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桌子搬到哪里去呀?”
“姐姐,旗子要收起来吗?”
“姐姐,这个哥哥怎么不说话呀?”
“姐姐,晚上吃点什么呀?”
小乞丐们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把曲泠围起来,绕在她身边问来问去。曲泠雇佣了他们来给义诊帮忙,他们忙活了一下午依然精力充沛。
一大一小两只猫猫窝在阿飞手边,晒着夕阳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自从上次曲泠求阿飞给猫猫洗了澡后,猫猫对阿飞就展现出了很高的好感,见面主动蹭他的腿。
它们同样也很喜欢曲泠,把被它们啃秃的毛笔还给了曲泠,叫曲泠哭笑不得。
曲泠挨个回答小乞丐们的问题:“放到正厅的屋檐下面,需要收起来,这个哥哥不爱说话,晚上吃肉末斩蛋和可乐鸡翅。”
“那这个哥哥为什不爱说话呢?”
“可乐鸡翅是什么,好吃吗?”
“嗯……可乐鸡翅就是一道菜,很好吃的。”曲泠揉揉他们的头,“至于这个哥哥为什么不爱说话,他可能是天性就不爱说话吧。”
小乞丐们似懂非懂,回去干活了。
曲泠坐到阿飞旁边,两个人一起坐在台阶上。小橘猫似有所感,脑袋一拱钻进了曲泠怀里。
“你在想什么呢?”曲泠问他,“想李大哥那边的事吗?还是陆小凤的事?”
李寻欢那边,虽然扒出了幕后黑手六分半堂的身份,但说实话,他一点办法或者说一点立场也没有。
龙啸云受了教唆不假,但他残害孩童更不假,李寻欢不会为龙啸云报仇。
他能做到就只有保全林诗音,为此他打算事情结束后写一封信,送往金风细雨楼。
又一个曲泠不懂的名词出现了。
陆小凤那边则是他连夜出城,要去一探在赶路的木道人的真假。走前他说,一有消息就会马上回来。
目前能做的,只有等陆小凤的消息,不过李寻欢已经做好和木道人决战的准备了。
阿飞道:“没想什么。”
他手放在大橘猫背上,局促地蹭它。
雇佣小乞丐们之后阿飞就处于半失业状态,随着闹事的人也消失不见,他就完全失业了,现在起到一个给猫猫当窝的作用。他很少接触这样软绵绵又小只的动物,摸它们的动作僵硬且过于轻柔。
曲泠给阿飞做示范,亲手教他:“你这样摸,顺着猫猫的脊背摸下来。”
在摸猫猫方面曲泠失忆前也许有着不低的造诣,她摸了几下,小橘猫舒服得打起了呼噜。
阿飞生疏地照做,还不忘问:“我这个力度,会弄疼它吗?”
“才不会,做的很棒哦。”曲泠抱起小橘猫,用它挡住自己的脸,一只手捏住它的小爪子,做出挥手的动作,“这个哥哥很厉害对不对?”
她再模仿小猫的声音,自问自答:“很厉害!”
说完曲泠先绷不住了,放下小猫笑了起来。
她再抬头,才发现阿飞脸红了个彻彻底底,那张清俊的脸,全部染上了薄红。
“你怎么总是在脸红啊?”曲泠好奇地扯住阿飞左右两边脸,往外拉,“笑一个嘛,笑一个再脸红,我在夸你欸。”
阿飞试图挣脱,他窘迫道:“松开我!”
“你凶我!”曲泠做出了一个气鼓鼓的表情,一双大眼睛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耿直的的阿飞百口莫辩,明摆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曲泠跳跃的思维,目前为止仍然不是他能跟上的。
“你居然凶我,我每天给你做饭吃你还凶我!”她原本是想假哭,又怕哭出来真把他吓着了。
欺负阿飞着实是件很容易的事,他不大会说话,又不长心眼,被欺负了也只能干瞪眼,需要好一会儿才能分辨出,眼前这个人是真生气还是在欺负他。
忍不下去了,再上来反掐她的脸:“我没有!”
曲泠说不了话:“唔唔唔!”
阿飞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不松手,小声道:“你又欺负我……”
“唔唔唔唔唔唔!”才不算欺负你!
听不懂也不妨碍阿飞理解曲泠在说什么:“你每次都这样。”
“唔唔唔唔唔……”也没有每次……
曲泠才不会反省自己呢……
可乐鸡翅如她所想大受欢迎,小乞丐们哄抢一空。
他们连骨头都要嚼碎了往肚里吞,吃的不亦乐乎,晚饭后挥着手急急忙忙要离开,其中一个女孩抱住曲泠的手。
她撒娇:“姐姐,我们回去啦。”
曲泠一刮她的脸颊:“今天回去那么快?”
小女孩甜甜地笑,有点不好意思:“嗯,因为回去太晚了就来不及了。”
一个小男孩抢答道:“她就是想快点回去听故事!”
“那怎么了?”小女孩反驳他,“你们不也想一回去就听老爷爷讲鬼故事?难道只准你们想不准我想?”
小男孩说不过她,做起了鬼脸。
他们闹哄哄地走了,留曲泠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小孩子里开始流行鬼故事了吗,胆子这么大?
曲泠:“鬼故事,好像好久没听过了……阿飞听过什么鬼故事?”
阿飞的回答迟迟没传来。
他忙着在碗里翻找,想着能
不能再找出一块可乐鸡翅。
小乞丐们吃的急,他不跟他们抢,只吃到了一块。
曲泠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小碗,放到他面前:“特意给你留了,吃这个。”
阿飞往碗里一看,是满满一碗的可乐鸡翅。
曲泠做菜的时候就想到了阿飞会吃不到的情况,一开始就专门给他多做了。
她还对阿飞的话耿耿于怀:“我也没有总欺负你。”
曲泠再拿出一个碗,这个碗里的就不是像可乐鸡翅一样的好吃东西了。
是一碗的黑色药汁,看一眼就让人舌尖发苦,闻起来更是恨不得马上喝点别的压一压。
“这个是我从怜花宝鉴里面学到的,对调理身体有很大的好处,你也一起喝了。”
才感动的阿飞吓得筷子掉了一只。
他结巴道:“一,一定要喝吗?”
“特意给你做的,不喝就不准睡觉。”曲泠实行独裁统治,轻哼,“你还没回我话,你听过什么鬼故事?”
阿飞一指药碗。
曲泠:=_=
阿飞抿嘴,一咬牙,端起碗当着曲泠的面一饮而尽。
黑色的药汁灌进嘴里,意外的没有剧烈的苦感,只略微有一点点的苦涩,阿飞一愣。
曲泠说道:“大笨蛋,我是不会考虑汤药口感的人吗?”
曲泠大厨,当然在各方面都要是大厨。
阿飞摸了摸脸,心中涌上一股暖意。
他轻道:“谢谢。”
“你还没说,你听过什么鬼故事?”曲泠没问到答案就绝不会松口。
阿飞真没听过多少鬼故事,慢吞吞和咬了一口可乐鸡翅,用力地想。
最后还是想不到:“不记得了,应该是没听过。”
曲泠有了个模糊的想法,可她一方面有点怕,一方面人菜瘾大的情节发作,拿不定主意犹豫不决。
心思互搏之下,她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件签到运气好拿到的道具,装作是放在身上的。
把道具摊开,是本黑色封皮的书,里面用简体中文写了很多鬼故事,配图是许多黑色印刷的虚假照片,做得很真。
好多天忙来忙去的,好久都没有纯粹的娱乐活动了——可是鬼故事真的能起到娱乐作用吗?
可是刚抽到的道具,一次都不试试也太可惜了,要不就用一次吧。
反正,也不会特别吓人吧。
曲泠这么想着。
【道具名:大学学校鬼故事合集。作用:进行一场比较有氛围的鬼故事夜谈活动。】
【介绍:每个学校都会有一些自己的故事或谣言,最后流传成鬼故事,变成每个寝室夜谈的聊天素材。本书收录了非常多的大学鬼故事,只是鬼故事虽好,也不要贪多哦。】
曲泠吞了口唾沫,提议说出口就有点想反悔:“我们来开鬼故事大会……吧。”
阿飞头一回听到鬼故事大会这个新奇的词语:“讲这上面的鬼故事?”
“差不多啦,你不怕鬼吧?”
“不怕。”比起鬼故事大会,阿飞更在意曲泠奇怪的语气,“你怕鬼吗?”
曲泠捍卫自己的自尊,不肯承认:“发起鬼故事大会的人可不会怕鬼。”
阿飞不太相信的目光停留在曲泠脸上。
曲泠心里直发虚:“看哪儿呢,我可不会怕。”
两个人看似一拍即合,决定今晚就开。
冬天的天黑得快,等了小半个时辰,太阳就彻底下山了,曲泠点燃四根蜡烛,放在耳房的四个角落,再把书放在耳房中心,两个人挨着书坐下。
烛影摇曳在斑驳的墙上,昏黄而微弱的光芒时隐时现,悄无声息地渲染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怖氛围。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微弱风声,似乎在耳边低语,增添了无尽的阴森之感。
阿飞随便说了个数字六,曲泠翻到第六篇鬼故事。
她清清嗓子,后悔的情绪随着看到鬼故事的标题一发不可收拾:“这是一个发生在一间学堂的故事,名字叫今天也有人在COS晴天娃娃。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第24章 到底是谁在怕鬼(下)你不准记住……
很久很久以前,不对,也许是不久以前,或者不久之后,说不定是很久很久之后……
那到底是多久?
你不要打断我啦,反正不是现在的故事。总之,在一个很热闹的城里,有一间学堂。这个学堂里给学子们安排了住的地方,叫做宿舍。
宿舍一共有四个人住,故事的主角叫刘洋。
刘洋宿舍隔壁,有个男生叫王刚,王刚有一个舍友叫张伟,但是他们宿舍的人和张伟关系都不是很好,他们都是大少爷,嫌弃张伟这个来自小村子的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白麻杆”。
“白麻杆”被他们排挤,只能独来独往,平时还要挨他们的嘲笑,性格越来越内向,每天要在刘洋宿舍待到很晚才敢回去。
一次王刚去找夫子的时候,听到了夫子和“白麻杆”的对话,才知道“白麻杆”家境很不好,父亲最近出了事,很有可能就要读不了书回去种田了。
王刚迅速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两个人,他们大肆地嘲笑王刚,刘洋听不下去了,帮“白麻杆”说了几句话,也被嘲笑了。
当天晚上,“白麻杆”没有来刘洋宿舍,刘洋睡觉时听到隔壁宿舍传来了什么声音。
深夜,他听到好像有什么人在敲他宿舍的门,但他很快又睡过去。
第二天,夫子告诉他们,“白麻杆”自杀了。
讲到这里,窗外吹来了一阵冷风,悄无声息携来死气,曲泠打了个寒战,一摸自己手心。
“你出冷汗了。”阿飞说道。
曲泠擦了擦手心,把手掌藏到袖子里,挺起背:“没有。”
背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她立刻老实了,回头看一眼,是没有收起来的竹简。
虚惊一场,她胆怯又放松的神色,落入阿飞眼中。
阿飞看着她,说:“要不还是,我们不讲了吧?”
曲泠坚持死鸭子嘴硬原则,拒绝道:“不要,说了要开鬼故事大会就是要开完才行。”
她翻到下一页,鼓足勇气,继续念下去。
“白麻杆”是上吊自杀的,有监控……不对,有人半夜看到“白麻杆”在宿舍楼里一直晃,到处敲门,没人给他开门。
夫子问了王刚才知道,昨天他们把“白麻杆”在宿舍打了一顿再赶出去,半夜才给他开门。
谁知绝望的“白麻杆”直接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刘洋觉得很惋惜,他给“白麻杆”烧了香,却发现香总是才点燃就熄灭。
恐怖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隔壁宿舍传来尖叫。
原来是王刚死了,也是上吊自杀了。
从那天起,灵异的事情就不断发生。原来“白麻杆”宿舍的三个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全都是上吊自杀。
后来愈演愈烈,别的宿舍也有人也上吊自杀而死。
有人说,是“白麻杆”回来了,他要杀了每一个欺负过他,还不给他开门的人。
刘洋不寒而栗,后来宿舍楼被封闭,学堂搬了地方,自杀的事情消停了下来。
刘洋以为一切结束了,直到毕业前夕,他起夜,看见了“白麻杆”。
他保持着上吊的姿势,旁边吊着一个刘洋的舍友。
看见刘洋,他挤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既然你看见了,就一起死吧!”
曲泠的道具掉到了地上。
平心而论这个鬼故事挺烂的,胜在道具提升了氛围感,曲泠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似乎“白麻杆”下一秒就会出现,吊死在她面前。
阿飞听的昏昏欲睡,鬼故事还没有他十几岁的时候半夜去闯兽窝杀野兽来的吓人。
他捡起道具,上面的字他一个也看不懂:“这就是结局了吗?”
“不算 ,这个不吓人。“曲泠咽一口唾沫,一方面后怕的心情不断高涨,另一方面不甘心没有吓到阿飞,“我再找一个。”
阴冷的感觉愈发强烈,她狠心翻到后面,讲起了鬼新娘的故事。
阿飞随着故事的进展,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无聊到没有再听故事,曲泠惨白的脸色比故事有趣一点。
讲到鬼新娘再次出现在祠堂要索命的时候,曲泠已经快要吐魂,阿飞伸手抽走了道具。
“不听了,睡觉。”阿飞把道具往身后扔去。
道具摔到了小桌后,砸灭了一根蜡烛。
曲泠扑上来要拿回道具,又惊又怕:“把我的书还给我!”
“说了不听了。”阿飞在担心曲泠的脸色,“睡觉吧。”
“那至少把书还给我呀,这个都还没讲完。”
曲泠起身要去拿书,阿飞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起身不能。
阴风吹来,又有两根蜡烛熄灭了,柴房里瞬间只剩下最后一根独苗蜡烛的微光,照散不了耳房的墨色。
一道惊天动地的哭声响起,声声凄厉,曲泠一个激灵,搂住阿飞的脖子,头埋上他的肩膀。
阿飞手足无措,双手不知道该放哪儿。
“怎怎怎怎怎怎么有人在哭啊,沈氏祠堂是干净地方吧?”
“是。”
阿飞干巴巴地说:“前天也有人在哭,是后面的邻居在打孩子,你忘记了吗?”
尴尬的曲泠沉默了。
这个动作不知道保持了多久,她缓缓抬头,缩到了一边去,变成了一个自闭的蘑菇。
阿飞戳戳她的背,她也没有反应。
他再戳,蘑菇还是在自闭。
他还戳,蘑菇道:“你明天没有早饭吃。”
老实了的阿飞停手:“你书还要念吗?”
“念个头啊。”逞强失败不肯面对现实的曲泠头也不抬,“我再也不念这个了。”
“那我收起来了。”
阿飞把道具收到了曲泠的书架上,没有回头的曲泠就像看到了一样:“不要放书架!放到黑箱子里。”
那就是短时间内不会再拿出来的意思。
她道心破碎了,再也不会逞强了。
不是她的错,全是道具的错,她胆子明明没有那么小的,下次也不抱侥幸心理了。
还丢脸了,全世界最讨厌鬼故事了。
阿飞放好道具书关上箱子里,曲泠还是保持蘑菇状态没有要恢复的意思。
她的头发垂下遮住了脸,蹲在墙角。正好是在窗子底下,冷风直往她衣服里灌,她一动不动,任由温度零落,低温裹挟她,顺着她的肌肤摸索。
人哀莫大于心死,何况算是社死。
在曲泠的脑海里,已经从江湖医学理论知识到宇宙的起源,全部头脑风暴了一遍,以求逃避事实。
葱白的手指扣着指节,显出淡红色的压痕,她擦擦眼睛,心情就像秋天树上飘下的落叶。
阿飞的手搭上她的背,一碰上就被惊人的温度吓到了。他不善言辞,只能慢慢地抱住曲泠,把所有想说的都翻出来,才能找到他的下一句话。
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他变成那个比较温暖的人,而她一句话也不说,要他来一句一句的,给她披上外套。
“我明天就忘了。”阿飞说,“真的。”
他很努力地在安慰,很努力地组织语言,如果曲泠的不开心是因为别的,也许他会很擅长。
“你身上太凉了,去睡觉吧。”
比如谁惹了她,他的剑可以比她的表情先一步变化。
“今天很晚了。”
可是女孩的心思永远是细腻的,有时又是多变的,捧在手心里也看不住,它下一秒就因为什么事换了颜色。
他再说:“你要是不喜欢小孩子哭,我明天去说。”
“你明天去说,给小孩吓哭就好玩儿了。”
曲泠闷闷的,声音被姿势压缩了,听不大真切:“我只有一点点害怕。”
她往热源上贴近了些许,有点乱了的头发凑到了阿飞眼前。
“然后有两点点怕鬼故事。”
“我记住了。”阿飞说。
曲泠给他一拳:“你不准记住。”
阿飞被打懵了,复读道:“那我不记住。”
他卸掉曲泠的发带,动作越来越熟练,解开蝴蝶结梳开辫子的手法了然于心。
曲泠安静地待着,等到长发披散。
阿飞收拾地上的蜡烛:“我明天还有早饭吗?”
“……本来就没有要没收你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乞丐们的脚步声冲进祠堂。
“姐姐姐姐,我们来啦,今天是不是比昨天早一点!”
“姐姐今天吃什么呀!”
他们照旧把曲泠围起来,一人一句都要曲泠回答。
小女孩牵着曲泠的手:“姐姐我今天给你带好东西了。”
她指的是一块很漂亮的鹅卵石,对于流浪的她来说,确实是难得的好东西。
“是讲鬼故事的爷爷给我的,他说故事里的主角会带这个去抓鬼。”
所以原来是这种鬼故事吗?林O英这种的?
曲泠萌生出一种被欺骗的憋屈感,又没地方说:“不了,好东西你自己收起来吧,好好收着。”
小女孩说:“那好,姐姐,我下次再给你送东西。”
昨天抢她话的小男孩今天接着抢:“姐姐你要听鬼故事吗,我们可以把老爷爷带过来讲的。”
吃一堑再吃一堑还要吃一堑的曲泠:鬼故事啊……但是林O英那种应该可以吧,总不会被吓到吧?
她的心思又蠢蠢欲动,对上阿飞的视线。
“这个也不了。”曲泠一抬下巴,“姐姐我啊,可是从来都不听鬼故事的。”
第25章 导师不见踪影怎么办回消息啊!……
阳光的金色跳跃进窗台,把书桌刷得亮晶晶一片,雪白的信纸也成了金笺。
晒到笔迹泛起干意,再绕着少女停顿的笔尖,去瞧她的脸,非要让她暖洋洋得伸个懒腰不可。
可少女在思考,很认真的思考。
因药物导致的积毒,竟然还有这个治法,开这些的药的用意要是能参透就好了。
还有因经脉导致的目盲,稍微提了一下有医治之法,却只说了是哪一大类的草药,治疗的药方为什么不写呢……
这样想着的她,已有半刻钟没有落下一笔。
《怜花宝鉴》的医术篇学到后半段,晦涩难懂的高深内容逐渐展示出全貌,她花了一个上午来研读,进度不上不下。
耳房外,阿飞和小乞丐们在热火朝天地打扫卫生,今天曲泠给自己放假停了一条义诊,小乞丐们不想白吃曲泠的,拉着阿飞带他们做点什么。
小男孩小女孩的拌嘴声,扫雪声,阿飞的“不要闹了”,构成了曲泠思考的背景音。
陆小凤的消息好几天都没有来,李大哥那边也是一无动静,她挑了个时间来专心学习,看来效果甚微。
有的难题,自己钻研实在是太难了,也许还要花几天,她才能弄明白。
比起这个,更要命的是,有药方提一嘴但是不说,很让人咬牙切齿。
王怜花跳过药方是在想什么,是不是那个药方不是他研究的所以就没写——但是导啊,你的学生需要这份资料啊,很需要啊!
如果弄不懂的话,全身上下都会很不舒服的。
她真想杀到导师面前,等等,导师飘在海上十几年了人都找不到。
原来如此,你看这事闹的,哈哈……
闹麻了。
曲泠死啃了半个时辰,阿飞被小乞丐缠得没办法了临阵脱逃出去买菜这种平时她会严加看管的事,她都没注意到。
啃啊啃,啃到灵光一闪,下笔如有神助,曲泠大彻大悟:“原来是这个用意。”
她飞快地记完笔记,把把笔一搁,舒服了,舒服一半了。
剩下那一半,除非找到王怜
花,否则她就是啃上一个月也没有头绪。
“阿飞!阿飞?”曲泠对着窗外喊了几声,“我学完了,你把药箱拿出来我要煎药了,阿飞?”
小乞丐们从窗外蹦出来:“不爱说话的哥哥去买菜了。”
“他买什么菜,我才买完啊。等一下,他去买菜了?”
曲泠知道大事不妙,她跟阿飞客栈启程前采购那一次,他可是连砍价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能买什么菜啊?
说不准人家菜贩子见了他就能清一清菜摊了。
曲泠拳头硬了,阿飞回来她要看看他买了什么。
“还有另一个哥哥。”小男孩说,“刚刚来的,在那边等姐姐。”
另一个哥哥?
曲泠问:“长什么样的哥哥?”
小女孩扭捏地玩着辫子,脸红说:“就是那个请我们吃过饭的,长得也很好看的哥哥,说话很温柔呢。”
那就是花满楼来了。
曲泠揉揉小女孩的头:“姐姐去待客,你们再玩会儿好不好?”
小乞丐们乖巧地应声。
曲泠倒了两杯茶,坐在院子里的青年一身蓝衣,自有一股如玉般的温和之气,手抚着一颗无名树。
浊世佳公子,遗世而独立。
只看他的神情,不会有人能发现他看不见,那样的对树木新生的喜悦,纯粹至极。
花满楼在检查树木的情况,看来是大好了:“活过来了,能熬过冬天了。”
他收回手:“上次来看还是病恹恹的,植物的生命从来都是意想不到的顽强啊。”
“你照看了它好久,它当然是领情的。”曲泠道。
花满楼微微一笑:“这是它自己的造化,能好好的活得久些,永远是好的。”
曲泠将茶递给花满楼,他没有半点大家公子的坏脾气,一两银子几斤的普通茶叶,也能喝得像西湖龙井。
扫过雪的地还很滑,曲泠慢悠悠地走:“今天没到饭点就来了,是要说点什么吗,还是无聊要和我下几局祺?”
花满楼遂道:“捎来了某个人的飞鸽传书,只是他的鸽子闹腾得不得安宁,是捎不来了。”
陆小凤的信鸽啄了一早上他的窗子,吃饱了饭就跑,比信主还有个性。
而麻烦很有个性的鸽子传回来的信,写了简短的六个字。
“黑衣人,木道人。”
亲自确认了的陆小凤对自己的好友死心了透彻,一个字也不再多写。
“李园我去过了,李探花说他做好了完全准备,如果有合适的时机,先发制人他也愿意。”
花满楼一一说来:“陆小凤大概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会比假木道人先入城。”
陆小凤离开的日子,是花满楼协助李寻欢在给陆小凤打掩护,木道人入城的消息传开后陆小凤这个朋友必然要去见他,所以陆小凤必须比假木道人先回来。
“回来后请他吃一顿吧。”曲泠唏嘘道,“他可忒惨了。”
“那你们得一起吃一顿才行。”花满楼揶揄。
曲泠陆小凤惨的不相上下,大哥不笑二哥。
花满楼坏心眼不多,可偶尔发作使得好不厉害,短短一句说得曲泠马上就红了:“厨子吃饭那你去下厨,给我们炒两个菜来。”
花满楼岿然不动:“可惜我下不了厨,不然还真要试试。”
良心作痛的曲泠光速败下阵。
随着对花满楼了解的深入,她一看见花满楼灰蒙蒙无光的眼睛,心里就不大舒服。
小乞丐们玩起了拍手板的游戏,花满楼侧耳倾听笑声,扬起温柔的笑意。
曲泠拧巴了一会儿,借着这个气氛,忐忑地开口:“我可以问一个不太礼貌的问题吗?”
“问吧。”花满楼很宽容的。
正因如此,曲泠支支吾吾地:“你的眼睛……是怎么失明的呀,可以问吗?”
花满楼静止了。
孩子们的笑声还在流动,脚下踩的雪粒缓缓裂开,明明一切还在照常升起,他却径直脱节。
“七岁那年中过毒,经脉出了问题。”没有沉默太久,只有一口茶的时间,他平静地说。
不是李寻欢的强颜欢笑,好似轻舟已过万重山,过去的痛苦都被看淡。
轻拿轻放间,就可以说出来:“那以后就看不见了。”
“……”
曲泠落入了自责的情绪里,她想的是说不定,说不定她能帮帮花满楼呢。
可是真听见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做了件大错事。
“对不起。”曲泠小声说。
“说给朋友听,哪里用道歉。”花满楼反过来宽慰曲泠,“许多年了,我早不在意了。
“再者而言,看不见也没有什么不好。我能比常人享受更多美妙的声音,更芬芳的花香。这个世界有十分的乐趣,我能比常人更多体验两分,也是好事。”
曲泠的话在喉咙中滚了一圈,吞回了肚子里。
“是啊。”她也展演一笑,“其实最重要的,是怎么活,而不是谁在活。”
看得见的人,看不见的人,都可以活出精彩的人生。
所以即使偶有缺憾……
慢着,哪里不对劲。
“哦对了,你能再说一下吗,中毒然后?”
花满楼:“经脉出了问题,看不见了。”
曲泠:“唉?”
曲泠:“唉?!!!!”
她发出尖锐爆鸣,杀回耳房。
《怜花宝鉴》还停留在那一页,“经脉导致的目盲与之稍有相似,但用药万般不同,须以阳性草药为引。”
曲泠悲哀地往后翻,后一页又是新的药方。
她再次发出尖锐爆鸣,抱头蹲下。
导你在哪儿啊导,我需要你啊!
你就来看我一趟吧,别找你那仙岛了,海上到底有谁啊你非要去海上!
你把药方写过来也行啊,你人不在指导还不写全呜呜呜……
她绝望地翻阅系统商城,奢侈地购买了一千积分一次的导师短信道具。
【道具名:发给你导的短信。作用:向导师寄出一封信,然后奢望他能回。】
【介绍:你导给你发的催论文信息,你是不屑一顾,求着你导回你的消息,你是高攀不起。亲爱的大学生,在和导师的并不相爱中,沉浸在导说不定能及时回你的幻想里吧。】
不要是幻想,不要已读不回,给我把药方写回来啊!。
海外,某个不知名小岛。
熊猫儿吊儿郎当地吹着口哨,躺在沙滩上。
人至中年仍然相貌非凡,看不出半点岁月痕迹的男人就坐在他旁边钓鱼,两个人保持这个状态已经半天了。
“你到底能不能钓到鱼啊,王怜花。”熊猫儿不满道,“再不吃口鱼我嘴里要淡出鸟了。”
“钓鱼是急不得的。”男人看似并不着急还很淡然。
但只有熊猫儿知道,他三天没钓上一条鱼,只剩下气势这一样东西了。
熊猫儿“切”了一声。
两个人又等了好一会儿,男人的鱼竿终于动了。
熊猫儿一个鲤鱼打挺,帮着男人收杆,结果一看,鱼没有,三天来唯一的收获是一个怪模怪样的纸做的东西。
它叫信封,两个古代武侠片场的人根本不认得。
这是男人开启钓鱼大业以来第一百次钓上奇怪的东西,本质上比熊猫儿还急的男人在熊猫儿的嘲笑声中沉默片刻,拒不接受空军的事实,把它丢回海里,又抛一杆。
第26章 木道人入城风波正式开场……也许吧……
导师回消息是不可能的。
别说已读不回了,他读都不读。
曲泠看着连续挂了三天的“您的导师没钓上鱼急眼了什么都不想看,积分已为您退回请稍后再试吧”,一拳打在了系统屏幕上。
陆小凤都回来了,信还没被拆。好在她的一千积分是回来了,就是治好花满楼眼睛的愿望还是水中泡影——导啊,你最好是一辈子都别回来了,烂在海上吧!
还有阿飞,阿飞也是个惹她生气的家伙,买菜买回来一篮子白菜,没一颗是卖相好的,害得她为了不浪费食物,连吃三天白菜炖粉条。
问这个人怎么回事,他只会说不知道买什么,有人推荐就买了。
陆小凤的李园接风小宴,曲泠也提着白菜来做菜了,实在是吃不完。
“她最近有当兔子的打算?”
陆小凤悄咪咪把花满楼拉到一边,问。
“本来是没有的。”花满楼坦诚相告,“阿飞买菜没注意,买了太多,还全是被骗着高价买的。”
“阿飞人呢?”
花满楼指着曲泠后面那个闯了大祸亦步亦趋的家伙。
“她没生气,还让他跟着啊?”
“她那个性格,生气了能气几个时辰?”
“那也是。”陆小凤释怀了。
花满楼说的一点没错,曲泠是那种生气记不住的类型,简单来说就是她不往心里去然后自己会忘掉,再和阿飞火速重归于好。
白菜粉条端上了桌,琳琅满目十多个菜,只有这个是曲泠做的。
林诗音想的是不劳烦她下厨,曲泠坚持至少把最后一颗白菜吃完,才有了这个菜。
其它的菜都是李园的大厨做的,拟定菜单的是林诗音,她很多年没有再接待过李寻欢的朋友,看李寻欢把身份不同了的她正式介绍给所有人,因此虽然是小宴她也尽心尽力去办。
龙啸云父子死的不体面,丧事也是在万福万寿园的眼皮下面草草了事,李园的丧葬色彩极少,冬日的大红灯笼一换,就是给陆小凤洗尘了。
李寻欢说了一段祝酒词,敬了陆小凤一杯,陆小凤大笑一声:“何必来这些虚的。”
他同李寻欢勾肩搭背,酒杯撞上他的酒杯就当作是干杯了。
朋友间的年龄隔阂对于陆小凤来说,完全不看在眼里,长他十来岁的李寻欢也应当把酒言欢个痛快。豁达的他放下了木道人真面目的心事,他真心想庆祝自己有了许多新朋友。
不喝酒的曲泠是在场唯一一个以茶代酒的,林诗音能喝一点给自己倒了酒,她有节制地喝不用担心喝醉,偶尔的敬酒也全被李寻欢挡了。
“诗音喝不了太多,这一杯我替她喝了。”他挡的是花满楼的酒。
花满楼便说:“那李大哥要喝两杯才行。”
李寻欢干脆利落地喝了两杯,林诗音勾唇而笑。
陆小凤的坏心眼发作了,他整朋友也是不偷着摸着的,灌了另外的满满一杯怼到曲泠面前:“来,我也敬咱们泠泠一杯。”
快一个月的来往,他们早该熟到了换称呼的程度了。
曲泠拿着茶杯和他碰杯,他一撤:“这可不行,给你倒酒了你肯定要给面子喝完才行。”
曲泠顿悟他是来找茬的:“我不喝酒,横竖不喝。”
陆小凤合掌而笑,意有所指:“你不喝就像林大姐一样,找人代喝也可以啊。”
就算曲泠是傻子也该听出来了,他是要同时整她跟阿飞。
陆小凤没给她回嘴的时机,转头就对阿飞说:“阿飞也是不懂事,泠泠不喝酒,你还不喝吗?”
突如其来闹了阿飞一个大红脸,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无论是花满楼还是李寻欢,都没有要帮他俩说话的意思,林诗音更是把他们看了一圈,很真诚地发问:“是啊,阿飞怎么不帮泠泠挡酒?”
阿飞一咬嘴唇,像被放在热锅上烤,背上还有刺猬在扎。
曲泠看不下去,欲夺过陆小凤手中的酒杯:“别欺负他。”
阿飞先她一步,一饮而尽,速度快得仿佛在和人比剑。
“你不说,我本来也会帮她喝。”他把酒杯放回桌面上。
陆小凤闻言,不但不生气,还笑得东倒西歪。一时间四人都笑了,他们在笑什么,他们彼此当然心知肚明。
一片善意又起哄的笑声里,曲泠面红耳赤。
她和阿飞相视,他却面色如常,认真的眼神里潋滟一方灯影,画出一个朦胧的她。
这是要干什么,好奇怪啊……
“还有一杯,阿飞还要喝一杯!”
陆小凤起着哄再满上,酒晃开在杯里,也晃动了曲泠胸口的心跳。
阿飞喝下第二杯,手垂在身边。
他们习惯了坐得很近,两个人的手碰在一起也是常有的事,曲泠被烫到了蜷缩一下手指,手还是没有收回来。
她在心中默念,都怪陆小凤……
酒过三巡,林诗音让人去温了几个小菜,这次还是要聊正事的,也不好就这么喝过去。
陆小凤探过了“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的木道人,相知多年的朋友,他试探了几番就知道是假。
“木道人”是假,黑衣人只能是真。
一个名门正派的江湖名宿和六分半堂勾结在一起,必然会掀起大风大浪。
“如今的天下江湖局势,被称作‘四分苏,六分雷’,说的就是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形同水火。二者势力遍布江湖,在他们之下,才是其它江湖势力的空间。”
李寻欢知晓曲泠阿飞不懂,说的很细:“木道人投诚六分半堂,恐怕就是为了武当派的掌门之位,梅道人危险了。”
陆小凤道:“如果能找到证据就好了,找到证据我立刻去一趟武当派。”
“如果有证据,我们所有人都不必愁了。”花满楼说。
他说的就是现在的难处,他们手中有六分半堂的证据,没有木道人的证据。
所以木道人仍然是藏在暗处的毒蛇,披着正派的皮窥伺,一有好时机就会上来狠狠咬上一口。
曲泠在想论剑的事,她问:“你们说,木道人和薛衣人的论剑,不会出什么事吧?”
潜台词是,论剑背后会不会还有阴谋?
“我知道是薛衣人先发起的论剑,他想要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声。”陆小凤摸着他的胡子,“论剑和兴云山庄的事没什么关系,时间对不上,论剑三个月前就定下了,木道人来灭口应该就是安排。”
“我说的不是这个。”曲泠比划一阵,很急的样子,“我说的是六分半堂不会想失去木道人这样的高手的,所以他既然答应了论剑,一定就是要拿下天下第一剑客的称号。”
“你的意思是,薛衣人非输不可。”李寻欢细思,发现曲泠说的是对的。
别说木道人想不想赢,六分半堂作风如此霸道,只会让他赢。
发现了又能如何,李寻欢无可奈何:“但我们没有证据,薛衣人也不会信。”
木道人明日就正式“入城”了,三日后论剑就要开幕。
全江湖都聚焦于此,无数江湖侠客一掷千金,这次论剑已经成为了一桩生意,不可能停下来了。
一心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薛衣人,也不会相信他们的空口无凭。
他只会觉得他们也是压了很多钱的赌徒,想诓骗他从而获利而已。
“事到如今,只能看一步走一步。”花满楼道,“论剑迫在眉睫,木道人约莫是没有工夫再来行刺林大姐了。如若我们能做论剑的时候揪出他,也不用再烦恼了。”
“或者,不论论剑结果,杀了他掩埋起来。”
阿飞履行一贯的直接风格,说出了他的谋划。
要不说他和李寻欢能聊得来,走到这一步,李寻欢心中不是没有这个打算,他早做了这个打算。
龙啸云招来了六分半堂,导致林诗音无法脱身。他李寻欢做了半辈子宽容之人,一生也难免有私心破例之时。
木道人不死,林诗音短时间不得安宁。
几人都没提的是,木道人死后的事。
木道人要是死了,就意味着李寻欢携李园同六分半堂撕破脸。这样的打算,李寻欢早就说过了。
人的一生是有一定要背负的责任的,他会给金风细雨楼写信,去决定他要做的事。
陆小凤否决了阿飞的提议:“太冒险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如此行事,如若事发不堪设想。”
他投了花满楼一票,最终花满楼的提议以多数票胜出。
几人决定等到论剑当天,伺机而动……
待到次日,城门大开,围观者布满道路两旁,主干路的两侧没有一栋楼不是人满为患。
数不尽的人之间,流动着同一个名字。
或狂热或期盼地,直到他的到来点燃人群。
花满楼包了最好的位置 ,曲泠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她都用不着仔细看城门的情况,只要留着耳朵一听,人群什么时候大叫了,就是木道人来了。
真搞不明白,有这样高的地位和武功了,他还非要掌门位做什么。
曲泠打到第五个哈欠,底下的人群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震她一大跳。
一辆马车挂着武当派的标志,缓缓驶入城中。
这场让江湖等待了三个月的论剑,终于即将拉开帷幕。
第27章 聪明反被不聪明误真聪明吗……
木道人此次带了四个随从入城,这个数目看似少,实际上相比于他之前和其他人切磋剑术带的随从数目,已经是多上许多了。
他以前是不带随从的,最多带个剑童,帮他擦剑更衣。
对外,他说的是这四个随从本里就是他的杂役,旁人只会当他是格外看重与薛衣人的论剑,不会往阴谋处深思。
毕竟他可是正道名宿,武当长老,谁会相信,他是个在背地里积攒势力,谋划武当掌门之位的恶徒呢。
没错,那四个随从,实际上他暗地里势力的成员之一。
他化名“老刀把子”,组建了一个名为“幽灵山庄”的势力。这个山庄里接纳那些在江湖人犯了大事只能以死脱身的人,他们在世人眼中都已经是死人,再也回不去原本的身份。
木道人给他们一个栖息之地,从而让这些能人异士为他卖命。
原本他的计划做的很好,再多筹备一些时候,他就要发动事变,可就像霍休的计划赶不上变化,木道人的计划也出了岔子。
他天衣无缝的筹划,被一个人看穿了。
六分半堂大堂主,狄飞惊。
他没有见过木道人一面,仅仅是因为他接纳了一个被六分半堂追杀的人,就扒下了他的马甲,逼迫他为六分半堂所用。
六分半堂会支持他拿下论剑的胜利,支持他坐上掌门之位,他别无选择投向了六分半堂。
而在六分半堂的指使下,他杀了谋取过六分半堂旗下势力财产的前名捕金九龄,又要去为兴云山庄的败露收尾。
好不成双祸不单行,杀林诗音的计划也出了岔子。
谁能想得到,离开关内十几年的李寻欢回来了!
方巨侠武艺高深名憾天下,年轻时和李寻欢交过手,两人打了个平局,以此来看,如今的李寻欢至少也是江湖前几的水平。若和李寻欢正面交手,他胜算不多,还有可能把命搭上。
小李飞刀刀刀必中,可不是虚言。
木道人只能抛弃了正面解决的办法,转而下毒。
谁知道城里突然冒出一个年龄虽小医术却精的“小菩萨”,连洛阳温家的毒都能搞定。
他再放弃了杀林诗音,想着能把信件证据毁掉也算有个交代,结果好家伙,陆小凤冒出来了。
人点背能不能有个头啊。
木道人不知道这些天骂了多少句,但骂再多也无济于事,他找不到任何机会,论剑的时间又快到了。
他只能先放下兴云山庄的事情,专心与剑术。
薛衣人成名多年,剑术和木道人不相上下,李观鱼没出事之前,对他们都是青睐有加,评道难分高低。
所以木道人清楚,堂堂正正的比较,他有一半的概率会死在薛衣人手里。
他不是一个心诚的、对剑道别无所求的剑客,他有他的大业,他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一半的几率对他来说也不能接受。
好在六分半堂给他送来了东西。
木道人坐在屋内,握紧手中的瓶子。
“入髓寒伤散”,是并不为多少人所知的一种奇毒。它不奇在它的毒性,而奇在毒发时的症状。
服下它的人,两日内不会有任何不适,反而会神清气爽精神十足。到了第三日,只要用“引寒香”一引,中毒者就会立刻毒发,症状与受到严重的内伤几乎一模一样,高明的医者也检验不出问题。
他就不信那个“小菩萨”还能解毒。
这次,他非赢不可。
“来人。”木道人对着门外喊道,“帮我办一场大席,宴请江湖人士和薛庄主。”。
要不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薛衣人那边,也有人抱有和木道人相似的心思。
不过不是薛衣人,而是薛衣人的弟弟薛笑人,也就是被木道人嫁祸的那位。
就像木道人有个幽灵山庄,薛笑人也有个杀手组织。
他收养了一些孤儿,教他们剑术去杀人,以此获得在哥哥光环压迫下,得不到的成就感。
近来声名鹊起的杀手中原一点红,就是他手下的一员。
薛笑人对薛衣人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在光环下过得难以喘息以至于装疯卖傻,另一方面,他也决不能接受薛衣人有一半的概率要死在木道人手里。
他决定采取过激手段,他选择的方式和木道人有着别样的默契。
薛笑人,也决定下毒。
他手中没有什么不留痕迹的奇毒,但他侄女和侄女的婆婆是何等奇人。奇毒没有,损人的阴毒他有的是办法能弄到。
天底下最难防的出了周密的计划,还有情理之外的损招。
毒杀木道人难做到毫无破绽,但下毒让他出事,那可操作的空间就大多了。
他找到了一种能让人慢慢失去力气的迷药,给木道人服下,药引再擦到薛衣人剑上。
这药引遇到血起效,到时候无论是谁受了伤木道人都会中招,然后就会露出破绽被薛衣人抓住,死在薛衣人剑下。
绝世剑客交手生死只在一刹,没人能看出什么不对,这也是一个好计划。
就这么定了的薛笑人阴测测地笑了。
“二叔,你在里面笑什么?”
马面妇人敲敲门,关心道:“你是不是该吃药了啊二叔?”
薛笑人被怼了也只能往肚里吞,谁叫他对外是个傻子:“嘿嘿,什么药啊侄女。”
马面夫人推门进来:“待会儿让丫鬟伺候你吃。”
她将一封请帖留下来:“这是木道人宴席的请帖,父亲说你想去就去。”
薛笑人眼睛一亮。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月挂中天,清辉洒落,古老的宅邸内,一场盛宴正酣。青石铺就的庭院中,宴席如一条蜿蜒的龙,烛光摇曳,将每一张脸庞都映照得分外鲜明。
言笑晏晏洒脱不羁的是局外人,哭丧着脸犹如这里有杀父仇人的是陆小凤。
不是这是木道人的宴席,陆小凤表面功夫是会做的。
他垮着脸是因为吃多了曲泠的菜,吃不下这场宴席的饭菜了。
木道人绝对没在边关久待过,宴席也不在酒楼办,找的厨子空有名声,做的菜一言难尽。
陆小凤吃了几口,想着再吃点就不难吃了,多吃了几口,想着扇刚才的自己一耳光。
“人怎么能用正常的食材做出这种味道。”食物被糟蹋成这样已经超出了陆小凤的接受范围,他干喝酒都喝不下,“这已经不是厨艺的事了,这种怎么好意思靠做饭赚钱的。”
阿飞赞同的点头,能得到他这样的评价,足以说明有多难吃了。
曲泠不信邪,尝了一口,感觉有一根树枝捅到了脑子里,顾及这是别人的地方还有人才没吐出来。
她把筷子一搁:“怎么能这么难吃啊?”
“就是就是。”陆小凤说,“泠泠你去亮一手给他们看看什么才是厨子?”
“我本来也不是厨子吧!”曲泠吐槽道,“你真是藏都不藏就想把我往厨房赶。”
“其实这是分工。”陆小凤故作深沉,“我要去观察木道人,李大哥在保护林大姐,花满楼去接洽薛衣人了,你跟阿飞去厨房窃听,不是一个完美的计划没?”
曲泠懒得喷。
但是她也确实饿了,一招呼阿飞,还是去找厨房了。
厨房在僻静处,里面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不是吧,这么不专业的厨子,都不是草台班子能形容的了,根本连草台都没有吧?
曲泠看了两三遍都没发现厨师,摸不着头脑。
她指挥阿飞刷了个锅,备好菜洗干净放在菜板上。
菜板旁边放了两个茶盘,上面放了纸条用以区分,左边写的是“木道人” ,右边写的是“薛衣人”。
一阵风吹来,两张纸条飘到地上。
好心的曲泠一拍脑袋,捡起纸条,放回去的时候犯难了。
她问阿飞:“你知道哪个纸条在哪个盘里吗?”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曲泠看两个茶盘也看不出差别:“随便放吧。”
她把“木道人”放在了右边,“薛衣人”放在了左边。
放完她想起来陆小凤还没点菜,又和阿飞找陆小凤去了。
等他们消失在楼道尾端不久后,一个穿红戴绿的人影窜到了厨房里。
他倒了一点白色的粉末到右边的“木道人”茶盘所放的茶里,用水冲开。
做完这些,他冷笑一声,翻窗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一个黑衣人溜进了厨房。
他拿宝贝似的去除一包白色粉末,倒了一点进左边的“薛衣人”茶盘所放的茶里,倒水冲开。
看着粉末溶解,他阴笑几下,也翻窗走了。
被支走的厨师回到自己的工作场地,一看菜板上有菜,茶也冲好了,怀疑自己记忆出了差错。
他想不出来问题,可能是小二勤快了一把吧。
就是小二不长心眼,把两个茶盘的纸条放错了。
厨师把纸条换了回来,把客人要的点心放进去,高声喊了小二进来,去把茶端给客人。
做完这些,又来了人说要投诉他,他一提袖子出去和人理论了。
曲泠回到厨房时,看到的就是厨房还是没有人,但是茶盘不见了的样子。
她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但陆小凤说再不吃点他就要饿死了,被饿死鬼追着杀的曲泠想不了那么多,开灶做菜了。
第28章 名震江湖大乌龙卧龙凤雏对对碰……
论剑的地点就定在正午的城门上。
曲泠定了个早上六点的闹钟,给她“噔”地一下闹醒了。
窗外还是灰蒙蒙的天,没有多少阳光,月亮好好地挂着,冬日的白天还没有醒来。
她推醒了阿飞,阿飞迷瞪瞪地揉揉眼睛,手去摸剑。
曲泠把衣服塞给他:“呆子,先把衣服换好。”
她点燃蜡烛,两个人背对背穿好衣服。为了看论剑曲泠给阿飞准备了一身好行头,气派的代价就是阿飞还要回头问曲泠衣服的腰封怎么穿。
曲泠没好气地帮他把腰封穿上,再帮他做了个从陆小凤那里学来的发型。
焕然一新的阿飞说实话不明白曲泠行为的意图在哪里,他在意的点在于今天要想办法拿下木道人,曲泠在意的点在于人那么多的场合这次要是一举成名了不能让阿飞还随随便便的穿。
阿飞不懂,但阿飞随便曲泠打扮他。
花了半个时辰,他们才算是洗漱完毕,曲泠把昨晚的剩菜一热就是今天的早饭。
她时间卡得刚刚好,等他们吃完,花满楼的马车正好到了祠堂门口。
驾车的那个马夫留着两撇眉毛似的胡子,正是乔装过后的陆小凤。
曲泠一看就知他还在躲薛冰,心中不由得觉得好笑。
陆小凤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朝她吹胡子瞪眼:“你笑出声来我就把你颠下去。”
“花满楼的车才不是你说了算呢。”曲泠就笑。
二人上了马车,车内装潢很是低调,只有一个香炉作为装饰,提神醒脑的香气不断飘出。
花满楼揣着一个汤婆子,坐在正中央。他披一件雪白的大氅,衬得他气度翩翩,眉宇不凡。
听见了曲泠和陆小凤的斗嘴,他笑道:“你同新上任的马夫吵什么架,他新官上任是有三把火的。”
陆小凤在车外大喊:“花满楼!”
花满楼不为所动:“这就是第二把火了。”
曲泠被逗得笑的很大声,陆小凤悲愤地一鞭子抽在了马身上。
还在花满楼还是有良心的,他没有数到第三把火,还关切地给了陆小凤糕点作早餐。
陆小凤在清晨的寒风里咬着糕点,恨不得马上去和木道人一决高下。
如果不是因为木道人,他哪会在这里被薛冰抓这么久。
薛冰缠得紧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被她抓到了难免干扰计划,他不想把薛冰扯进来。
可惜,这些话是没法说给薛冰听了。
马车驶入主干道,两个的人流多得数也数不清,密密麻麻地都在往城门挪去。木道人薛衣人限制观众的举措,仅仅是同时拿了双方宴席请帖的人可以近距离观看,其他人远距离看他们也不管。城门在江湖豪杰代表的势力面前不是什么特别打紧的地方,加在一起导致了路上的人超出预料的多。
甚至有人扛着计分的木板,把赌场业务发扬光大。
这还没有到将近正午的时候,要是那个时间……
曲泠想了想,马上就犯了人群恐惧症。
车道也很拥挤,大部分的马车面前都插着旗帜,表明车主人的身份不凡,才配在这样的时间坐着马车前往。
一眨眼的工夫,曲泠看见了七八面旗帜,这些天花满楼给她恶补了江湖常识,开设了江湖扫盲班,现在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江湖文盲了,虚心学习(爱听八卦)的她起码也是个江湖初中生。
“唐门的旗帜,还有珠光宝气阁,洛阳温家,万梅山庄,白云城……还有几个西域旗帜。”
她一个一个地念出来,如果现在城里爆发一场暴乱,那么江湖就要遭到一场风暴一般的打击了。
“今日论剑,江湖中没来的势力屈指可数。”花满楼慢悠悠地感叹,“无非只有金风细雨楼之类庞然大物,能稳坐钓鱼台了。”
“丐帮也没来呀?”曲泠数了两回也没数到丐帮。
“丐帮的任老帮主原本是要来的,突然病倒了。少帮主要代为操持帮中事务,所以这次丐帮没有来人。”花满楼解释。
“那他好惨哦。”曲泠可怜道,花满楼不知道她说的是任老帮主还是少帮主。
花了两倍的时间,马车到达了目的地——城楼下。
周围的人群比起路上少了许多,可还是为了谁能上楼去看吵吵嚷嚷,争论不休。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真金白银地赌了钱的,输赢是他们大赚一笔和血本无归的关键,如此攸关时刻,他们当然不能冷静。
大肆讨论吵得曲泠耳朵疼,忽闻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几袭白影飘入了曲泠视线中。
四个一袭白衣的侍女,姿容秀美,气质端庄;再有四个一袭白衣的剑童,相貌清秀,身板端正。他们排成两列开辟了一条道路,这道路尾端,走来一个同样还是一袭白衣的男人。
他是个剑客。
这样的想法跃入曲泠脑海中,她惊叹于他通身的超然气派,锐利的眼神,优秀的剑客似乎都是这样,人们只要看到他,就知道他一定是个剑客。
“这就是叶孤城。”李寻欢悄然出现了,“剑仙的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他简直是个公主。”曲泠说。
“嗯?”
李寻欢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对吗,对吧?呃不对不对。
他忍不住要问曲泠,叶孤城的对面忽然又浮现一个身影。
他和叶孤城相对而立,比起叶孤城的超然,他冷漠得厉害,整个人就是一把剑,锋芒凛然毕露无疑。
叫人一看就知道他不通人情,是雪山上的千年寒冰。
“这是西门吹雪。”
“他也是公主吗?”
“不,他不是。不对,叶孤城也不是。”
李寻欢有时候真想敲开曲泠的小脑袋,看她每天都在想什么。
曲泠却没有要多说的意图,去和阿飞说悄悄话:“你看他们都穿白的,早知道我就给你买白的了。”
阿飞想象不到自己一身白色的样子:“我不要当公主。”
李寻欢:所以为什么会想到公主啊!。
正午的时分到了,薛
家庄的人敲响了手中的锣鼓。
能上到城门上的人不超过十五个,李寻欢拿到了三个名额。他把林诗音托给了不到必要时刻不会出手的花满楼和躲在暗处的陆小凤,带着曲泠阿飞走上了城门。
两位绝世剑客高居在城门门楼的屋檐之上,俱是负手而立,一副世外高人的气魄。
曲泠第一次看到木道人,他长得就很正派,此刻衣着简朴,尽显超凡脱俗,告诉曲泠人不可貌相。
论剑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午时过一刻,请上来的人素质明显高了很多,站在城门上一言不发。西门吹雪叶孤城依旧面对而立,曲泠怀疑他们要装到地老天荒,只有一个穿红戴绿的薛笑人,蹲在角落玩着蛐蛐。
时刻一到,锣鼓一响,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
天地间的所有,都聚焦于两道要割天破地的身影上。
“武当木道人。”
木道人报出自己的名号,陪伴了他半生的宝剑出鞘,辉煌的寒光直指薛衣人。
“薛家庄薛衣人。”
薛衣人的宝剑藏于衣下,淡然取出直面他等待了半生的决战。
他们皆是年少学剑,三十乃成,应当风头出尽的青年时代被同辈的沈浪一压再压,到了今天,天下第一的名号才不再触不可及。
为此注定要押上所有你死我活。
原应该要押上所有你死我活。
曲泠感觉到阿飞屏息以待,他已全身心投入这场论剑。
绝世剑客交手前的片刻喘息,就足以让天下剑客为之心醉。
凌厉的心醉里,木道人深呼吸一口,再缓缓舒出。
气息消失在璀璨的日光下,更璀璨的是薛衣人的剑。
行云如流水,疾快如闪电,就是薛衣人。他的一剑之下,足足出了五剑,剑剑取人心脉。
游刃如惊龙,有余如高山,则是木道人。他躲过前两剑,识破薛衣人每一回出剑的喘息,将后面三剑剑尖一挑,落与身下。
一切只在眨眼间,没有惊落一片瓦片,就是高手的一个回合。
二人惊心动魄地缠斗,惊飞鸟雀无数。
每一道剑意的挥出,每一道剑气的横洒,就有穷尽一个普通侠客一生的见识,又是多少人的终生遥不可及。
木道人旋身使出江湖从来没人见过的一剑,李寻欢倒吸一口凉气。
他骇道:“这是沈大侠的剑招,木道人居然学会了……”
沈浪的剑招?
曲泠心神为这一剑震荡,她要定睛细看,脑后剧烈一疼。
仿佛有一根针扎进了她的后脑勺,她面前的景象出现了变化。
曲泠一掐自己的胳膊,从疼痛里挣脱出来,她喘息几口给自己把脉,屋檐上的景象瞬间惊变。
薛衣人一剑刺伤了木道人的手臂,论剑的第一处血无声流下。
木道人面色涌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是刻意露出破绽引薛衣人上钩的。
只要这一刻就够了!
他一只手出掌,一只手配合着一扭剑柄,藏在剑柄中引寒香冒出一缕香气。
与此同时,另一个心怀不轨的人,掐死了手中的蛐蛐,双眼期待地看着薛衣人的剑,他清楚不过,药引已经开始发作。
谁也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木道人确实等到了一个中毒的人,但不是薛衣人,是他自己。
他身体里先是一阵剧痛,骇然间用内力护住自己心脉,却还是吐出一大口鲜血。
感受着身体里无缘无故出现的内伤——这不可能,我明明把药下给了薛衣人!
他接连不断地咳血,猩红了眼睛再顾不上论剑跪在地上,颤抖着看向薛衣人。
薛衣人猝不及防被剧变吓了一大跳,可他也来不及反应,如此多的血加剧了药引的挥发。
他双腿一软,晕倒在地。
“兄长!”
薛笑人撕心裂肺地大喊,他下给木道人的毒为什么会出现在哥哥身上?
生死绷如弦上的论剑,须臾一瞬天翻地覆,两个人没有一个站着的。
看客全都愣了,薛笑人冲上台抱住薛衣人,痛苦的双眼看向木道人。
入关后,曲泠一辈子头一回傻这么多次
第29章 和我没有关系啊!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薛笑人睚眦目裂,眨眼间跃入屋檐上,揽住晕倒的薛衣人:“哥哥,你不要出事哇哥哥!”
他嫉恨薛衣人不假,薛衣人是他年少时相依为命的哥哥更不假。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出事,他更宁愿是自己。
这个时候,他也不能戳穿自己装傻的真相,还要故作痴傻,面对木道人:“是不是你害了我哥哥!”
这是他的真心话,他给木道人下的药,为什么会出现在薛衣人身上,只能是木道人做了手脚。
木道人简直比窦娥还冤,他不是个好东西不假,给薛衣人下药不假,问题是他下的药也回到他身上了啊?
你那边是什么情况他真不知道啊!
木道人有苦说不出,是深层含义的也是字面意思上的,他嘴里全是血怎么说话。
身体里的剧痛还在持续,他的脑海里传来不堪重负的耳鸣,木道人颤颤巍巍地给自己擦血,颤颤巍巍地从身上翻找出解药,喂自己吃下。药丸混合着他口中的鲜血,打落门牙一般地往地里吞。
看观剑的观众全都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没人说过还有这出啊?
“这是怎么回事,木道人和薛衣人……中毒了?”
“有大夫吗,这到底是怎么了?”
异样的眼光中,薛笑人紧紧搂着他的哥哥。
解药其实就在他的口袋里,他装作是犯傻往薛衣人嘴里塞:“哥哥,你吃这个,吃了就好了!”
“慢着!”
叶孤城掷出一块瓦片,打落了药丸。没人会在乎一个傻子的行为,在他眼中,无非是薛笑人病急乱投医。
两个主角倒下,必须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叶孤城一拂衣袖,多年身居城主之位的气魄发挥了作用,他挺身而出把握了混乱的局势。
“诸位之中有大夫吗,没有大夫就去找,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的城门,凑出两个大夫并不是难事。
随后冲到屋檐上的人是西门吹雪,他是个一等一的剑客,却只有很少数的人知道他也是个一等一的大夫。
他拉过木道人的手,不由分说地为他把脉,冷峻的面孔被突如其来的剧变冰封。对于西门吹雪来说,看高手论剑看到一半出意外,可以评选他上半生最寸止事件之首。
西门吹雪的脸色已至此,可把脉完毕,他的脸色更下一层楼。
“凭空突发的内伤。”他冷冷道,“在迅速恢复的内伤。”
木道人擦拭嘴角的血,眼珠往下一瞥。西门吹雪没有识破毒药固然是好事,可他要怎么才能把这个情况圆回来?
“什么内伤,薛衣人只割伤了木道人啊?”
“还在迅速恢复,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这算谁赢啊,老子赌了钱的!”
瞧到这儿,才有人反应过来,曲泠一摸胳膊感觉大事不好,就被后面的人一把推了出去。
后面的人:“小菩萨在这里,让小菩萨再看看!”
曲泠:……
你来当这个小菩萨好不好,我开义诊不是为了这种时候被推出去的!
李寻欢看向曲泠,他露出一个关切的表情,只要曲泠表现出不乐意,他马上就会为曲泠出头。
曲泠摇头表示先按兵不动,让李寻欢拉住阿飞。
薛笑人让出了位置,紧张地盯着曲泠的动作。
他不再自然的每个表情都映入曲泠的眼帘。
曲泠怔了证,在这一刻摸到了什么。
她只是呆,又不是傻,垂眼在心中腹谤,原来如此,这个江湖真是太错综复杂了。
曲泠探了探薛衣人的脉搏,微弱的脉搏在告诉她这对薛衣人完全是场无妄之灾,她心下瞬间有了判断,再仔细去探,生出一种叹气的冲动。
她直起背,却不着急去告诉薛笑人。
薛衣人的剑就落在不远处,她手一甩,一根细短的银针出现在她指尖,吸引了薛笑人的视线。
他呼吸一屏,猛然回想起这个人的医术究竟有多高超。
曲泠踩着他设想的最坏的结果,银针先在薛衣人的衣服上试了一下,银针光彩依旧。她起身,对问题出在哪里,
已经有了八九分确定。
她说:“叶城主,麻烦帮我把那把剑拿过来。”
说完,她向旁边让了一步,刻意在她和薛笑人之间留出一个空缺。
叶孤城是多聪明的人,一个眼神就领会了曲泠的意思。他拾起剑,从容站到曲泠和薛笑人中间,隔开了曲泠和薛笑人。
看着这一切阿飞,他如此了解曲泠,五指放在剑上,依然蓄势待发。
李寻欢按住阿飞的肩膀,曲泠很明显是要他们多注意木道人那边,才喊了叶孤城。
曲泠将银针放在薛衣人的剑上,针尖如她所料泛起黑色。
“西门公子。”
喊西门吹雪的时候,曲泠斟酌了一下是喊庄主还是公子,想到江湖人提及西门吹雪并不怎么连带提万梅山庄,便还是喊了公子。
她道:“可以帮我把那颗被叶城主打落的药拿过来吗?”
西门吹雪漠然地看她一眼。
曲泠心里也没底,还好西门吹雪还是动了。
棕黑的药丸躺在西门吹雪掌心,曲泠取来一闻。
薛笑人眼皮直跳,事情如同脱缰的野马,向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冲去。
曲泠已经了然于心,她将药丸喂给薛衣人吃下,在围观的众人一头雾水中,幽幽叹气。
“我读过许多医术,其中写过,先天或后天于头脑上有所缺陷的人,会有什么症状。”曲泠侧身,薛笑人的身影扭着头在她目中。
她放大说话的声音,一句一顿:“像薛二爷这种,还是第一次见。
“就像这样的毒,我也是第一次见一样。”
薛衣人昏迷不醒的现状,剑上肉眼难以观察出的痕迹,一一向她叙说着。
“有一种迷药,它被服下后,要药引才能发作。
“而这种药引,又需要再以血为引……”
那么多个早八苦读,换来了这一刻的滔滔不绝:“如此复杂而鲜为人知的迷药,薛二爷却随身携带解药——”
曲泠咬重道:“薛二爷,有什么要说的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十几个看客交头接耳,唏嘘不已。
叶孤城抬手,把曲泠护在身后。
薛笑人低垂着头,忽然笑了。
维系了几十年的痴傻假面一朝被捅破,碎成一地的背后,真正的面孔暴露在世人眼前。
他大笑几声,事已至此,不如就坦然承认了:“是我没错,我下的毒,可是我没有下给我的哥哥!”
薛笑人话头一调,扎在咳血的木道人身上:“我原本是要下给你!是你,你调换了我下毒的茶!”
木道人在心中痛骂这对薛家兄弟,他气都喘不顺,火气翻涌加剧了体内的疼痛。
谁tm换你的茶了,是你换了我的茶才对吧!
薛笑人笑的愈发猖狂,大有一定要把木道人拖下水的趋势:“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也要给我哥哥下毒,却自食恶果了是吧!”
癫狂之间他居然真说中了真相,木道人阴狠地投去目光:“宵小鼠辈,难道不是你?
“你下毒让你的哥哥死在我手里,再让我喝下自己下的毒,你就是最大的获利者!”
他口不择言,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正道人士的假面紧随薛笑人的伪装破裂了,肮脏的灵魂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了自己下毒的阴招。
议论声唾弃声声声入耳,他即将到手的天下第一的名号,他武当掌门的大计,全部都毁于一旦了!
他憎恨地看着薛笑人,恨不得千刀万剐,又再去看曲泠。
如果没有这个家伙很横插一脚,他的计划从毒杀林诗音那里就不会出错。
如果没有这个家伙……
“我知道了!”木道人自以为恍然开悟,不曾在意的细节清晰起来。
他颤抖地站起,食指指向曲泠:“下毒那天,是你,你出现在了厨房附近,你掉换了我们两个下毒的茶!”
“?”
不是,这还有我的事?
曲泠都搞不懂他在说什么,很快就再转窜到西门吹雪背后去了,因为西门吹雪看着比叶孤城有安全感一点:“你不要仗着你嘴里有血就能喷人啊!”
“一个三番两次破坏我计划的人能是什么单纯的人……我早就该反应过来的。”木道人又呕出一口血。
他现在比恶鬼还恶鬼,吓小孩一吓一个准。
薛笑人听懂了木道人说的话,也咬定了曲泠:“原来是你,好一个小菩萨,真是好算计!”
怎么尽说些污人清白的话,我什么时候换过你们的茶——
不对!
一道思维闪电劈中了曲泠。
好像,似乎,应该是,木道人宴席那天。
她是不是好心把被风吹掉的,茶盘的纸条放回去了来着?
天杀的,这也能扯上我啊?
百转千回的论剑走向,揍懵了在场人的脑袋,木道人趁此机会,吹了声口哨。
约好似的,薛笑人也大喊了一声。
于是凭空杀出来近十人,个个气势汹汹绝非善类,就要救走木道人薛笑人。
城门上乱做一团,叶孤城的剑西门吹雪的剑都不是浪得虚名,眨眼间屋檐成为混战的舞台。
在场的江湖侠客,大多不知所措或趁乱而走,李寻欢出刀直指木道人,他等的就是现在,势要拿下他。在暗处的陆小凤忍耐到现在,也及时加入战场,灵犀一指夹住了薛笑人的剑。
曲泠退后,薛笑人的怨恨如鬼一般,他手下的一个杀手转手就是一剑刺来。
神经病啊!
曲泠旋身躲过这一剑,杀手误判了她的身手,以为她躲不过。惊愕的刹那,曲泠的伞尖捅穿了他的胸膛。
来江湖后没打过架,还真当我软柿子吗?
曲泠拔出伞尖,一脚踹开杀手,退出屋檐。
阿飞稳稳接住她,血迹横飞之间,他带她安然落下。
第30章 收尾就是最麻烦的事父亲和女儿……
江湖瞩目的论剑,最后以薛笑人木道人双双被抓落幕。
开盘的赌场赔了个血本无归,他们在造势了花了多少钱就等着结果出来大赚一笔,结果结局以狗咬狗收尾,赌徒纷纷砸门要求退钱。
万福万寿园带来的六扇门的捕快还没来得及离开,就无缝衔接了论剑大案,薛笑人木道人挨个下狱。
一番严刑拷打下来,两个人没有一个松口的,都是难啃的硬骨头。捕快把袖子捋上去,看家本领使出来,他们也还是一句话不说。
直到薛衣人醒了,知道自己弟弟的所作所为后不顾阻拦去看了薛笑人。
这对兄弟吵了什么争执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薛衣人甚至要为薛笑人顶罪,薛笑人知道后把监狱的铁栏杆拍的震天响,就这么在狱里把自己犯的所有罪都说了出来,随后不由分说地自杀了。
包括他收养孤儿组建杀手组织,这么多年来为了声名欲望杀了多少人,全部说了出来。
这对几十年来从来没坦诚相对过的兄弟,也许至始至终都是爱着彼此的。
但是薛笑人已经犯下大错,天道难违。
木道人那边,他的牢房就在薛笑人对面,亲眼目睹了薛笑人的自杀。
他心中也有他的隐秘,因此受了刺激,在薛笑人死后的第二天,主动提出马上就要见李寻欢和曲泠,还有陆小凤,并且只见他们三个人,半个时辰内就要见到。
捕快快马加鞭,把三个人送到了牢狱中。
昏暗肮脏的空间,连空气都污浊不堪,透着一股扼住人喉咙的作呕感,恨不得穿进人的胃里。
曲泠紧紧跟在李寻欢后面,背后是陆小凤。她小心地提着裙子,避开地上的污水。
穿过好几间哀嚎的牢房,油灯转交到了李寻欢手里,捕快叮嘱几句往回走了。尽头的左手边,锈迹斑斑的铁杆后,有一个一身血色的人影深陷铁链中。
第一个出声的是陆小凤。
“木道人。”
他的声音低沉,刻意压得厚重。铁链下的人蠕动一下,费力地抬头,睁开了一只眼睛。
这场面太不适合小孩子看,即使曲泠已经十八岁,解剖相关的课程也上过,李寻欢还是把她当小孩子,用身体遮住了曲泠的视线。
木道人虚弱不堪,六扇门的看家本领岂是浪得虚名。他一只手扣在地上,粗喘几口气,往前一爬,脑袋才离开铁链的重负。
“陆小凤。”木道人猩红的眼睛一扫三人,“你们来了。”
“你叫我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单刀直入,就像一个垂死之人,要说出最后的话:“你们知道多少?”
李寻欢道:“知道你要杀了诗音。”
“原来如此。”木道人冷笑,说,“那么六分半堂,你们也知道了。难怪陆小凤会在暗处,你们就是要拿下我的。”
再次站在物是人非的朋友面前,陆小凤也惊叹于自己心硬如铁:“现在这个结局,狗咬狗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没有证据,木道人却阴差阳错下暴露了真面目。
木道人还认为是曲泠做的计划,他早就不相信世上有巧合了。木道人凝视着曲泠:“还有你,‘小菩萨’。”
他说话的音量不比气音高多少:“我还真信过,你是什么天真无邪的人。”
……又在凭空污人清白!
曲泠探出一个脑袋,他都这样了,懒得喷了。
木道人继续往下说:“愿赌服输,我接受我的结局,只是这个世上,我还有一个放不下的人。
“曲小菩萨,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或者和李探花做一笔交易。”
木道人费尽全部力气,爬到了栏杆旁,在地上留下一行幽深的血迹。黑暗浓重,将血红也压迫成黑色。
“六分半堂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她。我死了可以,可她不行。
“我要你们去保护她。我把她带过来了,她就在城西客栈在六分半堂还没有杀了她之前,救下她的性命。”
他提到一个放不下的人,曲泠想到了什么,说道:“是你的女儿吗?”
木道人脸贴在栏杆上,扯动嘴唇:“是她,她是无辜的。”
李寻欢低喃道:“你果然有个女儿。”
人之将死,他们谁也没有再提木道人违背门规生下女儿的事,木道人也不追问他们为什么知道,时间已经不够了。
说到女儿,木道人的脸脱离了那副死肉的模样,挤出生命最后一点点温情:“她必须要活下去。
“我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没有认过她,没有好好待过她,却也不能让她跟着我走。”
他咳出一口血,血混着口水淌到地上,拉出绝望的丝线:“因为她是我的女儿。”
“我答应你。”
李寻欢宽容的生性,让他不能拒绝这个最后的委托:“你要说的,我们不知道的是什么?”
“你知道六分半堂,为什么要让龙啸云投诚吗?”
木道人抛下惊雷般的一句话。
三个顿时皆为所惊,李寻欢蹲下身,急忙追问:“你说,是为什么!”
木道人断断续续道:“为了钱,小李探花,为了你们李家的财富。”
“可是六分半堂不缺钱啊?”曲泠点出漏洞,“难道说,他们要做什么费钱的大事……”
木道人并不否认:“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可这天下突然需要很多很多钱的事,有多少是好的呢?”
曲泠陷入了沉默中。
木道人催促道:“走吧,我活不了多久了,他们很快就会取走我的性命,我不可能对着六扇门坦白……
“如果你们要做什么,最好马上动身……”
陆小凤攥紧拳头,最后看了自己的朋友一眼。
他明白这一眼就是永别了。
他们下过棋,喝过酒,引以为知己,但世界从来就是这样的。
“走吧。”李寻欢对曲泠说。
曲泠点点头,可在转身那一刻,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对着木道人:“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
她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好似有什么被触动了:“你知道她是你的女儿,你知道你没有好好待她,你知道她的诞生让你失去了掌门之位,那你当初……”
曲泠艰难地说出了后半句:“为什么要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这个世界,对她是什么呢?
木道人不言语。
在曲泠要走出去的那一霎那,他说出他人生最后一句话。
“在那个时候,我和现在一样爱她。”。
【您已完成江湖医学系大学生小组作业——追凶木道人。】
【已为您发放奖励——五千积分。】
“怎么了?”
阿飞倒了杯热茶给曲泠:“你回来后,就一直不说话。木道人……我现在去杀了他?”
“别动!”曲泠一巴掌打在阿飞手上,“和他没多少关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应该要想到什么,一直想不起来。”
这就是失忆的坏处。
我为什么难过,我不知道。
阿飞就乖乖站在那里让曲泠打,他担心曲泠:“……一定会想起来的。”
曲泠揉搓阿飞的脑袋:“那当然了,你去把碗洗了,晚上我要看书不想洗。”
阿飞得令,转身就去洗碗了。
曲泠呆呆地坐在床边。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她在狭窄的记忆里找不到困惑她的段落,迷茫地找不到对的地方。
我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片桃林。
嫩红的,鲜艳的桃子,躲在翠绿的树叶之间,在璀璨的日光下留下斑驳的影子。
日光太耀眼了。她看不清人脸,只感受到自己变小了许多,成了一个几岁的小孩,坐在案前被谁搂在怀里。
抱着她在写字的是谁,案前的桃林里比试的两个人是谁,全部看不清脸。
一切太模糊了,是来自很遥远地方的梦。
“明脉丹,治经脉所致的目盲,丹方为……”
搂着她的人是个男人,在教她医术,小小的她听的很投入,目不转睛地看。
可是她太小了,很容易就看困了,不得不走神,去看桃林里的比试转移注意力。
比试的是两个青年,一个拿剑,舞得翩若惊鸿,另一个赤手空拳,自有几分风流潇洒。
她的头被敲了一下,抱着她的男人说:“专心听课不知道吗?”
她委屈地低头:“可是我困了。”
她和他开始拌嘴,你一句我一句的,最后他轻轻揪了揪她的耳朵。
比试的两个人停了下来,原因是拿剑的那个使出了惊鸿般的一剑,夺得了比试的胜利。
风流些的那个落了败,但没有难过之意。
他在称呼男人什么,又听不清了。
他们之间很生疏,说话都谈不上熟悉。他们聊了些什么,好像是出海,海上必备丹方的事。用剑的那个和男人好像完全不熟,就只负责站在一边等谈话结束,对上小小的她的视线时,还会对她笑笑,揉揉她的脑袋。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抱着她的男人对她说:“困成这样了就去睡算了。”
她说:“知道了——”
她喊出了一个称呼,那又是什么?
那个称呼好像就是一切的钥匙,可是想不起来了,真的想不起来了。
曲泠再睁开眼,没有桃林,她待在祠堂的耳房里。
恍若隔世感太过强烈,她就这么恍惚着。
他是谁?
她的潜意识里,并不在乎比试的那两个人。
她只在乎,他是谁,我是谁?
曲泠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抱住自己的头,一遍遍回想那一段冒出来的记忆,还是没有头绪。
算了,先忙更重要的事吧。
曲泠拉开抽屉,取出笔墨。
她在纸上写下了明脉丹的丹方,预约了今晚的系统药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