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雨后,满城的桂花落尽,申城一年中最芬芳的时段结束,而学舟路最美的时节开始了。
放眼望去,整条街变成了成了金灿灿的世界,金色的云,下金色的雨,在地上积起层层叠叠的金色的浪,车辆驶过,就翻搅起浪潮。
待这场树叶雨停歇,热闹了旷月的学舟路终于寂寥了,申城的冬天才算真正开始。
冗长,潮湿,阴冷。
公历新年前后是远桥中学课余活动比较丰富的时段,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十佳歌手赛和元旦文艺汇演。
校园内的课余时间变得异常热闹。
每逢课间,总能在各个出其不意的角落看到排练的学生,唱跳杂技魔术,各显神通。
11月份的月假,因为少年新事好几个社员对十佳歌手跃跃欲试,大家便去了KTV团建。
沈锡舟大方把单给买了。
台下附和的歌声也从微弱,到响亮,最后全场大合唱。
盛悉风:“不能,这谁能啊?”
摇曳烛火映照着少年青涩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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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ktv全程不开嗓,也就是俗称的生闷气让人猜,沈锡舟明里暗里表示想听他唱歌,他都不肯遂她意,最后弄得她也有点不爽,干脆正儿八经跟儿童节讨论起了合唱曲目。
虽然知道自己逃无可逃,沈锡舟做最后的挣扎,咬牙冲举着蛋糕的江开比口型:“别搞。”
台下静了一瞬,旋即爆发嘈杂,议论纷纷。
苟主任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不耻下问:“梦梦是谁?”
哗然的掌声和尖叫经久不息,沈锡舟冲台下微微颔首示意,打算离场。
但别扭惯了的人,面对这种煽情的场面,第一反应是闪躲。
滋润到,他回忆起以前都觉得惨不忍睹。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最后一组选手,高三4班的陆翊和高二16班的沈锡舟,带来的曲目是《制造浪漫》,掌声有请。”
这下她可把沈锡舟拿捏了。
美人鱼:「以后都你管,行了吧」
他循声扭头,才发现盛悉风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微偏着头,下巴上架着一把小提琴,悠扬的乐声随着她拉弦的动作流转起伏。
“有点钱就使劲造。”
就是这一下,忸怩的神情从少年英俊的脸上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出于自信与被爱的意气风发。
“哥的好妹妹。”在盛悉风和江开双双惊惧交加的眼神中,沈锡舟用双手捧住了盛悉风的脸,平生第一次,这世界上最讨厌的人,怎么看怎么讨喜,“总算你还有点价值。”
比赛还没结束,但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冠军已定,这是毫无争议的。
儿童节不知内情,生怕他俩又干得不可开交,忙挤进二人之间,劝架这点事,全少年新事都驾轻就熟:“别这样,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陆翊同学临时身体不适,由他的好兄弟沈锡舟替他上台献唱。”他挑高话筒,如此向台下解释临时换人的原因。
“人间处处有奸-情。”
“不请就不请。”沈锡舟也特别爽快,塞了两百块钱进他的钱包,现在于她而言就是左口袋倒腾进右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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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隐没在黑暗中,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人。
舞台灯光慢慢暗下来,沈锡舟稍往旁边站开一步,等着她的搭档上台。
热烈的尖叫和掌声随着掀开的帷幕送进礼堂后台,儿童节斗志昂扬地迎上去:“锡丹,虽然你略逊我一筹,但我不会让着你的,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沈锡舟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考虑,要给沈锡舟一个怎样的惊喜,才能匹配她生日那晚的人鱼出逃。
在场哄堂大笑,听话照做。
十佳歌手分初赛和复赛两轮,初赛不公开,两节自修课时间内,选手们挨个到音乐组办公室,每位选手一分钟自由发挥时间,由三位音乐老师当场判定淘汰还是进复赛。
沈锡舟的脚步却没有动的迹象。
反正,她要和儿童节合唱的决定,无可更改,不以个别人的意志为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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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参赛选手本来就容易获得更多的关注,台下的反应空前热情,自发形成应援,有男生在台下公然高喊“梦梦加油!”,引得所有人一片哄笑。
江开玩够了,才说正经的:“小欧回社没?”
沈锡舟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沈锡舟针对的自己。
沈锡舟忽然想起了先前运动会的女子高一组1500米长跑,那时他以为,沈锡舟是因为丁襄,和米莉较劲。
“哦。”这么说盛悉风就懂了,“吃醋。”
男生高而清瘦的身形沐浴在聚光灯之中,强光下,他的每一根发丝都被映照得格外清晰,她看到他眉间那道发白的疤痕、面部动作时眼尾自然形成的浅浅褶路。
还能怎么谢,现在沈锡舟身上最多留100块钱,需要用钱就问沈锡舟支取,等于他的动态完全在她掌控之中,江开知道以后头皮都发麻了,想不通人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把自由扔得那么远。
有些人就坐不住了呗。
有少年新事全体(除儿童节),有江开,以及别些个关系很铁的朋友,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高三的学生,本不该出现在礼堂。
那么,就从人文下手吧,把他在意的那些人,汇聚起来,一起庆祝他在远桥的最后一个生日。
江开往沈锡舟的方向点了下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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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开简单但精准地总结:“开屏。”
“压轴是倒数第二。”沈锡舟忽然插嘴。
她那时是为了他,才非要与另一个姑娘一决高下。
时间点精确到位。
这一次,是小提琴现场拉奏的《生日快乐》。
沈锡舟直接多了,点点盛悉风的额头,威胁意味甚浓:“尤其沈锡舟面前,你要敢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盛悉风拍掉他的手,脑子里蓦地想起和欧灿晨的初见,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沈锡舟和欧灿晨之间的气氛就很不对劲。
他用脚想都知道为什么,当时KTV里,沈锡舟随口夸儿童节唱歌好听,儿童节千里马遇伯乐,邀请她一起参加校园十佳歌手,还是情歌对唱。
他们当然知道压轴的意思,语文老师早都说烂了,但平时的语言习惯只图个简单直白,能听懂就行,哪来那么多讲究?
沈锡舟和李明哲是主持人,她自己给自己报的幕。
沈锡舟得意忘形的脑子瞬间清醒,坚决不踩陷阱:“高二下。”
江开:“我是理解不了,你能?”
可也许,存在另一种可能。
礼堂男厕,儿童节做戏做全套,把自己锁在隔间里面壁,灵魂出窍。
盛悉风听说沈锡舟报名参加了十佳歌手比赛,还有些小震惊。
沈锡舟使了个警告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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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锡舟满不在乎,自从沈常沛给他涨了生活费,他再厚着脸皮时不时找盛悉风蹭吃蹭喝,零花钱等于“净赚”,日子可谓非常滋润。
本来只是个半开玩笑的口头约定,这下彻底成真了。
江开:“人家儿童节的理想型是小欧那样的,看上他都比看上沈锡舟的可能大。”
因为那一刻,他仿佛拥有全世界,所有美好都匍匐在脚下,任他索取。
那俩人对他听而不闻。
明天,就是他18岁的生日了。
沈锡舟有时真的怀疑这个人长了复眼。
欧灿晨退社后,社里一直没有将她“销户”,前后派了好几波人马打感情牌。
他从未那么深刻地理解过,电影《泰坦尼克》中,Jack为什么会在赢得船票后站在船头,迎着海风,喊出那句“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
“早知道这样,我还过那么久苦日子。”
但复赛那天,这位大义凛然的仁兄就表演了个出尔反尔。
“多谢庄老师指点,我高考又能多考5分。”
沈锡舟:“怎么谢?”
沈锡舟也忍俊不禁。
非要花个精光才肯消停。
沈锡舟有些奇怪地看向她,她依然看着前方,只是朝向他的那边眉毛,有些骄傲地抬了起来。
每一张脸,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钱包里仅剩的两张红钞都让他用了,她目测他的余额不超过50。
沈锡舟一下子就看懂了,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
“噔噔噔。”纷杂的脚步声吸引沈锡舟回头,黑暗中,数道人影涌上舞台。
进复赛的抽签顺序,数字越大越靠后,空缺直接跳开。
费了她一番功夫,好在有惊无险,计划完美实施。
他顺着人群的缝隙,看到她矜持地站在最外围,静静看着他被友情的美好所簇拥。
沈锡舟:“那你们好好表现咯。”
沈锡舟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诧异地转头。
他来不及多想,音乐重又响彻礼堂。
前往包厢的路上,俩人落在最后,沈锡舟低声问:“看我干嘛。”
那男生灵机一动:“陆翊的外号。”
沈锡舟前往音乐组办公室,正逢儿沈锡舟和儿童节从里头出来,看俩人的表情就知道结果。
生气也不肯说,表达的手段是——说好了请全社的ktv,但回家以后唯独喊沈锡舟A她那份:“我不想请你。”
这是他的少年时代。
沈锡舟皮笑肉不笑地回:“恭喜,压轴。”
“多早?”沈锡舟看他一眼,“高一?初中?”
一天天的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哪来这么多的架可吵。
有脚步踩着木地板而来,由远及近,最后在她身边站定。
苟主任:“陆翊的外号不是儿童节吗,怎么又多了个梦梦,是不是侮辱性绰号,不然你们笑什么?可不能给同学起侮辱性绰号啊……”
沈锡舟不得不昧着良心,低三下四求了她半天,她才道出前因后果。
不由咬牙切齿,29块7毛,也好意思叫她管。
看着他潇洒的背影,沈锡舟没着急跟进去,打开钱包看了眼。
“压轴压力多大啊。”面对大出风头的机会,儿童节看似抱怨,实则暗喜,脸上的笑那是藏也藏不住。
儿童节大老远就冲他喊:“我操,抽了个200。”
两束灯光打了下来。
沈锡舟澄清:“我吃毛醋,我是宣战。”
“要钱没有,要人一个呗。”
这一刻,他是她的杰作。
沈锡舟也随口答应了。
江开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能得你去叫。”
沈锡舟的号子也在倒数几个,是观众最容易审美疲劳的时机,但不妨碍他获得了满堂喝彩。
男生:“……”救命。
风光:「我数都嫌浪费时间」
盛悉风:“关心则乱,理解一下。”
200是最大的数。
儿童节很自信,沈锡舟不是针对自己。
两个男生止了话头,齐刷刷侧目,看到她一张脸上写满鄙薄,就差直接把“文盲”两个字说出来了。
俩人嘀嘀咕咕密谋老半天,给某些人气得脸都绿了。
“盛公主,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随着江开这句奚落,他和盛悉风的联盟自动宣告破裂,鸡飞狗跳三人组的相处模式回归主线,“这话你听听就算了,别去外面传啊。”
他掏钱包的时候,沈锡舟多看了他两眼。
想听他唱歌?行,作为对手好好听吧。
在她印象里,沈锡舟此人性情别扭,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爱面子,这种学校组织的正统活动,他是不屑抛头露面的。
沈锡舟早已习惯对这俩人的临时抱团,也深知自己越反抗、人家越来劲的道理,遂故作不在意。
物质方面,以她的能力,怕是很难让晁元集团的二少爷眼前一亮。
“不肯。”沈锡舟说。
广播现场正在实时转播着十佳歌手的现场。
沈锡舟最开始还是放不太开,表情有点硬着头皮的意思,但肢体语言很诚实,张开双臂,两个掌心向上托了几下,嚣张地比了个“再响点”的手势。
即便抛开唱功不谈,光是站在舞台上的那对金童玉女,已经赢得了满分的卷面分。
俩人就在那当着沈锡舟的面一阵乱笑。
“姐姐很可能早就知道了。”
广播里的男女对唱直击大脑皮层,打断了他的头脑风暴,他猛地打了个激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为时已晚,盛悉风已经听懂了,眼神里充满质疑:“不是吧,她们一个两个的,口味都这么重?”
“哦。”沈锡舟态度不咸不淡的,看不出满不满意,“还以为你以前有目标呢。”
包厢近在眼前,沈锡舟从钱包里抽出十块钱用作回家路费,剩下整个钱包塞进她手里:“给你管,管家婆。”
他无与伦比的十七岁。
第 42 章 第 42 章
次日。
天气原因,盛捷的航班延误,晚了两个小时才抵达申城,出口处,鸡飞狗跳四人组举着写了“二叔”的牌子,身上穿着一样的短款系带风衣,区别只在于女生穿黑色,男生穿卡其色。
四人本来就盘靓条顺,再同款一穿,路过行人就没一个不看他们的。
当时就把盛捷给看乐了,拿出手机给他们照了一张。
“搞什么,都有队服了?”
两个男生表现得非常不情愿,一指两个女生:“还不是她们。”
这是沈锡舟带给鸡飞狗跳三人组最直观的改变之一。如果没有她,兄妹三个是死也拉不下面子穿同款的。
要知道,那可是沈常沛和于知南两位妈妈十五年来都没能办到的事。
鸡飞狗跳三人组一拥而上,拥抱二叔。
盛捷在他们令人窒息的热情中,艰难地探出脑袋招呼沈锡舟,他毫无长辈的架子,向她做自我介绍:“Hi,殊绝,我是二叔,我叫盛捷。”
盛捷说:“没啊。”
孟理说:“可以是可以,但恐怕得等你18岁。”
这哥俩的性格很有意思,互为反差,哥哥外热内冷,弟弟外冷内热。
沈锡舟眼巴巴地:“那二婶,等我生日,你也可以送我吗?”
他涨的那点零用钱也就够吃吃喝喝,还欠着江开一笔巨款,本以为只能指望明年再买了。
江开:“好的呢。”
这情趣也玩过头了吧?
沈常沛拿过盛悉风的包,强势地揽过赌气的女儿,面向沈锡舟的脸上却满是温和,这让她看上去很是割裂:“你们玩得开心,你有空来我们家玩哦。”
叫他这么一说,沈锡舟隐约记起自己好像也听到过这个说法,但没放在心上过,更没想到沈锡舟会当真。
有什么了不起的。
也如沈锡舟所说,这位哥只是看着一本正经,事实上教育弟弟的方式剑走偏锋。
几乎是异口同声,沈锡舟和沈锡舟说:“我(她)也还没成年好不好?”
“我说叔叔,你开玩笑吧。”沈锡舟上下扫盛捷两眼,“人家连永远爱你都不作数了,还能兑现给你侄子过生日?”
这也是沈锡舟第一次正儿八经接触这位将鸡飞狗跳三人组治得服服帖帖的大哥。
哥俩的表现立即引起盛悉风的警觉:“你们挤眉弄眼什么?”
高中生的年纪而已,见对方家长,心里多少是有点紧张的,沈锡舟也表现得非常乖巧:“阿姨好。”
还说不喜欢美人鱼这个绰号呢,宝贝得要死。
成年的特殊节点,再配合沈锡舟略显不自在的反应,江开还有什么猜不到的,眉头一挑,旋即明了。
江开一脸英雄所见略同:“是吧,我就说盛悉风神神叨叨。”
二叔又揭穿他了:“怕摔就说怕摔。”
毕竟,年少的爱情,十有九空。
他以往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但昨天十佳歌手大赛上大家给他那么大个惊喜,再不请客就说不过去了。
有盛捷珠玉在前,区别非常直观,盛锡京跟沈锡舟的自我介绍是“沈锡舟和盛悉风的哥哥”,完全没有提及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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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嘴巴闲不住,非要犟一句:“想坐我旁边就直说。”
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在边上围着看。
无伤大雅的一句玩笑,仿佛点醒了沈锡舟,他不再犹豫:“等我下。”
他本以为自己听过就忘了,谁知这个事情就跟个小刺似的扎在心头,隐隐作梗。
他如此坦然,反而叫大家无从下手了。
他再度将一块钱给她,包着她的手握成拳,要她牢牢把一块钱握在手心里。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准备去下一场。
“行,那我让他们准备上菜。”
沈锡舟当场把鞋给换上了。
“为什么要那么久?我现在就要。”他闹起来。
江开邀功地指指自己。
今天来机场就是他开的车,他幼儿园就开始研究赛车、并立志将来走职业道路,大家对他的驾驶技术深信不疑,盛捷亦是十分信任这位晚辈,完全没有要接手方向盘的意思,痛快坐进副驾驶。
他对他父母,都不曾这么依赖。
盛捷:“就这场。”
江开在成年后第一时间拿了驾照,这是他唯一干过的正事。
都是些奢侈品牌的偏基础款,正适合年轻女生,沈锡舟也没扭捏,收下了,唯独一只手表,她查过价格,退回去了。
盛捷:“噢。”
落水事件过后,沈锡舟接到过沈常沛的电话,沈常沛说,他们夫妇俩想亲自上门表达感谢,但沈锡舟以不想父母担忧为由婉拒了。
“干嘛?”沈锡舟不解其意,又给他塞回去了。
沈锡舟递了个“闭嘴”的眼神过去。
“那这一块钱是……”
“你们还有多久到?”
江开好歹知道哪种话不能当着女生的面说,便巧妙运用了宾语省略:“别捣乱,你哥现在可不想看到你(姐)。”
江开脑袋微低下来,皱着眉头听完:“少看点言情小说,这种迷信你也信。”
“不可以哦,这些全部是二叔的生日礼物。”
盛锡京自然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有些好笑地看着女孩子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沈锡舟。
得亏盛锡京普法,大家才知道,18岁生日第二天才算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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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悉风也想去,忐忑地打电话请示沈常沛,沈常沛没同意,不给她小提琴课请假,亲自过来接人。
当时遥遥无期的未来,转眼近在眼前。
“你俩,”盛锡京一语道破天机,“凑一块什么也不用干,吵架都忙死了吧。”
通话结束,盛捷突然问:“今天都有谁?”
先前,江开抱着以防万一的心态,还是告诉了他送鞋的寓意:“信不信由你。”
但如沈锡舟所说,很难搞。
沈锡舟还有个架没跟盛悉风干完,被沈锡舟强行分开,显得特别不情不愿的,但还是听从了她。
拆到沈锡舟的礼物,江开想起刚才车上的事,看热闹不嫌事大:“我们能看吗?盛悉风还没成年呢。”
盛悉风承认的哥哥只有盛锡京。
不经意间,他在后视镜里对上江开的眼睛。
车厢封闭狭窄的空间内,一切噪音的效果倍增,来的路上沈锡舟已经见识过鸡飞狗跳三人组的威力,回去她长了教训:“我坐中间。”
这种时候,沈锡舟但凡敢往边上偏一下头,绝对思维发散,脑补万千。
总不至于,连一块钱也叫她保管。
寥寥两面,沈锡舟已经很喜欢这位二叔,沈锡舟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像个孩子。
说着,他冒雨下车,追上了沈锡舟。
“你好,殊绝。”沈常沛招呼她,“你陪小舟过生日啊?”对于自己无缘参与儿子的庆生,她表现得极为平静。
吃饱喝足,沈锡舟开始拆礼物。
沈锡舟突然反坑回去,一句话让全场安静了:“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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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男人,他还能看不懂沈锡舟此时此刻的正襟危坐吗?
沈锡舟顿了一下:“谢绝了。”
沈锡舟:“……”
“是的,阿姨。”
去KTV之前,沈锡舟说要回家一趟,喂狗;沈锡舟也说要回家一趟,鱼尾太重,带着不方便。
起因是某年,孟理给盛捷的生日礼物是些少儿不宜的猎奇玩意,沈锡舟一个小孩哪懂那么多,看到一堆荔枝味乳酪味的,想当然以为是糖果,一直追问可不可以拆一盒吃。
沈锡舟的礼物,是一个人巴掌大小的鱼尾巴水晶摆件,和一双他最近心痒痒但没钱买的球鞋。
而记忆里不可得的漂亮糖果,也在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前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沈锡舟:“……”
沈锡舟一路上也挺友好,就是下车的时候表达感谢,称呼是盛先生,没喊哥。
沈锡舟的生日宴是家宴,和江开那场盛大的成人礼自是无法相比,但该有的排场都没少着他,专业的团队布置现场,名厨掌勺,美酒珍馐,乐队演奏,又有鸡飞狗跳三人组控场,根本就不可能冷清。
“盛悉风说送鞋隐喻送走。”沈锡舟说。
沈常沛表示理解,后来托沈锡舟给她带了些谢礼,看得出经过认真的挑选,除了茶叶补品,还有一些包包首饰。
亲口承认自己相信了这种无稽之谈,他的脸色一开始有点别扭,但很快变成如释重负,最后变成坚定。
他不屑:“什么鬼。”
“怎么了?”
盛锡京温和斯文,礼数上无可挑剔。
接下去,更是一句话把沈锡舟将死:“她没送你的生日礼物,要么二叔送你。”
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差那么多。
“有什么浑趁这今天赶紧犯了,过了今晚十二点,未成年人保护法就保不住你了。”
盛锡京正好也要走,提出送他们。
她怕自己扫兴,不知该不该说,就跟江开嘀嘀咕咕。
“别听他装。”盛捷坑起侄子毫不手软,大方向沈锡舟展示短信,“刚还在问我要合照呢。”
沈锡舟:“不然还有谁?”
沈锡舟:“那就还有我哥啊。”
面对一车小孩明晃晃的调侃眼神,盛捷无所谓地耸耸肩:“只是以防万一。”
这么隐晦的对话,盛悉风当然不懂,重点全跑偏了:“你哥!”
盛悉风看着他那副高兴的模样,想起她的好朋友纪寒说过,情侣之间不能随便送鞋子,因为送鞋意味着送走。
沈锡舟早就发现了,只要别触及到这人的逆鳞,他大部分时候,还是挺顺着她的。
不存在敌意或轻视,只是于他而言,她只是他弟弟年少无知的衍生物,还远不到自己人的程度。
沈锡舟往她手心里塞了一个硬币。
“怎么?”沈锡舟看起来有心事。
沈锡舟不甚在意地回了句:“你说下一场?”
盛捷现场开箱,给每个人都派发了礼物,一行人这才前往停车场。
“差不多十五分钟。”
还有个外热内热的妹妹。
“看路。”盛捷警告完江开,又轻描淡写解释,“她以前不是答应过你给你过18岁生日。”
沈锡舟抿抿唇:“给你一块钱,就是破解的方法。”
众人齐刷刷看盛捷。
在二叔二婶面前,他总是格外孩子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任性可以被允许、被包容。
还好盛锡京的电话来得及时,解救了沈锡舟被全员嘲笑的悲惨命运。
其余时间,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什么打街骂巷,偷鸡摸狗的事情都使唤沈锡舟上,每每理直气壮来一句“我成年了,你没有;我能枪毙,你还有未成年人保护法”。
男女生紧紧交叠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枚硬币。
无声的誓言,无形的结界,此刻就算天崩地裂,也无法撼动它的安全。
这下,她就没办法送走他了。
他们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第 43 章 第 43 章
沈锡舟在肢体接触上一向克制,稍一握,就松开了沈锡舟的手。
沈锡舟对此也习惯了,她之前还和陆千帆说过这个事。
陆千帆对此不屑一顾,说他肯定是装的,还说男人都好色。
她不相信,她觉得沈锡舟真的很纯爱。
她看着他留在自己手背上的指痕消失:“收下了,你回去吧,你哥还等着。”
“嗯。”沈锡舟应下,正要回去,手机开始响。
意料之外地,是孟理的视频请求。
“小伙子,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你生日,给你订了束花,18岁快乐哦。”孟理正在后台化妆间做妆发,比起当年和盛捷恋爱那会,她的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但经过阅历的沉淀、事业上的巨大成功,整个人显出一种知性从容。
成熟女性的魅力更为迷人。
俩人的腿紧紧贴在一块,都是不穿秋裤党,彼此的体温和骨肉分布,都轻而易举穿透单薄的外裤,传递给对方。
超级大帅比:「来都来了,过来坐会呗」
“Good girl。”沈锡舟满意极了。
沈锡舟:“嗯。”
还没等他说自己肚子痛呢,人家先发制人:“童节,找个借口,你别上了啊。”
而且确实没规定。
“有规定必须抽卡,不能自己问吗?”沈锡舟微笑着扫视众人,询问游戏规则,他周身的气场变得锋利无比,眼神所过之处,一片噤若寒蝉。
之前看他在群里说了,最近国外正值圣诞假,随着大家各奔东西,群聊也渐渐冷清了,被他这一句炸出不少人,可惜陆千帆说要和谭宵去旅游,不回国。
众人兴奋地鬼叫。
今年元旦汇演的阵仗特别隆重,因为是建校70周年,所以还连着校庆。
“我擦,什么鬼?”
想靠他更近又感到禁忌,想撤离又怕太刻意。
随后,她的脸骄傲地扬起来,充满野心勃勃的生命力。
比如。
“……”儿童节愤然拂袖而去。
沈锡舟字里行间的恶意,几乎冲着沈锡舟扑面而来,她哄他也哄够了,脸色完全冷下来,说:“我自己会抽卡。”
沈锡舟救场:“干嘛?”
沈锡舟:“没。”
“陆翊!”李明哲忍无可忍,大名都喊上了,“你自己不争气,关键时刻掉链子,你能怪谁?要不是社长帮你,你就要开天窗了,而且你上,就一定也能拿第一名吗?”
沈锡舟大言不惭:“她还没告白。”
他有点回过味来。
“到底是谁啊,能破你道心?”
“哦。”那怪不得。
第三、以后你跟我姓沈,沈嘟嘟。”
沈锡舟撸高袖口,露出一截劲瘦的小臂,和那串惹眼的红绳,他拨了下铃铛,云淡风轻地说:“这个,是沈锡舟戴了16年的东西。”
“儿童节说,元旦汇演还让我唱。”他递过来一个话筒,吊儿郎当,“排练下?我的搭档。”
她下一次路过他面前,他把腿一伸,挡住她的去路。
沈锡舟不知道他具体会提什么要求,但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事足以搅得现场天翻地覆。
他每次说英语像下蛊。
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沈锡舟好像拥有了上帝视角,对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了如观火。
沈锡舟以为,这个自恋狂,八成要就“不讨厌当主持人的小女孩”大做文章,回怼的方案都想到了。
话未说完,沈锡舟说:“今年10月2号。”
定制了整整二十个蛋糕,以感谢可以预见的全场大合唱生日歌。
手机突然进来个来电,她以为是沈锡舟,连忙拿出来,却见是韩家志。
她看着沈锡舟,面色沉静,只有那双清冷的眼睛,微微眯了下。
沈锡舟坐下就后悔了,座位太挤,她为了不碰到另一边的男生,只能挨着沈锡舟。
“第一、我不管你以前那个爹对你好不好,你不能再认他。
沈锡舟终于不蹦单音节了,仍不看她:“有事提前走也没事。”
孟理特别喜欢逗他:“二婶也是女孩,你怎么不讨厌二婶?”
对面回得很快,回了张抱着小狗的第一视角照片,看样子已经在电梯里。
瞧不出这俩关系进展如何。
一言堂制定了规则,沈锡舟视线重回到沈锡舟脸上,也只有她,在这种时候,还能梗着脖子跟他正面硬刚,他冲她讥讽一笑:“既然不想真心话,那你大冒险吧。”
沈锡舟就煞有其事地说:“不讨厌当主持人的小女孩。”
初试时“买通”老师拿到最后的出场号码。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儿童节先发出一声冷哼:“谁不来也不能她不来啊。”
大家还没从上一个问题中回神,更重量级的问题毫无防备砸下,砸了所有人一个五雷轰顶。
大家差不多都唱尽兴了,提议玩游戏。
她表情雀跃,正想和沈锡舟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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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奏音乐中,众人捧场地尖叫鼓掌。
李明哲迎上前去:“还怕你不来呢,正想让寿星亲自请你。”
“老板,一份小份牛肉汤,不要加盐,什么调料都不要。”
沈锡舟跟没听见似的,先毕恭毕敬跟孟理打招呼:“孟社长您好,我叫沈锡舟,也是少年新事的成员。”
庆生方式看似并不复杂,实际上工程量不小。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走近,奇怪地问,“我就在门口,没看到你啊。”
沈锡舟放下话筒,正想抱着嘟嘟起身,他比她快一步,率先走开了,顺便拎着嘟嘟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
他再度把肉递过去,引诱嘟嘟:“你不会说话,所以吃了就代表同意。”
他动了恻隐之心,点点它的小脑瓜:“这里没有你能吃的,我带你下去找。”
沈锡舟说:“我就不去了,一会要早点走。陆千帆回来了,她搞突然袭击。”
“你够了啊。”李明哲受不了他了,“谁惹你了,一整天都阴阳怪气的。”
超级大帅比:「怎么带了它」
“急什么?跟沈锡舟一个脾气。”沈锡舟撂下筷子,把嘟嘟的脑袋掰过来,固定住不让乱动,强迫人家看自己,“想吃,可以,约法三章。”
有人有备而来,带了卡牌。
沈锡舟盯着他看了两秒,他们在人前一直表现得很陌生,要说正常,也正常,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时光辉如天上的日头,也不过如此。
可沈锡舟是怎么回报他的?
孟理宛若没听到关于盛捷的话题,焦点全在沈锡舟身上。
他明明安安静静看着她,却如此冒犯,又如此决绝,英俊的面容现出无法形容的扭曲,仿佛某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疯狂。
嘟嘟风卷残云。
他说:“你早就是主持人了。”
沈锡舟说:“到这场结束。”
外头北风萧瑟,人清醒不少,沈锡舟把嘟嘟裹在自己的大衣里,这是不是饭点,沿街的店铺冷清,走了很远的路,他走到一家卖牛肉大骨汤的店铺前。
“傻了?”沈锡舟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沈锡舟先带着嘟嘟去KTV超市,这小东西狐假虎威,沈锡舟在的时候凶的要命,现在沈锡舟不在,它就蔫巴了,把脑袋埋得低低的,仔细看还在轻微发抖。
“阿丹你,你初吻没了?”
“你好。”孟理看着他俩直乐,又认真打量沈锡舟片刻,有些感慨地摇摇头,“时间真快……嚷嚷着‘最讨厌小女孩’的人,都带小女孩见我了。”
自从掉马,他演都懒得演了,狂得没边。
试问,儿童节能不生气吗?!
沈锡舟眼神全胶在手游上:“我们从后门上来的。”
这谁敢说不啊。
沈锡舟比她还后悔。
在大家的全力围剿下,笔没转两圈,就指向了他。
沈锡舟:“你没贿赂它吗?”
以至于,她整首歌都心不在焉,浑身紧绷。
“那你处子之身还在吗?”
单纯如他,在过去整整一个月期间,都相信了沈锡舟的谎言,他真以为给沈锡舟庆生是江开的主意。
处于他们这个年纪,最关注的莫过于男女话题,在场多的是情感箭头,是以经典的真心话大冒险高票通过。
“我就直接问吧。”他回视,对她的警告视若无睹,大喇喇叉着腿往沙发后背一靠,流里流气的姿势说不出来的放荡,代表着他此时此刻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请问,你上一次接吻,是不是今年10月2号。”
沈锡舟视线下移,就着昏暗的确认了嘟嘟的性别,老生常谈:“最讨厌小女孩。”
让出这种大出风头的机会,儿童节心都在滴血,可为了让兄弟拥有一个永生难忘的成人礼,他情愿忍痛割爱。
再傻的人也意识到其中的关联了。
“反正陆千帆还没到,她飞机降落锦城机场,现在还在高铁站等车。”她说得特别详细,希望他能理解她提前离开的理由。
儿童节就眼观鼻鼻观心,看到他给一个备注是“小狗”的人发消息:「还不来?」
“……”儿童节有苦难言,痛苦地抓住头发,发出一声哀嚎。
沈锡舟依旧盯着手机屏幕,只是嘴角闲闲扯出一个笑。
“沈嘟嘟,我们过去给沈锡舟表演一个父女情深,给她一个惊喜,怎么样?”
李明哲插话:“那你什么时候走?”
沈锡舟和沈锡舟关系不好,这点大家有目共睹,他生怕计划太复杂会惹她烦,所以他抢着干活。
不料,进门才发现,沈锡舟和嘟嘟居然已经回来了,嘟嘟也不在沈锡舟那,被几个女生围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江开和儿童节,全是一副灵魂出窍的鬼模样。
他声音微沙,尾音懒懒的,莫名烫人耳朵。
十根细长的手指在众目睽睽之下交叠一瞬,荡起不为人知的隐秘波澜。
众人纷纷起哄:“唱唱唱,还原下冠军现场!”
自沈锡舟带走嘟嘟,沈锡舟一直不放心,想发信息问问吧,怕他又胡说八道。
她在包厢里坐不住,就到外边的客座区等候,也好第一时间看到沈锡舟和嘟嘟回来。
儿童节幽怨地看了沈锡舟一眼,敢怒不敢言。
孟理一点架子都没有,顺势和沈锡舟聊了会,说起几件沈锡舟小时候的趣事,她饱读诗书,妙语连珠,即便是很普通的小事,也能说得风趣横生。
“儿童节,那明天的元旦汇演,是你上还是社长上?”朱清心问。
儿童节脑子都宕机了,还以为计划哪里露了馅:“为,为什么?”
沈锡舟是寿星,自然是热场子的活靶子。
远桥中学的传统,十佳歌手的前三名会在元旦汇演中献唱。
所以当圆珠笔在离心作用下顺着轴心滚动两圈,最后稳稳指向她时,她一点也没感到意外,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如释重负感。
一向活络的儿童节今天反常的安静,被点到名,才来一句:“我哪知道。”
可惜卡在月假期间,少了个不上课的机会,让大家捶胸顿足。
第二、我会对你很好,你见到我,要很热情。
还说好临上场前,儿童节装闹肚子,拜托沈锡舟顶唱,为此,还得提前哄骗沈锡舟熟悉歌曲——好在根据盛悉风和江开的线报,沈锡舟月假回家单曲循环了四天。
她身上的香水味一个劲飘过来,他此刻都有点后悔送她。
沈锡舟边上围满男生,沈锡舟本打算站着唱。
“刚才我二叔还问起你了。”沈锡舟说着,直接把手机举在中间,让沈锡舟也入了镜。
沈锡舟则没骨头似的半躺在沙发里玩手机。
结果沈锡舟轻轻一拍呆若木鸡的儿童节:“还不滚?”
李明哲被他弄得不确定了,询问儿童节的意见:“不用吗?”
那头像,不是沈锡舟又是谁。
回KTV的路上,嘟嘟已是判若两狗,真跟他俩是亲父女似的。
嘟嘟登时大怒。
却不料。
-
沈锡舟对这位往常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孟社长,也有诸多好奇。
大半年前的开学典礼上,她知不知道,她在台上征服全场的样子,有多闪耀。
韩家志:「有什么事比男朋友回国还要紧」「你别总这么任性」
嘟嘟的到来,成了全场的焦点,谁走过都忍不住撸两把,逗两句。
沈锡舟想抢狗,沈锡舟已经率先把嘟嘟搂进了怀里,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行了,贿赂一下你,带你去买吃的。”
门口的大桶骨碌碌地冒着泡,浸泡着满满一锅带骨牛肉,已经煮得软烂,骨肉分离,腾腾上升的水汽带出浓浓的肉香,引得嘟嘟从他领口钻出头来。
沈锡舟意兴阑珊地,还维持着半躺在沙发里的姿势,随手指了下真心话的那摞卡牌。
“我衣服厚着。”沈锡舟无所谓,“别跟来,我跟它培养下感情。”
“小欧还是说有事不来,殊绝没回。”李明哲从外头进来,汇报未到社员的行踪,他收起手机,忽然想起点什么,问沈锡舟,“你叫殊绝了吗?”
“……”儿童节恨不得自己瞎了。
小狗:「不欢迎?」「不欢迎我走了」
-
左等右等没等到沈锡舟,沈锡舟只好先回包厢。
招呼完孟理,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回应沈锡舟:“想得美。”
沈锡舟注意到他的目光,稍一顿,她颇为矜持地放开他。
好不容易夹了一筷子,肉刚贴上嘟嘟嘴巴,它还没来得及咬,那筷子又移开了。
也是,都一起拿冠军的人了。
来不及阻止,沈锡舟径自开口:“把你男朋友删了。”
沈锡舟拿过。
李明哲说:“你们好久不见了吧,恭喜你啊!”
抽到这种问题,等于浪费。
他搓搓手,抽了张卡牌,念了出来:“请问你上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
十佳歌手比赛期间选手们演唱的曲目是今天的点歌重灾区。
面对众人的疯狂追问,沈锡舟一概不理,他似乎只想加快游戏节奏,倾身拿过圆珠笔。
沈锡舟拍拍沙发,冲沈锡舟一偏头:“Sit down a,partner。”
没有人看出异样,低沉恣意的男声和清润明亮的女生此起彼伏地接力,带来一场听觉盛宴。
她甚至,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恨,汹涌翻滚。
大人对KTV之类的场合总有偏见,沈锡舟挂断,回了个短信:「我在图书馆,有事吗爸爸?」
她能感觉到,沈锡舟虽然没有看她,但余光在她身上轻轻一落。
“殊绝。”李明哲走近,打断了她,“我们在统计晚饭人数,算你一个咯?”
跟他妈催情香似的。
吕嘉达磨刀霍霍:“锡丹,放心,作为你三年同寝包括两年上下铺的室友,我不会对你赶尽杀绝的。”
这番阴阳怪气,遭到沈锡舟似笑非笑的一瞥。
沈锡舟也不避着他了,光明正大点进了聊天软件。
“嗯?”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两个少年身上同款不同色的大衣,“女朋友吗?”
沈锡舟的眼皮不由自主跳了下。
沈锡舟烦躁不已,干脆暂时不回。
沈锡舟不放心,一路追出包厢:“你别给它吃咸的东西,还有绝对不能吃巧克力!和葡萄!还有,它贪吃,饱了也不肯停的,你不能看能吃就一直喂……”
沈锡舟挑了个位置,慢条斯理拆完一次性筷子,又不紧不慢把肉从骨头上剃下来,嘟嘟馋得眼睛都红了,好几次试图自主进食,都被沈锡舟揪着脖子拦了回去。
沈锡舟一把抓住他乱动的手,郑重其事叫道:“沈锡舟。”
但碰上这俩人,什么可能都有可能。
沈锡舟第一时间下意识在人群中找沈锡舟的存在,很有默契,大家回了趟家,都自觉把“情侣装”给换了。
“没人逼你喜欢。”
那颗他种下的梦想的种子,此刻破土而出:“我以后,也要当主持人。”
包厢里瞬间一片安静,两秒后,全炸了。
沈锡舟说:“那随你。”
挨个联系沈锡舟的所有朋友。
沈锡舟的生日派对时间定在下午两点,包厢里,扎着堆玩游戏、聊天、唱歌。
他眼神黑沉沉的,不太友好,嘟嘟扭来扭去地挣扎,嘴里发出警告的低吼。
韩家志:「那你记得去接一下」「要么爸爸送你去机场」
吕嘉达耍赖:“我抽的不算,你自己重抽——”
“沈锡舟!”沈锡舟真有些急了,跟着站起来,“你小心它咬你。”
沈锡舟:「好像是吧」
沈锡舟路过他身边,他收脚给让路,却还是挨了她狠狠一脚踢,他吃痛,喉咙里压着闷哼,莫名其妙抬头,她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儿童节皮笑肉不笑:“我哪敢上。”
时间很慢,耐心地折磨着人,却又很快,意犹未尽。
沈锡舟看着手:“嗯。”
沈锡舟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她还得特意叫?”
她估计,他有点不高兴她要早走,所以她主动找他攀谈:“你跟嘟嘟打好关系了吗?”
就沈锡舟,不理狗。
刚踏入KTV的门,便看到沈锡舟坐在大厅的客座区玩手机。
“庄同学。”沈锡舟转身向她,语气颇有深意,“看不出来,你很有当妈的潜质嘛。”
一直到视频挂断,沈锡舟都还在回味。
不知是不是沈锡舟的错觉,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它像它那个爹。
沈锡舟:「我有点事,就不去了」
特别是冠军演唱的《制造浪漫》。
果然没一会,沈锡舟推门而入。
沈锡舟抬眼看他,点歌台正好到《制造浪漫》,大屏幕里播着MV,变幻着色彩和光影,映在他脸上。
这个问题令现场一片喝倒彩声,谁不知道沈锡舟对女生没兴趣。
韩家志:「我听你丁叔叔说,丁襄今天晚上的飞机落地啊?」
第 44 章 第 44 章
现场的氛围,已经诡异到连背景音乐都成了一种冒犯,李明哲爱操心的毛病又犯了,他正好在点歌台边上,于是非常顺手地按下暂停。
“……”所有围观群众都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咒骂他。
因为他这一举动,让整个包厢陷入落针可闻的境地,那种窒息的死寂,让每个人都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其实昨天两位当事人夺冠以后,学校里确实有一些传言,贴吧上也专门开了个帖子讨论《就我一个感受到家属感了吗……》
虽说沈锡舟只是临时给儿童节顶场,演唱全程没什么亲密举动,甚至连对视都很少。
但才子佳人,舒舒朗朗往台上那么一站,身高、脸蛋、声音、气质,全方位无死角契合,谁看了不感叹一声配。
绯闻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扼杀在摇篮里。
在场众人功不可没,作为沈锡舟的朋友,大家对他在女色方面的把持度深有体会,因此都赌上了人格,到处帮忙辟谣。
现在。
脸好疼啊。
意识到自己的过火,沈锡舟别开头,一时没有吭声,过了会,才冷冷地说:“嫌我嘴巴不干净,你倒是做事干净点啊。”
“回答我,你爸为什么说他是你男朋友。”她的沉默,俨然成了一种默认,沈锡舟高大身形逼近她,“所以加了好友,一起出去玩,去接机,都是真的?”
“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真的当我是傻逼吗?”沈锡舟替她总结,他对她失望透顶,说着说着简直忍不住要笑,“没有复合,你爸为什么称呼他是你男朋友?”
一句沈锡舟的妹妹,不仅坐实了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更明确表示了她作为沈锡舟家人对沈锡舟的态度,是相信和认可,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三角恋的恶劣影响。
“放开!”沈锡舟用力挣扎,另一手抱着嘟嘟也不能有大动作,只能用手肘推搡他,“你放开,放开我!”
这个人尽皆知的烂摊子,根本找不到人接。
他的身体仿佛一堵铜墙铁壁,坚不可摧,手更是死死钳制住她,男女力量的悬殊明明白白展示出来,不让她有半分挣脱的机会。
最后,这场万众期待的情歌对唱,在沈锡舟的授意下,由江开和盛悉风临危受命,代为演唱。
丁襄的家庭背景,沈锡舟早就了解过,对普通人来说,也许,确实算得上优秀。
他们沿用了沈锡舟给儿童节顶唱时的话术。
沈锡舟喉头梗塞,随着吞咽唾沫的动作,纤细的脖子上软骨滑动的痕迹很明显。
“我也忍你够久的了!”沈锡舟徒劳地狠狠一甩手,当然是没甩开,“你分不清接吻和人工呼吸,我当你没文化,那么我请问你,谁是我男朋友?”
他平时不抽烟,但跟朋友到娱乐场所的时候会接两根,刚才因为沈锡舟在,他没碰过。
这是祝福吗,这根本像在施加最恶毒的诅咒。
江开:“校园歌手的两位第一名,沈锡舟和沈锡舟同学因为一点意外,没法登台演出,由沈锡舟的兄弟,江开。”
见沈锡舟怔愣,他也不藏着掖着了,干脆和盘托出:“我遛嘟嘟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和你爸的短信了。看起来,你爸很喜欢他。”
沈锡舟不知道沈锡舟从何处得知她和丁襄之间的事,允许丁襄重回她的生活,是她连跟陆千帆都没有透露过的难言之隐。
随着演出时间临近,沈锡舟始终不见人,大家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尤其是总督导,急得团团转。
总比没有好。
-
沈锡舟还在电梯口等电梯,见他追出来,她直接进了安全通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沈锡舟除了坦白,没有别的方案可以安抚面前的男生。
当时沈锡舟就在距离最远的角落,和舞台上隐匿在黑暗中、等候报幕的主持人静静对望。
她不是不能接受曝光,但绝不接受基于羞辱和强迫的方式。
他如此这般掷地有声,甚至一度让沈锡舟产生了自我怀疑:“你什么时候问过?梦里问的吗?”
“不然呢?”沈锡舟问完,也明白过来,“卫宇城?你真的在逗我,我会蠢到把他放在眼里吗?”
沈锡舟的手几乎嵌入她的手臂,捏得她骨头发痛,他拔高音量:“我没问过吗?我他妈早就说过了我介意,我介意!我介意他的存在!你听进去了吗?你做到了吗?”
他一概不理。
半年前的阴差阳错暂缓了纷飞的战火,俩人都有好一会的沉默,用来回忆和复盘当时的细节。
尽管煎熬,但又有谁真的舍得走呢,哪个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没在心里庆幸,今天来值了呢。
她更不知道沈锡舟究竟知道了多少,又误会了多少。
沈锡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再开口,又变回包厢里那副爱理不理、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了:“那你路上小心,恭喜你们小别胜新婚了。”
拎上包,抱起嘟嘟,然后夺门而去。
可是,把自己的软肋告诉别人,是一件顾头不顾尾的蠢事,对方当下的感受也许是心疼、怜惜,但日后一旦有所矛盾,曾经的信任,就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刀锋。
沈锡舟眼睛闭了一瞬,垂下去不再看他:“信不信由你,多的我无话可说。”
韩家志就算有千错万错,也由不得别人侮辱。
沈锡舟再开口,语气很疲惫:“所以我拜托你,下次有话就说清楚,不要在那边打哑谜,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可能猜到你心里在想什么。”
她转眼,直面在场二十几双闪躲的、饱含打探的眼睛,深呼吸过后,郑重声明:“我没有和沈锡舟同学接过吻,如果有人非要把人工呼吸,歪曲成接吻,那我确实无话可说。”
他划清界限的态度显而易见,转身离开的步伐那么坚定,沈锡舟整个人不可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只需要加回一个好友,偶尔敷衍的两句聊天,两家人聚餐的时候硬着头皮出门,爸妈就会高兴,就会爱她。
“你不追?”江开走回来,安抚地捏捏沈锡舟的后颈,只感觉绷得死紧,冰锥似的。
“哦对了。”沈锡舟拉开安全门,走出去之前,他又停下了,外头明亮的光迎面扑进来,勾勒出他逆光的背影,“反正校庆允许外人参加,你让他来吧,我自愿让出合唱的权利。”
就是那么巧,她对着那条短信无语地发了五秒钟的呆,而这五秒钟,沈锡舟悄悄出现在她身后,打算和嘟嘟一起,给她表演一个父女情深。
紧攥着她手臂的手慢慢松开,力道从重变轻,最后消失。
就着这点光线,沈锡舟的眼睛勉强能够视物,只能看到一些大致的轮廓,但不妨碍她看到沈锡舟脸上失控的表情,本就锐利的五官戾气横生,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
过了今天,她和沈锡舟的关系,将瞒无可瞒,成为公开的事实。
她的愤怒中夹杂着一丝只有自己知道的虚张声势:“你有什么事情不可以私下问我,为什么每次都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我难堪?”
会唱的人不敢接,敢接的人不会唱。
万众瞩目中,沈锡舟作为主持人和李明哲一起出场,她一袭银色露肩礼服身形娉婷,面带微笑,侃侃而谈,似乎没受到绯闻的影响。
楼道里本就滞闷的空气彻底冻结了,她听到他强忍着怒意和焦躁的呼吸,感受到他凌厉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的锋芒。
那个暑假,她是有点魔怔了,直到丁襄回美国读书,失去利用价值,她才渐渐清醒。
卑微阴暗的心事摆上台面,令她无地自容,骄傲和自尊在他的逼视中摇摇欲坠。
楼道里,唯一的光源来自楼道上方布满灰尘的小窗,勉强透进来一点雨天黯淡的天光。
就算她要展露内心,也需要一个安全感爆棚的时机。
开天窗吧你,他怨毒地想。
就是这一下迟疑,后面的人追上了她,拽住了她的手臂。
盛悉风:“和沈锡舟的妹妹,盛悉风代替演出。”
俩人瞬间扭到一块。
他的下一句话,极尽嘲讽之能事:“你不妨跟你爸说说我是谁,他应该会更喜欢我。”
一年半过去了,楼道里的感应灯还是没有修好,她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光线的变化,眼前骤然一片漆黑,她不敢贸然乱跑,脚步慢下来。
发生在两位风云人物之间的特号核爆级大新闻,正病毒蔓延般流传扩散。
绝不是现在,对着一个与她针锋相对、甚至冒犯了她家人的沈锡舟。
而另一位男主角,则不见踪影,难免少了许多看热闹的素材。
沈锡舟的校内网在这时弹出一条消息。
“你的男朋友你不知道?”沈锡舟一字一顿地从齿缝中挤出那个烫嘴的称呼,“你、的、丁、公、子。”
沈锡舟发出一声轻嗤,他的语气也平静不少,但话里的攻击性,并无减弱的意思:“那我现在问了,你说吧,你有没有和他加回好友?有没有背着我和他出去玩?他今天是不是要回来了?”最后,他一字一顿质问出口,“还有。你们是不是复合了?”
良久,她艰难地挤出一句话:“闹够了没?”
先前,沈锡舟在大厅等沈锡舟回来的时候,见她久不回信息,韩家志又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这样的金龟婿,还对你死心塌地,你打着灯笼都难找下一个」。
前头所有别出心裁的节目,都沦为正餐前的开胃小菜。
果然是丁襄。
她嘴唇开合,数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反驳了那项最严重的指控:“没有复合。”
沈锡舟独自把自己锁在基地,手机震个不停,所有人都在找他,包括江开告诉他,陆千帆真的回来了,现在就在校庆现场,所以,昨天沈锡舟提前离场应该真的是去接陆千帆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越熟悉的人,越知道刀往哪捅才最痛。
谁有心情继续,都是满嘴的卧槽却碍于沈锡舟的情面、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回去,满腹的疑虑想问不敢问,眼珠子互相转来转去,只恨无法实现脑电波交流。
发酵到次日下午,全校返校参加校庆兼元旦汇演,礼堂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场扑朔迷离的三角恋。
她离开后,包厢里依旧一片死气沉沉,最后还是江开站出来,招呼大家继续。
她不再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她输不起,也放不下,发了疯地怀念从前全心全意的爱,即便只是昙花一现、别有所图,可那又怎么样呢。
当天生日派对一共二十多人,即便都是沈锡舟的朋友,也不可能让消息止步于那个小小的KTV包厢里。
江开走过去开了音乐,在音浪的遮掩下,包厢里总算恢复点活人气,给了大家喘息的空间。
但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沈锡舟眉头紧紧蹙起来,稍加回忆,简直不可置信:“你当时在和我说丁襄?”
他的搭档都不着急,别人又在那皇帝不急太监急个什么劲呢。
“沈锡舟!”沈锡舟再也不是方才包厢里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他的声线里充斥着滂沱的怒意,“我他妈忍你够久的了,你真把我当傻逼呢?”
分析他们究竟何时发展的情愫,好奇所谓“男朋友”何许人也,也有人添油加醋扩充昨日的细节,各种版本都有。
若能对当天远桥学生的聊天软件做一个后台统计,最高频的词汇一定是“沈锡舟”和“沈锡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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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的远比沈锡舟以为的多,她更加难堪,仿佛赤身站于人前,毫无隐私可言。
这本该是属于他们的时刻。
沈锡舟太阳穴猛烈跳动起来,她本能地厉声何止:“沈锡舟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那是我爸!”
但众所周知,汇演的结尾,有一唱场情歌对唱在等着这对舆论中心的少年。
左右他也管不上了。
几乎在他出门的一瞬间,包厢里轰然沸腾,众人压抑到极致的情绪火山喷发。
“你在搞笑吗沈锡舟?”沈锡舟怒极反笑,“申城实验初中门口,我们两个说得清清楚楚,你现在翻脸不认人?”
沈锡舟捞过茶几上不知道谁的烟盒,往茶几边上敲了一下,敲出一根烟来,叼进嘴里。
拿过火机点燃,烟丝清冽的味道涌入口鼻,失控的脑子清醒不少,他闭上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多想硬气点来上一句“追什么,人家是去机场接男朋友”,终究什么也没说,大步流星追了上去。
沈锡舟没选真心话,也没选大冒险,她很玩不起地选了掀桌。
发信人:丁襄。
「见个面?」
第 45 章 第 45 章
丁襄这个名字、这个人,已经困扰沈锡舟近一年。
像申城潮湿的季节,连绵不绝的雨,好不容易等到放晴,没两天,又开始淅淅沥沥下个没完。
如此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终于耗尽了他的耐性。
俩人约在了一个公园见面,暮色四合,几乎不见人影。路灯和地灯浸泡在冷雨里,发散模糊的光晕。
沈锡舟没打伞,下了出租车,兜头罩上冲锋衣的连衣帽,密集的雨点砸在防水层上,噼里啪啦乱响,脸很快被打湿,他浑不在意,整个人几乎要融进夜色中。
丁襄已经到了。
沈锡舟在几步之外站定,目光不善地打量着眼前人。
沈锡舟和陆千帆好几个月没见,正是黏糊的时候,俩人本打算汇演结束就去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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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又是哪种女朋友!”丁襄拔高了嗓音,“至少我没有真的做对不起她的事,我没有和别的女的接吻,没有一起上台情歌对唱!”
“哟。”沈锡舟讶然,做出副刮目相看的样子,“对我们远桥的内部事务这么清楚,手伸得很长啊?不会又是和米莉聊天知道的吧?你真的——”他摇摇头,神色怜悯,“没救了。”
沈锡舟微偏过脑袋,很认真地上下打量眼前人,想找出点可取之处:“我真的好奇,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远走异国,还能让沈锡舟痴痴等你几年?你不知道她会有很多追求者?你是有什么过人的优点了,值得她念念不忘,非你不可?”
丁襄的眼神眸光躲避,狼狈和怨恨一闪而过。
可处在他们这个最纯爱的年纪,可能不在意吗?
一个道貌岸然的小白脸。
有什么东西在沈锡舟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撂下碗筷,急急地问:“那对方怎么样?”
没关系的,他马上就会感兴趣的。丁襄阴毒的目光毒蛇般缠紧面前人:“还好,该做的我都做了,你玩的都是我剩下的。”
她性子那么刚烈的一个人,既然愿意理他,就代表他还有挽回的余地。
沈锡舟过完18岁生日的第一天,在失去未成年人保护法的第一时间,他就因为打架,惊动了派出所。
他冷冷勾起嘴角:“你说为了什么?”
沈锡舟说:“我就不去了。”
“……”沈锡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干脆略过,只解释说,“我爸跟人发生剐蹭,要晚点过来。”
可他太了解她了。
“你这都不关心他一下?”韩家志责备。
与记忆中KTV里他用手机手电筒照过的模样,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理由呢?”
同为男人,他太懂自己这句话的杀伤力了。
丁襄也不肯作答。
“我真是庆幸。”
她有时也搞不懂自己,到底还要经历多少次失望,才能够放下执念、停止侥幸。
“我是她男朋友。”
丁襄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从小到大,所有人给他的评价都是温文尔雅,他几乎没和人红过脸,最不擅长的就是掰头,寥寥几句,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处于下风。
“这与你无关!”丁襄被他被他四两拨千斤的态度刺激得心绪翻涌,提前打好的腹稿忘了个一干二净。
眼光真他妈烂。
她总是很忙,性子也变得很温和,从不耍脾气,对他总有种淡淡的疏离,难以接近。
韩家志说:“听你丁叔叔意思,没丁襄严重。唉,丁襄太老实了,哪里干得过那种小流氓。”
她又去问江开。
比沈锡舟帅一点:「找到了」「你看他校内」
其实丁襄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和沈锡舟是什么关系。
沈锡舟当然知道自己就是那个理由,她的意思是,更具体的导火索:“我要详细的前因后果。”
沈锡舟脸上无所谓的笑僵住,然后一寸寸褪去。
沈锡舟心里一紧,继续问丁襄:“哪两颗牙齿,能接回去吗?”
眼见事情一时半会无法解决,沈锡舟下车:“我先过去。”
他仍想得起,这个人带给自己多剧烈的危机感。
知道他在看手机,沈锡舟继续尝试联系他,但他还是没有回她。
“你和沈锡舟,是什么关系?”丁襄开门见山。
不能顺着对方说话,要把对方拐到自己的节奏上,这是他从某本讲博弈论的书上学来的,他觉得很有道理。
车上,沈锡舟一直在尝试联系沈锡舟,但他不回信息。
黑色人影由远及近,丁襄抬头,远远只见对方的脸隐在帽兜的阴影中,看不分明。
他听墙角的时候就听出来了,这小白脸说得比做得好听,做重要的决定都不带思考的,海誓山盟一套一套,跟长在嘴里似的,也就骗骗小女生了。
沈锡舟头脑嗡的一下,打落牙齿已经构成轻伤,只要丁家不松口,完全可以给沈锡舟判刑。
她一时也忘了沈锡舟的家世,只盼着丁襄没什么大事。
二、我单方面追的女方。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他一直宽慰自己,她只是还没有完全消气,需要他更多的诚意才能打动。
听着话筒对面的话,韩家志的脸色越变越凝重,他连声应着“好”,时不时夹杂几句“你放心吧”之类的宽慰。
比沈锡舟帅一点:「汇演结束我就没看到他」
沈锡舟偏不接他的茬,就不问,作出一副根本不感兴趣的话。
风光:「行」
警察看她过来,例行询问:“谁的家属?”
他确定,这是一年半以前,KTV昏暗的楼道里,那个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窃听者。
「一、所谓接吻是我落水后的人工呼吸。
“好了好了,医院乱七八糟的让她去凑什么热闹?你赶紧过去吧。”赵岚帮忙拿大衣,忍不住问,“丁襄跟谁打架?他怎么会打架,脾气那么好一孩子。”
难道他大费周章把人约出来,就只是为了说点不痛不痒的狠话、然后输得一败涂地吗?
她低头看他,看到他头发湿透,嘴角裂开道口子,泛着淤青的颜色,淌着血丝,白炽光下他的皮肤照得冷白,于是那点血红凭空有些触目惊心的味道。
夜晚的急诊室依然人头济济,沈锡舟冲进大厅,扫视过人群,眼神锁定角落的沈锡舟,他被几个警察围着,脸上有轻微的挂彩,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一些晕开的干涸了的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丁襄的。
而韩家志看着眼前的贤惠的妻子,双全的儿女、富丽堂皇的家,感叹人生圆满,他吩咐阿姨:“给我把我藏酒拿来。”
韩家志说:“具体老丁也没说,就说那人昨天刚过18岁生日,刚好能付法律责任,老丁他们的意思是不接受任何和解,走法律手段追究到底。”
他猜的没错。
韩家志说:“成年了法律哪还认他是小孩,老丁都气疯了。”
否则,沈锡舟成年的身份注定他是遭受更重处罚的那一方。
除非男的根本不在意。
丁襄不懂,现在明明按是对方顺着自己的话题,可为什么,他仍觉得自己被压制得无法动弹。
「你要是联系上了跟我说声」
“谁先动的手?”她咬牙,转脸问沈锡舟。
两分钟前,沈锡舟发布了一条校内网状态。
有些事情,注定会成为一根刺,再大度的人,也会被扎得日夜不得安宁;问或不问,都会成为无法弥补的裂痕。
最窝囊的莫过于,他居然玩不过这种人。
韩家志本想陪点钱了事,但轮椅上的老人直喊疼,家属也拉着他不让走,嚷嚷要去做检查。
“我一直承认啊。”沈锡舟莫名其妙的,对面越是气急败坏,他越是施施然耍着人玩,“这话不就是从我这传出去的吗,米莉没告诉你?”
阿姨照办,醒了酒,韩家志还没来得及喝,手机就响了。
猝然间,沈锡舟凛凛的拳风破开冰冷的雨水,直冲丁襄面门而去:“傻逼,我操.你妈!”
空气仿佛冻结,只有淋漓的雨水证明时间仍在流逝。
「你打架了吗?」
电光火石间,灵光一现,他冲对面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仍是沈锡舟代答,他用充满挑衅的语气说:“门牙,牙神经断了,接不回去。”
沈锡舟的心思轻轻悬了起来,经历过沈锡舟的事,她现在彻底没心思应付丁家人。
他又转眼看向沈锡舟:“你要不要一起去?”
赵岚顺势看了眼来电:“老丁?”
沈锡舟一改知无不言的态度,不吭声了。
沈锡舟是真不太情愿:“去了也是看他们一家三口舐犊情深。”
餐桌上的氛围和沈锡舟想象的差不多。
盛锡京一语成谶。
就连约架,还拖泥带水打个伞。
我为我一时冲动所造成的恶劣影响道歉,也请大家帮忙转发和辟谣,非常感谢」
赵岚于心不忍:“那也还是个小孩呢。”
他指沈锡舟的。
他已经许久没空好好陪家人,今天难得早下班,能在家用个晚饭,当然希望看到全家人整整齐齐的。
风光:「你在哪?」
稍微稳定了情绪,他找回自己的节奏:“所以你承认你们有染吗?”
没想到,一切竟不是空穴来风。
“我们也问不出来。”警察无奈地说,“两个人跟约好了似的,家属好好劝劝吧,这个样子我们没法展开工作。”
挂掉电话,他匆匆站起身,解释缘由:“我去趟医院,丁襄和人打了一架,好像还挺严重的,老丁他们今天在外地喝喜酒,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我打掉了他两颗牙齿。”沈锡舟在边上突然开口。
她昨天跟他说的话,他果然不信。
韩家志最近的生意风生水起,整个人春风得意,他把一切都归功于韩天泽,认为儿子的出生给自己带来了好运。
几步开外男生正对着路灯站定,下巴微微抬起,光源投落,照亮五官,被雨水打湿的脸一片狼藉,但也加倍放大了那股桀骜的野性。
丁襄说:“她今天可以为你背叛我,你就不怕她有朝一日为别人背叛你吗?”
“去吧去吧,我们吃完晚饭再见。”陆千帆很体贴,“我也找我老头吃饭去,刚还在骂我良心被狗吃了。”
他完全把她的干系撇清了,唯独没有解释她没有男朋友。
“我。”沈锡舟特别坦诚。
她又转眼看到丁襄,快步走过去。
丁襄脑子里两根线,忽然搭了起来。
丁襄父母非常着急,一路上数次询问韩家志,韩家志被他们催得火急火燎,屋漏偏逢下雨,刚拐进医院大门就与一辆突然冲出来的轮椅发生剐蹭。
沈锡舟的声调有种在雨里浸透了的冷感,不耐烦呼之欲出:“找我什么事?”
沈锡舟头也不回,直奔急诊室方向而去,伞面抵抗着奔跑带起的气流,妨碍着前进的步伐,她不耐烦,干脆收起伞,冒雨前行。
警察没再拦她,她走近些,上下打量丁襄,他脸上好几处破皮和大块的淤青,有流过鼻血的痕迹,手一直捂着腹部,她心下有不好的预感,问:“你伤得怎么样?”
尚未正式交锋,气势上就输了一截,连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但再收伞,又难免显得画蛇添足。
沈锡舟微微一笑,正宫的气势:“这话该我问你,你是她什么人?”
「我也联系不到」
“我不怕啊。”沈锡舟说,“烂的是你,又不是她。是你配不上她,她才想离开你。”
半分钟后。
“爸爸我跟你一起去。”
事后他自我安慰,应该他只是关心则乱。
沈锡舟在原地站了一会,终是慢慢走到沈锡舟面前。
“男朋友。”沈锡舟重复一遍对方的回答,轻蔑地笑了,“哪种男朋友?答应她的事情做不到的男朋友?把她一个人扔在国内自己跑去美国潇洒的男朋友?还是偷偷陪别的女孩聊天的男朋友?”
“不过你应该也不会介意。”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丁襄露出一个得逞的笑,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和快感,“反正你就喜欢捡别人的剩菜,不是吗?”
他再次强迫自己冷静,可局势是那么明显,以自己的战斗力,根本掀不起大的水花。
打复联起,一切都不太对劲。
韩家志权当她的着急是为着丁襄,也没多想,嘱咐道:“你到了那边跟你丁叔叔李阿姨说一声,别让他们着急。”
她眼睛被刺到,走去护士站要了棉签和碘酒,想替他擦去。
还没碰到他,他喉结滚动一下,倔强地偏开头,避开了她的触碰。
沈锡舟的手也僵在半空中。
沈锡舟维持着垂眸的姿势,半晌,说:“别动我。你男朋友还看着呢。”
第 46 章 第 46 章
被他当众拂了面子,换了以前,沈锡舟肯定也撂挑子了,照她的性子,这本该是她回报沈锡舟隐瞒家世的绝佳时机,让他也尝尝,对方站在上帝视角,十分清楚你的困扰,他只需要一个解释就能安抚你,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肯说,是什么滋味。
只有感同身受,才算扯平。
可,也许是他那封道歉书,又或许是他此刻受伤的模样,都让她心软不已,她忽然觉得斗不动了,受够了两败俱伤。
她伸手,冰冷的手上雨水还未干透,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回来面向自己。
他脖颈僵硬,费了她一番力气,但好歹没再躲了,就是眼睛还是不肯看她,长直的睫毛垂得低低的,密密地遮住眼眸。
沈锡舟用沾了碘酒的棉签,用力摁上他嘴角伤口,他眉头也没皱一下,任由她摆布。
沈锡舟快速给他处理完伤口,又拿随身携带的湿巾,仔仔细细给他擦去脸上的污渍,只留了几处碘酒没擦,脏兮兮的,让她想起小朋友吃完东西的脸。
还不理她。
她甩开他的下巴:“这么不要看我,那你发什么声明?谁要你装老好人了。”
他说到这里,猛然停下来,好像才清醒过来。
沈锡舟大言不惭地说:“问你要号码啊。”
先前急诊室里那种恐怖的眼神,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底。
盛拓沉默片刻,不置一词:“知道了。”
现在,只要简单一个开口,他就能完成复仇的绝杀。
沈锡舟嘴唇微启,闭上,如此反复两次:“你还是去关心你男朋友吧。”
沈锡舟现在越来越了解她了,知道她此刻看似平常的表现,其实是在表达委屈。
给沈锡舟都听乐了。
但凡看到过他的眼睛的人,都能读懂其中浓重的杀意。
他的自我和解来得突然,细想之下,却也再合情合理不过。
总助:“对方父母最开始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对方男孩子态度很坚决,说算了,不追究。”
“这小子又惹事。”盛拓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听妻子的口吻还算平和,知道绝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象征性问了句,“严重吗?”
她话没说话,沈锡舟忽然从椅子里蹿了起来,紧紧捂住她的嘴:“不要跟他道歉。”
人在被爱的时候才有任性的权利,沈锡舟强横地说:“能不能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丁襄了。”
也记得发型不合格被苟主任训的时候,她接过她父亲电话后的垂头丧气。
沈锡舟避重就轻:“没有。”她咬咬唇,小心翼翼地提起先前医院里的事,“你刚才,为什么跟他道歉?”
忽然,他脚尖轻点刹车,目光遥遥穿透挡风玻璃,锁定人行道。
沈锡舟懒得纠正自己的姓氏,冷冷暼去一眼:“有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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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1日这天,俩人约了一起吃早饭,穿过张灯结彩的旧街,巷子最深处开着一家二十年老字号的早餐铺,她们初中的时候是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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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江开也不多劝,爽快地应下。
沈锡舟说:“我刚吃过。”
沈锡舟回消息已经是后半夜了,沈锡舟打了电话回去:“你在哪?事情解决了吗?”
那一刻,他是真的想弄死这个畜生。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阻拦。
未来还很长,以他们的性格,多半还会爆发冲突,因为互相太过骄傲,容易被对方伪装的冷漠逼退。
迄今为止,她确实也完全遵守,不管和他闹得多凶,她从来没有让战火波及过盛悉风。
沈锡舟低头拒绝他的打量:“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沈锡舟手肘支着车窗,脑袋懒洋洋地靠在上边,一点也不给威风凛凛的超跑面子。
盛拓有些诧异:“这么快?全解决了?”
沈锡舟说:“你也给我设置一个安全线。”
“不了。”沈锡舟说。有些事情,明知很可能是丁襄挑拨离间,可他不能求证,因为他赌不起那一丝对她造成二次伤害的可能,除了自我消化,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就是加个好友,跟家里人一起出去吃了几顿饭,这坎就过不去了?”陆千帆越说越气,“他这么清高,那他明明以为你们俩谈着、他凑上来干嘛?招惹有夫之妇还一大堆要求!”
他语气更软几分,似也有了几分淡淡的埋怨:“那你怎么也不找我?”
江开新车到手,拖沈锡舟出门兜风,天气晴爽,适合打开敞篷,冰凉的风无遮无挡地涌进来,吹乱短发。
“好了好了,不说了。”韩家志也讨饶,“你心里有数就行。”
他因爱生恨,不惜道出她的身世;而另一个人,千钧一发之际,为了守住这个秘密,情愿低下高傲的头颅,向他道歉。
“那些话,烂在你肚子里。你再敢到她面前胡言乱语一个字……”沈锡舟说到一半,重新定义,“我这么说吧,但凡她知道了,我都算在你头上。你如果做不到……”
12月的月假连着元旦假期,共有7天,她整天和陆千帆腻在一起。
“哦。”她应了声,然后就没话说了。
沈锡舟收回视线,答非所问:“你不是被关禁闭了吗?”
丁襄愣愣地看着几步开外、那个他曾经一根手指都舍不得碰的女孩,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
沈锡舟尚来不及收回眼神,就与循声回头的沈锡舟来了个四目相对。
沈锡舟心下有数,不待她躲,拉过她的手臂拉高袖口,果然,手腕上空空如也,不见蝴蝶手链。
丁襄也抬头看他,又看看落单的沈锡舟,那双失意颓丧的眼睛里,邪恶的星火又亮起,隐隐有复燃的迹象。
她不要他带着怀疑和嫌隙地陪在她身边,她愿意剖出自己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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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找你吗?”沈锡舟拿脚尖碾着地,“我哪知道你怎么想的。”
总助亦言尽于此:“二少爷不肯上车,一个人在路上走……他又回去了。”
远桥中学又传来重磅八卦。
经历过丁襄的背刺,按照常理,她本该十年怕井绳,对袒露心声更加谨慎。
沈锡舟硬抽回手:“谁叫你那么过分。”
他无比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盛少爷。”丁襄的父亲诚惶诚恐地打圆场,“我们丁襄有得罪您的地方,我这个做父亲的向您道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沈锡舟温声开口。
“我在家,没事了。”沈锡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倦,“你呢,你爸妈没说你吧?”
“你跟上,先不说了。”
背后强装无畏的声音,令他脚步稍顿。
江开兴致盎然,尝试着新车各项性能,玩得不亦乐乎,强大的动力系统能使车辆在三秒内完成0到100迈的加速度,悬挂系统也相当稳定,引擎的轰鸣声在清晨空旷的街头盘旋。
他没有再让她听下去,用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不想再让这些污言秽语染指她的听觉。
也许是谁硬着头皮,也许是谁想方设法创造交集。
沈锡舟不吭声,过了会,拨了下铃铛,冰凉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腕骨。
只有承诺,坚若磐石,固若金汤。
蒸笼白烟袅袅,带出包子和馒头的香气,油条在油锅里滋滋作响,变成金黄,几张简易的桌椅边坐满顾客,说笑声此起彼伏。
女生面对喜欢的人多敏感啊,他再精心掩饰,再多看似关切的例行问候,还是让她察觉到了冷漠。
丁襄在他父母面前,一直是个还算乖巧的儿子。
江开的定点停车绝对是满分级别,与两个女生精准位于同一水平线上。
他拉高一截袖口,露出她的手串:“这个就是我的想法。只要我戴着它,你就没什么好不敢的。”
沈锡舟要了碗馄饨和一笼小笼包:“那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车辆绝尘而去,留下独处空间,给几天不见的俩人。
“见到又怎么样。”沈锡舟在他对面落座。
沈锡舟说:“那你看着我吃。”
他理了发,脸上的伤快好全了,只剩几点淡化的淤青,瞧着精气神很足。
“是的,盛总。”
丁妈一脸防备,紧紧护住儿子。
盛拓大骂他“色令智昏”。
“你以为,你会不一样吗?”
“好。”他在脉脉的阳光里冲她笑,“以后我们不回头看了。”
赵岚:“不要好高骛远,爸妈也不指望你找个多厉害的人,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经历过那么多次的冷战热战,她比谁都清楚这个人有多骄傲,她曾痛恨他的骄傲,可当他的骄傲被打碎,她才发现自己是最大的拥趸,丁襄丧心病狂说了那么多羞辱她的话,都不如沈锡舟说对不起时她的恨。
沈锡舟没有想过,自己和丁襄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他们的结局,应该要体面些的,而不是落到这般面目全非的地步。
夫妇俩对视一眼,赵岚在她身边坐下来,摸摸她的脑袋:“我都听爸爸说了,那男孩长得挺漂亮,家境也好,你对他有好感,是你们这个年纪正常的心理,爸爸妈妈不会说你的。”
警察也把他拉住,凶他:“你过分了啊!”
向来骄傲父亲为了他,对着比自己小二十几岁的人低声下气,这个事实令丁襄心头刺痛,他不愿躲在父母身后当缩头乌龟:“我下去一下。”
“沈锡舟。”她叫他。
“你爹妈辛苦一辈子攒出这点家业,也不容易。”
日丽风清的早晨,这座城市刚刚苏醒的时分,沈锡舟看着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线落在沈锡舟头发上,他姿势略显局促地坐在一把小椅子里,长手长脚无处安放,在那挑三拣四地分出小笼包的肉不吃,她心头涌起无数岁月静好的满足。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万幸,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替她屏蔽了那句恶毒至极的话,她注意力一下全在他的手上,作势要扯,硬气地说:“让他说!我倒要听听看他还能说什么来。”
两个男生走远了些。
可如果有一个标识能够彰明彼此的心意,有些话,是不是就比较容易说出口?
其实沈锡舟想和他谈谈这些日子的种种的,但沈锡舟显然没这个兴致,又扯了几句有的没的,就催她睡觉:“这两天我就不找你了,我爸妈挺生气的,要关我禁闭。”
她很少在他面前展示家庭相关的琐事,可他从只言片语,知道她有多在意她的父母。
果然是沈锡舟,和陆千帆在压马路。
盛悉风,是她给他的最后防线。
一来,就算问了,也不一定听到实话,二来,只会暴露自己在意的事实,给对方借题发挥的机会。
即便知道以盛家的势力,沈锡舟不会真的吃什么苦头,但没个确切的结果,总令人心头不安。
丁父丁母和盛拓的总助也纷纷下车,紧盯着动向,以便有什么不对劲第一时间冲上去。
韩家志:“我说这话你肯定不爱听,但爸爸过来人经验,你不如把握好丁襄来得实际……”
总助的电话回得很快:“盛总,事情已经解决了。”
“刚解的。”
沈锡舟稍一顿,终于愿意看她,他眼神漆黑,执拗地要求:“证明给我看。”
办完手续,夫妇俩带着丁襄从警局出来,步行到附近的停车场,车启动之前,窗被人敲了两下,是沈锡舟。
沈锡舟慌乱低头,去瞧沈锡舟的反应。
沈锡舟本来还想尽量稳住丁襄,免得丁家咬着沈锡舟不放,看沈锡舟如此不当回事,她这时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以他的家庭背景,应该还不至于被丁家牵着鼻子走。
“你从来不找你自己的原因,如果我是你爸妈,我也更喜欢你弟弟,你活该不被爱!”
丁襄也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他真的彻底输了,输得前功尽弃,一败涂地,心服口服。
江开往后仰了点身体,越过他的遮挡,冲陆千帆勾勾手指。
蝴蝶手链的信用已经破产,沈锡舟不信她:“谁知道你是不是一生气又摘,你给我想个你不到穷途末路、绝对不会跨越的安全线。”
沈锡舟面露尴尬。
沈锡舟说:“你要觉得每天问我起了没吃了没睡了没就够了,那随你。”
她停顿一下,也不太确定:“好像是因为二少爷道歉了。”
总助不敢邀功:“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身份都没来得及亮,对方主动说算了。”
“没事,我很快回来。”丁襄说着,不顾丁父丁母的阻拦,兀自打开车门下了车。
吃完早饭,俩人无所事事在路上闲逛消食,陆千帆一开始忍着没说,后来实在忍不住:“他昨晚还和谭宵一起打游戏呢,怎么就没空分你点时间?”
他并没有阻拦,他有他的私心。
他在几个警察的拖拽里,被迫松开丁襄,并被拉至几米开外,不得动弹,只剩眼神,仍死死盯着丁襄,恨不得将其活剐。
她不希望爸妈把她当做牟利的工具,更不希望沈锡舟嘲讽她父亲的说辞成真。
“对不起。”沈锡舟郑重跟她道歉,又问,“你看到我校内发的东西了吗?”
盛拓了然:“叫什么,沈锡舟吗?”
他颓然跌回椅子,头脑一片轰鸣,无法面对自我人格的认知颠覆。
“你说什么?”盛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我儿子道歉了?”
沈锡舟冷眼旁观这个先前还在他面前拙口笨舌的人,在沈锡舟面前巧舌如簧,即便顶着漏风的门牙,也能一口气说个没完。
……如果他没有开到她们边上狠踩一脚刹车,沈锡舟应该会觉得他是个很有分寸的朋友。
是太沉得住气吗?还是……太喜欢?
“但凡你有米莉一半的温柔一半的体贴一半的善良,我都不会理她。”
总助说:“我去的时候,争执已经平息了,因为二少爷不肯跟我交流,我也只能从警察那边了解情况,如果对方没有传达错误,那么二少爷确实向对方道歉了。”
沈锡舟确认过沈锡舟的状态,慢慢放下手。
丁襄全程目睹二人的互动。
盛拓不死心,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是沈锡舟跟对方道歉了?”
他具体不知道这俩人发生什么事,但最近几天沈锡舟的萎靡,他是看在眼里的。
“还走吗?”江开体贴地问。
沈锡舟从医院直接回家,沈锡舟和丁襄去派出所了,她不知道他们进度如何。
沈常沛说:“他没怎么样,一点皮外伤,但对方牙齿掉了,而且是未成年。”
言尽于此,沈锡舟收起看垃圾的眼神,转身离开。
众多情绪纷至沓来,首屈一指的,是愤怒。
“我没那么脆弱,不需要你这样。”
她不愿多谈:“没什么可说的,我没有和他谈恋爱。”
她在尽量撇清关系,因为害怕从父母口中听到势力的言论。
因为丁襄的下一句话是:“怪不得你的亲生父母不要你……”
同为不被父母重视的人,他能感同身受。
“怎么了,不开心?”
“啊呀,怎么了,怎么哭了呢?”赵岚慌忙哄她,又凶韩家志,“你别说了,什么年代了,恋爱自由。”
他张口闭口的男朋友,跟她没有别的话可说。
可他还是听不下去了,在丁襄说到她父母的时候。
“滚吧。”沈锡舟懒得看他,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可沈锡舟居然,全程没有提及。
她说:“可能他就是过不去那个坎。”
代表接受。
“我永远不会这么对她。”
也是这天。
丁父丁母本来还不情不愿,得知沈锡舟的身份后,却是惊出一身冷汗,态度一百八十个大转弯。
房门被敲响,父母一起走进来。
其实很聪明。
沈锡舟有所感应,放下支颐的手,循着他视线而望。
沈锡舟想了想,还真想到一个:“盛悉风。”
沈锡舟情绪一下涌上来,眼眶发热,她把脸埋进妈妈怀里。
他自诩绅士、情绪稳定,是与父亲截然不同的人,可到头来,他发现自己也只是情绪的奴隶,遗传了父亲身上他最厌恶的部分。
得知这个消息,沈锡舟并不意外。
丁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就听阴冷可怖的声线被携着雨丝的夜风吹至耳畔。
“你在少年新事叫我回去那天,我和他就结束了。我是清清白白和你开始的。”她停顿一下,无比认真地说,“但不管怎样,我为我曾经瞒着你和他联系,向你道歉。”
他安静一下,语气正经了:“好了,听你的,不这样了。”
“这个可以。”沈锡舟接受。
沈锡舟还在奇怪盛悉风怎么来了,转头找了一圈,没找见,他才忽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要求真多。
而且是很委屈。
看他脚步的方向,沈锡舟忍不住问:“你要去的,跟我不会是同一家吧?”
总助说:“名字我不知道,长得非常漂亮,三个人在医院闹得很难看,差点又打起来……”
他本以为,沈锡舟这趟找他,肯定会确认他和沈锡舟的进度。
去年她生日的时候,他亲耳听她向这个人诉说过她对失宠的担忧,为了稳定父母的宠爱,她不惜放弃出国读书的决定。
这才黑着脸上车,不忘冲江开颐指气使:“关窗!大冬天耍什么威风。”
盛拓更奇怪了:“我怎么听说对方非要让沈锡舟吃点苦头呢?”
在他自我融洽之前,任何和她的接触,如她之前所言,即便他想算了,可他的情绪,他的嫉妒、猜臆,还是容易从举手投足间露头,最后被她敏感捕捉,伤人伤己。
困扰沈锡舟数日的心魔灰飞烟灭。
“据我所知,盛总……”雷厉风行的总助难得吞吞吐吐,“两个男孩子似乎是,因为一个女孩子,才打的架。”
“他太烦了,我只是想让他闭嘴。”沈锡舟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又不是真心的。”
但这一次,他的态度史无前例地强硬,对于整个打架事件,始终三缄其口,更咬死不了追究。
“就这里吧。”丁襄确保自己在大人的视线范围内。
不出所料,问起沈锡舟。
他缺了两颗门牙,一说话,嘴里一个黑乎乎的洞,因为漏风,咬不准字,丑态百出,大厅里的人都在看他,可他全都顾不上了。
用稀松平常的口吻,她将为什么与丁襄复联的原因,和盘向他托出。
但说到底,人心都是自私的,再生气,也是自己的儿子,犯了再大的事,要教训也是关起门来以后的事,对外,做父母的总是要护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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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那时,虽然一开始也一意孤行,非要留在国内陪沈锡舟读高中,但夫妻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不惜告诉他沈锡舟的身世,给他分析,等韩家亲生的孩子出生,她就是彻底的弃子,他也能听进去其中的利害关系,同意出国。
更何况,牙齿而已,对盛家而言,连被称为事的资格,都还不够。
“等有一天你受不了她,你也会这么对她。”
“打招呼吗?”江开问。
如果有朝一日输了,她也不后悔,就当她活该好了,她还那么年轻,有什么输不起的呢?
“她凭什么不需要向我道歉?”脑子里的弦猝然崩断,他从椅子里跳起来,“沈锡舟,你玩我吗?这么多年,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当我是什么,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但不知怎的,在沈锡舟面前,她还是拥有豁出一切、赌上全部的勇气。
也许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命运自会出手。
沈锡舟目光直直地盯着他:“我到底要跟你说几次,他不是我男朋友,你才能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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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陆千帆对沈锡舟意见很大,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得不回避,只好给沈锡舟留下话:“有事打电话给我。”
她敢打包票,如果真的遇见,这人正眼都不会多瞧她两眼,说不定还要逮着机会找她麻烦。
“看到了。”有时候人跟人之间只讲究个态度,他一这样,沈锡舟就不想追究了,“我回去戴上,行了吧?”
被人间烟火那么一熏,再死气沉沉的人也活了。
沈常沛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急忙联系还在公司加班的盛拓。
“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加班本来就烦,盛拓生气地骂了句。
见沈锡舟的抗拒有所缓和,韩家志才切入正题:“殊绝,你不要嫌爸爸妈妈啰嗦,但是自古以来我们中国人就是讲究一个门当户对。那种人家的男孩,会真心待你吗?人家一时兴起跟你玩玩,最后吃亏的还不是女生。”
丁襄沉默一下,降下半扇车窗。
他希望这个人在沈锡舟心里彻彻底底的烂掉,然后连根拔起,一把火烧个干净。
这是弟弟出生后,她第一次确认他们的爱。
“你想说什么?”丁襄率先开口。
总归,他们就不是当陌生人的料。
沈常沛更是直言:“本来想着你年纪还小,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让你开心点,谁知道你这样不知轻重,就别怪我反对。”
还真是同一家,而且俩人一对时间,他们曾在同一时期频繁光顾。
解决心腹大患,俩人大眼瞪小眼干站片刻,沈锡舟一把拉过她的手臂,拽着她走:“陪我去吃个早饭。”
她拿出手机,将丁襄的联系方式当着沈锡舟的面删除,又转头看向丁襄,直接将话挑明:“我从没想过跟你重新开始,这些日子,如果我的行为给你造成了困扰,给了你不该有的希望,那我向你……”
从小到大,他都无比憎恨父亲一上头就口出恶言的性格。
自知道沈锡舟背后是晁元集团,他后怕不已,此刻讲话,态度虽仍称不上恭敬,但也再不敢放肆。
盛拓笑夸:“你这办事效率越来越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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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锡舟走出很远,丁襄仍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丁父丁母如临大敌地跑过来:“襄襄,怎么了?他又说什么了吗?”
他快得像道闪电,几乎只是一个瞬间,已经冲至丁襄面前,揪着他的领口将人拎了起来。
沈锡舟所谓的“这两天不找你”,沈锡舟一开始以为,只是代表他出不了门,但她很快发现,他是全方位消失,每天几条消息刷一下存在感,跟完成任务似的。
他也避重就轻,盛拓和沈常沛何止是生气。
“是学校里的朋友吗?”这是盛拓唯一能想到的,关系还不错的两个男孩子因为什么事情一时冲动,吵完打完,事后依然是朋友。
她静静地看着他发疯,所有从前的美好,也在他的歇斯底里中一并毁灭殆尽。
“没什么,我们走吧。”丁襄收回视线,勉强冲父母一笑。
“是,和解协议和承诺书都已经签了。”
昏昧夜色下,高挑的身影头也没回。
“我早就应该听我爸妈的,我那一个学期也不该为你留下的。”
“襄襄!”丁妈哀求地看向儿子。
“你就别去了,去了也是淘那小子的气。”盛拓劝慰过妻子,派总助前往。
沈锡舟笑了下,倒也没反驳,只是说:“那你承不承认,我们最终还是会认识。”
沈锡舟闻言哼笑:“我怎么不理你了,没给你发信息?早上还给你发了,你都没回我。”
谁能装得过他啊。
“我不喜欢你这样!”
沈锡舟说:“出来,聊两句。”
沈锡舟轻嗤一声,并不掩饰自己的对对方胆小的嘲笑。
沈锡舟转发了沈锡舟那条备受瞩目的校内动态。
「我也澄清两点。
一、我的上一段感情早已结束,没有重叠、没有劈腿。
二、男方不是单方面」
第 47 章 第 47 章
新年一过,毕业又开启了另一重更为紧迫的倒计时。
高三的学习节奏进一步加强,部分人拥有相对轻松的选择,有人走提前招生,有人出国留学,不必与千军万马挤高考的独木桥。
沈锡舟也频繁为留学的各项事宜奔走忙碌。
他打算去澳洲,近年来,澳洲的多所大学逐步宣布接受中国的高考成绩,他的理想院校悉尼大学也在列。
反正他以往的任何一次月考或模拟考的成绩,都远超商学院的金融专业要求的分数。
反正他不打算提前结束他的高中生涯。
所以顺理成章地,他决定直接走高考。
即便已经对大学胜券在握,也不影响他拧紧发条,跟普通高考生一样起早贪黑地刷分、争排名,当之无愧的远桥第一卷王。
然后——
因为沈锡舟,她也曾认真了解和对比过澳洲的几所大学,但对她的吸引力都不大。
“你放心吧。”沈锡舟继续走到儿童节面前。
他每天干的都是些兴风作浪、惹是生非、欺凌弱小(特指盛悉风)的勾当,到了大学,他应该尽情玩乐,释放青春、享受自由才对。
话音未落,他径直把自己的易拉罐渡到她嘴边,湿漉漉的边缘抵着她的唇,微微下陷。
傍晚时分,整座校园渐渐安静下来,人几乎走空了。
只是他作为享誉远桥的单身苟,总不好公然给自己的爱徒搞区别待遇,所以每每见到了,还是得装模作样凶两句。
沈锡舟说:“前几年家里在悉尼成立了新的分公司,我去那边提前历练和熟悉业务。”
“小子,算你有种。”他摇着头笑出声,“批准了。”
沈锡舟有点入迷地看着他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说不上来的性感,他起码喝了半罐,她才去拦:“意思一下就行了,别喝多了。”
他居然会像个男人一样与自己对话,主动要求历练的机会,更没有被爱情左右,这让盛拓对他有些改观。
这话一出,又有一个女生忍不住红了眼眶。
空气里,开始弥漫离别的味道。
应该有其他社员看到这一幕,齐齐鬼叫起哄。
“童节,你别哭了啊。”她不怎么会安慰人,“这才哪到哪啊,我怕你一会更受不住。”
沈锡舟只好暂停,他转头去寻沈锡舟,她倒是淡定,挨个给大家分发纸巾,发到李明哲面前,李明哲殷殷嘱托:“殊绝,少年新事就交给你了,你要继续发扬光大……”
盛拓和沈常沛拗不过他,也只能让步,好歹他就读于国内首屈一指的学府,遵从他们的要求读的商科,还算差强人意。
沈锡舟最后一段与沈锡舟共校的时光,在热热闹闹中度过。
从那时起,沈锡舟就决定要去澳洲读大学。
苟主任可喜欢死这小孩了。
情绪会传染,很快哭了一大片。
苟主任遭遇了人生最大的诈骗,他每每想起自己曾如何信誓旦旦在别人面前保证沈锡舟对女孩不敢兴趣,都觉得自己的老脸火辣辣的。
如此一来,鸡飞狗跳四人组互相都加了好友,顺理成章地拉了个群。
她再次从外边回来,沈锡舟倚在门边等她,不知是不是有些微薄的醉意,他的眼神稍显迟滞和潮湿,直勾勾地盯着她。
家中最开始打算送去澳洲熟悉业务的,当然是盛锡京。
沈锡舟不在其中,沈锡舟收到他的消息,说他还要打个篮球。
提前历练,熟悉业务,这种事都是大人才做的。
话说一半,他无奈地停下来,望向儿童节:“我说什么了,这都能哭?”
啤酒苦涩,沈锡舟只在干杯的时候象征性啜一口,她已经很好地适应了少年新事社长的身份,密切观察着众人的表现,免得有人真的喝醉,又不时出门张望一番,要真被连锅端了,这罪名可不小。
美中不足的是,这小孩狠狠拆了他的台,每天在学校和沈锡舟孟不离焦,形影不离,远桥人尽皆知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
在沈锡舟心目中,沈锡舟虽然不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但跟成熟稳重,肯定也搭不上边。
但是盛锡京以不适应国外的生活为由,不愿出国。
她忽然看穿他平静外表下压抑的刻骨铭心的不舍。
他有什么理由,宁愿至少和她异国三四年,都非去那边不可呢?
“沈锡舟同学,我把少年新事交给你了。”成员的更新迭代,两任社长间无形的交棒,就此完成,他的退场轻描淡写,“关于下周、下下周的节目安排,请你自行安排。”
面对长辈,沈锡舟有事向来都是硬刚,而且在沈锡舟的事上尤为强硬。
盛拓信他不屑说谎。
明明已经有了很久的思想准备,可等这一天真正到来,沈锡舟仍然措手不及。
家长大军和越来越多的高考生隔着校门焦急等候,互相交流。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一直在努力证明一件事。
沈锡舟直直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会学习打理那边的公司。”
不过,他打心眼里,其实是没反对这一对的。
沈锡舟学她说话:“这才哪到哪。”但还是依言放下了啤酒罐。
家长蜂拥而入,高考生也涌出校门,仿佛两军交汇。
群主是沈锡舟。
也许是因为澳洲分公司已经步入正轨不需要额外的帮手,也许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指望过他。
沈锡舟的目标无可更改:“去澳洲是我几年前就做好的决定。”
元旦汇演之后,沈锡舟以传照片给盛悉风为由,兄妹俩别别扭扭加上了联系方式,为了避免尴尬,沈锡舟还撺掇江开也加她。
沈锡舟家里曾要求学校给她转班,还是苟主任给劝好的:“这个时候转班,孩子还得花时间适应新环境,还容易引起同学们的猜疑,不利于她的心理健康。”这才不了了之。
倒是双方家长,意见都不小。
俩人就这个问题,开诚布公地谈过一次。
他下了场,走到沈锡舟面前。
沈锡舟说:“她会去英国。”
而原本盛家的计划,是送他去美国或者英国留学。
沈锡舟也汇入人潮,跑向篮球场。
在他心目中,他的小儿子是个令人头疼的孩子,一面性格乖张善妒,情绪冲动;一面妇人之仁,拘泥于情爱。
结束高考那天,她在学校门口等了一下午。
欧灿晨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马上就要高考了,被抓了校长还得亲自哄着你呢。”
作为长子,盛拓沈常沛夫妇俩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
进入高二下学期,沈锡舟也开始挑选学校、了解专业,书桌上摞着厚厚的学校资料和招生简章,看得眼花缭乱。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主持少年新事的例会,也是我和朱清心、钱叶、李明哲、陆翊五个人最后一次参加少年新事的社团活动。沈锡舟同学本来打算为我们举办一个惊喜欢送会的,被我偶然发现,给拦截了。”私交曝光以后,沈锡舟再不避讳谈到沈锡舟,“我个人还是倾向于轻松一点的告别,省得这里变成催泪现场……”
属于沈锡舟的人生,要真正开始了。
他每次看见小夏老师都想绕道走,红梅理发店也好一阵没去。
学舟路的梧桐树从光秃秃到一片葳蕤,好像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学生们的校服换成了夏装,蝉声也开始在午后响起。
总之,没人提过要他去澳洲。
她没有办法仅仅为了沈锡舟,就前往那个国度。
高考如期而至。
等大家的情绪稍缓,沈锡舟速战速决,继续未完的会议:“今天例会分上下两部分,我的部分马上就要结束了,只剩最后一件事——”
或许他才是更懂事、更值得信任的孩子,他会在家族需要的时候站出来扛起责任。
她还是倾向于英美。
敬酒总得还,沈锡舟说:“我酒还在那边,我去拿……”
得知沈锡舟的理想院校后,盛拓的第一反应是愠怒:“你和她约好了?”
沈锡舟与朋友们一一击掌,离愁不浓,仿佛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告别,好像他们只是放学,明天一大早还会继续回到这所学校,拥有无数个可以挥霍的明天。
沈锡舟家里又把他的零用钱扣回去了,大大小小的,数不清吵过几次架。
但沈锡舟没顾得上看,她在他亲亵的眼神里,像个乖乖被操控的提线木偶,就着他的手,饮下一口他喝过的啤酒。
大家人手一罐啤酒,碰杯高喊:“友情万岁,少年新事万岁!”
他回过味来,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确认答案:“所以你去澳洲?”
不能说悉尼大学不好,但确实够呛担得起梦中情校一说,英美显然有更不错的选择,以他的家境,也不可能是出于省钱。
“怎么了?”沈锡舟关上门。
-
而少年的感情越挫越勇,岂会因为几句反对就退缩。
天色逐渐昏昧,巡逻的保安前来催促,一群人才依依不舍地结束。
场外,沈锡舟抱着沈锡舟的校服外套,看鱼鳞状的彩霞在天边铺开,渐染暮色,也看他最后一次在这里肆意奔跑跳跃,挥洒汗水,与兄弟们嬉笑怒骂。
麦芽的香气浓郁,绵密的泡沫在口腔里消融,刺得舌尖微微发麻。
他也很值得被爱。
6月1号是星期天,下午半休日,大家如同往常一样,有说有笑地前往基地。
他怎么就忽然要长大了呢,站在她面前的,明明还是一如初见的轻狂少年。
一路上全是自由者们的纵情发泄,有人疯狂大喊大叫,有情侣当众骑脖子离开,还有撕了课本试卷从窗口天女散花。
他还哄苟主任:“我给你拿个状元好不好?”
沈锡舟不理解。
因为这俩孩子有分寸,学习没掉队,也没亲密的举止,站在一块看着都赏心悦目。
盛家几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向来都是兄友弟(妹)恭,一脉同气。
她是他的不舍,更是他的野心。
“疯婆娘。”儿童节笑骂,“在学校喝酒,你不要命了。”
终于,保安得到消息,校门缓缓移开。
场面忽然煽情,球场上空回荡着口哨和起哄,男生的身体汗水潮热,他给她的第一次拥抱直白而热烈。
他在这里有过很好的朋友,很好的老师,他最炽热的青春都在这四方小小的围墙里。
和鸡飞狗跳三人组,和少年新事,和其它一些新交的朋友。
这是平生第一次,有人胆敢直接表露出争权夺利的野心。
在他的注视里,沈锡舟第一次有了离别的实感,像她无能为力的生长痛,是成长的必经过程。
不管从哪方面看,都难堪大任。
三个废物,认识十几年还得她给他们创群。
但同时,也清晰感知到他面对成人世界的野心勃勃,好像一切未来尽在望中,触手可摘。
-
他一点也不比大哥差。
离愁没有影响广播节目的正常进行,大家尽心尽职播完当期节目,欧灿晨捧着儿童节的生日蛋糕和一书包的啤酒忽然出现,笑吟吟地问:“不介意编外人员凑一脚热闹吧?”
沈锡舟轻轻眨了下眼睛,说:“敬庄社长。”
铃响后,监考员还要整理试卷答题卡,在确认一切无误之前,校门不得打开。
沈锡舟对有些事已经习以为常,语气极为平静:“就是他不去,才轮得到我。”
盛拓仔仔细细打量自己的小儿子许久,像十几年来都没真正了解过一样。
这么一来,他们的大学生涯将在异地中度过。
只有球场上,还有几个男生,迟迟不肯离去。
“你爸妈让你去的?那你哥怎么不去?”
第 48 章 第 48 章
少年们的说笑渐渐远去,篮球场上的灯次第亮起,一盏盏暖黄的光照着孤零零的篮筐和空旷的水泥地,仿佛电影结尾的留白镜头,像告别,像致意。
这些都是人为附加的想象,事实上,这里会上演生生不息的青春。
落幕的也只是一代人的雨季。
而离别最直观的实感,并不在于分开的那一刻,在于回到同样的场景,可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
是沈锡舟第二天到校上课,走廊沿路高三教室人影无踪,门窗紧闭,椅子倒扣在书桌上的冲击感。
是课间下意识望向隔壁班的走廊,却只能看到一片空荡的落寞。
是她作为少年新事的新任社长,第一次独立主持例会的不适。
……
第一天尤为难熬,戒断反应太强烈,她总是忘记沈锡舟不在的事实,习惯性地找他,等反应过来就是当头一棒。
苟主任:“那你妹妹呢?”
沈锡舟无波无澜:“没研究过。”
老师给女生留了面子,没提沈锡舟。
这背后的含义可太有讲究了。
沈锡舟不造次了,乖乖坐好。
沈锡舟不送他,也不是因为赌气,她只是没有办法眼睁睁面对他们数年的分离就此开始。
昨天晚上那架吵得莫名其妙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后半夜还没收拾行李,她催,他拖,她说了他两句,他就有点烦。
每天都是如此。
苟主任突然从她背后出现,冲他怒目而视:“我就知道你会来!”
“一次是现在。”
-
她谨慎地看了眼老师的背影,往后靠去,留心听江开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
“嗯。”沈锡舟挠来挠去,痒意让她心浮气躁,“防蚊贴也没用,远桥的蚊子太凶了。”
那时候,她怕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和复读的江开成为前后桌,她在远桥的最后一年,有江开,有盛悉风,是当时想象不到的热闹。
“他还跟我坦白,他这辈子嫉妒过我两次。”
沈锡舟还记得谭宵毕业的时候,她想到自己最后一个人留在远桥的惶恐。
沈锡舟:“哦。”
江开拿笔敲敲沈锡舟的椅子靠背:“走啊。”
沈锡舟下意识闭上眼,感觉她柔软的指尖轻轻摩挲过早已愈合的伤口。
“怎么又来了?上次不是警告过你不要来了?”苟主任对他吹胡子瞪眼的。
背后江开却不消停,趁老师写板书,敲她椅背。
沈锡舟又问:“你有没有喜欢的房屋风格?要准备装修了。”
沈锡舟知道他为什么不开车到校门口,因为他不想给曾经的老师或者朋友压力。
江开的赛车梦遭到家里的竭力反对,他父母为了看住他,连很早就为他定好的出国留学的计划也搁置了。
现在两家天下大乱。
沈锡舟走出老远,沈锡舟才追上来,挨过批.斗,脸上不见萎靡,依旧神采奕奕的。
傍晚放学,在学校门口见到沈锡舟,其实在沈锡舟的意料之内,但不妨碍她感到惊喜。
江开回来得很快,沈锡舟忍了半节课,没忍住,在草稿本上写了行字:「他说什么了吗?」
沈锡舟说:“估计悬吧,他爸妈不放心了。”
江开说实话:“让我好好照顾你和盛悉风。”
苟主任:“废话吗。”
是有点红,沈锡舟伸手轻轻摸了下,指腹下是他温热光滑的皮肤,平整的,还不至于肿。
沈锡舟:“知道你想我,我就是专门回来看你的。”
沈锡舟:“那你有空研究一下。”
这道目光隔着十几年的光阴,安慰到曾经年幼无助的小男孩。
“苟哥真挺好的。”
沈锡舟没陪沈锡舟吃晚饭,只送她回家,因为他还要去机场凑江开和盛悉风的热闹。
“我去给你买止痒滴。”
他从未劝她为他前往澳洲,相反,很认真地陪她挑选英国的学校和专业;她也不曾要他放弃未来的计划。
谁知,这人得到一个赞助的机会,胆大包天翘了高考前往土耳其参加比赛,还带上了盛悉风。
俩人走出近一公里,来到学校后方的居民区,沈锡舟的阿斯顿马丁停在那里。
沈锡舟微低下头,手掌撩起额前头发:“你给我看看是不是起包了。”
其实沈锡舟和沈锡舟很久没怎么吵架了,自从说开之后,双方的脾气收敛许多。
“老师,我代表我爸妈来看我妹妹的。”他嬉皮笑脸。
车怎么还不来,沈锡舟盯着来车的方向,指甲无意识的掐着脖子上的蚊子包,又痛又过瘾。
刚放手,没过两秒又痒得不行,她又想去挠,刚够到自己的皮肤,手腕就被他扣住了,彼此的手串轻声相撞。
-
车久久不来。
“啧。”她不满。
沈锡舟说:“今晚的飞机。”
应试教育结束,他的穷养生活终于也到了头,毕业礼物有车有房。
沈锡舟说:“我的车过两天就到了,到时候开车接你。”
沈锡舟:“……”
他珍惜在远桥的一切,即便再也回不去那段时光,他还是想要保留一切美好。
趁他不注意,她悄悄拿前置摄像头照了下,确实有点那个味道了,再发展下去,明天苟主任看到了可能会气得把她吊起来打。
然后把本子竖起来,示意江开看。
去机场前,他让司机载他到远桥校门口转了一圈。
“江开!”讲台上的老师拔高嗓门,“这么喜欢说?你上来说。”
沈锡舟走到公交站台,等那师生俩聊完。
吓她一大跳。
“我早就忘了。”他语气轻快地说。
路过的学生都心领神会地笑,俩人给小老头面子,维护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威严,愣是在站台隔了段距离站。
江开走后,她心神不宁,好几次想追上去又忍下来,试卷一道题也没做,看字跟看天书似的。
他睁眼,看到她眼中的一抹怜惜。
暧昧导致的尴尬,愉悦和煎熬总是难舍难分。
苟主任当然不是谄媚权贵之人,否则也不至于知道他的家世之后,仍然唠唠叨叨地管东管西。
沈锡舟:“嗯。”
高考过后,距离高一高二的期末考还有将近二十天的时间,沈锡舟每天傍晚来远桥报道,给盛悉风送点慰问品,接沈锡舟回家。
沈锡舟确实不是个大方的男生,唯独对江开,可以放心交出后背。
“别挠了。”沈锡舟就着广告灯牌的光,看到那处已经出现点状的皮下出血,再任其发展,容易联想到某种桃色痕迹。
苟主任训了沈锡舟一通,又关切地问起江开的情况。
“那时候很痛吧?”
背过她的书包,他转达:“苟哥让我祝你生日快乐。”
直到苟主任转身进了学校,沈锡舟才走过来,自然而然接过沈锡舟的书包。
他们的关系和道行,还远远撑不起这般含金量的对话,几句故作镇定却难掩一板一眼的交流过后,就齐齐陷入沉默。
“……”沈锡舟不可置信地倒抽一口气,继而由衷感叹,“你活该。”
沈锡舟:“上次发你的结构平面图还在吧?”
江开清清喉咙,小声说:“叫你不要和我说话,他吃醋。”
虽然沈锡舟老是嫌弃陆千帆凡事都能联想到黄色,但她这时也不得不感谢她的倾情熏陶,否则她可能会傻乎乎听不懂沈锡舟的台词,然后没眼力见地追问一堆。
沈锡舟问:“那他们家怎么打算的?高考都没考,出国吗?”
她眼神下落,到他眉眼间那道浅白色的疤痕上,手指也滑了下去。
沈锡舟:“在。”
算是沈锡舟意料之中的回答。
虽然那种热闹里,始终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寂寥。
他们都很想那个缺席的人。
苟主任:“谁想你了,自作多情。”
“好什么啊?”沈锡舟说着,摸向自己被捶痛的额角,“我让他再祝我们一个两周年快乐,妈的,敲得我痛死了。”
“蚊子咬了?”沈锡舟目光扫过她颈侧和手背。
沈锡舟嫌他小题大做:“不用,过会就好了。”
那样漫长的年月,好像一眼望不到头。
可如果,他今天堂而皇之把车开到学校门口,就等于明明白白划出阶级鸿沟,对着一辆自己辛苦一辈子未必买得起一个轮胎的超跑,苟主任怕是再难跟它的主人苦口婆心,更遑论着急了上手就是一个脑瓜崩。
粉紫色的书包单肩挂在少年宽而薄的肩头,张扬地释放“有主勿撩”的信号。
他们接受分开前行,可谁又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真的可以不把距离和时差放在眼里?
背后传来师生间惹人发笑的对话。
沈锡舟顶着苟主任的死亡凝视,只能装作和沈锡舟不熟,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过。
沈锡舟:“老师,你专门逮我呢?”
沈锡舟说:“我痒。”
“不去。”沈锡舟做着试卷,头也没抬。
她绝对会当场哭出来。
“一次是高二下学期。”
她知道他百分百胡扯。
糊弄不了这小老头,沈锡舟干脆说实话,一指沈锡舟头也不回的背影:“老师,今天她生日,你就别搞我了……”
一进入八月,高三生涯拉开序幕,隔了几天,沈锡舟也要出发澳洲。
“别来了啊!再来我就赶人了!”最后告别的时候,苟主任的警告,她在马路对面都听见了。
“吵架了?我服了。”江开好言相劝,“你想好啊,这一面你不见,短时间之内是看不到他了。”
……和惊吓。
“再抓?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分别的当口,彼此的情绪都不太稳定。
沈锡舟不嫉妒江开作为家中独生子,不嫉妒他有个温柔的妈妈,也不嫉妒他可以不顾一切追逐梦想。
唯独嫉妒江开和沈锡舟的缘分,高二下学期的隔壁班,现在更是同班兼前后桌。
这人凭什么了?
第 49 章 第 49 章
天微亮时的闹铃,和黄昏粉色的霞光,日复一日,组成学校和家的两点一线。
这就是十七岁的世界,简单纯粹,色块分明。
一切情绪都来得浓烈厚重,动不动就搅起世界末日的风云。
沈锡舟也不想这么脆弱,可是离别就像一场倾盆大雨,把她淋了个湿透。
她无精打采地靠在桌上,做起不争气的预设——实在不行,也挑个澳洲的大学得了,不然那么多年可怎么熬。
伤春悲秋之际,沈锡舟的消息来了。
美人鱼:「别生气了」
风光:「我没生气」
美人鱼:「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
次日清晨,一线天光穿透没拉严实的窗帘。
沈锡舟在电话那头的沉默让她意识到了点什么。
澳洲的时间比国内早两三个小时,大部分时候,沈锡舟已经开始上课,或者在公司,不方便说话的情况,他打的就是电话,那她就只能通过话筒,听一会他那头的动静。
沈锡舟走进围栏,韩天泽摇摇晃晃冲她走过来,含糊不清地喊她:“姐姐,姐姐。”
沈锡舟看着她的脸,做了个手戳屏幕的动作。
难得一顿团圆饭,赵岚草草扒了两口饭就说没胃口,韩家志陪着上了楼,沈锡舟也想跟过去,被夫妇俩拦下:“你别管了,多吃点吧。”
算了,她破罐破摔地说:“当我没说,挂了,我要睡了。”
“不是叫你们先吃嘛。”随着玄关的自动灯亮起,韩家志终于到家。
赵岚啼笑皆非:“你都大姑娘一个了,妈妈还跟你亲亲抱抱,像话吗?”
她点了同意,但只露出额头给镜头。
沈锡舟正了脸色:“别取消,我没生气。”
“没事,刚一下有点头晕。”赵岚脸色仍然难看,冲她勉强笑了下。
他声音低下来:“你怎么这么嗲。”
回到房间,沈锡舟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接到沈锡舟的电话。
盛悉风将是鸡飞狗跳组合里最后一个留在远桥的人,沈锡舟答应她,自己会陪她到最后,不会提前离校。
她也没故意嗲啊。
“就外面。”
韩家志脸色也不太好看,起身搀扶着赵岚回到餐桌边坐下,责备沈锡舟:“你吃饭还看什么电视?关掉。”
那肯定有啊,英俊多金的男大,每天开着拉风的跑车进出校门,怎么会缺贴上来的女生。
“好了。”沈锡舟又笑了声,嗓音像带着钩子,扫过她的耳膜,“我过几天有空,回趟国。”
晾了他半节课。
“放心,准备啦。”赵岚说,“你帮我照看下弟弟。”
沈锡舟说:“这里不能这样,容易被贴上性别歧视的标签,人人喊打。”
“真不给戳?”
“我表达什么了?”
“……”
他也不是赌气或者说反话。
沈锡舟轻笑着反问:“还不嗲?”
“真没事吗?”沈锡舟还是不放心,“你脸色好难看,要不要去医院?”
“硬笑,假笑,皮笑肉不笑,随你。”沈锡舟铁了心跟她的酒窝杠上了,“快点。”
沈锡舟担心母亲,也没空计较父亲的态度,她依言关了电视,返回餐桌查看赵岚的情况:“妈妈你没事吧?”
尽管她竭力掩饰,但聊了几句,还是被他听出情绪不太对劲:“怎么了,不开心?”
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关掉一分钟后的闹钟,省得它扫兴。
沈锡舟轻哼,拿他和孟理的聊天刺他:“她又没告白,怎么就是你女朋友了?”
盛家早些年置办的房产,位于富人区的海景庄园,一直也没人住,空置至今迎来个他。
早在初见之时,她和丁襄打电话那会,他就注意到它了。
统统被江开拦了回去,并且一五一十汇报给沈锡舟。
“吃饭也不专心。”赵岚嘟囔,转身又进了厨房,“椰子鸡应该炖得够烂了。”
沈锡舟又问:“你怎么个不理法,不会又说‘最讨厌小女孩’吧?”
沈锡舟想了想:“这周末吧。”
“笑一下啊。”沈锡舟的手指还停在屏幕前,跃跃欲试。
沈锡舟脸一下有点热,硬着头皮说:“我哪嗲了——”
沈锡舟哪能不知道他的说辞呢,只是想亲耳听他说罢了。
她其实不是忘了,也不是不放心沈锡舟,但她始终觉得靠人不如靠己。
沈锡舟在餐桌边坐下,趁椰子鸡还没来,她继续看电视。
“怎么奇怪了?”
“……”镜头又切回他的脸,带着诘问,“不是说闹钟取消了?”
“哪呢?”沈锡舟随口问。
“哦。”沈锡舟懂了,“那就是有。”
鼻音很重,骂人都像撒娇。
她连陆千帆都很少一起过夜,顶多接受旅游的时候睡一间,那也得开标间。
沈锡舟说:“嗯。”
沈锡舟说:“戳你酒窝。”
昏昧的光线中,少女的脸围在蓬松的被子里,小而精致的一张,其实沈锡舟根本看不出她所谓的水肿,像素那么模糊,还是漂亮得惊人。
国际新闻过后,主持人播报了一条人贩子落网的新闻,并放上嫌疑犯被抓捕时的照片和年轻时的照片。
沈锡舟啼笑皆非:“语焉不详,我还不能问了。”
“外面是哪面?”
最开始,是不少的。
沈锡舟笑场,哄他:“忘了,等会取消。”
-
都怪陆千帆,她第一万次在心里骂人,给她灌输的都是什么肮脏思想。
沈锡舟有时候都怀疑他一天有48个小时,这精力也太旺盛了。
沈锡舟犟起来:“为什么不可以。”
“你是一个字都没说,但你什么都表达了。”
沈锡舟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神清气爽,双眼明亮:“人呢?”
“隔着屏幕,很奇怪。”沈锡舟没好意思说全,一下也就算了,非要她怼在屏幕前给他戳脸,这种通过想象接触对方的身体的行为,虽然只是脸吧,但隐隐有点文.爱的感觉。
说了一通,越描越黑。
沈锡舟闷闷地说:“我有点想住校了。”
有了期盼,沈锡舟一直到第二天还是很兴奋。
韩天泽一岁半多了,赵岚的母爱有增无减,愈发夸张,即便只是离家半小时,回来都要对着韩天泽又亲又哄老半天:“想死妈妈了。”
赵岚厨艺很好,但随着这几年家里条件越好越好,请了阿姨照顾起居,她很少再进厨房。
“滚。”她又好气又好笑。
“被小狗吃了。”沈锡舟说,“还是只卷毛小狗。”
从此以后,每个需要早起的早晨,6:19分,在令人厌恶的起床铃响起之前,会有一通越洋电话或视频请求,把沈锡舟从睡梦中唤醒。
沈锡舟说:“笑不出来。”
沈锡舟只好把手松开,然后就听他大惊小怪地说:“哪来的猪?”
“那你怎么拒绝的?”
这才周一,还有好几天。
一个人哪还有什么心情,沈锡舟随便填了下肚子,回到房间写作业,也莫名有些心神不宁。
有天早上,她难得听到他也才睡醒的声音,他昨晚去同学组织的派对玩了,这个她是知道的,不过不知道他喝多了酒。
“不给。”看他有点不高兴,沈锡舟说实话,“我觉得这样很奇怪。”
沈锡舟:“那就住啊,早上还能多睡会。”
“多大人了,还跟弟弟吃醋。”赵岚这么说着,还是摸摸她的脸,“好啦,乖,妈妈永远爱我的大宝贝。”
沈锡舟的时间安排得极满,不是学习就是公司业务相关,她醒的时候他都醒了,她睡的时候他还没睡,从没一天例外。
如果是视频通话,就代表他能和她聊会天,她早上时间也紧,一般就聊上三五分钟。
赵岚说:“你小时候,妈妈也这么对你的呀。”
“沈锡舟。”沈锡舟板起脸,“你一个成年男人,调-戏一个未成年少女,你的良知呢?”
短暂的温存后,赵岚又满心满眼陪儿子玩起了无聊的蒙脸游戏,根本没注意到沈锡舟脸上的失落。
沈锡舟把脸埋进枕头里,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快熟透了。
就这样,每天还能见缝插针地和国内联络感情,在鸡飞狗跳四人组的群里发言,在少年新事冒泡,或者找她私聊。
沈锡舟在那头发出一声心知肚明的笑,直直地戳到她本就高度紧张的神经之上。
新高一不认识沈锡舟的学弟,也有高二高三仗着沈锡舟不在试图挖墙脚的。
“殊绝,吃饭了。”赵岚催促,“电视关掉。”
少女情怀岂容戳穿。
他一脸坏笑,沈锡舟心下警惕,笑容也收敛了:“干嘛?”
她强行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睡眠比较浅,睡觉不喜欢边上有不熟的人,熟的人还是可以接受的。”
“别抓我头发。”沈锡舟把自己的头发从他小小的手心里扯出来。
沈锡舟眼前一亮:“妈妈我想吃椰子鸡。”
“好的。”沈锡舟站起来,没关电视,“听个声嘛。”
沈锡舟一下子忘了失落,振奋起来:“什么时候?”
谈崩,沈锡舟没好气:“再见,下次别拿我做借口。”
沈锡舟说:“我都不理的。”
“我水肿。”
韩家志七点还没回来,沈锡舟坐在沙发上,换到新闻频道。
她就随口问他:“有没有女生追你?”
“我又没说不好,我在夸你。”沈锡舟还是见好就收的,切了后置镜头,“带你看看我的家。”
风光:「闹铃取消了」「迟到你就死定了」
“你装什么呀。”沈锡舟简直要翻白眼了,“江开会不跟你说?”
沈锡舟嫌他幼稚,眉头拧起来。
体验纯粹是为了盛悉风。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沈锡舟倔劲又上来了,绝不动摇,“说只告白一次就只告白一次。”
她刚想给他发条信息,有心灵感应似的,他的视频电话也过来了。她接起,他看起来在室外,屏幕里是他被路灯照亮的脸和屏幕边缘的漆黑夜色。
“哪个都笑不出来。”
她有时也会心软,但更多时候,她会逼着自己少与韩天泽接触,她不想当那种明明吃了亏还甘之如饴的冤种姐姐。
在这种当口,她格外想念他,一转眼,他离开都快一个月了。
高三的学习压力倍增,课余活动明显减少,沈锡舟倒是还好,反正已经决定去英国了,高考只是走个体验。
以及现在才六点,她往常都是六点二十左右起的床。
“早上刚起来就是这样啊!”沈锡舟恼羞成怒地坐起来。
“真的没事。”赵岚深呼吸一口,“可能前两天你弟弟发烧,我照顾他累到了。”
回到家,满屋子都是食物的香气,韩天泽一个人在围起来的软垫里玩玩具。
沈锡舟看着依偎在一起的母子,没忍住问:“那为什么现在不对我这样了?”
美人鱼:「本来还想多点参与感,以后叫你起床来着」
沈锡舟说:“那你催一下她。”
沈锡舟想也没想:“但我睡觉不喜欢边上有人。”
“管家婆,又管上了。”
那时,这颗酒窝,这个人,都板上钉钉与别人有关,他压根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一天。
他人不在远桥,线人可不少,曾经少年新事的社员都是他的旧部下,对他那叫一个忠心耿耿,学校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沈锡舟:“她说要你告。”
“我就拿。”沈锡舟话锋一转,“你有没有人追?”
风光:「?」「真自恋」
自从决定以后要当个主持人,她就开始大量看书增加知识储备,也会有意识地看从前不感兴趣的新闻。
沈锡舟早上给她发过消息后就消失了,说是今天很忙,这都十几个小时了,还没个信。
沈锡舟镜头下移些,露出还不适应手机光的眼睛。
“你在外面?”
底线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亦是他的人生准则之一。
沈锡舟说:“再下去点。”
沈锡舟果然说:“我说我女朋友在国内。”
她给盛悉风当姐姐,越当越顺手。
她定定地看着电视机,脸色极差,直到听见韩天泽被吓到的哭声才回神,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抱儿子,而是求助地望向韩家志。
赵岚闻声从厨房探出头来:“今天爸爸也会回来吃饭,我们晚点开饭。”
然后就听她的闹钟响了。
沈锡舟从侧躺改为平躺,后脑勺枕着床头,一边用手指遮住了镜头,一边肆意打量他。
“我看看多肿。”
后来在黑暗中听他们互诉衷肠,听到她笑,他脑海几乎瞬间浮现出这颗酒窝的样子。
但给韩天泽当姐姐,越当越烦躁。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己听着都觉得确实有点,于是那个尾音就很没骨气地弱下去。
“今日,警方在xx省xx市抓获黄剑,据不完全统计,他涉嫌拐卖至少11名妇女儿童,具体情况仍待警方核实……”
占地一千多平方的面积,这点时间根本逛不完,他只来得及给她展示了卧室书房之类生活起居最常用的地方。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接连上桌。
沈锡舟真是无语:“有那么夸张吗?”
身后,突然响起“砰”一声巨响,是赵岚打翻了餐盘,一盅滚烫的椰子鸡与碗勺碎片混在一起,一片狼藉。
“等你一起。”赵岚迎上去,接过他的外套,并吩咐阿姨上菜。
而且他还有时间出去玩,了解那座城市,交了新的朋友,国内国外的都有。
沈锡舟放在枕边的手机响起,她艰难睁开眼,发现这是一通视频请求。
沈锡舟就笑:“你在气什么?我一个字都没说。”
“那……”镜头一转,变成她最熟悉不过的小区外立面,地上有他被路灯拉长的影子,话筒里传来他带笑的声音,“不隔着屏幕呢?”
第 50 章 第 50 章
“你……”沈锡舟眼睛瞪圆一圈。
“出来。”镜头又切成前置了,变成沈锡舟春风得意的脸,“给我戳戳。”
……让他说得更奇怪了。
不过沈锡舟这会没空跟他计较用词,她直接挂了视频跑出房门,走廊上隐约传来父母的争吵,赵岚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
在她的记忆里,父母的感情一直不太好,吵架是家常便饭,她小时候老是担心爸爸妈妈离婚她该怎么办,直到三年前母亲怀孕,父母突然变得非常恩爱,简直是模范夫妻。
这还是那之后他们头一次吵得这样激烈。
左右她一个小孩也没法插手大人的事,又惦记着沈锡舟还在等她,她没做停留,一溜烟跑下了楼。
轻手轻脚走出大门,她撒腿疯跑。
只有盛悉风那个叛徒,本来就从小幻想有个姐姐,沈锡舟再天天给她上点眼药,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走了。”沈锡舟拇指和食指指腹相互揉捻,回味那个触感,得逞地笑。
沈锡舟狐疑地睁大眼。
“哦。”沈锡舟把那份失落掩饰得很好,“就那么几个小时,回来干嘛呀?”
甚至很可爱。
不过既然这些烤串味道一般,算不上美食,那么指的应该是她。
“说。”
她之前跟他说过,叫他回国别搞突然袭击,要提前告诉她。
分开了那么久,就只能见那么两三个小时,她的狂喜中瞬间夹杂了一丝泄气。
“沈锡舟同学。”沈锡舟正色道,“你觊觎我美色,我已经大度地原谅你了,你现在还要挑拨我的友情和亲情,你到底什么居心,你难道想独占我吗?”
璀璨霓虹遮盖了星月的光辉,未消的暑气从地砖缝隙里冒出来,缠人的蚊虫萦绕不去,就连这些,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面前,也显得无比珍贵。
加上转机和延误,折腾了二十多个小时,他人都快给那破飞机颠散架了。
出租车即将转弯看不见之际,她眼泪涌出,直直砸了下去。
“我就上课发了会呆,被苟哥抓到,他问我是不是相思病。我看他才相思病了,每次跟我说话,不提你就没完。”
沈锡舟吃痛,笑容一下收回去,眼睛瞪他,那个神秘开关随之消失不见。
一个月前,她以为不去送他,就可以逃过那种离别的痛,就可以坚强点不必掉泪。
“好,我下次多待两天。”沈锡舟又解释说,“本来早就想回来了,刚开学事情比较多,公司的事我也一窍不通,还在基层摸索,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一个月没欺负,想到都手痒,只能指望下次回来了。
一个月来的相思,悉数被抚慰。
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要来,甚至因为这短暂的相逢,一切变本加厉。
沈锡舟想说什么,她坚持:“我来。”
“我就是担心你哭,还好我回来看了。”沈锡舟的手张开来几乎能整个抱住她的后脑勺,他在她发间温柔摩挲着。
我。靠。
从烧鸟店出来,逛商场看电影都不够时间,只能去附近的公园散步。
他有时想到他们三个每天闹哄哄待在一块,真的会生出一种生不逢时的遗憾。
她骂了句“神经”,就伏到自己膝头笑起来。
看吧,果然没好话,她也是耳贱,非要听完。
沈锡舟连眨了三下眼睛,他手臂压在桌上,倾身过来,为了防止隔墙有耳,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吃个烧鸟,你带身份证干嘛?”
沈锡舟知道她想问什么:“我想让你多高兴一会,又想给你个惊喜。”
但因为有想见的人,想到她不开心,那点疲惫就变得不值一提,只有归心似箭。
沈锡舟打开后车门,把书包放下,跨了一条腿进去,但又停住了:“差点忘了这趟的目的了。”
时间已经少到不给她矜持的机会。
咖啡厅换成了日式烧鸟店,俩人在冰柜前面七七八八点了些烤串,付钱的时候,沈锡舟率先把钱递了出去。
她多希望他是骗她的,为了再给她一个惊喜。
“江开不可能。”沈锡舟对兄弟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沈锡舟的下巴扬起来,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哪对不起了?”
沈锡舟咀嚼的动作停了停,他咽下嘴里的东西:“真的。”
但她保证,自己脑子里绝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已经把时间压缩到不能再缩。
他最后用力戳了一记。
只是想着,爸妈不知道她在外面,万一她回去太晚,他们把家门锁上了,她总得有个去处。
你不是说周末才回来吗?
沈锡舟终于找到空隙插嘴:“我没想跟你争。”
沈锡舟眼风不动一下,陪着演上了:“你错了,我是想取代你。”
记得上一次这样跑,也是同样的路,同样的心情,也是因为同一个人。
跑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停下来,浑身都热得要爆炸似的,沈锡舟大口呼吸,伸出一根手指指他,又想说点什么:“你……”
七点半了。
让这人说的,她成什么了?
沈锡舟语带歉疚:“有小组作业要交,没法缺席。”
沈锡舟点点头,站在小区门口,人来人往的,也不是个事,她指指边上的店铺。
小时候穷养归穷养,这种苦他确实没吃过,出行不是私人飞机就是头等舱,哪次不是舒舒服服到目的地。
“我真服了你了。”她依言挤出一丝笑,冲他侧过脸,“轻点。”
是的士司机的电话,他过来的时候跟对方留了联系方式,叫人到点来接,省得打不到车误了行程。
那次美人鱼游出学校前面的小河。
沈锡舟抓着他的手看了眼他腕上手表。
异地就是如此,在距离面前,凡事都有滞后性,注定不能在对方需要的第一时间出现。
“嗯,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头一歪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
关于她为什么带身份证,她必须承认,确实是为着万一用得上。
然后就见出租车紧急刹车,后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跳下,冲她飞奔而来。
“为了证明清白,我还是走吧。”她眼睛微微眯起,威胁地说,虽然人没挪一下。
“下次别这么赶的回来了……没必要。”
吐出来又不雅观,只能囫囵咽下,剩下两块她反正是吃不下了。
她觉得他可怜,那么远回来,整个包里就钱包,护照,手机充电器,和一件在澳洲御寒的外套,只待两个小时,又要坐红眼航班回去。
沈锡舟昨晚连夜的航班,廉航连个头等舱也没有,所谓的超级经济舱就给隔了道帘子,事实上,座位的宽敞度和经济舱别无二致,他长手长脚的根本无处安放,膝盖堪堪抵着前座,动弹不得。
“好,走吧。”沈锡舟瞧了眼,笑,“那家咖啡馆呢?”
沈锡舟一边笑,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沈锡舟哪管,最后冲刺至他面前,站都站不稳,扶着他递出来的胳膊好一阵喘气。
“沈锡舟同学,你这不是……”沈锡舟声音更低了,几乎要被店里其他客人的说笑盖过去,明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她跟被下了蛊似的,屏气敛息,留心分辨。
沈锡舟作势挽留:“别走啊,串都还没上。”
恐惧、不舍、悲伤,像涨潮的海水,慢慢逼近。
从善如流:“对不起。”
沈锡舟颔首。
“有这些这还不够吗?”沈锡舟摊手冲面前比了比。
“好的,就来。”
他们诉说着彼此身边发生的事,好笑的,抱怨的,有些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有些没说过,但对方都听得津津有味。
“走了。”他说。
沈锡舟没应,忽然问了句:“我能送你去机场吗?”
“慢点,慢点。”沈锡舟看她穿着拖鞋,不放心地冲她喊。
因为从得知他回来消息开始,她就可以开始期待。
“……”她险些没喷出去,“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沈锡舟说:“倒闭了。”
沈锡舟:“……”
想起之前那店员的服务态度,俩人的心理活动都是“该”。
“那你道歉。”
怀揣着隐秘的希冀,沈锡舟问他:“真的十二点的飞机吗?”
他还是摇头。
他挂掉电话,看沈锡舟,笑容半是安慰半是苦涩。
沈锡舟伸出手指,分别用指尖和指腹感受了一番那个神奇的小窝,像女孩子柔软光滑的皮肤上张开一个小口,吞没他小半个指节,再往里,能触到牙骨的形状。
沈锡舟还想再说,她霸总上身:“你远道而来,这顿必须我请。”
沈锡舟思忖片刻,无辜地说:“不该戳穿你。”
她当然知道他非要回这一趟,是因为昨天电话里听出她心情不好,可事实上,等他风尘仆仆归来,她的情绪早已翻篇。
只有他,最早无缘那种热闹,最先告别少年时代。
“你……”她艰难开口。
要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高兴呢,光是和他这么对面对坐着,能用克制的眼神看着他,聊些不着边际的话,就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烤串陆续送上来,沈锡舟才用过晚饭,胃口不大,她多数时间就看着沈锡舟吃,把串上的食物夹下来放进他碟子里,就跟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似的,非要替他效劳。
沈锡舟把沈锡舟送到车边。
“我知道。”沈锡舟说着,把新上的雪花牛舌用筷子夹下来放进他碗里。
“盛悉风也别说。”
她视线越来越模糊,被按着后脑勺拥入怀中的那一刻,终于控制不住哭出声。
沈锡舟点点头,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恢复冷静:“去吧,一路平安。”
出租车的红色尾灯渐渐远去,沈锡舟站在原地没有动。
“对了。”说到江开,沈锡舟不太放心地嘱咐她,“你别跟他说我回来了啊,我怕他吃醋。”
这人跟长在她肚子里似的,在她开口以前,又一次未卜先知:“今晚十二点。”
“别傻了。”沈锡舟说,“你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
沈锡舟于今晚第一次挑三拣四:“牛舌不吃。”
这次美人鱼“游”的是太平洋。
“他家最好吃的就是牛舌。”
像指烤串,像也指她。
沈锡舟真诚地说:“我怕我忍不住。”
“笑一下。”他诱哄。
这么久不见,怪惦记的,但这趟回国实在仓促,没空匀时间给兄弟。
店里客人不多,俩人挑了个僻静的角落,隔着矮方桌对面落座,沈锡舟把零钱收好,抬头看到沈锡舟似笑非笑、欲言又止的表情。
沈锡舟本来想还想跟他争两句的,看他眨巴着眼睛故作天真的表情,五官那么锐利、气质那么疏狂的人,做出这样的表情竟一点都不违和。
俩人于是加快脚步回程,出租车就在天鹅湖花园外打着双跳等候。
他饿得不轻,她给什么他就吃什么,连裹在虾仁外面那层青椒都没挑剔。
他虽然瞧着精神抖擞的,但是眼睛里的红血丝和眼下的黑眼圈骗不了人。
沈锡舟就夹回自己碟子里,刚放进嘴里没嚼两下,就听他说:“江开说吃这个,感觉在和牛舌吻。”
“好了先别说话。”沈锡舟还是懂她,用不着听完就知道,“我待不了多久,十二点的飞机。”
沈锡舟说:“要走了?”
认识那么久了,他在她面前还是会兴奋和紧张,但长进也是有的,至少不会像刚认识那样随时随地在女孩面前争表现。
“耍流氓吗?”
“你还不如不回来。”沈锡舟崩溃地说。
这话既是真心也是违心,既指他回国也指此刻的返途。
“好了别哭了,一会把我也惹哭了。”沈锡舟手绕到面前,摸到一手湿热的眼泪,他胡乱给她揩去。
“我答应你,从此以后,我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属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