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僵尸嬷嬷
2025/01/27
白雾将人包围，看不见别的东西，只有茫茫雾气。
接着是风，没错，她居然感觉到了风，真真切切拂过皮肤。
浓雾被风吹散，视线豁然开朗，涂灵瞧着四周荒凉原始的景致，不可思议地愣住。
刚才她还身处家中，坐在电脑桌前，手握鼠标点开游戏，怎么眨眼间出现在这种地方？
真邪门。
出神的当头，左脚突然被扽了一下，涂灵这才发现自己走在一支小队伍中间，同样的衣着褴褛，灰头土脸。她的左脚腕栓着绳子，连接前后两人的脚腕，材质不像麻绳，也不是镣铐。
“喂，你醒了？”
身后的女孩悄悄拍她肩膀。
涂灵回头，瞧见一个鹅蛋脸的漂亮姑娘冲自己挤眉弄眼。
“你也是玩家吧？终于有反应了。”
涂灵下意识跟她一样放低声音，问：“这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本来和朋友开黑呢，突然跳出游戏界面，我点叉，结果就进来了，也就比你早二十分钟，一直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走。”
涂灵拧眉垂眸。
她们这列小队有五个人，旁边还有两队，各五人，脚腕都栓着相同的绳子。
右边一个卷毛玩具熊似的胖子回过头：“半小时前听玄松道人说，要去什么皮母地丘。”
闻言涂灵盯住队伍最前方的背影，那人头发花白，穿青色道袍，侧身骑驴，背一把桃木剑，旁边跟着两个小道童。
“我们玩家要不要先统一阵线？”鹅蛋脸姑娘说：“现在还不清楚这游戏怎么玩呢。”
胖子同意：“我叫郑大熊，游戏区主播，你们呢？”
“俞雅雅，表演系大二学生。”
涂灵其实不太想跟人组队，她出现在这里有重要的原因，不是为了玩游戏。
“小姐姐？”
抵不住俞雅雅催促，她简短回应：“涂灵。”
“不会只有我们几个真人玩家吧？”卷毛胖大熊拍拍前面老头的肩：“大爷，你从哪儿来的？”
一个迟缓的声音响起：“流放大荒数十载，早忘记来处了。”
大熊愣住，尴尬地搓搓手，回头打量身后的高个青年：“小哥，你……”
青年大家一样粗衣草鞋，穿得破破烂烂，但背脊端正，瘦而精壮，并没有长途跋涉之后佝偻耷拉的形态。身上的黑衣与他冷峻的面色衬得拒人千里。
于是大熊打个哈哈，识趣地略过他，转而向最右的五人队伍寻找同类。
“蛮蛮，是哪个瘪犊子吵吵，扰我清净？”
玄松道人忽然慢慢悠悠发话。
只见两个道童躬身：“爹勿恼，让孩儿去管教这群不知死活的罪奴！”
玄松悠然嗯一声。
那俩孩子手执拂尘，转身走近，涂灵看清他们的脸，心下猛然诧异，分明是五六岁的儿童身形，脸孔却如中年人，一男一女，表情狠厉。
“混账狗东西！我爹买你们来，你们的贱命就归他老人家，怎敢在背后窃窃私语？！”
咒骂的同时，拂尘如马鞭挥下，惨叫与哀嚎此起彼伏。
俞雅雅惊得忙躲到涂灵身后，拂尘的尘尾通常用兽毛和麻做成，按理说没什么杀伤力，可女蛮抽打下来，竟能皮开肉绽。
涂灵看着手臂触目惊心的血痕，心中困惑不解。
“疼吗？”俞雅雅缩在后面小声关心。
“嗯。”
“见鬼了，什么破游戏！”
涂灵不语，她也想弄清楚，这游戏里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起来，谁让你躺下的？！”
年轻人尚能承受，刚才被大熊搭讪的老头子挨不住疼痛，倒在地上抽搐。
这是触发了什么固定情节吗？涂灵仔细观察，试图辨别他们是npc还是真人。
“唉哟，救命啊……”
老头快被抽死了，如果这是游戏设定，那么应该干预一下吧？
“住手。”
涂灵的声音沉静稳定，神色也如湖水般无波无澜。
俞雅雅偷拽她衣裳：“你干嘛，别管了……”
她看着两个畸形道童：“我刚才也说话了。”
“？”
不对，这种情况好像应该大义凛然，于是她挺了挺背脊：“你们怎么欺凌老人？”
蛮蛮面面相觑，片刻后笑得前俯后仰，扭曲的样貌长在孩童般的躯体上，更显诡异。
“低贱的罪奴胆敢质疑我们？”
说话间，女蛮扬起拂尘狠狠抽向涂灵。
“呀！”俞雅雅惊呼出声，本能地躲开，怕殃及自身。
涂灵眼睛也没眨。
疼痛并未降临。
黑衣小哥竟然一把抓住了尘尾。
他没吭声，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目不转睛直视女蛮。
那头的男蛮当即反应过来，怒喊着朝他疯狂抽打。
“你敢阻挠？敢出头？！看我不弄死你！”
小哥的衣裳被抽烂，殷红血液渗出。
涂灵见这两个小不点如此残暴，当即攥拳做好架势，接着猛地抬腿踢过去。
“哎哟喂！”
俞雅雅被掀翻在地。
涂灵低头地看着自己停在半空的脚，她忘记腿上绑着皮绳了。
两个蛮蛮愣怔地望着她。
“行了。”这时玄松开口发话：“别把奴隶打死，留着他们的命有用。”
男蛮女蛮十分顺从，暴怒之下也能即刻停手，乖乖回到玄松身边。
“再有两个时辰天就黑了，快些进山吧，否则这荒原上出现啥怪物，我可保不住你们。”
玄松骑着毛驴，悠哉悠哉前行。
大熊颤巍巍打量黑衣小哥：“兄弟，你、你没事吧？”
他摇头，随手扯了块布料下来，用牙齿咬着，单手包扎受伤最重的右臂。
涂灵一边随手拉起俞雅雅，一边打量小哥，发现他的茫然似乎比她更甚，好像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手抓住拂尘。
但他很快将这迷茫隐藏过去。
一行人继续走在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境，烈日当头，晒得人头晕目眩，远处赤色岩石坚硬嶙峋，仿佛巨人的骸骨四处散落。
黄昏时分，他们终于来到一片青翠山林。
“这里就是皮母地丘吗？”大熊嘀咕着张望。
涂灵一路观察，见此处峰林广布，断块低山逶迤，草木葱茏，到处是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天色渐渐暗下，树影森森，恐怖感悄然蔓延。
玄松跳下毛驴，席地盘坐：“好孩子，去拾些干枝枯叶来生火，再摘几个果子充饥。”
蛮蛮躬身：“是，爹。”
奴隶们瘫坐在不远处，累得几近虚脱。
“小俞同学，你还好吗？”大熊颤声问。
俞雅雅泪流不止，脱下草鞋，双脚被磨出几道血痕。
“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罪。”她说着咬牙愤懑：“等出去以后我要让我爸找游戏开发商讨个说法，告他们虐待玩家！”
大熊闻言愣怔：“出去……我们还出得去吗？”
俞雅雅也怔住，摇摇头，往后靠着大树：“不管了，我先睡会儿，说不定睡着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大熊喃喃颓丧：“或许死了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硕大的圆月升上天幕，男蛮堆起枯枝落叶，点燃篝火。
涂灵握住脚腕的绳索琢磨，原来是动物的皮制成，苍绿色，布满黑线般的纹路，略带弹性，会是什么皮呢？
她抬起眼，发现黑衣小哥也摸着绳子思忖。
“赶紧吃！便宜你们了！”
女蛮用袍子兜着小野果丢给奴隶。
大熊捡起来随便擦擦，一口给吞了。
“有点像莲雾的味道，小俞，快吃吧，多少能填填肚子。”
“脏死了，我不吃！”
大熊愣愣，求助的目光望向涂灵，希望她能劝一劝。
涂灵看了眼，说：“给我，我吃。”
这一两个果子得熬一天呢。
俞雅雅咬唇憋闷片刻，终于还是从大熊手中接过，勉强自己啃下去。
月至中天，虫鸣不绝，借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掩护，大熊说：“诶，趁他们打盹儿，我们干脆逃走吧。”
俞雅雅睁开眼，原本软趴趴地靠在树边，这下顿时坐直：“对啊，干嘛任由摆布，这么多人还怕一个老道士和俩小孩？”
涂灵眉尖微蹙：“别冲动。”
可俞雅雅已经蓄势待发：“起来反抗，我宁愿死得壮烈也不要窝窝囊囊！”
涂灵说：“这一路他们三人全都走在前面，好像压根儿不担心奴隶会逃跑，肯定有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不就一条绳子把人串在一起吗？”
正说着，最边上那支小队里也有人打算逃跑了。
“走不走？”
中间两个壮汉手握锋利石块，准备割断皮绳。他们的队友却不敢动，连连摆手。
“废物！不敢跑就给我闭嘴，要是吵醒了妖道，我先拿石头拍死你们！”
俞雅雅屏息盯住：“看，我们也快走吧，别墨迹了！”
大熊四下摸索，想学他们找尖利的石头割绳子。
涂灵深呼吸，神经也紧绷起来，她望向火堆那头闭目打坐的玄松，蛮蛮伏在膝下睡得正香。
现在也许是最好的机会，倘若有人顺利逃走，剩下的奴隶就会被严格看管，再想找空子就难了。
仓促间涂灵有些动摇，但总觉得没那么容易。
大熊已找到石头，正准备割绳，突然被黑衣小哥按住。
“别拦我，再不走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凄厉惨叫猛地响起，林中的鸟儿都被惊得扑腾乱飞。
只见那两个壮汉抱住左腿，恐惧地盯住绳子，眼珠瞪得老大。
涂灵警觉，倏地站起身，就着惨白月光，看见他们脚腕处的皮绳竟然自动收紧，直接将皮肉勒穿，血汁子横飞。
同一条绳上的队友吓得惨叫不跌，拼命想躲远，却因为绑在一起而无法避开。
“哈哈哈哈，蠢货蠢货！”
玄松已醒，远远瞧着血腥的一幕，笑得无比阴狠。
“啊！我的脚！”皮绳绞到骨头才慢慢停下，两个壮汉痛得满地打滚。
大熊浑身僵硬呆若木鸡，石头从手中掉落。
俞雅雅被吓昏过去。
毛骨悚然，涂灵心撞如雷，用力盯住脚腕发绿的皮绳，原来它是……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