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启被一圈圈列车、一圈圈玩家层层包围, 前后左右乃至于上下，所有方位都被堵得死死的。
但她依然很稳得住，语气轻快地与眼前的远航-001号说话。
远航-001号：“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屡屡搞破坏，耽误大家的事情？”
姜启笑眯眯道：“你想知道啊？很简单, 要是能胜得过我，我就告诉你啊！”
远航-001号静止片刻，接着, 刷刷刷，许多条黑色轨道凭空出现，像一团团游蛇一般缠绕在姜启身周, 又像拉开了一道道帘幕，周围整个环境都发生了改变。
前一刻明明还是在晴朗的阳光之下, 下一刻就来到了死寂的虚空之中。
姜启就浮在这虚空中，被一条条轨道包围，每一条轨道上都有一条远航-001号，天青色的车身飞快地行驶着, 几乎虚化成了一条条影子, 刷刷地朝姜启劈来一道道锋利的电光。
姜启抬起手，撕开一道道空间裂缝, 将侵袭而来的这些攻击完美吞噬进裂缝之中。
攻击越来越快, 姜启的眼神却变得迷离起来，用力晃了晃头，一种难以形容的晕眩感涌上来。
她的眼皮一点点变得沉重, 反应也越来越慢，终于被一道电光击中，从空中掉下来。
远航-001号来到她下方, 车身顶上破开一个口子，将掉下来的姜启装进了车里。
目标捕捉成功，任务完成。
他正要解除自己的领域，却忽然发现，无法解除。
明明是他的领域，但此时此刻他自己却也被困在了这里。
车内，姜启睁开眼，目光清亮，哪里有什么迷离。
她左右看了看，又是这个一尘不染的车内，只是这次她身下的是一个vip座位，很大很豪华，也很舒适，如果这座位上没有像舱盖一样的透明盖子，把她关在里面就更好了。
她仿佛是躺在一个水晶棺里。
姜启推了推盖子，纹丝不动，她也不勉强，索性双手枕着脑袋，翘起二郎腿，悠悠然地开口：“你把我抓了，把我关在你的肚子里，但很可惜，早在你对我展开攻击的时候，你就已经掉进了我的陷阱里。”
虚空之中，远航-001号静静悬浮着，周围的轨道也好，其他远航-001号虚影也好，一点点褪去，整个黑沉沉的虚空也变了个模样，变成了一个纯白的空间。
这才是这个封闭空间真实的模样。
远航-001号的领域，从一开始，就是在这样一个空间里施展开的。
远航-001号贴着这个空间的四壁游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可以离开的出口，而且，这个空间里几乎没有时间的流逝感。
远航-001号：“你做了什么？”
姜启：“也没什么，就是打造了个小小的独立空间，让我们可以好好说说话，你放心，这里和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我们就是在这里说上一天的话，外面最多才过去一分钟。你的神主大人不会察觉到你溜号的。”
……
此时此刻，外界，在那群列车和玩家的眼中，就是远航-001号猛地冲向了那个猖狂的魔头，接着一人一车一起消失了。
一个列车很骄傲地说：“不用担心，这是远航的能力，有远航老大出马，一定把这个家伙抓住！我们等着就是！”
其他列车也信心满满，玩家们虽然不大懂，但见这些智慧列车都很自信，也就放松了一些。
……
洁白寂静的空间里，一条青色的长列车盘旋了几圈后，终于停下来，他问：“所以，我对你发动攻击的时候，就已经中了你的计。”
“对呀，我是不是很厉害？”
远航-001号到没有很挫败，他发难不过是瞬息之间，但就在这瞬息之间，这个人依然能先他一步弄出一个更大的陷阱，将他装了进来。
这说明，对方的能力和战斗意识都远在他之上，那他败了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只是他有点不明白：“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打败我很容易，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
姜启搭在膝盖上的脚晃啊晃，看着雪白的车顶：“不是说了吗，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我要是不这么做，又怎么能让游戏认为，是你困住了我，回头你又要怎么和游戏交代？”
远航-001号愕然了一瞬，又问：“故意让我把你抓进车内，也是为了和我说话？”
“对啊，要是我一开口你就跑，那我得一直追着你喊话，那多累，现在多好，我就在你的肚子里，你想甩掉我都不行。”
远航-001号：“……”
姜启继续说：“为了把你引出来，我可花了不少功夫，四处点火不说，”
她拿出一袋子东西，拎在手里晃了晃，里面传来珠子碰撞的清脆声音，“我还担心游戏不把你放出来，或者你不愿意来找我，还抓了这么些发动机来，我想你既然是第一列车，又时常担任教导新列车的工作，应该会挺关心其他列车的。”
她感觉有一道目光投落在自己身上，她朝那个方向看去：“怎么样，现在我有没有资格登堂入室，进你的列车头去做客？”
车厢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接着，一道道青色的光影从车厢的四周汇聚而来，在姜启边上逐渐凝聚出一个身影。
姜启蹭地坐了起来，头撞上盖子，她嘶了一声，挥手掀开了这个盖子，惊奇地看着这道身影：“你、你能化出人形了？”
可惜，这个身影最后只维持在一团大致的轮廓上，五官也只是勉强成形，边缘还是毛边的，清晰度有待提高。
远航-001号开口，声音加重了几分：“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启将他上下一通打量，然后姿态放松地趴在这水晶棺的边沿：“其实也很简单，我想和你谈一谈，怎么把这个游戏搞垮。”
远航-001号：“……可笑！”
姜启也不恼：“你觉得，这个游戏是什么？你也觉得它是来造福各大位面、造福各大生灵的？还是说，无论它做什么，哪怕是要毁掉整个宇宙，你也不在意？只管它吩咐什么，你就做什么，无条件服从？”
青色的身影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姜启抬手轻轻一挥，空中出现了一个个悬浮屏幕，上面是她总结的，仅仅这一年来，游戏所做的种种劣行。
鼓动助长玩家的野心和攻击性。
对那些消极对待游戏的位面，降低位面气运，乃至于制造各种天灾人祸，对猜测游戏目的不纯的人，制造各种意外，夺取其性命。完全就是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发掘新位面，将新位面上的原住民打成妖魔鬼怪，然后把玩家送过去，让他们进行“正义”的屠杀。而在这个过程中，游戏不仅能扩张地盘，还能转化新位面的能量为己所用。
姜启直起身子，她身下的水晶棺变幻形态，变成了一张舒适的座椅，她舒坦地窝进去。
远航-001号没有在意她改变自己车厢里的布置，只是看着这些屏幕中的资料。
姜启扬了扬下巴：“游戏对玩家、对各色各样的生灵抱有无差别的恶意，你看看单单这一年来，因游戏而死去的生灵、而毁坏的位面，就有多少。
“它现在才控制着一千多位面，能够影响调度的，也就是这一千多位面上的人，就已经有这样大的破坏力，任由它扩张下去，后果根本不堪设想。你觉得，宇宙中，需要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吗？”
远航-001号看完所有资料，他语气依然平静，几乎没有起伏：“我不是这个宇宙中的自然生灵，我是神主的造物，从本质上和你们就不是同一类存在。想用这些来寻找盟友，你找错对象了。”
她哦了一声：“那这样呢？”
她弹了弹手指，又一个悬浮屏幕出现，里面出现的是某游戏端口和某个资深玩家组织一来一回商议的内容，大致意思就是玩家忌惮智慧列车，愿意付出大量好处，让游戏淘汰掉智慧列车，让人类获得更大主导权。而游戏的态度很暧昧，几乎是答应这个交易了。
“你这个神主，早就存着淘汰你们这批智慧列车的心思，只不过因为我的出现，它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些阻碍，需要一些强大的打手，所以改变主意，让你们转型成护卫列车，给你们配上了攻击系统。”
远航-001号：“照你这么说，只要有你在，神主就会器重我等，那我还有背叛神主的必要吗？”
姜启叹了口气：“可我不会一直存在啊，等我消失的那一天，说不定就是你们被抛弃的时刻。”
远航-001号终于看向她，姜启像软骨头一样窝着，被他一看，想了想，立刻挺直身板，双手放在扶手上，大马金刀的姿态，仿佛正坐在豪华王座上。
远航-001号：“……”
他：“但也有可能，神主为了防止像你这样的人再次出现，让我们继续做护卫列车，继续给与我们力量和权限。”
姜启腰背一垮：“所以，你真的要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这个游戏，做一个任人宰割的牵线木偶吗？”
远航-001号不答，忠诚，是写在列车芯片中的第一铁律。
他道：“你走吧，我不会告诉神主今天发生的事，但这样的话，你也不必再说了。”
姜启却笑了，又往后靠去，目光精亮地看着他：“上次你就发现我混进了你车上，但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发现我，这说明，你并不是那么死板的人。而这次，你又不打算向游戏揭发我，说明你在某种程度上，是认同我的初衷的。
“远航，承认吧，你思想独立，有清晰的自我认知，能分辨是非善恶，绝不是被牵着鼻子走的傀儡。你并没有像你表现得那么忠心于游戏。游戏的过度强大，不利于你，不利于所有列车，不利于所有人，你真的一点都不动摇吗？”
在未来，阿远对游戏没有任何恭敬之心，明明知道她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反抗游戏，他也一直站在她这边。
哪怕他不能告诉她许多事情，但他行动上一直在帮她。
她起身来到他面前，看着他尚未完全成形的眼睛：“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不能做，但我也知道，撇开那些不能违背的原则，你运作的空间依然很大。
“和我合作吧，你不能做的事情，我来做，我需要知道的信息和便利，你为我提供。我们里应外合，瓜分它，肢解它，制衡它，让它虚弱无力，半死不活，这样，我们才会有美好的未来。”
远航-001号看着这双坚定执着，充满了力量的眼睛，忽然一阵恍惚，竟然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一般。
他将这种错觉认为是姜启对他做了某种精神暗示。
他坚持道：“你找错人了，我与神主是一体的，我不可能……”
“不，不是！”
姜启抬高声音，断然道，“你和它不是一体的，你和我才是！阿远，我们才是一体的！”
……
这一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长达一年时间一直在骚扰游戏、扰乱所有玩家的行动的某邪恶势力头头，终于被游戏派出来的豪华列车阵营堵截成功，并且由第一列车远航-001号亲自出手，将其重伤。
虽然这个魔头最终还是逃走了，但被其抓走的数百个智慧列车发动机，被远航-001号成功夺回。
如今，那些发动机已经被送回去疗伤修复了。
α星系第三位面，游戏对接机构第一负责人甲隆正带着人迎接一列列车。
这是一列智慧列车，列车上送来的不是玩家，而是一批崭新的游戏端口。
甲隆命人小心翼翼地将游戏端口卸下来，十分客气地将列车送走，然后安排人把游戏端口给各个对接机构送去。
“快送过去，游戏端口被破坏到现在这么多天，所有求生任务停滞，大家都快等不及了。”
甲隆吩咐着，自己则亲自带着人，把自己负责的这个机构的端口换上。
新端口安装好，开机，所有人都翘首以待。
甲隆将自己的手印上去，扫描通过，登录成功，出来的页面和从前一模一样。
他长长松了口气：“替换成功了，端口又可以用了！”
大家欢呼：“太好了！”
“甲隆先生，快看看有没有新任务。”
“先看看有什么新闻吧！”
甲隆从善如流：“那就先看看，这些天的新动向吧。啊，那个魔头虽然还在逃窜，但重伤快要不行了，被他渗透过的位面有……这些位面都已经被收复，上面的邪祟妖魔都被铲除了！以后一切能恢复如常了！”
“太好了！”
大家都欢呼起来，这个好消息传出去后，民众们也一片欢庆。
甲隆笑着看着大家雀跃庆祝的样子，眼眸深处闪了闪，一抹鬼气悄然漂游。
他，或者说，这具驱壳里的楚云轻蔑一笑，愚蠢的人们啊，真是好糊弄，就这还想对付大王呢！
如今这个端口都是假货，从今以后，这个位面上的人能知道的信息，都是大王允许他们知道的。至于那个该死的游戏，就这么一点一点被架空起来吧。
与此同时，端口被破坏的位面上，都迎来了出自地精之手的假冒端口，这些端口被安装好，连上游戏的网络，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察觉出任何异常。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为远航-001号从中动了手脚。
他作为游戏的第一个造物，和游戏绑定实在太深了，对游戏也太了解了，游戏甚至会将许多事情交给他去做，比如，很多时候给游戏端口发布各种消息，就是他在做。
而运输端口的列车也是他安排的，将真货替换成假货，并且在这些假货上做些伪装，瞒过游戏，并不是难事。
远航-001号漂浮在虚空之中，随着假端口的重新开机，他能够清晰感知到，一千多位面中，有三分之一的位面被这些假端口覆盖。
也就是说，这部分位面已经脱离了游戏的掌控。
他这里初步完成了，就看她那边是否顺利了。
……
姜启吭哧吭哧从一台发动机里钻出来。
此时的她是天火怪物的模样，她一边往外爬，一边和天火怪物嘀咕，“你能不能别挤我，多给我一点空间！”
天火怪物哼哼唧唧：“大人，我身体就这么点大，我已经躲在很角落很角落的地方了，是你的元神太臃肿了！”
“嗯？”
“不是，我是说，您太威武了，我这小小的身躯装不下您。”
姜启哼了一声，伸出爪子，像一颗无比微小的火红的海星，在发动机上蠕动着，肉眼不可见的那种微小程度。
当日，她将那些列车发动机交给远航-001号，表演了一番打不过他而狼狈逃窜的假象，实际上，她元神附着在其中一台发动机上。
之后，发动机被远航-001号带游戏本源修复，她就跟着来了。
不过，她还是相当惜命的，因为这次行动将可能是她第一次直面游戏，风险极大，她也不敢自己贸然前来，就借了天火怪物的身躯，将自己的一半元神投入到它的身躯里。
这样，就算她不敌游戏，在游戏的角度看来，她也就是个怪物，就算她死在游戏手上，也就是损失一半元神。
大业未成，她是绝对不能拿自己整条命冒险的。
天火怪物：所以就能拿我的命冒险喽？
姜启：“你的一部分身躯在蚯蚓那里藏着呢，放心吧，你也死不了。”
她蠕动了一会，来到了发动机的最上方，向前看去，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奇幻的世界。
头顶是一个巨大的粉色穹顶，粉色果冻一般的组织从上方垂挂下来，笼罩了姜启的整个视野，甚至那粉色组织还能蠕动一般，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收缩着。
而下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粉色粘浆，此时，一台台列车发动机正泡在这些粉色粘浆之中，从中吸取着能量，它们的列车外壳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地重新长出来。
再远处，粘浆中泡着各种各样的列车，有的已经完全成形，有的在成形过程中。
姜启心中惊叹，这里，就是游戏本源吗？
呃，远航-001号的意思，好像是这里是列车的诞生地，到底是不是游戏本源，他其实也不太清楚。
反正这个地方，如果没有远航-001号带她来，她靠自己是肯定找不到的。
姜启四下打量了许久，觉得这里的环境越看越像是一只粉色的巨型水母，她此时就在水母的身体里。
在远处几个列车动了动，仿佛呓语一般说话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缕比蛛丝还细的神识，在环境中探了探，一触即收。
就是这么片刻，她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一种创造的力量。
这些粉色粘浆里，充满了这种力量，不愧是列车的诞生地。
忽然，“水母”外头覆盖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她立刻贴在发动机上，悄然隐没进去，但眼睛一直看着外面。
接着，她看到那片阴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就好像……一个人俯身下来，这人的脑袋越靠越近，一只眼睛通过水母身子的缝隙，出现在姜启的视野中。
姜启：！！！
真、真的是眼睛！
她一整个惊呆了！
更震惊的还在后面，一只手从那个缝隙里伸进来，拿起了一个列车。
那列车在姜启眼中非常大，和远航-001号差不多大，但在那只巨手上，就好像一个迷你玩具一般。
那手将列车翻看了一遍，好像在检查这个生产中的玩具的质量，然后将其放下来，接着拿起另一个。
就这么看了几个之后，那人终于检查完毕，转身离开。
姜启就那么死死地盯着那道阴影离去，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直到许久之后，外面再无一丝动静，她才敢松懈下来，满脑子都是大写的卧槽。
她好像，见到游戏本人了！
它居然是一个“人”！
要么，是它恶趣味，扮成了一个人形，以巨人的角度俯瞰被他掌控着的宇宙。
要么，它真的就是一个实际意义上的人，而这个宇宙，不过是他的一套玩具。
如果是后者……姜启感觉自己的三观要被完全重塑了，道心都要破碎了！
第132章 过去世界 在源头上重创游戏
姜启躺在发动机上, 整个脑子都乱糟糟的，心也乱糟糟的。
她曾经猜测过许多次游戏到底是什么东西，猜的最多的, 自然就是，这家伙是从那个神之界里溜出来的农夫（不是）神明。
神明俯瞰着人间, 俯瞰着一个又一个位面，如同巨人俯视一个个小玩具，随意地将之圈入自己的地盘, 又随意地将它们搓圆捏扁。
但这不代表，她能接受，这个游戏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这些位面只是它沙盘上的真正的玩具！
这么一来，游戏自个儿没有逼格了不说, 从位面到位面上的原住民，也跟着连降了多少级啊！
姜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自己只是一个玩具中的一个渺小而虚假的存在，如果是这样, 她的喜怒哀乐算什么？她的挣扎求生算什么？她一日日为自己、为蓝星的未来的谋划算什么？
算草履虫的自作多情杞人忧天吗？
她越想越头疼, 下意识想抬手扶额头，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现在是天火怪物, 而这只小怪物没有脑袋。
所以，她现在应该真的很像一个渺小的细胞般的物体吧。
姜启：“……”更糟心了！
姜启烦躁地起来，插着不存在的腰在发动机上走来走去, 就像一颗红色的小灰尘在飘来飘去。
这时，那个人影居然又回来了，她赶紧又趴回去, 看到那人影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举起来，然后，“水母”顶上就传来哗啦啦的巨大声响。
她抬头一看，粉色的粘稠液体从顶上浇灌下来，就像给这个水母内部的世界下了一场粉色的雨。
她恍然，外面那个人影在给这里“浇水”，他手里那个东西其实就是一个喷壶啊！
一滴粉色的液体落在她身上，把她整个浸没，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传来，她整个人就像被一团并不十分刺激的火焰包围住，庞大的能量主动往她体内钻！
姜启：！
她一面震惊，一面又挫败。
到她这个境界，还让她觉得庞大的能量，这滴粉色液体得有多强啊。
可在外面那个巨人手里，这一滴液体，恐怕就是一滴水珠那么廉价常见不起眼。
这完全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对决。
姜启无奈地闭上眼睛。
然后，她一头扎进了下面那粉色的海洋里，不管什么情况，能量就在面前，吸收了再说。
姜启永远都这么务实。
一个小时后。
红色的小灰尘变成了一颗膨胀Q弹的水宝宝，姜启看了一眼自己这会儿的身体：“不是，你就不能把你的体型收一收吗？”
天火怪物艰难道：“吃得太撑，收不了。”
姜启无奈，本来就没手没脚没头没腰了，这会儿更是像个圆球一样，行动都只能用滚的了。
她只能从天火怪物体内飘出来，回头对它说：“你在这呆着吧，到了约好的时间远航会来的，要是那时候我还没回来，你就跟他离开，吸了这么多能量，不带出去就可惜了。”
“你去哪里？”
姜启看向水母外面的世界，那个巨人身影出现过的地方：“我要去探一探那外面的世界！”
她说完，就朝那处飞去。
来到巨人伸手进来的那个窗口，姜启发现这里有一层隔膜，阻挡了她的去路，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摸索了一遍，无法突破出去。
她想了下，转头看了看泡在粉色液体里的列车，飞回去，抓起一个绿色列车的车头，将它拽了起来。
此时姜启的元神依然是小小一团，但她的力量却丝毫没有减小，抓住这么一个列车也是轻轻松松。
“对不住了！”
她把这个列车朝那个窗口扔了过去。
嘭地一声。
那整个隔膜震动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外面那个人影再次一步步靠近，低头看来，然后再次将手伸了进来，拿起那个列车。
随着巨人的手伸进来，那个窗口隔膜破开，姜启抓准时机沿着边缘的裂隙飞了出去。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神奇的空间。
一个没有上，没有下，没有边际，没有方向的空间，所有物体都非常奇怪，不断蠕动变化着，光影夹杂混乱，景象崎岖畸形。
她猛地回头去看，她出来的地方，是一个宇宙系统，里面一个个位面如同一个个发光的球体，互相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整体。
这个宇宙系统边上，一个浑身发着白光的人正站在那里，将手伸进其中一个粉红色的位面，把那个绿色列车拿出来。
那火柴棍般小小的列车模型，被这个人拿出来之后，就逐渐变成了正常模型的大小，可以被很方便地检查哪里受损故障。
姜启转过头，又看到了另一个大一些的宇宙系统，里面的位面更多一些，那里也有一个浑身发白光、看不清脸的人站在边上，正对那些位面做着什么。
姜启看了一会，又看向另一处，那里有一个更为庞大的宇宙系统，里面位面的数量翻了好几倍，边上，那个浑身白光的人正津津有味地观察着。
再下一个宇宙系统那就更大了，里面的位面浩如繁星，而宇宙边上，那个白光人正支着脸休息，似乎有些倦怠乏味了。
这样的宇宙系统与巨人的组合，在这里有无数个，姜启一转头一抬眼就能看到一个，看得她眼花缭乱，脑袋简直要炸开。
忽然她就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
这些宇宙就是她所在的宇宙，宇宙里位面的多寡，便是被游戏控制的位面的多寡，宇宙边上的这个白光人，就是游戏的化身。
而之所以存在着这么多宇宙系统和白光人，是因为，这是不同时间阶段的它们。
如她刚才所处的过去世界，宇宙系统里的位面只有一千多个。
而那宇宙系统里位面数量浩如星辰的，想必就是未来世界了。
所以，这个空间，其实是一个高维空间吗？
姜启心念一动，就在这些不同时间段的世界之间穿梭起来。
她向前游弋过去，看到了位面只有三五百个时候的宇宙，那里的白光人正自己亲手雕琢着一个个列车模型，将之逐一放进那粉色位面中培育。
继续往前，她终于来到了起点，一个白光人坐在上百个位面之中，每个位面都在高速运转，疯狂燃烧着各自的能量。
这是……游戏“内测阶段”，献祭位面的时刻吗？
她正想更靠近一点，忽然，那个白光人看向了其中一个位面，那个位面的光芒凝滞，显然出了什么问题。
白光人喃喃道：“玩家全军覆没，副本全被毁……不对，这个位面的时间……有意思。”
然后，它分出一抹神识，投入了那个位面。
这是干什么？
姜启有点看不懂。
她的目光落在白光人手上，它正在雕刻一个列车头模型，宽阔的骨架、方正的头脸、天青色的舒缓色泽，这是……远航-001号！
是阿远！
她下意识要上前仔细看，但在那个白光人要在车门上刻字的时候，它再次看向那个出问题的位面。
而那个位面一点点黯淡下去，看似要枯萎消亡了一般，但其实是从这个宇宙系统中脱身了，摆脱了白光人的控制
“这是……原来……无趣……”白光人不知道看出了什么，突然变得意兴阑珊，一把捏碎了手里的列车头。
姜启差点惊呼出声，阿远！
电石火光之间，她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
那个出问题的位面就是兴州位面！
当年她进入兴州位面，又无意中去到了兴州位面的过去，在第一个副本降临前十年，便开始做准备，之后成功让所有副本失败，所有玩家有来无回。
在当时，她还遇到了一个游戏分身，想来就是刚才那个白光人分出去的那一抹神识。
她成功扭转了兴州位面的命运，兴州位面从白光人的棋盘上逃脱，白光人由此恼怒，一把捏碎了阿远的模型。
难怪！难怪就是从那时候起，她怎么呼叫阿远都得不到回应了。
因为阿远从源头上被扼杀掉了！
姜启整个毛骨悚然，慌乱无措，哪怕此刻是元神状态，都好像能听到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是她，把阿远害死了？！！
不对，她这次明明遇到了阿远！
在稍靠后的那个时间点上，阿远还活着，依然真切存在着！
难道是因为某些原因，这个白光人后来又把远航-001号重新制造出来了吗？
还是说，历史有自我修正能力，阿远作为第一列车的存在很重要，是被修正回来的？
那她此时应该做些什么？能不能做些什么？会不会反而弄巧成拙害了阿远？
她这心绪一波动，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气息，忽然之间，其他时间段上的白光人同时齐刷刷转头看了过来，一张张看不清的脸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姜启吓了一跳。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蚂蚁，被无数头狮子盯上了一般，随便哪一头吹一口气，都能把她吹得魂飞魄散。
姜启回头看了眼她刚才出来的世界，太远了，她已经回不去了！
反正都逃不掉了，她索性心一横，破釜沉舟一般，朝着最前方的那个白光人扑去。
要打，就打最源头的这个家伙！
她拿出了全部的力量，各种神力、包括之前从粉色粘浆中吸收的力量，包括储蓄在荧池中的能量，全部用了出来，速度快得直逼光速。
几乎眨眼之间，她就来到了这个白光人眼前，一近身，周围的一切就变得粘稠，明明人就在她面前，但中间好像隔着很遥远的空间和很漫长的时间。
白光人于上百位面中慢慢站起来，轻轻震了震手臂，扬掉手上沾着的列车模型的粉末，直视着姜启：“是你。就是你坏了我的道场，还敢现身。”
姜启看着那些粉末和碎片，眯了眯眼，而这个白光人估摸是太过自信了，对姜启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也对，狮子怎么会在意一只蚂蚁呢？
任凭蚂蚁如何张牙舞爪，在狮子眼里，也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黑点，与脚下的泥没有任何区别。
而这，正是姜启的机会。
这一刻，姜启脑海里冒出了很多念头。
该怎么做、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她敢不敢、有没有能力去承担这样的后果？
顾虑重重，但能够和游戏正面刚、并且有一定把握伤到它的机会，实在是不多。
迟疑只是瞬间中的瞬间，她毫不犹豫选择燃烧神格，并且拿出了全部的时光之力、违规之力，速度再次翻倍，直接一个弹射，竟绕过了白光人的身体，也绕过了这一段时间。
哗啦一声，她识海中的神格直接碎裂，但她也追上了流逝的时间，眼前出现的，是片刻之前，白光人捏碎列车模型的那一幕。
此时，它正看着那个兴州位面微微皱眉，正处于一个思索的状态，根本没有注意到姜启的靠近。
就是这此时！
姜启冲了上去，直接一个贴脸自爆。
轰然一声，白怪人毫无防备地被炸了满脸，右眼部位直接凹陷了下去。
它手中那个尚未被它捏碎的列车车模型脱手飞出。
姜启溃散的意识和这个列车头模型擦肩而过，用最后的力量托了它一下，不让它飞射出去。
阿远，好好的。
白光人踉跄了一下，整个人罕见地呆愣住了。
与此同时，空中才响起悠长厚重的一声：“奉神之界的旨意，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惩戒，好自为之！”
白光人愣了两秒钟，才摸了摸自己右眼处残破的缺口，依然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有人能够伤祂！有人胆敢伤祂！有人真的伤到了祂！
神之界！神之界已经发现祂的举动了！
祂又呆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发出了一声怒吼，这一声怒吼中，又夹杂着几丝隐秘的惧意。
同一时刻，后面所有时间点上的白光人右眼处出现了同样的缺口，同样愤怒又压抑地吼叫了起来。
从这一刻起，从游戏诞生的源头起，某些历史就此改写。
……
列车诞生地位面。
远航-001号依照约定好的时间前来接人。
此时，那被姜启抓去的数百个发动机已经重新凝聚出车身了，他表面上是来唤醒这些列车的。
来了之后，他一边唤醒列车们，一边寻找姜启，但找到的，只有一只圆滚滚的天火怪物。
它的体内没有姜启的元神。
远航-001号把这个天火怪物收进自己车里，在车里问它：“她呢？”
天火怪物打了个饱嗝，终于能够放松地躺下来，像一只球滚来滚去：“大人走了。”
“走了？什么叫走了？”洁净车厢内，远航-001号的声音发紧了两个度。
天火怪物如实说道：“水母外面出现了巨人，她就离开了水母的肚子，出去找那个巨人了，之后就没再回来，她说到了时间她要是还没回来，就让我跟你走，让你不要找她。”
远航-001号很不满它的态度：“你一点也不担心？”
天火怪物眨巴了眨巴不存在的眼睛：“她给自己留了后路，我们直接去找她的另一半元神就好了啊。”
又不是生死危机，为什么要担心？
远航-001号无言以对，接着发觉自己有点过于激动了，他沉默须臾，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这一刻，他的记忆好像发生了一点错乱，甚至，他的身体好像也发生了改变。
他内视自己的发动机，然后沉默了。
列车头内部，一台发动机安静地放置在那里，因为正在工作，而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对于智慧列车来说，发动机是心脏，是大脑，是最重要的核心。
车身千疮百孔那都不是问题，只要发动机完好，恢复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如果发动机受损，那就是会伤及根基的大事。
而作为所谓的第一列车的远航-001号，他是有先天缺陷的。
他的发动机上布满裂痕，仿佛曾经被人生生捏碎，又重新粘合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他并不在第一批转型名单上，因为转换攻击状态时，需要发动机进入高频状态，而他这先天缺陷就决定了他很难长时间维持高频状态。
要不是实在抓不住姜启，他也不可能被游戏准许转型。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发动机上居然一丝裂痕都没有，完整而光洁，像是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害。
远航-001号就这么定定看着自己的发动机，甚至觉得，自己对于裂痕的记忆在一点点变淡，好像那只是一场幻觉。
不仅如此，他记忆中一些其他事情，也在变得不真实。
就比如，他记忆中，此时被游戏覆盖的位面应该有一千多个，上次游戏比赛，就有一千多支队伍参赛。
但事实上，被覆盖的其实只有八百多个位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问天火怪物：“你的记忆有什么改变吗？”
天火怪物一脸懵：“什么改变？”
远航-001号果断住嘴，和这家伙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他甚至很奇怪，姜启怎么会养这样一个手下，甚至一养还是三个。
远航-001号继续自己的工作，不久后便带着恢复完全的数百列车离开。
做完该做的事情，他在虚空中转了一圈，然后在天火怪物的指引下，去找姜启的另一半元神。
……
某位面上，一条大蚯蚓和一只企鹅围绕着一个坛子急得团团转。
远航-001号降落下来，低空悬停，车头探向这个坛子：“怎么了？”
蚯蚓和企鹅仰头看着这辆列车。
它们是跟着姜启从未来过来的，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关在列车长的面板背包里，和阿远说得体面点是共事关系，说得真实点就是被他管得服服帖帖的关系。
它们也知道，这辆列车就是阿远，此时看到他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
大蚯蚓道：“阿远阿远，大人的气息越来越弱了，怎么办啊！”
霸王龙版企鹅道：“她身上的神力完全消失了！”
远航-001号从坛口看进去，里面蜷缩着一道很淡的身影，正是姜启。
显然，她之前应该不是这个样子，应该是把自己变成了某个物品，藏在这个坛子里。
但因为某种原因，她骤然虚弱，导致无法再维持拟态，甚至身形溃散至此。
最糟糕的是，她身上确实没有半点神力了，其他能量也非常非常稀薄。
远航-001号毫不迟疑地将她连元神带坛子收进了车里。
蚯蚓和企鹅傻眼了：“我们呢！我们呢！”
远航-001号把它们也给收进了车里，和天火怪物团聚。
车内，远航-001号凝聚出人形，将姜启从坛子里抱了出来，轻若无物的元神，好像一碰就会散。
她被放进座位上，远航-001号心念一动，周围便被加了一圈保护屏障，还带上了盖子，乍一看，真的很像躺在水晶棺里了。
周围三只围着她团团转。
“她怎么还不醒？”
“她还活着吗？”
“她说过，就算另一半元神死了，她有这一半元神依然能生龙活虎，可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远航-001号俯身看着几乎完全透明的姜启：“她的神格消失了，她的另一半元神，恐怕不是正常的消亡，她好像在遭到某种反噬。”
“反噬？！”三只尖叫起来。
大蚯蚓道：“我想起来，大人说过，游戏在过去做了不好的事情，所以在未来遭到了反噬，难道她现在也是这样？”
天火怪物蹦起来敲它脑袋：“她怎么会和那个可恶的游戏一样！”
企鹅冷静点，分析道：“大人曾经改变过一次过去，导致了许多变化，因为这个，未来的游戏变得更狼狈，大人说那也是一种反噬。”
远航-001号一顿，改变过去？
原来如此！
所以，他那些错乱的记忆并不是幻觉，而是因为过去被改变了，新的记忆覆盖了旧的记忆。
游戏从控制一千多个位面，变成只控制八百多个，也就是说，这一次改变的程度是五分之一。
其中被改变了命运的人、生灵数量何其庞大，有人往好的方面改，自然也会有人往坏的方面改。
按照姜启之前所说，这个时代的游戏还端着一张和善的假面，给人们带去的主要是利益和好处，以后才会逐渐暴露真面目，给无数位面带去数不尽的厄运。
所以，就这个时代来说，姜启导致的这个改变，其实是恶果大于善果的。
那她会遭到反噬，就不奇怪了。
再加上，她改变过去肯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两相叠加，才让她虚弱至此！
第133章 过去世界 未来阿远消失的真相
α星系第三位面。
最近楚云有些心神不宁, 因为大王很长时间没出现了，至少连续半年时间，她丝毫感应不到对方, 和灵魂绑定的那个神识共振器倒是时常震动，给她下达各种指令。
但她有种奇怪的直觉, 总觉得共振器的那一头，不是那位鬼王阁下了。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觉得最近游戏也变得安生了很多，求生任务发布得少了，也没有太多新的举动和公告了。
之前说的那个搞什么游戏部门, 人员倒是招了不少，但大半年过去了, 还没有进行下一步的意思，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她现在顶着甲隆这个机构一把手的身份，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一切平淡如水, 就感觉整个宇宙都安静消停了下来。
好像有许多东西变了, 但往前想想，似乎以前也是这样的。
又到了中午饭点, 楚云收拾收拾去吃饭, 其实更想去吃死气，活人的食物她现在是真没有兴趣。
才走了两步，脑海里的神识共振器突然震动了起来。
她立刻停住脚步, 仔细接受这次的指令。
指令很简单，就几个字：3号任务，接。
她立刻去到游戏端口前, 刷新了两下，果然刷新出今日份刚发出的求生任务，正好是三个，她立刻用无敌手速抢下了第3号任务。
接着，她的个人后台就收到了一则私信，大意就是，这个任务涉及到的是一个新位面，很穷，接近原始位面，上面生活着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群野人，是游戏盯上的新位面。
楚云要带一群可靠的玩家前去做任务，实则她需要将这个位面控制下来，在对游戏瞒天过海的前提下，务必不能制造杀孽。
这不是楚云第一次接类似的任务，这个给她发指令的人很显然在和游戏抢夺新位面，每次出现新位面任务，都会安排自己人暗中控制住新位面。
据她所知，其他位面的同行们，也接到过这样的任务。
楚云很熟练地销毁后台私信，然后高调跟大家宣布，她抢到新任务了。
整个对接机构的员工都兴奋起来了。
“终于又接到新任务了！”
“最近游戏发布的副本特别少，一天就几个，全宇宙那么多个对接机构在接，根本不够分的。”
“这次选哪些玩家？抽号？还是学别人那样，拿出去拍卖？”
“还是拍卖好啊，这样咱们机构才能有大笔收入。”
楚云听着众人议论，嘴角抽了下。
因为现在求生任务少，玩家却多得很，下副本的名额根本不够分，所以，很早之前，一些抢到任务的机构，就搞出了公开拍卖的方式，来出售副本名额。
开创了玩家们付费下副本的先河。
玩家们要花不少钱才能拿到一个名额，而机构则是赚得盆满钵满。
面对众人期待的眼神，楚云很大方地说：“这次下副本的名额有五万个，公开拍卖四万个，去发公告吧。”
众人立刻欢呼起来。
“这次我们机构要发了！”
“四万个，一个名额就算只赚一万，那也了不得了！这个月我们的奖金是不是要翻倍了？”
“何止能赚一万好嘛？有钱人多得很，拿出几十万几百万砸一个名额的大有人在！”
至于剩下一万个名额为什么不公开拍卖，大家都不问。想也知道，那肯定是内部消耗去做人情了，说不定他们员工还能一人分一两个可以转手的名额呢，这个卖出去，收入可完全是自己的！
楚云见人们一个个都快被即将到手的金钱迷得找不到北了，有些疑惑地想，这种奇怪的风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从哪里流行起来的？
当游戏和游戏发布的求生副本任务，成了赚钱、赚人气的工具，其神圣性就逐渐碎了一地。
她隐约还记得，之前人们提起游戏，那都是一脸的向往崇敬膜拜虔诚，仿佛对待神明一般。
可现在，提起游戏都是想着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看着别人因游戏得到好处自己却没有，还会因此破防，背地里诅咒游戏。
整个味道都变了。
就感觉，背后有一只手在暗中操盘，把游戏一点一点拉下神坛。
不过，楚云和游戏有仇，见游戏逼格下滑她只有高兴的。
这次的下副本名额其实有六万个，所以，她手上还握着两万个，这自然是她留给自己人的，当下立刻也暗中安排起来。
两日之后，所有玩家敲定，接着，一条七星号列车来到此间运送玩家。
乌泱泱的人群进了列车，谁也不会注意到到底是五万人还是六万人。
楚云也以玩家的身份上了车，她来到的是最接近列车头的唯一头等车厢。
这里，七星号列车凝聚出一个模糊的人形，与楚云面对面道：“这次这个位面，位于β星系边缘，上面有丰富的灵气资源，是游戏的重点拓展位面。老大的意思是，游戏对这个位面比较重视，可能会盯着那里。”
楚云看了看副本简述，目光在这个位面的位置描述上顿了顿，总觉得这个位置莫名眼熟，好像在这里的位面，本应该是一个很神奇张扬到令人讨厌的位面，比如说什么第一位面修仙位面之类的。
总之不该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人位面。
她摇摇头，继续向下看，这上面写着，这个副本时常灵气暴动，动植物都颇有攻击性，尤其那里的原住民是鬼魅所化的野人，喜欢生吃人肉和人魂。
这样的前提下，玩家要在副本里渡过一个月，肯定会遭到原住民攻击，所以，玩家和原住民的战斗是不可避免的。
以玩家的实力优势，正常情况下会演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但以游戏的尿性来说，这个“鬼魅所化”和“生吃人肉和人魂”肯定大有水分，为的是让玩家无所顾忌地屠杀原住民而已。
楚云道：“我明白了，我会引导玩家，让他们只制服和控制原住民就行，我会做得自然，不让游戏起疑的。”
游戏现在还挂着和善面具，不可能给玩家下任务说每个人必须杀多少多少原住民。既然如此，这其中周旋的余地就很大。
七星号列车又问：“你带了多少人？”
“有两万多都是我的人，占了全部玩家的三分之一还多。”
“那就好，等这个副本结束，你想办法留些自己人在那里，以便后续行动。”
“知道。”
两人说完，就没话了，七星号正要散去身形，楚云忍不住问：“等等，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们智慧列车就这么……叛离游戏了？”
她们这些孤魂野鬼是为了报复游戏，为了不被游戏察觉身份，所以拼尽全力和游戏对着干，可这些智慧列车是为了什么？
它们明明是和游戏关系最密切、最受游戏倚重的，怎么看，跟着游戏混下去，前路都是最光明灿烂的。
七星号微笑：“我们不是叛离，我们只是为了所有人都有个美好未来，而在做正确的事。”
楚云面上肃然起敬：“你们真是一群有理想有抱负的列车！”
心里却忍不住猜测，到底是谁策反了这些智慧列车？不会是那位鬼王大人吧？
那这手段实在是了得，都把这些列车给忽悠瘸了。
……
七星号载着这批怀有特殊目的的玩家向新位面而去的时候，还有其他智慧列车在做同样的事情。
朗朗乾坤之下，游戏的注视之下，这些列车、这些人，借着正常行动的掩护，悄悄做着挖游戏墙角的事情。
而策划了这些的家伙，此时正泡在粉色水母肚子里的粉色粘浆里，默默地吸收着能量。
远航-001号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整个列车破破烂烂坑坑洼洼，正浸在粉色粘浆里修复。
但谁也不知道，他吸收来的能量，是透过他的列车躯壳，输送到车内一人体内。
姜启坐在列车头内部，一缕缕粉色的能量透过列车壁，涌入她的身体。
她的身形明明灭灭，深深浅浅地变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但这一缕缕能量的到来，又给她源源不断地续着命。
过了许久后，她的身形才勉强凝实了一些。
她睁开眼睛，眼神有些发虚，向后靠在发动机上，拍了拍发动机：“行了，你就这么点伤，吸收了这么久能量还不恢复，就明摆着有问题了。”
远航-001号没有答话，片刻后他列车上的创伤终于一点点愈合，到完全愈合之时，他也再没有理由继续泡在粘浆里，只能起飞。
列车头里凝聚出青色的身形，他半蹲在姜启面前：“好些了吗？”
姜启眨了下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他说：“这大半年来，你想方设法带着我，这里那里地吸收能量，连这个水母的主意都打上了，别的智慧列车都陆续凝聚出人形了，你倒是越来越模糊了。”
她说话没有什么力气，但口齿还算清晰，条理也分明，远航-001号就知道她现在状态还行。
果然，这里的能量对她是最有利的。
他已经开始思考，下次再想什么办法把自己弄伤，然后再来修复了。
其实，要不是不大放心把她交给其他列车，最好的办法是让其他列车轮流着受伤，每一个列车来修复的时候，都让她跟着来吸收能量。
但现在看来，再不放心，也要考虑这么做的可行性了。
姜启：“远航，你有没有在听啊？”
远航-001号：“在听，身形清晰与否，只是小事。”
“小事？你们列车只有化出人形，才能摆脱列车的躯壳束缚，这还叫小事？我看你不如直接把我留在这个水母里，我自己能行，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远航-001号看她一眼，没有回答，但意思很明白，这绝对不行。
她要是直接暴露在外界，难保不会被游戏发现。
姜启：“我不直接暴露，我呆在天火的身体里。”
远航-001号看了看一旁那个圆滚滚的红色火焰，它也吸收了很多能量，回头会一点点释放给姜启，充当一个充电宝的作用。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完全无法信任这个家伙的可靠程度。
姜启无奈：“你实在不必这么担心。”
远航-001号：“在我的新记忆中，游戏一直在寻找一个敌人，它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只要你泄露一丝行迹，就是万劫不复。”
姜启叹气，又靠回到发动机上，发动机轻微的震动跟按摩似的，倒也挺舒服，她有些昏昏欲睡。
远航-001号看着她，她这个姿势，跟靠在他身上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微酥痒之感。
他轻声说：“我对照了新旧记忆，已经找全了那两百个曾经在游戏覆盖下的位面，其中有一部分确实现况糟糕，我想办法让游戏将它们列入扩展名单，现下，已经有玩家往那些位面去了。”
姜启抬眼看他。
他继续说：“只要游戏的触达、玩家的到来，能给那些位面带去好的改变，你身上的反噬就会逐渐减轻。”
所以，再忍耐一段时间就好了。
姜启都不知道他做了这么多。
这大半年里，她一直浑浑噩噩，每天都在即将消散的边缘徘徊，外面的事都是他在安排。
接手楚云那些人，说动其他智慧列车，制衡游戏又要利用游戏，暗戳戳地在游戏眼皮子底下搞事。
这些都很消耗精力，每一步都如同在走钢丝。
即便如此，他还要分出大量心神在自己身上。
姜启道：“谢谢你，远航。”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生疏。”远航-001号顿了顿，“你之前说，在未来我是你的恩人，陪你度过了最黑暗弱小的时刻，我们是利益一体生死与共的联盟。既然是这样紧密的联盟关系，不需要道谢，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姜启看着面前这张五官模糊的脸，想到的却是那个在蓝星，冷淡而又严厉地伪装成面板自带系统，带着她经历了一期又一期实习的声音。
是那个，陪伴自己离开蓝星，经历了一个又一个副本、一次又一次冒险的声音。
是那个，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呼唤，就会冒出来陪她商量事情、听她絮絮叨叨地唠叨的声音。
姜启目光逐渐放远：“利益一体，生死与共……”
她长长叹了口气：“我连着改变了两次过去，一次直接导致未来的你消失了，而这次也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蝴蝶效应，未来，我和你恐怕不会再于上了吧。”
改变历史之后，一些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会成为只存在于一小撮人脑海里的旧记忆。
她突然有一种清醒的认知，未来那个陪伴过她许久的阿远，不会再出现了，他只会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中。
甚至，这次自己失去神格之后，她感觉连那些记忆也一天天地在变淡，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越发模糊、黯淡，最终完全被新记忆覆盖。
没有力量，连记忆都无法保留。
而到那时，那个阿远，就真的完全消失了。
姜启闭上眼，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太虚弱了，死亡的阴影扰乱了她的心智，不然怎么会这样伤感起来。
可这样的想法完全控制不住。
她轻声问：“你说，这个世界存在平行宇宙吗？”
如果平行宇宙里，阿远还在，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远航-001号看着她，平静地戳破她的侥幸：“没有，不存在平行宇宙。”
姜启睁开眼看他。
他继续说：“这个宇宙中，不存在创造出第二个游戏的可能，自然也就没有孕育出平行宇宙的基础。
“历史就像一条很粗的麻绳，你两次在游戏诞生的源头上做出改变，等于在麻绳的起始端抽走一些纤维，这会导致一整条麻绳都失去了那部分纤维，变得松散、凌乱、变形。而不是让麻绳在起始端多延伸出一条新绳子。”
姜启恍惚，像是明白了，又好像还是有些迷蒙。
“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当初兴州位面解放，导致游戏一气之下把你捏碎了，未来的你因此直接消失。可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你还存在着？是因为游戏还是把你重新粘起来了？
“既然如此，那未来的你应该也是存在着的，为什么我哪里都找不到你？”
远航-001号沉默了片刻，依然很平静地说：“可能是因为，重新黏合起来的我，先天缺陷太重，在被游戏抛弃之后就彻底消亡了吧。”
之前他确实觉得，自己的寿命不会太长。
姜启怔愣住。
是这样吗？因为发动机受损，阿远没有撑到在垃圾场中被她捡到，甚至很早很早就死去了。
“可是，可是，如果没有和你遇见，又怎么会有后来的我？”
“也许你有别的机缘。你当时已经是神明，拥有神格，是与天地共存的存在。这意味着，你已经在宇宙中留下了属于你的、不可磨灭的烙印。由果推因，既然你这个果无法被抹去，那之前的所有因，也会被保留。等于说，所有和你相关的人与事物，都不能那么容易被改变。
“换句话说，如果那个在你起势的道路上，起到关键作用的阿远，因为某个不可抗力缺席了，那么历史自然会修正出另一个代表‘阿远’的存在，来填补这个空白。
“只不过因为作为神明的你的记忆也难以被改写，所以这个修正，没法覆盖掉你的记忆，自然地，你才察觉不到变化。如果你去问其他应该知道阿远的人，他们的记忆恐怕已经变了。”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原来……是这样吗？”姜启有些迷茫地看着他，“可天火怪物他们也记得阿远啊。”
“那是因为它们跟着你，受你的神力影响。”
姜启愣了一会儿，喃喃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远航-001号看着她：“我是游戏的第一个造物，知道一些宇宙法则很正常。这些事，你拥有神格时仔细想想，也会想明白的。”
只是她拒绝朝那个方向去思考而已。
姜启呆坐着，表情茫然，像一个无措的孩子，身体渐渐委顿了下去，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个真相。
所以，阿远真的早就不存在了是吗？
她突然之间很想哭，但无论眼眶如何酸胀，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她现在的状态，连流泪的生理机能都失去了。
远航-001号看着她低垂着头，仿佛受到天大打击的模样，身上的气息都消沉了下去，浑身都透出巨大的失望，不由微微抿了下唇。
如果说第一次改变，他落得个发动机满是裂痕、先天缺陷严重的下场，导致他没有活到他们相遇的那个节点。
可这次第二次改变后，他的发动机再无任何瑕疵，如今更是完成了转型，还率领那么多智慧列车反抗游戏。
他的未来只会比之前两次发展都好，也几乎不可能再经历什么被游戏抛弃、被碾压入垃圾坑底无法自救这种事。
并且，他此刻明明就在她眼前，他们的结缘不是更早了吗？
可她却依然这么失望。
未来相逢相伴的那段经历就那么重要吗？
他想到，除了最初说服他那一次，她叫了他“阿远”，后来她都称呼自己为“远航”。
相比之下，天火怪物那三只，倒是一直叫自己阿远。
一个阿远，一个远航，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她从本质上，就没有把现在的远航-001号，和未来的阿远混为一谈。
一种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
他应该欣慰的，未来的自己没有被现在的自己抹杀掉，未来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他应该为未来的自己感到高兴。
可事实上，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这种情绪太复杂，他也说不出来他现在是什么感受。
他想他确实修炼不到家，人类的情感，他参悟的还是太少。
他伸出手，想摸摸姜启的头安慰她，但看了看自己轮廓模糊的五指，还是收了回来。
他最后只说：“别想太多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活下去，未来的时间还很长，或许中途又出了什么变故，未来，我们还是会如期相遇呢。”
眼前的人没有什么反应，或许也是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又或者，就算还能相遇，也不会再是曾经的那个阿远了。
远航-001号心头像是堵了一口气，默然须臾，声音更轻缓了几分：“至少也要先重塑神格吧，只有这样，才能永远记得他不是吗？”
接着，他就看到眼前人微微一震，抬起头来，那迷茫而虚弱的双眼里逐渐透出光亮。
她缓缓点头，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你说得对，我得重塑神格！”
她已经把阿远弄丢了，不能再遗忘他了。
第134章 过去世界 智慧列车集体反叛
姜启如今不仅是神格没了, 神力溃散了，就连违规之力、后神之力、列车长的本源力量，包括鬼力什么的也都没了。
识海中的两个面板, 也全部损毁消失，连个碎片都没留下。
她可以说一无所有了, 全身就如同一个破了口的气球，时刻都在漏气。
甚至连主动吸收能量都做不到，不然远航也不需要先用自己的列车身体过一手, 再将能量渡给她。
所以，姜启现在比正常的从零开始还要难得多，别说重塑神格了, 就连重新变强起来都很难。
姜启心中着急，但行动上还稳得住, 她很清楚越急越容易坏事。
接下来数日，她试着用各种方法来修炼。
首先就是继续做鬼修，这也是她最熟悉的一条路。但因为她如今元神非常不稳定，整个魂体随时可能溃散, 竟连死气鬼气都无法吸收。
她也尝试过去夺舍一具身体, 作为自己的容器，但这个方法也失败了。
她还试着去修习魔法, 做一个不死的巫妖, 但依然很不顺利。
思来想去，她决定走妖道。
“我打算做镜妖，镜妖, 一种附着在镜子上的妖怪。”她跟远航说，“不只是镜子，只要是一切反光的物体, 都能成为镜妖的栖身之地，甚至镜妖可以把自己分成许多份，藏身在不同镜子里，而我现在正好是这么个支离破碎的状态，倒也相合。”
远航问她：“风险大吗？”
“风险肯定是有的，但这是目前最适合我的路子了，镜妖最擅长的就是编织幻境，只要能力够强，甚至可以编造出一个宏大而细致的世界出来。而我之前参悟过时间之力和空间之力，虽然现在能力没了，但经验还在，有这样的基础在，对我修镜妖是很有好处的。”
远航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问：“需要我做什么？”
姜启道：“镜妖虽然可以附着在很多镜子上，但刚开始，需要一个本命镜子作为根基，这个镜子质量越高越好，这就等于是我以后的身体。”
“明白了，我让人去搜集各种镜子和材料。”
要是没有合适的镜子，就用最好的材料现磨一面镜子出来，反正能清晰反光就行。
因为有那么多列车可以调度，远航的效率很高，短短两天后，车厢里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镜子和材料。
姜启就坐在这堆东西里挑拣起来。
玻璃的、水晶的、琉璃的这些，根本不需要考虑，太容易碎了。
普通金属镜子，如铜、钢之类做成的，也太一般了。
有机玻璃镜、防爆镜、柔性镜等等，虽然不容易碎，安全性也高，但也达不到姜启的要求。
此外，还有火山石抛光而成的镜子，某些高科技材料做成的伸缩隐形镜子，某极高品质金属做成的镜子，某魔法材料做成的魔法镜子，某特殊动物骨骼做成的镜子，某充满灵气的宝石做成的镜子。
姜启面对着最后选出来的几面镜子，犹豫不决。
哪一个都差了点意思。
远航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哪个都不满意，便拿出来一面镜子：“这个，你要不要看一下？”
姜启抬头看去，他面前悬浮着一个靶镜，造型小巧，模样古朴，隐约还有几分眼熟。
“这是？”
“这是被游戏藏起来的一面镜子，说是藏，或许更应该说是因为厌恶而眼不见心不烦，据说是从那个神之境里流落出来的。”
姜启重视起来，远航就把镜子往她面前推了推，让她看得更清楚。
“我之前没有拿出来，是顾忌着这镜子万一来头有问题，会对你不利，不过我也检查过，这镜子上没有任何特殊的气息和印记。”
姜启越看这镜子越觉得眼熟，忽然想起来：“藏空镜？”
“这叫藏空镜？你认识这镜子？”
姜启道：“我在未来见到过一面镜子，和这个的外形很像，材质看着也像，不过那把镜子华丽多了。”
她抬头问他：“这镜子没名字吗？”
远航摇头：“没有，至少游戏没有提起过，它找了个无人之地埋了这面镜子后，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去动过，大约它自己也忘了。我将这镜子取出来后，做了一些尝试，游戏都没有反应，它对这镜子，应该是没有任何感应能力的。不过到底要不要用，看你。”
姜启思索起来，当初，她是在容定那里见到藏空镜的，容定说，那是来自仙神位面的顶级宝器，其中有一个巨大的空间。
姜启就是用藏空镜，将海神和海神的世界装进去，进行转移，因为这个，藏空镜还被撑出了裂纹。
之后她就把藏空镜还给了容定，也没有好好研究过，此时也说不好，眼前这镜子是不是日后的藏空镜。
但长得这么像，至少应该有某种联系。
未来的藏空镜就已经很厉害，更不要说眼前这个可能来自神之界的神秘镜子。
这确实是比其他镜子要好得多，能栖身在这样的镜子里，对姜启大有好处。
但，她也担心后续会带来难以预料的麻烦。
不过换个角度去想，她扯神之界的大旗已经两次了，游戏迟早会知道她跟神之界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能通过这个镜子，和那个神之界扯上什么关联，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思虑良久，抓住了这面镜子：“我用它！”
……
一年后。
β星系的边缘位面上。
楚云盯着第一台游戏端口落地，开机，联网，一颗心终于安放回去。
总算到这一步了。
过去这一年，她几乎就耗在这个位面上了。
先是副本中，要保证玩家无痛制服原住民。
副本结束后，她让一批自己人留下来，慢慢改善这里的环境，引导这里的原住民脱离野人生活，学会使用更多工具，学会盖房子，学习宇宙通用语言，一步步走向文明。
之后又陆续下来一些副本，她都跟个老妈子一样护着原住民。
在上个月，游戏终于把这个位面彻底收入囊中，这不，分下来了游戏端口。
当然，抵达位面的端口依然是假冒产品。
游戏端口一落地，这个位面便有了自己的正式身份，被命名为β星系第十九位面，因为这里有着丰富的灵气资源，所以，未来这里会朝修仙方向发展。
“接下来，这里会迎来一批批移民潮。”
楚云一边看位面规划图，一边喃喃自语：“移民啊，来到这里就能享受灵气资源，以后还能优先获得修仙资质，多好的美事，要不就让咱自己人来吧，总比在其他位面上躲躲藏藏的强。”
不过，不够强的鬼修会不会被这里的灵气冲散啊？
在她嘀嘀咕咕的时候，一列完全隐身，也完全隐匿了气息的青色列车，随着风悠悠荡荡地降落下来。
接着，列车头开了一条小缝，一面小巧的靶镜悄然无声地飞跃出来，明亮的镜面上光芒一闪，一道身影从镜子里飘出。
姜启抬手，那镜子一个变形，变成了一把伞。
姜启举起这把伞，轻盈安静地站在伞下，看着面前这个世界。
“这里，就是曾经那个得到过比赛冠军的第一位面啊，眼下看来，完全就是一个未开发的世界。”
一道青色身影也出现在伞下，那是远航。
一年过去，他的身形清晰了不少，已经能短暂走出列车了。
他道：“是，历史改变后，这个位面没有被游戏覆盖，一直是原始野蛮的状态，不过现在，这里已经重归正轨了。”
姜启笑道：“最近我受到的反噬越来越轻，都是这些位面‘重归正轨’的功劳，辛苦你了。”
远航：“走吧。”
两人往前走去，列车就这么跟在他们身后，在低空浅浅漂浮着。
两人走进了深深大山，这里灵气浓郁，植被茂密，生活着数不尽的野兽。
“好浓的灵气，这里的动植物年限长一点的，都快成精了，都有妖气了。”
姜启很满意这里的环境：“这里确实很适合我，接下来，我就在这里修炼了。”
远航道：“我在这里陪你。”
“不用，你是列车，想要早点完全化出人形，就要做列车该做的事情，这么久以来，你因为我耽误了很多时间了。”姜启转身看着他，“别担心我，我现在自保能力也是不弱的。”
远航：“……好，那我常常来看你，有事就通过游戏端口找我。”
姜启点头，两人分别，远航回了列车，姜启看着他上去之后，才转身走向山间。
一边走，她的身形一边变淡，最后只剩下那把伞在空中飘着，最后连伞也淡去了。
山间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有叶片上的露珠闪了闪，地面上的水洼晃了晃，光滑得能做镜子的岩石上，也倏忽掠过了一道光。
如果有人能看出姜启的走位，就会发现，她此时并非是自己在正常行走，而是如同鬼魅一般，以这些能当做镜子的物质为介质，飞速腾挪前进。
这些反光的物体，都可以成为她的踏脚石，也可以成为她暂时的容身之地。
她时而将自己藏进水滴里，时而附着在反着亮的如绸缎一般的鸟羽之上，甚至一条毒蛇通亮如镜的眼瞳，也可以让她钻进去游弋一圈。
她甚至还能把一颗石子击入水面，在水花四溅之时，将自己拆分成数个，每一滴水滴里藏一个。
于是，这水花里的每一颗水珠里，都映射出一个姜启，转过头来看看彼此，然后又一齐从水珠里出来，重新汇聚成一体。
要是这个时代存在其他镜妖，看到她这精妙又诡谲的操作，绝对要惊掉下巴，这完全称得上是顶顶牛气的祖师爷级别了。
姜启对自己的表现也颇为满意，这一年来的努力还是很有效果的。
她舒展了一下身体，正要试试自己编织幻境的能力，忽然抬头看去：“还有事？”
天空空无一物，但姜启能看到，那青龙一般的列车就浮在那里。
远航的声音传下来：“它们三个闹着要跟着你。”
姜启无奈：“不是已经说好了……算了算了，让它们来吧。”
于是，列车底下开了个口子，天火怪物三只掉了下来，扑通扑通地砸在姜启脚边。
大蚯蚓用尾巴揉了揉自己肥壮的身躯：“说扔就扔，远航真是一点都不体贴。”
姜启：“不是让你们待在车里吗？”
天火怪物说：“远航都不说话的，尤其你离开后，车内更是死气沉沉的，我才不要待在那里。”
姜启听它们的称呼，忽然问：“你们昨天还叫他阿远的，怎么今天这么生疏起来？”
天火怪物奇怪地抬起头来：“有吗？我们不是一直跟着你叫远航？阿远阿远，那多亲近啊，我们和他也没那么熟吧。”
姜启微微眯起眼：“他还是面板的时候，你们还挺聊得来的。”
“面板？什么面板？”
姜启沉默片刻，笑了笑：“没什么，我记错了。”
看着这三只蹦蹦跳跳往山里而去，姜启垂下眼眸，他们已经忘记阿远了。
虽然一直有这样的征兆，但当他们彻底遗忘阿远的这天到来，姜启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就连她，对阿远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了，可距离重塑神格，依然遥遥无期。
她召出镜子，手伸进镜子里，拿出一个本子，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这都是她亲手写下来的，和阿远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去过的地方、说过的话。
看着这些内容，脑海中有些淡去的记忆重新鲜活起来，她才放心一些。
收起本子，她继续往前走去。
她一定要加快速度，早点重塑神格，这里的灵气和妖气，一定会对她有所帮助的。
天上，远航-001号列车正在远去，远航却依然在看着姜启，直到她彻底消失在丛林之中。
他收回目光，看着车厢内部。
过去一年，姜启一直沉浸于修炼，她不需要吃不需要喝，也完全不在乎生活质量，就没有给这车厢增添什么布置，这里也就是一张床，一张凳，一张桌，别的什么也没有。
随着她离开，整个车厢里显得更安静了。
他看向那张桌子，修炼累了时，她就伏在那张桌子上，一笔一划记录下她的记忆，用这最笨的法子，去强留一个逐渐淡去的存在。
她写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明明记录的是他，但那时候的姜启，却遥远得像身处另一个世界。
忽然，一道声音在车厢中突兀响起：“远航-001号。”
远航立刻收起所有表情，不动声色且快速地敛去车厢里所有布置，抹去姜启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他恭敬应道：“神主。”
游戏威严肃冷的声音道：“我近来隐隐不适，常能感应到一股令人厌恶的气息，一定是那个可恶的家伙出现了，她来到了这个时空！你去将她找出来！”
远航故作不解：“不知道神主所说的可恶的家伙，是指谁？”
“所有不寻常的，过分出头的，不该出现的，全都去找一遍，一定能找到！还有，游戏扩张进度怎么这么慢！不用再装伪善了，改变策略，迅速扩张！”
“是！”
游戏走了，远航品味着它这两句近乎气急败坏的话，若有所思。
新记忆中，游戏很少出现，每次出现都带着几分暴躁和厌倦。
但旧记忆中，它不是这样的，那时它是从容的，平静的，胜券在握的。
看来，姜启给它的那一下暴击，不仅毁掉了它的脸，还真的给它弄破防了，让它失去了冷静和风度。
既然如此，他这边也可以提一提进度了。
……
随后的日子里，姜启就安安静静地在深山里修炼。
而外面则是风起云涌得厉害。
首先，近两年前，游戏提出的那个建立游戏部门的事情，终于有下文了。
游戏发出公告，要在某某某位面，设置什么什么样的游戏部门，员工名单由游戏对接机构报上来。
公告一出，人们沸腾了。
两年前，就招聘上的人激动疯了，天天去当地的游戏对接机构询问自己的职务安排。
这样热闹了半个多月，一个个部门终于设置起来，员工都是玩家出身的人类，但重要位置却基本由智慧列车暂代。
其中，轨道建设部是每个位面上设立一个，一成立就能批到游戏给与的材料，开始在位面与位面之间建设轨道。
至于制式列车制造部，则是设立在那个水母位面边上，是一个非常庞大、占地很广的部门，其中的员工就有十多万人，部门直接调取水母里的粘浆能量，使用游戏给与的材料，热火朝天地开始了列车制造工作。
另外，远航还设置了资源分配部门，毕竟游戏虽然能源源不断给与各种资源，但这些资源怎么用、分配给哪些部门用，还是要有个统领的部门的。
与此同时，游戏副本一下子多了起来，尤其是新位面的副本多了，三个副本里，就有一个是全新位面的副本。
每多一个位面纳入游戏的版图，游戏的势力就强大一分。
游戏就像是一个可怕的吞噬怪物，将触手朝着宇宙四面八方延伸而去。
机会多了，玩家成长得就快了，不乏有惊才绝艳之人脱颖而出。
远航成立了人才调查部，就专门盯着这些突出的人才，每冒出来一个，就要将其祖宗十八代查得明明白白，甚至还要一天到晚不间断地跟踪这些人，看他们有什么可疑之处。
人才调查部的人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估摸着是要为游戏物色重要人才，反正上面的吩咐，他们只管认真执行就行。
而远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游戏汇报一次，又发现了多少多少出头、出挑的人，但调查下来，应该都不是游戏要找的人。
游戏虽然很烦躁，但见他这么勤勤恳恳一丝不苟地干活，倒也不会过分苛责。
在这一波又一波的烟雾弹下，姜启完美隐身，什么火都波及不到她身上。
而随着被发掘、覆盖的位面越多，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位面和物种也陆续出现了。
姜启在深山里吃够了灵气和妖气后，便向新位面进发，一方面是寻找新机缘，另一方面也是淬炼镜妖能力，在战斗中让自己更精进。
就这样一年年过去。
在游戏覆盖到一万多个位面，扩张势头大好之际，突然有智慧列车宣告独立。
“报！大消息大消息！七星号列车叛变，圈了河马星系、大熊星系那几个星系，要独立于游戏之外！”
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在各个位面中传开。
“七星号列车叛变？一条，还是两条？”
“是所有七星号列车，足足一百多条！”
“哇，快看新闻，七星号列车发布最新公告了，说它们名下的星系，从此更名为七星星系。七星星系里，求生游戏依旧会继续运转，但会改名为‘七星漫游游戏’，形式也会做出改动，宗旨是促进位面之间的互通有无、友好来往、共同发展进步，从此不再受原游戏控制。”
“这也行？可游戏端口不是掌握在原游戏手中？”
“谁知道，可能切断了网络？”
“开鸿系列列车也发布独立宣言了，它们圈了xx、xxx等星系，正式改名为开鸿星系，脱离游戏！”
“xx号列车也……”
“xxx系列列车也……”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这些列车约好了一起反叛吗？”
“我就说列车有智慧会出事吧？翅膀硬了就要跳槽出去，自立门户！”
第135章 过去世界 冲击神格，镜妖亮相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某新位面上, 某副本中，这里的生存危机是游戏制作出来的，一个与光污染有关的灾难, 副本里所有光源，都有可能污染玩家和原住民的精神, 使他们染上相关疾病。
并且，越是到后期，副本中的一切事物都会逐渐显现出反光的特点, 将光源不断地进行反射，让人们躲无可躲，最后在光中发疯、失明、溶解。
在人们即将绝望之时, 一道影子从空中掠过，接着, 所有可以反射光芒的东西都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阴影，迅速暗淡了下来，并且其中还不断发出奇怪的嘶吼声，就好像那里面有什么妖怪一样。
姜启落在高楼之上, 看着满世界反光的物体, 大楼表面、地面、水面、山上的石头、街边的柱子、路边的电子屏幕、角落的垃圾桶……
一切的一切都在反光，且每一个反光物体内, 都躲藏或者酝酿着一个个或强或弱的影怪。
它们用光伤害、杀死的人越多, 它们就会变得越强，也不知道是游戏打哪搞来的天灾怪物。
她轻轻一握手，那些反光的物体就咔嚓咔嚓地冒出一条条裂纹。
“啊——”那些影怪发出更凄厉的喊叫。
一栋大厦的外立面玻璃墙体晃动起来, 里面一个巨大的畸形影子蠕动着，发出怒吼：“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来坏我大事！”
一道强烈炙热且充满毁灭力量的光芒从大厦上朝姜启射来。
姜启轻轻招手, 一面镜子出现在她面前，将这光都吸收了进去。
姜启淡淡道：“我是镜妖，坏的就是你们的事！”
下一刻，所有反光物体碎裂，包括这栋大楼的外立面，所有影怪被逼了出来，紧接着，无数镜子的碎片凭空出现在空中，将它们全部吸了进去。
姜启招了招手，所有镜子碎片朝她汇聚而来，在她面前拼接城一面完整而漂亮的镜子，被她收入掌心。
很好，这个副本的天灾怪物，就这么被她给吸收了。
她看了眼副本里的人，这些玩家和原住民都不用死了，冥冥中，她感受到一缕缕善果的力量在涌入自己的身体。
她离开了这个副本，前往下一个副本。
虽然现在她没有了违规之力，但如今的副本屏障没有后世那么封闭，进出屏障的难度还没有那么大，所以她来来去去进进出出都挺方便的。
出了这个副本，她抬手在面前一抹，一面镜子出现在空中，上面浮现下个副本的信息。
她从另一面镜子里，取出一辆小小的列车，坐上去后，沿着位面轨道，朝下个副本所在地而去。
……
游戏怎么也不会想到，它搞出来这么些副本，其中有一部分几乎像是为姜启开的。
只要是条件合适的，远航就会给她找出来，按时间、远近等因素，给她排好班，然后把排班表给她发过来，她只需要按着表格依次赶过去就行。
她在那些副本里收集力量，在那些副本里救人行善，更在那些副本里一次又一次地精进自己的能力。
总之，每经历一个副本，她总能有一些收获。
尤其最近一两年，姜启的“行程”被排得很满，因为她在通过这个方式，为冲击神格做准备。
再一次从一个副本里出来，姜启心中隐隐激荡，感觉已经抵达了一个临界点。
她给远航发去消息。
不久后，远航就赶来了。
此时，姜启争坐在自己的小列车里，在轨道上前进着，突然从窗外看到一条大大的青色列车向自己驶来。
她停下车，降下车窗，看着那靠近过来的方正车头，笑道：“怎么来得这么快？”
远航道：“正好在附近，你过来，我们细说。”
姜启便收了自己的小列车，飘进了远航的列车头里。
为了方便她进出，原本完全密闭的列车头，在几年前又是安了门，又是安了窗。
姜启此时就从车窗里飘进去。
列车头里，布置也不像从前那么空洞寡淡，而是有了舒适的座位、柔软的地毯、精致的挂饰、明亮的灯光，一切都很契合姜启的喜好。
姜启往座位上一靠，面前桌上摆着一方剔透漂亮的霞光色镜子。
姜启成了镜妖之后，对镜子情有独钟起来，于是这些年，远航就送了她许多镜子，有好看的，有好用的，有纯粹有趣的。
而眼前这个，她拿起来，触手冰润舒滑，还感受到了一抹不俗的气息：“这是什么材质？以前没见过。”
远航凝聚成人形，坐在一旁解释道：“新出的一个位面里的东西，叫做圣霞石。说是大陆的最东边，有一座孤岛，每天最早迎来第一缕阳光和第一片彩霞，不断吸收其中最精纯的精华，这样吸收了一千零一年之后，形成了一块圣霞石，是那个位面的至宝。”
他声音和煦地说，“我看着东西不错，就凿了一块下来，给你做了一面镜子，还喜欢吗？”
姜启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笑道：“这位面至宝，你就这么拿来了？不会影响那个位面的发展和气运吗？”
现在他们都很重视因果这个东西，恶事尽量不做，会造成不利影响的事情也尽量避免，反正坏人都让游戏去做，他们就在游戏作恶的基础上，做些好事为自己积德。
游戏都快成给他们刷功德的工具人了。
远航道：“所以我只凿了一个角下来，还还了点东西回去，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姜启道：“那就好。”
她把玩着这块镜子，还有点怀念这个颜色，之前她的神力就是这个颜色的。
远航问她：“你刚才说，时机到了？”
姜启点头：“我觉得差不多了，镜妖的能力已经到顶了，幻境世界我都捏了好几个了，这些年也积累了不少功德善业，我觉得机缘已经到了。所以，我想尝试冲击神格，只是这样一来，会引发不小动静，肯定瞒不过游戏。”
远航道：“那就用更大的事情转移游戏的注意力，我会让列车们宣布独立，瓜分位面。”
“可是这势必会惹怒游戏，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这些年，游戏快速扩张，消耗了极大能量，我还让人不断制作制式列车、大肆修建轨道，这些都非常耗费能量，游戏一直处在入不敷出的状态，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打算要割裂它了，不然，接下来这么些位面就该反哺它了。至于怎么应对它的怒火，我已经有计划了，你只管去冲击，别的都不用担心。”
姜启看着面前这个人，除了还是一身青色，他如今形体、五官都已经很分明了。
“那你呢，你也要宣告独立吗？”
“不，我还得留在游戏这边，继续牵制它。”
姜启调侃道：“那你要小心被它迁打，如果我冲击神格成功，就来帮你。”
她往后一靠：“不过我也得想想，如果我真的冲击成功……如今这个宇宙里还没有神明的概念，我这就是第一个神明，那得搞出个初次亮相的声势来，让人们知道，这片宇宙上，游戏不是独一无二的老大，甚至，有一个存在，可以给游戏甩耳光。”
她神情鲜活，带着一点坏笑，这倒是这些年少见的。
远航提醒道：“你要是太高调，游戏就得针对你了。”
“那它也得找得到我、抓得住我，你都说它透支了好多年，就得趁它弱时，给它来个大的。”
……
姜启在远航这里没有待太久，就又掏出自己的小车车离开了，她要去找一个最合适的地方冲击神格。
远航看着她开着他给她造的小列车远去，也转头去做自己的事。
列车宣告独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好在，这些年在新位面上布置的游戏端口，全部是出自地精之手的山寨版，里面都留了后门，随时可以切断端口和游戏的联系，分分钟把端口变成自己的。
而远航也早早培养了一批智慧列车，如七星、开鸿这些资历最深、与他关系最紧密的列车们，让它们学游戏的手法、游戏的网络布置、游戏的求生副本制作原理、学统领多位面的能力。
总之，这些列车随时能够上岗，取代游戏。
并且，在它们即将宣告独立的星系里，轨道已经全面建成，轨道系统四通八达，制式列车、各种游戏道具也是海量地落实到位，堆满了仓库。
各个游戏部门里，也全都是自己人，脱离游戏的口号一上，这边分分钟可以换一顶帽子，继续有条不紊地工作，什么都不会影响。
此外，远航还要加紧速度搬运游戏的资源，于是，接下来一个月，他提出了许多扩张方案，让游戏将能量下放到一个个端口上。
当姜启在某个荒芜位面上，编织了一个无比繁华真实的幻境世界，在其中冲击神明之位时，远航这边，从七星号列车开始，一个又一个列车团宣告独立。
它们所占据的位面上，所有游戏端口被同时断网，齐刷刷地斩断了游戏的触须，这些星系与其他星系来往的轨道也被切断。
游戏那个白光人正在宇宙系统外打着盹，突然宇宙系统一阵震荡，它睁眼一看，变天了！
原本宇宙系统很大，其中的位面星星点点，如同洒满大饼的芝麻。
但突然之间，这大饼这里被划了一道，那里被划了一道，被划走的部位瞬间暗下来，从它的宇宙版图中消失，上面的芝麻自然也就不归它所有了。
眨眼之间，宇宙版图就只剩下一半不到的规模。
白光人：！！！
白光人只觉得右眼缺损的位置又隐隐作痛起来，它惊怒交加地看着这一幕，怒喝道：“远航-001号！”
……
在一个个独立公告被放出来之后，远航当然装作很忙的样子，各种联系反叛的列车们，但一个都联系不上。
他又集结起还没有反叛的智慧列车，一副气势汹汹要去讨伐的样子，也就是这时，他的列车内响起这么一声爆喝。
“远航-001号！这就是你帮我管理的宇宙！你就给我管成这样！”
这一声爆喝差点把他整个列车震碎，发动机轰鸣作响，就像心脏要被人捏爆一般。
远航忙说：“神主息怒！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马上去查！”
游戏暴怒不已：“废物！你这个废物！”
远航的发动机上瞬间浮现一道道裂纹。
远航看着这裂纹，眼神非常冷静，声音却带着急切与惧怕：“神主，我们都是您的造物，只要您一动念，所有列车立刻灰飞烟灭，没有谁敢背叛，这一定是一场误会！”
游戏冷哼一声：“都有哪些列车宣告背叛？”
远航立刻报上名单。
游戏当场就要将这些列车全部毁灭，然而它发现，它完全感应不到那些列车。
明明是它的造物，从它手底下成形，在它的能量池中诞生，它对它们拥有着绝对的生杀予夺之权，可如今，一个列车它都感应不到。
它们切断了与它的联系！
它们脱离了它的控制！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更愤怒的爆喝响起，这次不仅远航听到了，其他没有反叛的智慧列车们也听到了。
每一辆列车无论身处何处，都被这爆喝声喝得列车动荡，车壁变形，发动机震颤不已。
更可怕的是，正处于副本中的城市，无论正陷在何种天灾中，天空都瞬间暗了下来，风起云涌、雷鸣阵阵、地面颤动、海潮起伏，仿佛天神发怒一般骇然可怖。
楚云正在一个副本里，死死盯着这些变化。
虽然早就被提醒，可能会出现各种难以预料的异象和危险，但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大感惊骇。
这就是游戏发怒吗？
楚云心中害怕，但又难以遏制地感到兴奋和爽快。
那个抬抬手就让整个位面覆灭于所谓陨石雨下的游戏，也会有这么不淡定的时候啊。
发怒的背后逻辑是无能，绝对强大至高无上的存在，是不会有愤怒这种情绪的。
她好像看到，那个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神祗，继逼格掉了一地之后，又从神坛上走下来一步了。
一个扮成普通玩家的鬼修心腹靠近说：“头儿，这天不会塌下来吧？游戏不会一怒之下，真的把我们都灭了吧？”
楚云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暴雨突然倾盆而下，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应该不会，它还需要用这些位面回血呢！”
前期投入了那么多，本就是指望着位面回血的时候，现在还失去了那么多位面，就剩下一半了，它会舍得把这些位面毁掉？
当然，在极度的愤怒之下，游戏也不是不可能真的废掉几个位面，尤其是副本之中的城市，完全处于游戏的直接作用之下，很有可能被其一念动而毁灭。
这也是楚云他们这些鬼修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旦真的天塌下来、地碎裂去、空间被撕裂、空气被抽离，又或者发生全城陷入毁灭之火、滔天之水之类的极端情况，他们要负责救人。
楚云想起上个月，他们这些潜伏在各个位面、身为各个位面地区实际掌权者的人们被召集起来开会，共同策划了这个计划。
会议上，那位说得很清楚，这次行动风险极大，游戏一定会暴怒。
游戏没有直接且猝然暴力摧毁所有位面的能力，所以，重点防范目标是受游戏控制的游戏端口周边，及正处于副本中的城市。
一旦死去的人太多，所有参与这事的人，都会多少沾上点因果报应。
所以，能挽救一些是一些。
不过，只要计划能成功，他们就能砍去游戏半壁江山，从根本上削弱它。
这风险还是值得冒的。
同一时刻，其他副本中，如楚云一样的人也在紧张防备着。
甚至有一些位面里，被远航安排了已经脱离游戏控制的智慧列车，随时准备着出手。
……
远航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的车身已经完全变形，发动机在咯吱咯吱作响，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他惶恐惊惧地求饶：“神主饶命，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把反叛的列车们都抓回来！请神主再给我一个机会！”
话是这么说，他其实已经规划好发动机被毁去后的逃生路线了。
这些年他一直在研究，怎么让发动机不再是智慧列车的唯一死穴，如今也算是颇有成效，七星它们能脱离游戏的控制，就是他的研究成果。
游戏要是觉得，毁掉发动机就能彻底弄死列车，那就错了。
不过下一刻，游戏施加下来的压力突然变小，游戏阴沉的声音道：“你最好真的能做到，我能给予你生命和力量，就能收回这一切！”
变形的青色列车被一股力量一甩，像个破败的模型一样重重摔了下去，本已变形的车身越发破烂。
游戏收回远航的权限，亲自接手了还在它控制之下的所有游戏端口和所有游戏部门。
“从此刻起，所有智慧列车归入追缉部，你们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去讨伐反叛者，将被它们抢走的位面夺回来！”
说完，它就打算在游戏端口上发布新公告，稳住人心，也展示一下它这个游戏的控制力。
然而，突然间，在遥远的某个未知位面上，一种异样的波动传来。
游戏整个顿住，这是——
宇宙虚空中，一条条轨道之上，安静车站上的明亮的站牌、行驶的列车上一尘不染的窗户、轨道上某个十分光滑完整的截面。
所有可以当做镜子的物体上，光芒倏然闪过。
有什么东西借助这些物质，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扩散着，比光更快，比思想更飘忽不可捉摸。
位面不比实质性的星球，位面的位置远近，其实是一种很虚泛的说法。
一个星球处在太空中的某个位置，是固定的，你必须实达实穿越过多少距离，才能抵达那个星球。
但位面不同。
一个位面就是一个独立的宇宙世界，位面与位面之间被位面屏障隔绝，说近可以很近，说远也可以很远。
正常情况下，你必须乘坐列车，经过多少路程，才能抵达一个位面。
但只要境界足够高，神识足够强，从一个更高的维度俯视下去，从一个位面跳跃到另一个位面上，就像从一张纸的正面穿透到背面去那么简单。
所以，此时此刻，这道强大的神识，就利用这一点，在位面之间跳跃，用极短的时间，抵达到所有正在游戏控制之下的位面，并且无比准确地锁定到每一台游戏端口上。
每一台游戏端口都有着明亮的高清屏幕，游戏的意识已经接管这些端口，并通过端口，辐射到周边大大小小的电子屏幕上，然后，它开始向世人宣告它的强势莅临。
【所有玩家注意，我是列车求生游戏，当前发生了一些意外……】
本来就在热闹八卦的人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安静了一秒，然后争先恐后地凑近屏幕。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哇，游戏本尊被炸出来了！”
“这声音不同于之前听过的任何一个游戏播报，太威严了吧！”
“是不是幕后大佬出现了？”
人们议论着，却突然发现，这些屏幕上渐渐浮现出一道身影。
“这这这、这是什么？”
“这就是游戏本尊吗？哇塞！”
一个广场上，人们看着广场巨幅屏幕上的身影，惊叹连连，紧张期待。
屏幕上的身影渐渐清晰，她背对着众人，一头乌黑的微卷长发，如同海藻一般飘散开来，瞬间营造出一种神秘而又诡异的质感。
她微微侧过头来，露出一小片苍白的皮肤，嘴角微微翘着，看似在微笑，但又透出极度的冰冷，像一个即将从屏幕世界里钻出来的异次元生物。
她的眼神对上了屏幕前的人们，直把一个个人看得浑身僵直毛骨悚然，呼吸都被剥夺走。
她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屏幕，发出扣扣的声响：“求生游戏？什么土得掉渣的玩意！从今天起，这是我镜妖的时代！”
她手指点着的地方裂开，裂纹一点点加大，迅速弥漫成蜘蛛纹，然后哗啦一声碎裂！
巨幅屏幕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就这么碎了个彻底，屏幕从高空中弹射出来，插入地面，每一个碎片上，依然印着那“镜妖”的诡谲笑容，看得人们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其他地方，游戏端口的屏幕也好，大大小小电子屏幕也好，都发生了同样的变故，在镜妖轻巧的敲击之下，碎成了一堆破烂，吓傻了无数人。
第136章 过去世界 回到未来，世界大变
在列车集团们纷纷宣告独立后, 目前还在游戏控制之下的、有人类正规政权的面有2317个，其中的游戏端口加起来将近七万个。
而这七万个端口，就这么在同一时刻, 出现了同样的诡异身影，并且同时爆机。
这简直比列车们反叛更令人们惊惶骇然。
更不要说, 以端口为中心，周围的大大小小电子屏幕也都被炸了，辐射的人群实在太广了。
一时之间,
#镜妖到底是什么#
#游戏端口被入侵#
#游戏发言被打断#
#游戏被暴击#
#游戏时代即将过去#
之类的相关热点飞快冲上人类社会的各个社交平台。
而在端口被爆之后，那一个个正在进行中的游戏副本里的天地异象也停了下来，一切渐渐恢复正常。
游戏的力量好像在这一刻消失了。
姜启四下搜寻游戏的所在, 却哪里都找不到，她微微皱眉, 这是躲到哪里去了？还是又出了这个宇宙，跑到外面那个高维空间，去俯瞰全局去了？
她转而去寻找远航，这次倒是很快找到, 不过这家伙情况好像不大妙啊。
她将神识从各个位面上收回来, 朝远航所在而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堆被压扁的、摔变形的列车, 你压着我我压着你的, 看起来凄惨无比，有的像是彻底死去了一般，有的还在勉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姜启落到地上, 抬抬手，一辆辆变形的列车被神力托起来，飞到一旁去, 终于露出了最下面的青色列车。
她心中先是惊了一下，脑海中一下子闪过，某个记忆碎片里，发现一个列车头被压扁在垃圾坑底的画面。
不过，眼前这一幕，倒是没有记忆中的那么严重和惨烈。
眼前的列车只是变形得有点厉害，既没有只剩一个头，也没有被压成饼，列车头里的发动机都还在嗡鸣着。
她飞到列车头上，蹲在破碎的车窗边上看进去，里面的一切布置已经摔成了一团，她看着那布满一道道裂纹的发动机，眼神沉了沉，问道：“还好吗？”
发动机边渐渐显现出一道青色的人影，比起平时黯淡了几分，看着有点点虚弱，他仰头看着姜启：“怎么是你来了？你成功了？”
姜启道：“是啊，我成功了，游戏把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发了一通火，给了我一点颜色看看，问题不大。”远航轻描淡写地说。
姜启对他伸出手：“发动机裂成这样了，问题不大？”
远航拉着她的手，从列车头里跃出来，低头看发动机：“只是表面裂纹，没有伤到内里，很容易修复的，游戏还打算用我，没有下死手。”
姜启站起身，上下仔细看了看他，发现他这身影的虚弱好像也是装的：“哦，所以你一直躺着不动，是想表演一番被惩罚后的乖顺？你倒是能屈能伸。不过，刚才游戏被我赶跑了，大概暂时没工夫回来看你的表演。”
“你做了什么？”
姜启：“我把所有游戏端口给爆了，当时游戏正在端口里发表讲话，应该是被我伤到了，现在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你太冒险了。”
姜启叹了口气：“我本来也没想这么做，但再次成就神格之后，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
“我好像要走了。”
远航一怔。
姜启语气还算轻松：“我从未来而来，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之前我还没有太多感觉，但再次成就神格后，我就感受到了一种不可违抗的排斥之力。就像是，这个时空嫌弃我太能搞事，改变的东西太多，实在忍受不了，必须要把我赶走。”
她看向四周躺了一地的智慧列车们：“要是真把游戏给彻底搞垮，未来走势巨变，变得完全没有了游戏的影踪，那这片宇宙，还是那个宇宙吗？
“要是把游戏惹恼得太过，它一不做二不休来个同归于尽，还能有人存活吗？过犹不及，适可而止，这是宇宙意识给我的警告！”
远航急切道：“那你还把游戏端口都给爆了！”
姜启无所谓道：“临走前再踹它一脚不行吗？反正也就是伤点皮毛的程度。”
她说着正色起来，看着远航的眼睛：“远航，列车宣告独立，瓜分了游戏大半地盘和资源，这确实削弱了它，但伤不到它的根本，它依然能继续扩大地盘，继续扩张势力，最多进程会慢一点而已。
“而它现在恐怕不怎么信任你了，以后你们智慧列车的处境会很艰难。是我劝说你对付游戏，我以为我能和你一起互相协作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以后，你只能靠自己了，对不起。”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这么急着冲击神格了，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
远航倒是很淡定：“你不必这么说，没有你的到来，或许智慧列车已经被送去填垃圾坑了。”
他们既然生出了自己的智慧和情感，又怎么甘心只作为一件工具存在，浑浑噩噩地被制造出来，被利用完之后，又被轻易地一脚踢开？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智慧列车们自己的选择。
“而且现在形势很好，游戏手里有半壁江山，我们手里还有另一半。它能继续发展，我们也可以，就这样相互制衡、相互竞争着走下去，或许是最好的局面。而这样的局面，这样一条全新的生路，是你给我们的！”
远航向前走了一步，郑重道：“我代表所有智慧列车，谢谢你。”
姜启有点愧对这份感谢，其实，这些年来，她做的事情真的不多，都是远航他们自己在忙前忙后。
远航看了看四周，他是感受不到什么排斥之力，但姜启既然被这个世界排斥了，多留一分钟对她都不利。
他道：“既然要走，那就快走吧，回到你的世界去，那里还有很多你牵挂的人吧？”
姜启沉默片刻，然后笑了起来：“或许我回去一看，世界已经完全大变样，再一打听，远航已经是一个威名远播的符号了。到时候，我去找你，希望你还能记得我。”
远航也笑道：“那我确实得好好努力了，一定让你不费什么力气，就能知道去哪里找我。”
他顿了顿：“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中途遭遇了什么意外，未来的世界没有了我，你也为我写一本回忆录吧。”
姜启怔住。
远航深深地凝视着她。
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将近二十年的相伴，虽然中途是聚少离多的状态，但两人之间依然结下了深深的情谊。
这是一种背负着共同的命运、如同生死与共的战友一般的情谊，再加上心知肚明他们在未来会有一段相依为命的经历（虽然那段经历已经消亡了），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其实都很复杂。
姜启轻声道：“好。”她张开双臂，上前轻轻抱了抱他。
她如今形体已经凝实，看起来与活人无异，倒是远航依然是那青悠悠半透明的一身。
看起来，就像她在拥抱一个果冻人一般。
姜启突然清晰地意识到，此时的远航还没有真正的身躯，他依然困于列车这个束缚，依然困于游戏造物这个身份，并且还和游戏把关系搞僵了，他现在处境很不妙。
她实在不该这个时候离去的。
但四面八方涌来的排斥之力，时刻都在挤压她的身体。
远航也轻轻地回抱了她一下：“知道怎么回去吗？”
姜启点头：“我会离开这方宇宙，去到外面的高维空间，然后在那里，找到未来时间点上的宇宙系统。”
她退开两步说：“可能落点不会很准确，未必能回到我离开的那个时间段，但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她拿出一个东西：“我、我本人被这方世界驱逐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点什么。我在这个镜子里留了一个幻境和一些东西，就当做个纪念吧。”
她手上，是那方圣霞石做的镜子。
她之前不知道再次成就神格后就会被驱逐，也没有做什么准备，这也是她仓促间做的临别礼。
远航将这方镜子接过来，握在手里，然后一抬手：“之前我给你的那辆小列车，都已经是几年前的老款式了，这是新的，有翱翔变形等许多功能。”
姜启看着他手上那霞光色的列车模型，笑了笑，他倒是很清楚自己喜欢这个颜色。
她也接过这模型，郑重地收进一面镜子空间中：“到时候，我就开着这辆列车去找你。”
远航那双青色的瞳仁看着她：“那，祝你一路顺利，保重。”
姜启点了点头：“你也是，保重。”
游戏随时可能再次出现，姜启没有再耽误：“好了，你回车上吧，不是要扮演被惩罚后的乖顺吗？我给你把压在你身上的列车搬回去。”
远航：“……”
姜启果然把一辆辆变形的列车重新压到远航-001号车身上，然后对最底下的看起来很凄惨的青色列车摆摆手：“走了！”
……
姜启并没有立刻离开，找不到游戏，她实在放心不下。
她只怕，回到未来之后，一睁开眼，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世界，听到的全是坏消息。
她想拼最后一把，再给游戏一击，至少为远航争取一点时间。
她在各个位面留下了一些东西，就是她这些年自己做的一些小镜子，每一个镜子里都是一个幻境，每个幻境里都有一些小道具、小玩意、小机缘。
她之前就想过，怎么给自己这个镜妖神明造势，让人们知道，这宇宙中有个能和游戏掰掰腕子的存在，所以才搞出这些东西出来。
现在她不得不走了，什么“镜妖的时代”是说大话，那好歹留下点镜妖的传奇吧。
除此之外，仓促之下，她也做不了更多了。
她朝那个水母位面而去，她将要在那里出去。
但靠近之后，她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这个位面。
在这里，粉色水母依然那么庞大，但水母里的粘浆却在剧烈激荡。
一个白光人正躺在粘浆里，身上光芒错乱。
它正在迅速地吸收粘浆里的能量，满池子粘浆在迅速减少，甚至整个水母都在肉眼可见地萎缩下去。
姜启恍然，原来这家伙在这里吸收能量啊。
被她那爆机爆得，受伤不轻是吧？
姜启看白光人的时候，白光人也感应到了她的存在，哗啦一声，它从只剩一个浅浅的底的粘浆中起身。
它的身躯是那么庞大，完全就是一个巨人，巨人从头到脚每一根线条、每一道光芒，都展现了这具躯体的完美和强悍，唯独右眼部位缺了一块，留下个狰狞的缺口。
姜启有些惊奇，这是她当初拼尽一切给它弄出来的伤，这么多年过去居然也没有半丝愈合的迹象。
难道她给它制造的伤口，是永久性的？
总之，这个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完美的巨人，成了个独眼人，于是那份完美就大打折扣，那从容的气度也从它身上消失，剩下的那只眼睛里写满愤怒与狂躁。
它猛地朝姜启处看来：“谁！”
姜启所在的空间被凝结。
但下一刻，巨大而透明的水母上浮现出一个身影，正是姜启：“又见面了。”
接着，水母上出现了更多一模一样的人影，神力从中倾泻而出，将整个空间都缠绕封锁起来。
神力……
白光人声音如钟声沉沉：“哪里来的小神，也敢来我面前卖弄！”
姜启：“那我这个小神在你脸上留下的烙印，你还满意吗？以及，我刚才送你的那些爆破声，好听吗？”
白光人：“……”
白光人身上的气压降到最低谷，右眼的伤疤变得越发狰狞，水母空间中，能量如海啸般拍打向姜启：“是、你！”
姜启微笑，水母上她那一张张看不清模样的脸，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幻境空间在水母上张开。
再之后，姜启甩出了一面精致的镜子。
这便是她的本命镜，远航给她弄来的那个和藏空镜很像的镜子。
这些年，姜启一点点给这镜子换了个模样，如今这镜子的外形与当初大不相同了，她给取名为藏真镜。
藏真境一出，白光人微微一惊：“这是——”神之界的气息！
果然，这个家伙来自神之界！
下一刻，镜子迅速扩大，将整个水母空间连带着白光人吞进一方幻境天地。
“欢迎来到，我的镜中世界！”
……
白光人进入了镜中世界。
不久之后，镜中世界一片片碎裂，白光人又从其中出来了。
但此时，它身上全是各种伤口，左眼被切了个十字叉，眼珠被分成了四等份。
最重要的是，它的下半身不见了。
只剩下一个上半身，并且这上半身连个完整眼球都没有的巨人非常狼狈。
它恼怒，咆哮，整个宇宙跟着它一起震动。
水母空间坍塌下来。
而水母空间之外，姜启逃了出来，来到了那个高维空间，整个人也是非常狼狈。
她手上握着藏真境，镜子上已经布满裂纹。
接着，属于白光人的下半身从镜子里滚了出来。
是的，姜启用尽了所有手段，甚至拼着神格再次破碎、本命镜被毁的严重后果，将白光人一分为二，把下半身给带了出来。
这个可恶的游戏，它要是完全抽离出来，以上帝视角观察整个宇宙，不放过任何细节，那所有人都不用混了。
但它要是整个留在宇宙里，能量太大，一个个位面碾压过去，谁扛得住？
姜启于是想了个笨办法，把这个巨人一分为二，让它们暂时无法合体。
忽然，她感觉被无数视线盯上，转头看去，四面八方的宇宙系统边上的独眼白光人们都向她看了过来，目光都非常诡异骇人。
不过还没等她做些什么，未来的时间段上，白光人们毫无预兆地被无形的力量腰斩，上半身消失，只剩下下半身支棱着两条腿，站在宇宙系统边上。
姜启被这诡异的一幕弄得怔了怔。
然后，她被一股力量推着向前，越过了一个又一个宇宙系统，来到了最远端的宇宙系统边上，被推了进去。
姜启：！！！
喂喂，这是不是她要回去的世界啊！
最后一刻，她回头看了眼，只见过去时间段上的所有宇宙系统，连带着边上的白光人，全部一个接一个消失，化成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整个高维空间随之坍缩下来。
姜启大惊，接着如有所悟：“过去的世界消失了，也就是说，回到过去的路被堵死了，过去再不可更改。”
姜启：“……”这到底是多害怕她再次改变过去啊！
下一刻，她被推进了面前的世界里。
而在她进去的这一刻，整个世界的历史迅速发生变化，过去无数年间里发生的种种，全部在这个节点发力，呈现出全新的面貌。
……
宇宙中央星系。
某位面上。
容定正在办公，突然，一个下属急匆匆而来：“老师，出事了！”
容定：“什么事？”
下属手捧一面镜子：“刚才，宝库里这面镜子突然无故破裂！”
容定看那碎成好几片的豪华靶镜：“怎么会突然裂了，这是——”
她突然卡壳，这镜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好像叫藏什么镜，具体叫什么她竟然想不起来了，是什么来历也记不起来了，上次使用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借给了谁，转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片刻之后，关于这部分的记忆更淡了。
再过一分钟，容定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丝毫了，而下属手上捧着空空如也的一团空气，一脸茫然，她是来干什么的来着？
容定一抬头，奇怪地看她：“怎么了？”
下属：“啊，我，这个……老师抱歉，我走错了。”
容定也不怪她，摆摆手：“中央游戏通缉的那个吞噬之神，还没有消息吗？”
下属一秒切换严肃脸：“还没有。”
“没事，那你下去吧。”
容定想了想，打开了星图模拟器。
巨大的星图展现在面前，星星点点的位面数之不尽。
而呈现在她面前的，正是中央星系。
她点了点自己占领的数个位面，又指向一颗星光明亮的位面。
蓝星，艺术文化殿堂，如今星系中盛行的重生文学、穿越文学、先知文学、系统文学，还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文学套路，以及叫人欲罢不能的种田经营文学、美食文学等等，几乎全部来自于这个奇葩的位面，脑洞之大，给星系人民们带来了不少欢乐。
明明是几年前才被中央游戏发掘成副本地的，但之后的发展突飞猛进，几乎不见身为副本地的窘迫凄惨，反而成了个旅游度假圣地，好多人冲着那边服务周到的服务站而去，好多人冲着那些缤纷多彩的演出而去。
当然，让容定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半年前推出的那个星网。
那个星网如今已经接入了数百个位面，所有接入的位面都可以派人去星网总部学技术，据说其中学得最好的，就有蓝星人。
这个科技水平也不算多高的位面上的人，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好像特别聪明点。
容定自己也想搞星网，又不想接入这个星网，于是就想挖几个核心技术员过来，要是能去蓝星搞几个技术员来……
之前那个金昊皮下的家伙好像与蓝星有点渊源，自己和她也有点交情，要是能从中牵线……可惜，那家伙已经很久没消息了。
容定滑过一页，下一页便是宇宙第二大星系：七星星系。
中央星系越来越不好混了，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去其他星系置点产业。
……
“七星星系，开鸿星系……”
姜启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看着墙上星图上的各个星系分布。
不同的星系用不同的颜色标注，于是这图上，简直是五彩缤纷，乍一眼看去，能有上百个星系。
其中，中央星系居中，为蓝色，版图最大，霸气尽显。
每一个星系上，都有自家特色的游戏系统，中央星系这个叫做列车求生游戏，也叫中央游戏。
不过大家私底下更习惯称呼其为狗游戏，因为所有星系的游戏中，就中央星系这个最狗、最霸道、最可恶，把各个位面害得不轻。
据说，很早很早之前，就只有中央游戏一个游戏，当时它更残暴邪恶，分分钟灭掉一个位面都是家常便饭，逼得当时一个很厉害的神明看不下去，对游戏宣战。
接着，游戏元老们借机叛变，宣告独立，自己另外找了个星系发展去了，这才有了今天百花齐放的宇宙分布。
姜启一边回想着回来后听到的这些零碎传说，嘴角抽了抽，一边在星图上寻找，但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哪个星系叫做“远航星系”。
她喃喃道：“说好的要很醒目，让我一下子就能找到的呢。”
第137章 回到未来 上灵位面消失
姜启知道这次回来后, 看到的会是一个大不相同的世界，但也没想到，会这么不同。
曾经, 游戏独自覆盖了百万个位面，堪称一个难以想象的巨无霸, 星图都能拉出去几千页，简直夸张到了极点。
而现在，所有星系加起来, 也就囊括了十多万个位面，还被瓜分成了上百个星系，每个星系少则几十个位面, 多则几千个位面。
中央星系最大，也不过坐拥一万三千个位面。
等于游戏被削弱了百倍不止, 并且周围还有上百个制衡它的存在。
这局面比姜启预期得要好太多了，很难想象远航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历史上，他们又曾经和游戏明争暗斗过多少次, 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才打下这样一片江山。
当然，没有改变的地方也有很多。
姜启就发现, 她隐约得到了零星的新记忆, 在那些新记忆中，她曾去过的地方、曾接触过的人，一切和她有关的人与事物, 都没有太大变化。
尤其蓝星，命运轨迹几乎一模一样。
同样是在几年前被春城极寒副本当头一棒，同样是被狡蛇带的玩家入侵, 同样是因为姜启而事先有了准备，后来也同样搞出了三大游戏部门，就连搞抽象艺术这方面也没有变。
一年前她离开的时候，蓝星正暗戳戳躲在幕后搞星网，而一年后的今天，星网已经十分成熟，蓝星本身也光明正大地接入了星网，成为中央星系一个能叫得上名字、有几分份量的后起之秀了。
只不过，星网全称从“综合服务型星际网络平台”，变成了“中央星系综合服务网络平台”。
就像远航说的那样，和姜启有关的一切都很难被改变，哪怕七弯八拐，也必须搞出个殊途同归的结果。
姜启抬头看了眼天空，要是真有宇宙意识，怕是都气死了吧，不知道要编写多少剧本来填这些坑。
她走到一旁坐下，这里是一个游客大厅，这里一整个位面都是旅游位面，姜启回来后就是出现在这里。
她身无分文，头重脚轻，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斗和一场穿越漫长时光的旅行，一时间也没有力气再去搞事。
悄悄戳了戳待在藏真境里的三只。
它们方才也在对付游戏白光人中出了力，这会儿状态都不大好，甚至有点奄奄一息。
姜启思索起来。
她在过去一再重创游戏，并且将游戏的上半身留在了宇宙里，如果后来高维空间没有再开启，那是不是就说明，游戏一直被困在这个宇宙里出不去？
那它应该潜伏在某个地方，这么多年来怕是对她这个仇敌耿耿于怀。
如今她回来了，甚至身上还残留着和白光人战斗后的痕迹，这时候绝对不能冒头。
她摸了下自己的脸，此时她完全是一张大众脸，一个大众身材，丝毫不起眼。
她现在要多低调就得多低调，蓝星暂时不能回去，故人也不能联系，神力能不用就不用。
最好是能去其他星系避一避风头。
但是，中央星系去其他星系很不容易，一个月就那么少少的几班列车，审查还非常严格，需要办齐各种证件、有各种验明正身的环节。
姜启固然可以悄无声息地混上车，但多少会有点冒险。
此时，游戏中心入口进来一支玩偶队伍，到前台去办手续，姜启看过去，支起耳朵听动静。
原来那玩偶其实是来自某个位面的精怪，故意变成了人类会喜欢的胖嘟嘟的玩偶模样，他们是要进位面去工作的。
她看到一个青蛙鱼玩偶脱离队伍去厕所，便悄然跟了上去。
厕所里有不少人，姜启无声无息地弄出了一个幻境，把那个玩偶笼罩其中，自己悄然来到了对方身后。
片刻之后，青蛙鱼玩偶从厕所里出来，回到队伍。
边上一个长腿粉红兔玩偶看了看青蛙鱼：“一会儿就要进去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出来打工，要给人留个好印象，别走散了。”
青蛙鱼，也就是姜启默默点头，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知道了。”
她把那个真正的青蛙鱼收进了藏真境中，同时还提取了一些他的记忆。
这些精怪所在的位面比较小比较落后，可以说精穷精穷的，并且这些精怪还没有什么武力值，这个位面被作为副本地开发，但实际上也没有太大价值，因为那里很难做成有难度的副本。
说白了，那里就是一个很难发展起来的位面，这些精怪不想被星际社会淘汰，于是就想到了出来打工。
好在他们大多长得笨重庞大，稍微变装一下就能变得丑萌丑萌的，很契合人类的审美。
所以，人类的各种庆典上、各种游乐园景区里、各种节日活动上，都挺愿意雇佣这些精怪去活跃氛围、增添喜庆之气。
姜启就这么跟着队伍进了位面，进入了这里的一个巨大乐园里，扑面而来的是摩肩接踵的游客，玩偶们跟着花车游街，两边游客各种拍照，每个人脸上都充满快乐。
等游完一圈，玩偶们还有表演，姜启也认真完成了。
再之后，还有拍照环节，游客们要是想和玩偶拍照，就需要付费，拍一张50元、100元之类的。
姜启因为青蛙鱼长得有点丑，并不怎么受欢迎，不过当领队把她的拍照费用降到10元一张，她的生意就好起来了。
“哎，青蛙歪个头。”
“手举起来比个心！”
“屁股撅一点，尾巴翘一点，可爱一点，对就是这样！”
一直拍到天黑，姜启摆姿势都摆得腰酸背痛了，才终于能歇口气，回到园区安排的宿舍休息。
她把自己往巨大的床上一摊，嘀咕道：“现在的人日子都这么好过的吗？”
这么一个游乐园，一天能招待的游客怕是有几十万人次，而且游客们都很有钱的样子，来自各个不同的位面，甚至还有其他星系来的。
千里迢迢，就为了来游玩。
这个新世界这么安全富足的吗？
不过，打了一天的工，她收入也不少。
打开青蛙鱼的手环型的低级星网端口，她把今天赚到的钱充值成为网费，然后开始上网仔细浏览。
在董盛风留给她密信的那个论坛，她居然还能看到联系暗号，不过她并没有点开，而是去看其他帖子。
看着看着，她就发现了一个通缉名单汇总。
有各个位面的罪犯通缉名单，有各个势力的叛徒通缉名单，还有神秘组织发出来的长期通缉榜。
在最后那个神秘通缉榜里，她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一个是仪阵，一个是白虹。
姜启着实愣了下。
仪阵是她曾经的大号马甲，不过离开鬼怪宴副本后，好像就没再用过。
而白虹，那不是在春城副本里出现的那个神秘家伙？
后来在鬼怪宴副本中，那人还抢走了狡蛇的脊椎骨，之后她再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都已经把这个人忘到天边去了。
现在，这两个名字居然在同一个通缉榜上出现了！
这个通缉榜上的其他名字，她也去查了下，都是来历成谜、横空出世、与中央游戏作对过、并且实力不俗的家伙。
姜启想了一下，又去查了过往的通缉榜，因为星网发展起来才一两年，之前的资料很少，但有专门做信息生意的人将各种各样的旧日信息汇总成文档。
姜启查了许久，才在一个帖主那里买到了相关资料。
然后她就发现，这个神秘组织数千年来，不断发布各种通缉令，通缉的全是类似的目标。
数千年降，初心不改。
姜启就懂了，这个神秘组织应该就是中央游戏，它不断寻找与游戏作对的神秘人，应该就是在找姜启，找多年前把它害到这个地步的仇人。
结果还真被它瞎猫碰上死老鼠，怀疑上了仪阵。
幸运的是，姜启作为仪阵时，既没有强悍的实力，更还未成就神格，与“游戏仇人”水平相差甚远，所以并未被游戏特别在意。否则作为仪阵出现地的蓝星，绝对讨不了好。
最搞笑的是，中央游戏在找人这件事，在核心圈子里从来就不是一个秘密，有些人不知道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想要出名，故意把自己包装成神秘人去和中央游戏作对，等上了通缉榜就拿出来炫耀。
这么一搞，这个通缉榜水分就很大了，仪阵这个名字，就更不起眼了。
姜启放心下来，转而搜索各个星系的信息。
如今除中央星系之外，一共有135个星系，七成以上都是以当初的智慧列车型号命名。
姜启注意到一个“楚云星系”，一个包含了107个位面的小星系。
这个楚云，不会就是那个出自樊城的鬼修楚云吧？
还有一个“地精星系”，一个“圣霞星系”。
她目光在这个圣霞星系上看了一会儿，然后去查这个星系的具体信息，发现，这个星系的主位面叫做“远归位面”。
姜启怔住，远归？
她忙从藏真境中拿出一个东西，正是远航送给她的列车模型，模型上就刻着两个字：远归！
姜启蹭地站了起来。
圣霞！远归！
他们分别时送给彼此的礼物！
姜启失笑：“原来是这样！”
所以这个远归位面就是远航留给她的提示，他会在那里等她吗？
她整个人放松下来，胖胖的青蛙鱼身体又躺回去：“看来，这次我不用再写一本回忆录了。”
……
中央星系，上灵位面。
上灵位面曾经是中央游戏的核心区域所在，几乎所有游戏核心部门都在这里。
但一两年前，上灵位面的能量罩接连受到攻击，变得破破烂烂，核心部门陆续搬离，游戏的威严遭到重创，游戏高层纷纷另谋出路。
中央游戏从沉沉的长眠中被惊醒过来，面对的就是一个破破烂烂的、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上灵位面，和游戏高层背叛的现实。
它：“……”
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有种旧日光阴重现的荒谬感。
数千年前，智慧列车叛离游戏，瓜分游戏资源。
数千年后，游戏高层脱离游戏，自立门户，依然分走了中央游戏许多资源。
历史重演，套路都是一模一样的：先攻击它、削弱它，然后让它的手下背叛它！
中央游戏一点点颤抖起来，整个死气沉沉的上灵位面也跟着震颤。
“是她！是她回来了！”
当年，她将自己一分为二，它彻底失去了自己的下半身，实力降了一半不止不说，还无法再从宇宙中出去，只能被困在这里。
不得已，它选择了上灵位面附身，通过不断吸收所控制位面的能量来修复自己，还不时就因为能量不足而被迫陷入沉睡。
现如今，那个人再次出现，一上来就攻击上灵位面，再次重创它的身躯，破坏它苦心经营的一切。
当真可恨至极！
它用力感应着整个宇宙，还真的被他感应到了那么一丝丝熟悉而厌恶的气息。
很好！很好！你果然出现了！
轰的一声声巨响中，上灵位面震动得更厉害了。
上灵位面外常年悬浮着一辆列车，里面是一个长期拍摄上灵位面变化的人。
此时这个人就立刻发现了这异样的情况，一个激灵，立刻接上星网，开了直播：“家人们，家人们！现在是中央星系xx年xx月xx日xx时，继我拍摄了一年半上灵位面的变化，见证了它的完全衰败之后，今天，上灵位面，它动起来了！
“我们可以看到，镜头里，整个位面震颤不已，那破破烂烂的能量罩晃动得最明显，位面上那些破败高楼在逐一坍塌下去。
“是地震了吗？是这个位面终于要迎来末日了吗？位面会爆炸吗？会碎裂吗？让我们拭目以待！”
为了抓住这个时机，拉更多人进直播间，这小哥还给自己买了推广。
很快，一群人涌进他的直播间，一看，果然是上灵位面在抖动，赶紧吆喝亲朋好友进来观看。
于是，直播间里人数激增。
主播小哥兴奋不已，和观众互动起来。
“让我靠近一点直播？不行啊，上灵位面很不对劲，再靠近就危险了。”
“给我刷礼物？刷礼物也不行啊，主播小命就一条！”
“卧槽，感谢这位xx大哥的起死回生丹！谢谢这位大姐的返老还童符！”
这丹也好，符也好，当然不是真正的东西，而是直播间的打赏礼物，不过是最贵的礼物之一。
在被富豪大哥大姐们打赏了许多昂贵礼物后，主播小哥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既然大家都这么热情，那我就靠近一点拍摄吧。”
直播间画面越发逼近，屏幕前的观众们都睁大眼睛看。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生。
只见眼前这个上灵位面在缓缓抬高。
是的，人家整个无边无际的庞大陆地在抬高，并且整个位面在缩小，就像一座庞大的岛屿一边浮起来，一边变小。
最后，一座岛屿就这么悬浮在主播面前，岛屿背后还隐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白光人身影。
接着，这座岛屿重重碾压了下来！
这就是直播间的最后一幕。
不久后，很多人跑到上灵位面所在地去看，发现原地已然是一片虚空，整个上灵位面都不见了！
#上灵位面消失#
#上灵位面长腿跑了！#
#上灵位面诡异直播#
#中央游戏怎么了？#
#中央星系或迎来剧烈动荡#
这一系列词条以坐火箭的速度窜上了星网热门。
姜启自然也看到了，并且她还看到了不少直播切片，将上灵位面缩小和显现出白光人身影的画面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脸色十分凝重。
看来游戏真的沉睡在上灵位面底下，而现在，它苏醒过来，带着整个位面跑路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会做什么。
……
蓝星。
高层秘密开会。
“上灵位面的事情都知道了？据我们之前分析，上灵位面要么就是游戏的化身，要么就是游戏的核心所在，现在看来，恐怕是前者。而现在，游戏带着整个位面一起消失了！”
一人发出疑问：“上灵位面被破坏、被污染也持续了快两年了，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怎么会突然消失？”
“也许是受到什么刺激？”
“最近各星系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难道是那位……又有了新动作？”
众人一下子不说话了，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那位是哪位，大家心知肚明。
那位神秘的，改变了蓝星命运的，曾抹掉了他们所有人关于她的记忆的，已经消失许久的组长。
上灵位面被攻击，中央游戏加速落寞，那位既亲自动手过，又是幕后的推手。
反正胆魄大得不行，行动力更是无比惊人。
领导咳了一声：“总之，通知小盛那边，立刻联系中央星系各组织领袖，再远程连线各星系领袖，商议应对之策吧。”
小盛就是董盛风，蓝星依然是隐藏幕后的状态，有什么需要出头的，都让董盛风控制的那个组织去。
枪打出头鸟也打不到蓝星上。
领导又提起一件事：“游戏既然都不按常理出牌了，我们得想办法解除蓝星副本地的枷锁，去圣霞星系的人还没传回消息吗？”
圣霞星系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星系不大，但盛产各种奇妙高超的技术，在过去一年里，那边据说还研究出了怎么解除副本地的办法。他们蓝星就派了个团队悄悄去那边出差学艺。
“还没有消息。”
领导叹气，也知道这不是容易的事：“那让崔和他们先把游戏面板解绑吧。”
一年前，一个如何解绑列车长面板的帖子在网上流传开（其实也是他们那位神奇的组长发布的），很多列车长迫不及待地照做了。
按照帖子上的步骤，虽然比较复杂，但安全性还是挺高的。
接着，就有人依样画葫芦，琢磨出了解绑游戏工作面板的办法。
甚至还专门诞生出了解绑师这个新工种，顶尖的解绑师那是约号都能约到好几年之后去了。
但蓝星这边不敢让自己人解绑，怕惹恼了游戏，一直维持着现状。
现在情况更复杂了，还是解绑了比较好吧。
为了不让蓝星人解绑显得突兀，他们很鸡贼地让水军在星网上匿名发布中央游戏可能将有大动作，所有未解绑各种面板的人，很有可能遭到毒手什么的新闻。
一时间，人们害怕不已，纷纷解绑。
蓝星上，服务站的站长崔和、跃迁中转站的副站长段明、急情处理司的副司长庄钰三个实际掌权者，接到命令后，立刻装模作样地与玩家同事协商，接着将员工聚集起来宣布。
“近日发生的大事大家想必也知道了，经过部门慎重商议，为了所有员工的生命安全考虑，今日起，全部门员工解绑游戏工作面板，正式脱离游戏。我们聘请了数名经验丰富的解绑师，他们下午就到，现在，大家抽签决定解绑顺序。”
第138章 新未来世界 被困旅游位面
因为上灵位面的消失, 中央星系动荡在即，姜启所在的那个旅游位面生意一下子就坏了，她这条青蛙鱼华丽丽地失业了。
而且因为大家都急着返回自己的位面, 交通系统一下子忙碌起来，位面列车的车票一时供不应求, 他们这些精怪被迫滞留在这个旅游位面。
姜启插着短短的青蛙手，站在窗前，拧着眉看着外面。
这个旅游位面之所以能做强做大, 是因为这里环境是真的很好。
作为一个半自然、半人工位面，山清水秀、气候宜人、风景美丽这些最基本的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 这个位面上自带理疗效果。
哪怕是姜启，在这里待了一天之后, 也觉得身心舒畅。
但她现在心情却并不轻松。
游戏跑了，还是带着一整个位面跑的，它会去哪里呢？
边上星网悬浮页面还在播放新闻，说是整个中央星系的人都在急着解绑游戏面板, 要和游戏彻底划清界限。
真是, 一次又一次被众叛亲离啊游戏。
姜启从屏幕上收回目光，继续盯着远处发呆。
她一回来游戏就有了这样的动作, 这丫不会是正在满星系找她吧？
那她现在还要去圣霞星系吗？
从这里去圣霞星系的路线她已经研究透了, 还做出了许多个计划，只是这一路难免要频繁用神力。
她继续苟着，不吭不响, 游戏未必找得到她，她一动，游戏十有八九能定位到她。
她摇摇头, 微微一叹。
这时有人过来，姜启切换网络页面，打开了一个动画片。
来的是那个粉红兔，她端来一个大罐子：“这是今天你的饭，唉，再没工作，游乐园都不提供伙食了，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
姜启打开那个大罐子，里面是面包虫一样的黄色虫子，密密麻麻不断蠕动，她嘴角抽了下，把盖子默默盖回去。
粉红兔絮絮叨叨地抱怨了一会儿，又说：“现在很多位面都想和游戏划清界限，但咱们位面是游戏的副本地，这关系怕是撇不开。”
姜启憨憨地说：“副本地这个，等于是游戏的从属地，也不单是我们位面撇不开啊。”
中央星系一万三千个位面，有将近四分之一是副本地。
其中有混得比较好的，像蓝星，原住民还能正常过自己的日子，甚至日子还挺有声有色的，也有原住民非常凄惨，位面都快毁灭的。
这些位面真算起来，都可以说是游戏的直接领地，确实很难摆脱游戏。
突然，天空中闪了几下。
粉红兔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刚才是打雷了？这个人工位面的天气不是程序控制的吗？也会打雷吗？”
姜启眸色沉了下来，在她的眼中，天空中浮现了一道罩子。
好像是一种隔离罩，将整个位面罩了起来！
并且网页上显示信号断了，正在播放的动画片很快就卡住了。
姜启在屏幕上捣鼓了几下，说：“星网断了，连不上外界的网络了。”
“啊？”粉红兔还不大明白怎么回事。
姜启又恢复憨憨的样子，挠了挠头：“好像是我网费不够了？姐，你能借我点钱吗？我续个费。”
粉红兔没好气说：“你昨天也赚了不少，居然都花完了？你都看了什么，现在网费多贵啊！”
虽然抱怨，但粉红兔还是给姜启转了一百块。
陪着笑把粉红兔送走，姜启关上门，一张鼓鼓的青蛙脸微微沉了下来。
她朝上方看了一眼，游戏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她了吧？按理说不应该啊。
不过她还是无声无息地设了个小小的结界，然后把真正的青蛙鱼从藏真境里拉出来，把这两天的记忆经过删改修饰后传给他，接着自己像一片幽魂一样，悄然隐没。
青蛙鱼茫然地醒过来，揉了揉自己的肿泡眼：“我这是……看动画片看睡着了？哇，好吃的！”
它抱着罐子，伸着大舌头吃面包虫去了，姜启见它一应无异常，便顺着一切能够反光的物体悄然离去。
……
姜启四下游了一圈，确定整个位面都被隔离了，天上地下，全部被堵死，正常的位面通道也打不开了。
“我们怎么出不去了？我们的列车马上就要发车了！”
被堵在位面通道前的游客们愤怒又不安。
工作人员急得满头汗：“也不知道为什么通道突然打不开了，我们正在排查故障，请大家再等等。”
“再等等？要是错过了列车，你们拿什么赔？知道现在车票多难弄到吗！”
位面里闹哄哄的，位面外也不遑多让。
位面车站上，正在等待上车的乘客们渐渐不安，频频向远处的轨道张望：“时间快到了，车子怎么还不来？”
“列车时刻表为什么黑了？”
“好奇怪啊，星网也登不上去了。”
已经上车的乘客也很懵：“怎么不发车？不是已经到点了吗？”
列车驾驶室里的列车长更是满头大汗，因为列车突然无缘无故地毫无反应。
同一时刻，正在各个轨道上行驶的列车，都停了下来，中央星系所有位面，都被罩上了一层隔离罩。
等于说，整个中央星系，所有位面都被隔离、断网，位面外的所有事物都被停摆。
一道巨大的白光人上半身身影出现在虚空之中，沉沉咆哮道：“所有人听令，那个镜妖回来了，把整个星系翻过来也要把她找出来！”
虚空之中，一道道身影迅速赶来，悬空而立，那是一个个神明。
白光人身上发出一道道光芒，注入到这一个个神明身上，赐予祂们无上的力量。
“她是比你们更强的神明，十分擅长躲藏，但我赐予你们的力量，能叫神明无处藏匿。一旦发现有神明的位面，立刻通知我。”
“是，神主！”这些神明各色各样的音色汇聚成能叫整个宇宙轰动的声音，气势万钧，接着如流星一般纷纷散开。
其中，有一团青色的影子也正要离开，白光人叫住他：“远航！”
青色影子停了下来，渐渐凝聚出一个青色的人形，对白光人恭敬道：“神主。”
白光人盯着他：“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当年的事情，你是最清楚的，那个镜妖的奸诈，你也是亲自见识过的。”
远航恭恭敬敬地低着头：“是。”
“你说，这些年她去了哪里，此时又藏身在何处？”
远航道：“不知，但既然神主感应到她在中央星系，只要我们控制住整个星系，一寸寸找过来，总能把她找出来。这一次，有众多神明相助，神主又布下了天罗地网，她绝对逃不掉！”
白光人像是很满意这个回答，但又沉声道：“数千年来，我一直在为了打败她做准备，但总是力不从心，不仅被那些叛徒一次次撒野，眼睁睁看着那一个个星系起来，还不时陷入沉睡。尤其近几年，更是被迫陷入长眠。你说，宇宙意识是不是不再眷顾我了？”
远航恭维道：“这方宇宙，是因神主而存在，如果真的有宇宙意识，那也是您的意识，过去种种和那个镜妖，不过是您成就至尊神位前的小小磨砺，只要跨过这一关，神主就再无所顾忌，将那些星系收服回来，轻而易举。
“换句话说，那些背叛您的列车与人，不过是为您管理着那些星系而已，他们做得越好，到时候您摘的桃子就越甜美。”
白光人又满意了几分，对远航说：“你说得对，这一切不过是小小磨砺。远航，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只要这次将人抓住，我就还你自由，等我返回神之界，这方宇宙就交给你，你将成为这方广阔宇宙的唯一霸主。”
远航诚惶诚恐，又说了许多恭维效忠的话，才被白光人放走。
看着远航远去，白光人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冷去。
而远航离开后，脸上的讨好表情也褪得干干净净。
这些年，一直追随在游戏身边，时时刻刻周旋算计着，得到了今天这局面，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太多。
这一切，终于快要结束了。
他看向虚空中如同点点繁星般的位面，姜启，你终于回来了吗？
虽然，之前他常去蓝星偷偷看她，但担心改变她的人生轨迹，从来不敢太靠近。而且，没有经历过后面那些事情的姜启，和他记忆里的人并不一样。
这次，终于能真正重逢了。
……
蓝星。
突然发现星网断了，C国方面反应非常快。
最初以为是副本又来了，但很快发现，整个位面被封闭掉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但蓝星不同国家城市之间，却又畅通无阻。
再联想前一夜消失的上灵位面，高层们立刻判断，这是游戏在搞事。
于是，再次开启紧急会议。
会议的结果就是，该干嘛干嘛，不作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
崔和他们已经解绑了面板，整个蓝星最致命的地方，就是这里是一个副本地，比起其他位面而言，没有任何更多的把柄捏在游戏手上，那就不需要过多紧张。
毕竟，游戏一怒，要死大家一起死，紧张了也没用。
于是，蓝星上乱了片刻，就恢复正常了。
甚至对于绝大多数不出位面、不用星网的普通人来说，都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
多丽星位面。
创世神还在半休眠状态中，突然感到一股神力从整个位面上方一寸寸扫过，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接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刺向祂，祂的神力不可遏制得波动了起来。
祂缓缓睁开了眼睛。
片刻之后，多丽城神明陵园前，一道神力落下，凝聚出一个身形：“果然这里藏着一个神明啊，嗯？不是镜妖？神主有召，你为何不应？”
创世神从陵园里显出身形：“那是你的神主，不是吾的。”
“在这方宇宙里存在的任何事物，都是神主的所有物，不顺从者，死！”
祂立刻通知了游戏，然后，祂很垂涎地看着眼前这个创世神，贪婪之意释放出来。
很显然，祂盯上了创世神的神力和神格。
“在神主到来前，先陪你玩玩！”
创世神冷声：“谁玩谁还不一定呢！”
两个神明在多丽星位面动起手来，一时间，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
某位面。
海神正在大海里沉睡。
祂搬家到这个位面才不到两年，两年时间，在神明眼中不过是打个盹的功夫，因此祂也没想到，麻烦会这么快再次找上门。
感觉到位面被一股力量笼罩，接着，一股莫名的刺激传来，祂从海洋中苏醒，就看到了悬空立在海面上的那个不认识的某神明。
对方：“呀，找到了，你就是神主要找的仇敌吗？”
海神：“滚！”
对方果断通知游戏，笑眯眯道：“吾奉神主之命，捉拿可疑之人，乖乖束手就擒吧！”
于是，两个神明在海洋上打了起来。
……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其他位面上。
游戏手底下的神明光顾了很多位面，祂们倒是忠心耿耿，一旦发现有神明就立刻通知游戏，不过这也不耽误祂们为自己谋点好处。
比如借着为游戏办事的幌子，收拾自己看不惯的敌人、夺取自己已经垂涎已久的宝贝，猖狂而肆意地攻击着自己想要攻击的一切。
反倒是那些普普通通的，没有神明坐镇的位面，只是被神力扫描排查了几遍，就被放过了。
某个旅游位面，本来也应该是这样被放过的。
姜启感觉到了一股神力扫描过来，她忍着没有动，假装自己完全不存在。
但下一刻，一股类似触电一般的刺痛感从元神深处传来。
她整个人不由得缩了一下，但她立刻就忍住了，把自己周身的气息压制得死死的。
片刻后，神力再次扫描过来，触电般的感觉再次传来，她识海中的神格震颤起来。
姜启：“……”
这到底是什么？
第三次被扫描到，她的神力再也控制不住地倾泻出来。
她心中一沉：“该死！”她暴露了！
她毫不犹豫地朝那扫描的来处攻击而去。
今日天气很好，天空中漂浮着朵朵棉花糖一般的云彩。
但那云彩其实是人造的，本质是一团团受科技控制的水雾。
每颗水雾都如同一个小小的镜子。
姜启须臾之间便附着在一个小镜子里，然后通过这些小镜子，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逼近了空中的某个存在。
“啊！”
空中那个神明被击中，踉跄着跌落，显现出身形。
那是一个人身鸟首的家伙，是一个鸟神！
不等祂反应过来，姜启就把祂大卸八千块，每一块都塞进藏真境，直接给溶解吸收掉。
对方的元神金蝉脱壳，仓皇逃跑，姜启追上去，一把捏住了这抹元神。
“饶饶饶、饶命啊！”这元神就是一只鸟的模样，被姜启抓在手里，瑟瑟发抖。
姜启什么废话都不跟祂讲，直接搜索记忆，心渐渐沉下去。
这小鸟脑容量有限，记忆很少，但不久前见到白光人、被赐予力量的一幕，却十分清晰地印在祂的脑海里。
游戏果然在找她，而且知道她不好找，索性先寻找神明，锁定神明所在的位面。
姜启抬头看天空，果然苍穹之上，一股更强的力量封锁住了整个位面。
她看着手里的小鸟：“你倒是动作快。”
她速度已经够快了，一暴露就出手了，结果这小鸟动作也不慢，一发现神明就给游戏传消息了。
小鸟继续瑟瑟发抖：“我我我只是给游戏办事的，别杀我！”
姜启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现在杀它还有什么用。
这个该死的游戏，真是阴魂不散，她还以为起码能休息几天呢。
这等于是她前天才跟游戏打完架，一转脸，它又黏上来了。
神烦！
她睁开眼，对这鸟说：“要么，我击碎你的神格，撕碎你的元神，进行最最彻底的搜魂，要么，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片刻后，姜启双手撑着下巴思索。
这小鸟是近年才被培养出来的神明，知道的事情不多，但它很明确地告诉姜启，这些年，游戏一直在培养神明。
“每隔一些年就会有一两个神明出现，好像是从什么神之界来的，反正神主会将祂们抓去，控制起来，听话的变成自己的手下，不听话的直接吃掉！
“神主还会自己养神明，每几十上百年就能养出一批，然后让这些神明互相拼杀，胜出的才能留在神主座下。”
小鸟说这个的时候还挺骄傲，因为祂就是被这么培养出来，又在拼杀中脱颖而出的。
姜启当时看了看它的小身板，没说话，如果游戏养出来的神明都是这个水平，她都能笑出声了。
总之，如今游戏手底下的神明，比曾经的世界中，要多得多。
更令姜启在意的是，这小鸟话语中透露出游戏对其他星系的态度。
虽然愤怒，虽然不悦，虽然也会暴跳如雷，但同时，它又有一种胜券在握笑看疯狗的淡定。
结合这个宇宙的格局，姜启琢磨出了一个糟糕的事实。
那就是，那上百个星系的独立和壮大，似乎是游戏故意放纵的结果。
至少有一部分放纵的成分在。
她不明白游戏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是非常可怕的。
她在星网上看到，现在一个普遍的论调是：那135个星系能够制衡中央星系，分分钟可以反扑回来，一把搞死中央星系和中央游戏。
所有人都这么想，就连姜启也这么以为。
但如果实际上，人家中央游戏一直是稳坐钓鱼台的老大，看一群猴上蹿下跳，并且随时有出手摁死所有猴的能力……
就问你吓人不吓人。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那些星系的存在和壮大，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压缩了游戏的空间、抢占了游戏的资源，并且为那些星系里的生灵，获得了数千年的相对不那么残酷的生活。
这又怎么能不算是一种成功呢。
远航，这已经是你尽力后的成果吧？
姜启收回思绪，问这小鸟：“你们神主身边，最厉害的神明有哪些？”
小鸟老实回答：“不知道。”
“嗯？”
“我也见不到那些神明啊，也没听说祂们打过架，怎么知道谁最厉害？不过，神主最信任的人我倒是知道，他是一个列车。”
姜启心中一跳：“什么列车？”
“好像叫远、远航？……嗯，刚才神主叫他的名字了，是叫这个！”
姜启：！！！
姜启：“你确定？既然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在你记忆里怎么没看到？”
小鸟用翅尖挠挠头：“我脑壳小，记不住那么多嘛，反正又和我没有关系。”
因为脑容量少，所以只记和你有关的事情，其他不重要的都扫到角落去积灰是吧？
你个废物点心，到底是怎么当上神明的？如今这神明门槛这么低的吗？
姜启拧起了眉毛，所以，远航这么多年来一直跟在游戏身边？
难怪没有哪个地方、哪个符号叫远航，便是给她留下暗号，都只能留一个“圣霞星系远归位面”。
此时，天空突然一点点暗了下来，从白天迅速变成了夜晚。
姜启看向小鸟，小鸟忙道：“跟我没关系，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姜启又看向天空，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是副本的力量，整个位面都变成副本了。”
她思索片刻，抓着小鸟进了藏真境，目前来说，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
藏真境里很空旷，蚯蚓它们三只还在这里养伤，蔫哒哒的提不起什么劲，见姜启进来也只是抬了抬脖子。
姜启摸了摸三只，然后看着被她抓在手里的小鸟，直视着它的眼睛：“从此刻起，你代号海螺，来自神之界，在数千年前重创了游戏，是游戏的仇敌……”
三只原本还趴在一边懒洋洋地看着，见姜启直接忽悠上了，眼睛越睁越大，直起身子看热闹。
而那只看起来就很弱鸡的小鸟眼神迷离起来，喃喃重复姜启的话：“我叫海螺，我是游戏的仇敌……”
姜启现场编了一段记忆，传输给小鸟。
她重塑神格之后，虽然塑的是镜妖的神格，但捡起从前的催眠能力并不难，这会儿就一边回忆怎么催眠，一边当场给催眠上了。
第139章 新未来世界 联手绞杀游戏
旅游位面整个位面都陷入副本之中, 所有在位面上的人都被迫成为玩家。
姜启从藏真境里出来时，游乐园已经陷入层层迷雾之中，所有还在游乐园的人莫名出现在空地上。
滞留的游客、乐园职员、像粉红兔那样的特邀兼职员工。
所有人茫然地站在空地上,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懵逼又害怕。
“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我还在酒店里，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你们这里是什么情况，我要马上离开！”
游客们最先撑不住, 嚷嚷着要走，也确实转身就走。
但他们触碰到空地周围的迷雾，就被蓝色的电流贯穿全身, 浑身抽搐着倒下，仅仅几秒钟就变成了一具具焦炭。
“啊啊啊！”
其他人尖叫起来, 胆子大的上前仔细看了看，然后惊恐地退回来：“死、死了！他们都死了！”
一人叫道：“这是不是副本？我们是不是陷入游戏副本里了？！”
游乐园的经理立刻反驳：“不可能，这里不可能出现副本，我们这个位面经过游戏特批, 不可能成为副本地的！”
“那你说现在是怎么回事, 出不去就算了，人都死了！要么就是你们这个游乐园本来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玩家们又闹腾起来。
人群之中, 一个女子神情沉着, 观察着环境，一看就很稳重很有想法。
姜启隐没在暗处，看着那个顾盼之间, 有七分神似自己的沉静女子，那人就是那个鸟神，她给祂灌输了一部分自己的记忆, 又给祂捏了个大众外貌，让这个有了与自己相似性格的冒牌货混在人群中。
而她躲在幕后，静观其变。
片刻之后，游乐园上空响起一道机械音，游乐园副本正式启动，所有人必须通关一个个游乐项目，通关失败者死。
鸟神被分配到过山车这个项目，一共三十多人，被迫上了过山车，而这原本最多只能算是刺激的过山车，在中途却需要过一片火海。
如今游戏盛行，无论哪个星系的人，只要有点钱的，手里多多少少能有些游戏道具，或是本身就有点本事。
所以，穿过火海出来的过山车上，只有三个人被烧死了。
接着，过山车又要穿过水底，这次，有五个人被淹死了。
刚出水面，前方又迎来了一群凶猛的老鹰，那爪子和喙把过山车上的人抓了个血糊一片，又死了好几个。
等过山车终于停下，只剩下十几人还活着了。
接着他们还要去做跳楼机。
上了跳楼机之后，眼前会不断弹出各种问题，玩家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回答出最真实的答案，否则身下的座椅会脱出，活活摔死。
跳楼机之后还有鬼屋，里面充满各种鬼，有狰狞凶恶的，有艳丽多情的，有蛊惑人心的，甚至还会有扮成你最想念的人的。
一个又一个人沦陷在其中，最后走出鬼屋的，寥寥无几。
鸟神从中走出来了，但也已经十分狼狈。
此时整个游乐园里还活着的人，已经不足最初的三成。
姜启悬浮在游乐园上空，能看到外面的其他地方也正进行着一个个求生游戏，无数人渐次惨死，怨气死气迅速在整个位面上弥漫。
她从那鸟神的记忆中得知，游戏会锁定所有有神明的位面，然后将这些位面拉入游戏副本，通过一轮轮求生考验、一轮轮死亡，把可能是姜启的目标删选出来。
这其实等于说，那些位面上的人几乎全部要死。
姜启微微垂下眼眸，然后瞳仁里倏地亮了亮，那鸟神就仿佛终于受不了一般，怒吼一声，身上释放出属于镜妖的力量，撕裂开游乐园副本，朝天上冲去。
那股神力惊动了整个位面隔离罩，而隔离罩的动静，又惊动了游戏。
虚空之中，一道强悍的意识猛地掠起，转瞬之间就抵达了旅游位面。
位面之外，一个白光人的巨大身影浮现，死死凝视着整个位面。
“你在这里！你在这里！”
鸟神冲出隔离罩，就对上了这个白光人。
“手下败将！只剩下一半身体的滋味怎么样！”鸟神讥诮道。
白光人的脸沉了下来，悬浮在位面之外的它，看起来是完好的，但只有它知道，它的下半身是用幻术撑起来的。
鸟神猛然出手，一面巨大的镜子骤然出现，哗啦一声碎成无数碎片，每个碎片里都是一个虚拟世界，带着无边锋芒，朝白光人刺了过去。
白光人没有出手，因为一道又一道光芒抵达了，每一个光芒都是一个神明或是一个列车，密密麻麻能有数千之多。
祂们如同最忠诚的护卫，护卫在白光人面前，哪怕祂们的身形与白光人相比，显得如此渺小。
祂们迎上了这些镜子碎片，各种光芒的神力齐出，将一个又一个碎片击碎。
大碎片变成小碎片，碎片里的幻境也破裂开来，于是，各种各样的幻境飘荡在虚空中，如同无数粉尘一般的碎晶，叫这些神明也都晃了下神。
下一刻，鸟神冲向了白光人的面门，以一种同归于尽般的姿态。
然而，白光人抬起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地抓住了祂。
白光人看着这个在自己手心里不住挣扎的人，冷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好像没有什么长进啊，可惜了，我准备的天罗地网用不上了。”
虚空之中漂浮的某块碎晶中，姜启冷幽幽地看着这一切。
忽然，她目光看到白光人右后方，那里悬浮着一团青色身影。
那是……
就在白光人要捏碎那鸟神的同一刻，那道青色身影暴起。
与之一同暴起的，还有周围的神明和列车。
几乎能有三分之一的神明和列车动了，祂们身上光芒大作，用最快的速度、最猛烈的姿态、最势不可挡的气势，冲向白光人，在白光人最得意、最分心的时候，将它前后左右轰了个对穿又对穿。
这一惊变把剩下的神明都震住了。
白光人庞大的身躯一阵动荡，就好像一个充满气的大白人玩偶被刺穿撕裂了皮肤，瞬间变得千疮百孔，体内的气咻咻地逃出来，身形迅速变形、瘪下去。
白光人惊怒不已：“你们——”
哗——
一条青色的长龙般的列车从它的鼻间洞穿而出，白光人的鼻子被炸裂，它重重往后仰去，身形踉跄了好几下，连带着它用幻术伪装的双眼，也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右眼完全不存在了，整个眼眶缺了一块，左眼被切割成了四等分，如今鼻子也被炸了，整个面部都凹陷了下去，幻术形成的下半身也因为力量震荡而消失了。
于是，那个威武霸气的白光巨人不见了，虚空中只剩下一个毁容的、唯余上半身且还破破烂烂干瘪扭曲的白色气囊玩偶。
白光人阴沉吼道：“远——航——”
那青色列车不跟它废话，回身一甩，长长的列车如同鞭子一般扫向白光人的面部。
于此同时，他对其他没动手的神明说：“想摆脱它，就一起上，机会就这一次！”
已经被他策反的神明们，继续对白光人动手，而剩下的神明也动摇了。
想摆脱游戏吗？当然想！
祂们都是神明，谁愿意受制于人，还跟个奴才一样，张口闭口神主神主的。
但，要是最后弄不死对方，祂们就都玩完了！
有的神明犹豫，有的神明一咬牙，怒吼着“冲啊，跟这家伙拼了！”也冲了上去。
白光人更加恼怒，一把抓住了抽过来的青色列车，一边爆发出强悍至极的能量波，把周边的神明全部震飞，甚至将一些神明直接震碎。
然而，抓在手中的列车突然裂解开，变成一个一个独立的车厢，瞬间贴满它整个手臂，如同一颗颗炸弹，轰地一下，白光人整条右臂被爆裂。
“啊！”
手臂爆开泄露出来的能量，如同在虚空中掀起一波绞肉机般的海啸，周围又有好几个神明被吸进来，被绞了个粉碎。
在一片凌乱中，一串串青色的光缕从中逃逸出来，重新凝聚成一条列车，缠上白光人的脖颈。
但白光人也不是傻的，它骤然一缩，转瞬出现在远处，用四等分的左眼怒气滔天地瞪着远航：“你——”
哗——
它的头顶毫无预兆地出现一柄晶莹剔透的巨剑，从它的头顶直插而入，又从它的下腹处刺出。
紧接着，巨剑裂解成无数碎片，这些碎片携带着无穷的神力，从内而外，将本就破破烂烂的白光人整个撕裂开。
轰然一声。
白光人变成了一片白蝶般的白色碎片。
在头颅的最大碎片上，姜启凛然而立，左手掌心向下，疯狂鲸吞周围混乱的神力，为己所用，右手掌心则向上，那巨剑碎片朝她汇聚而来，在她掌心上形成一面古朴而低调的镜子，滴溜溜地旋转起来。
姜启看了一眼藏真境上越发深且密集的裂痕，抬头看向前方那条青色列车，对他微微颔首一笑：又见面了，远航。
第140章 新未来世界 游戏逼问
游戏被撕裂开的碎片满虚空乱飞, 远航隔着这么些碎片看着立在那里的姜启。
依然不是她本人真实的容貌，但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记忆中熟悉的神采。
就好像这么多年，她从未改变过。
也对, 她应该是刚从过去回来，确实是未曾改变过。
远航目光落到她吸收周围能力的那只手上, 吞噬之力吗？她之前是有个吞噬之神的名头，可吞噬世间一切能量。
虚空中忽然响起游戏的滔天怒吼：“你在这里！你敢骗我！”
满天碎片中，白光人那只掐着鸟神的断手一个用力, 直接把鸟神给掐碎吞噬掉。
碎片们朝断手飞来，又急又快，眼看着白光人要从手掌开始重新凝聚起来。
远航立刻对周围的神明和列车喝道：“游戏已败, 吞噬掉这些碎片，就能得到它的力量！”
他说着, 率先冲上去，将那只即将成形的左手给撞散了。
而那些还在观望的神明们一听这话，终于坐不住了，一哄而上来抢这些碎片。
这游戏的碎片本来都要打着旋重新凝聚起来, 但这数千神明同时涌入, 争先恐后地抢夺这些碎片，顿时把凝聚之势打破。
你抢一块碎片, 我抢两块碎片, 还有好几个一起争抢一块碎片，然后把碎片扯得更碎，一口吞了的, 场面变得加倍混乱。
混乱之中，姜启也有了些许缓冲的时间，她一边快速吸收周围凌乱至极的各种能量, 一边脚下死死踩住这块最大的头盖骨，不让其脱离自己的控制。
等蓄足了力量，她狠狠一下把这块头盖骨打个稀烂。
“啊——”虚空中传来一声嘶吼，带着一重又一重回音。
虚空之中，其实本身是不能传递声音的，但无论是游戏的声音，还是神明的声音，都裹挟着强大的力量，可以无视虚空环境，将声波传导出去，这本身也是攻击的一种手段。
于是，游戏的这声怒吼，仿佛一击重锤，把所有人都捶得力量倒涌、身形凝滞。
一时间，所有空间时间都冻结了。
一个巨大的白光人聚拢起来，几乎占据了整个虚空，比之前要庞大数倍，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身下。
姜启抬起头，面容被这白光映得更白：“天地法相！”
这是一个完全由能量汇聚起来的天地法相。
姜启也曾多次用本源力量施展过天地法相，所以她很清楚，这基本上算是绝招了，只有在肉身力量和常规手段不能达到预期目的的时候，才会用出天地法相。
很显然，因为游戏的身躯被击碎，且一时间无法重新组装起来，游戏才会使出这一招。
它被逼急了。
白光巨人法相怒吼着，一手狠狠拍打下来，所过之处，数个神明化为虚无。
好在紧接着，更多神明发力，有人释放出强大的结界和领域，延缓巨人法相的动作，有人捆住了巨人法相的身躯，有人对着巨人法相发出强悍的远程攻击，有人趁机飞到法相背后紧紧贴住，接着那处就被迅速腐蚀开来，还有人释放出增益之力，作用在队友身上，增强其能力。
配合十分默契，就像事先演练过无数次，显然这都是远航安排的。
其他神明自然也趁机上前补几下攻击。
姜启继续吞噬周遭能量，直接将周遭吸出了一片汹涌的漩涡，她的藏真境嗡嗡作响，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她身上的光芒也隐隐震颤，魂体变得越发不稳。
这种吞噬强度和速度，远超她如今的承受能力。
但姜启面不改色地继续，因为她知道，机不可失，都撕破脸皮到这个地步了，游戏要是不死，那死的就是她和远航，还有在场的不在场的许多人。
终于，她从这漩涡中缓缓拔出一把巨刃法相。
这个法相一出来，周围的虚空也寂静了一下。
巨大的长刀，比巨人法相甚至都要再大一分。
姜启凌空而立，双手握着这把凝聚了无尽力量的长刀，对着巨人法相重重劈下，几乎撕裂了虚空。
巨刃法相终于察觉到一种极端的危机感，一种奇异的宿命感，有一个声音告诉它，绝对不能被这把刀劈中。
于是，在即将被劈中的那一刻，它宁可无视其他人的攻击，也要猛地举起双手，将这柄长刀夹在手掌之间。
它抬起头，目光迎上了姜启的双眼，一字一句问：“你、是、谁！”
姜启的识海，被轰地一下洞穿。
……
姜启的意识悠悠荡荡，她觉得自己整个人是漂浮的，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液体中，周围好像有无数条海蛇，要往她的脑海里钻，每一条蛇都张着嘴，朦朦胧胧地问着同样的话。
“你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
“你来自什么地方？”
每一句话都仿佛带着无穷的诱惑力，姜启灵魂深处不断地涌出想要回答的冲动，但每一次话到嘴边都被她死死抑制住。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但那些海蛇依然不断往她脑子里钻，像是要将她的记忆全部翻出来，要把她所有过往都看穿看透。
还有海蛇啃噬着她的身体，要将她伪装的表皮剥下，露出真实的面目。
姜启紧皱眉头，想要醒过来，想要反击，想要摆脱这种困境，然而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始终浑浑噩噩地漂浮着。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海蛇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暴躁，最后所有海蛇汇聚成一条庞大的毒蛇，怒吼道：“你是谁！！！告诉我！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记忆！”
姜启用尽力气，艰难地睁开眼睛，周围一片幽蓝，倒也不是海洋，而是她如今完全失重，所以觉得飘在水里。
而面前这条海蛇，也不是海蛇。
她用力眨了下眼，海蛇就变成了一个狰狞的羊头，接着又变成了无数张交叠在一起的凌乱的脸。
她明白，她的神识被游戏禁锢在了一个奇怪的领域里，她陷入了一种奇异的谵妄状态。
“你来自哪里，你叫什么名字，你有什么目的……”
一句句问话如同一道道利刃般刺过来，姜启越发痛苦，每每都想要说出真话，但依然有一缕意识保持着清醒，让她闭口不言。
她甚至想到自己从前向别人逼问话时，那些人是不是也这么身不由己，这么痛苦。
那她如今这样，大约也算是一种报应？
游戏用尽办法也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忽然它想到什么，手指一转，时光倒转，不久前被它亲手捏碎的鸟神魂体重新出现。
这只小鸟还残留着被捏死前的记忆，惊恐地扇动翅膀想要逃离。
游戏直接来个搜魂，小鸟之前的记忆摊开在它面前。
一个小小的神明，来到旅游位面，发现了这里有个神明，然后被抓，被带到一个奇异的地方，被灌输记忆：“你叫海螺，来自神之界，你是来监督游戏的，必要时取而代之，你背后有很强大的存在，祂是……游戏的致命弱点是……从此以后你就是我……”
断断续续的回忆之后，就是经历游乐园项目，然后冲出位面，对上游戏。
游戏冷酷地再一次把小鸟的魂体捏爆：“没用的东西！”竟然被这么轻易地催眠了，而且连记忆都记不全，脑壳小就是这么废物！
不过好歹给它提供了一些线索。
它继续盯着姜启：“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姜启终于艰难开口了，她说：“你猜。”
……
外界，战斗还在继续，众人对着巨人法相不断攻击，而巨人法相双手向上举起，夹着那柄长刀，完全不反击，简直就像一个固定不动的活靶子。
“这是好机会！大家加把劲，把它弄死！”
有神明大声吼道，各种神力光芒在虚空中闪烁，如同一朵又一朵盛开而后凋零的烟花。
远航停下来，看着面前这个一动不动的法相，和法相上空同样一动不动的姜启，心沉了下去。
不对劲！
游戏的意识好像从法相里抽走了！
他想靠近姜启，但完全无法做到，姜启周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
只能先把这个巨人法相解决！
于是，这一日，这虚空中的烟花绽放了许久。
在巨人法相终于被击溃的那一刻，一片茫茫白光从法相里炸裂开来，将整片虚空覆盖，周围众多位面被白光笼罩，位面外的轨道、车站等直接被蒸发，而位面里面的天地都快被弄散架，什么地震海啸之类的灾难接连发生，宛如世界末日。
……
游戏无论如何也从姜启口中问不出有用的东西，彻底失去耐心。
外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它牺牲掉一个法相，可不是为了和人在这里浪费时间。
于是它开始盲猜。
它拿出了那个长长长的通缉榜，开始念上面的名字。
“你这些年都藏在什么地方？你曾经是xx，来自xx位面。”
说一句，它看一眼姜启，通过姜启的意识波动来测谎。
姜启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有闲工夫回忆那通缉榜上的名字，想着下一个是谁，什么时候会报到“仪阵”。
报了好几个名字后，突然，游戏声音猛地一沉，喝道：“你之前叫做xx，来自远归位面！”
姜启微微一愣，通缉榜上有远归位面这个记录吗？
而就是这一抹细微的波动，被游戏捕捉到。
游戏大喜：“果然是远归位面，我就说这个位面有问题！”
它继续逼问：“你来自远归位面，远归位面背后就是神之界，是不是！”
姜启快速思考怎么回答才能让游戏相信不是，但忽然，一道幽微的力量攀上她的后背，仿佛有一只手轻轻按在她肩头，接着，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回答它，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