兽师来鉴定过这蛋的品质,最多孵出个有练气修为的灵兽。
正常市场价,两千顶多了。现下翻了一番,不错不错。
女子期待地环视一圈,希望还有人摇晃绳子。
“好师妹真想要?”林系舟已要伸手去拉绳子。
虽然她觉得上这种当,确实挺傻的。但她知道一个道理,千金难买乐意。
送祝师妹一个小礼物而已。这点灵石林系舟不缺。
祝游赶忙拦下她,“不用了林师姐!我回护江城再买。”
“哦?也可。”林系舟想了想,觉得到时候能直接将祝游逮去钟山峰。便作罢了。
可……那绳索还是被摇动了。
仆役进来,弯腰行礼。
不是自己,也不是林师姐,那是……师姐?
祝游侧头,往郁晚雨那看去。
戴着狐狸面具的郁晚雨手指间夹着纸条,不知何时已将字写下了。
那纸条落到了仆役手里。
仆役再次行礼退出。
“师姐?”祝游好奇问道:“是这蛋的神兽血脉很厉害吗?”
林系舟手抵在脸上,挡住嘴角。她现在可不敢吱声了。
好师妹啊,这还要问。买来送你的呗!
没想到一间房里,都想当冤大头。
不过她先前敢与祝游玩笑说她傻,但她哪敢说郁师妹傻?
郁晚雨没有答复。
女子这次只收到了两张字条,她再次一一展开。
“四千三百灵石。”
中规中规的出价,但又提了点,说不定先前出价四千灵石的客人还会再加。
女人一边心喜想着,一边看向最后一张纸条。
她忽而眼睛睁大。
须臾后,就是惊喜!
“诸位客人,先前出价的客人。”女子扬起手中纸条,“此物要落入这位客人手里了。”
上面有极为好看的字迹,笔如游龙,妙绝神逸。
“无论何价,倍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