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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请看作话!完全体泠泠

    沈浪请不请王怜花先不说,陆小凤是转身就去给花满楼写信了(陆小凤:花满楼快夸我,我是大功臣!),这个消息他要马上告诉花满楼,再给李寻欢也写一封。

    最平静的居然还是在一起的两个人,合作吃完糕点后就溜出去玩了,玩到晚上才回来,又好得跟以前一样。

    也是,还能指望有什么别的反应呢?

    幸福的小烦恼被解决,虽然现在有一堆事情,但终有一日无忧无虑的太阳还会升起。

    嗯……真无忧无虑吗?。

    曲泠在视死如归的喝药。

    治病越到后期越是猛药,她希望快点治好,那苦也就只能她自己加倍吃了。

    喝药,运功,祛毒……每一样都足够狠狠折磨她,还好她每天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要吃这苦。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失忆和中毒有关。早在论剑的那段时间,她就用道具体检报告知道了自己体内有毒,但是报告上说请不要惊慌,她就真的没慌。

    拜托,她自己查都查不到的毒,慌了也没用吧?

    后来她模糊有猜测,果然失忆和中毒离不了关系。此毒具体有多凶险曲颂绝口不提,只说她恢复记忆会知道,王怜花也是一问就转移话题,曲泠知道这可能是想让她心情好一点有利于治疗。

    但是真的很好奇啊,从当大夫转换到当病人还是太难了。

    一口干掉,药碗的底部还留着一些药渣,也被她兑水冲服,捏着鼻子喝干净了。

    却没想到今天的她的吃苦之旅还没结束,阿飞把食盒的下层一开,还有一碗。

    曲泠眼前一黑,指着新的药碗:“今天怎么还要喝?”

    “不是药,是麻沸散。”阿飞提醒她,“我先去热上,睡前再喝。”

    曲泠才想起来,今天是第四天,睡前曲颂就要给她做最后一次也是最彻底的一次祛毒,会非常非常疼,她没想到她爹还给她准备了这个。

    所以说为什么愿意准备这个但不愿意在药里面放糖啊!

    阿飞只是给曲泠看一眼,让曲泠不要忘了这件事,就把盖子再合上。

    家丁布上夜宵,端走食盒,该洗的碗洗,该热上的热,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要说曲泠不紧张是假的,但这一遭总是要来的,她劝自己不要太过忧心,即使阿飞提起了这件事,也没有和他再聊:“好多的夜宵,感觉有三个人的份了。”

    阿飞解释说:“陆小凤今晚吃不下,不过厨房已经做了,就一并端给你了,说也许我们两个会喜欢。”

    他给曲泠夹了一筷子,再给自己夹。

    曲泠才喝完药,需要味道来压舌苔上的苦味,又被苦得没有食欲,慢吞吞地吃:“陆小凤为什么吃不下,他的酒坛子全摔了?”

    “是西门吹雪。”

    曲泠到嘴的肉掉了下来:“我就喊了句一剑西来,西门吹雪真的来追杀他了?”

    “是传来了西门吹雪要和叶孤城决斗论剑的消息,他很担心。”

    “哦哦……啊?”

    肉“啪嗒”一下就掉了,曲泠真的惊了:“又论剑?”

    你们剑客,这么有学术交流需求的吗,木道人薛衣人的论剑才过去一年都没有啊,真是恐怖如斯。

    但是细细一想,沈浪早退出排名了,木道人死了,薛衣人弟弟没了道心大损,李观鱼还疯着,好像江湖剑客的顶峰,站着的就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个人了,一决高下是会干的事。

    阿飞还有更劲爆的消息,全都仰赖于他路上遇到了陆小凤:“这次论剑一分高下也一定生死,只有赢家会活下来。”

    “吓人的剑客。”曲泠只有这个感想,“要是有两个大夫说要一决医术定生死,我只会觉得学医终究还是学疯了,他们只是想紫砂而已。你也会走上这条路吗?”

    “不可能。”

    有无数多情的剑客,将自己的一生献给一柄无情的剑,而这个队伍中,从今往后绝不会有他。

    曲泠当八卦在听了:“陆小凤是该急了,木道人没打算堵上性命他都那么急,西门吹雪整这出他都要睡不着了吧。时间有定吗,地点有定吗?”

    阿飞把她掉回碗里的肉夹回她嘴里:“都没有。”

    曲泠嚼嚼嚼,重磅消息只能听一半真是太差劲了:“希望不要是京城,不过京城势力那么复杂,也不可能定在京城的。”

    乱成一锅粥的京城,可不缺这一勺子。

    她吃了一些东西就再也吃不下,三人份的夜宵和阿飞一起还是只能解决一人半份。

    吃完夜宵阿飞还留下了陪了她一会儿,直到她趴在阿飞肩上用脑袋蹭他:“该走啦,没事的,明天我就是恢复记忆的完全体小神医了,不会有任何事的。”

    然后她连撒娇带哄,让阿飞回去了。

    接着这个人紧张地坐在自己的床头,晃着腿等待。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卡在安心和忐忑之间的情绪把控了她,她明白也许想起的不会是个很愉快的过往,但是每一段记忆都是该拾起的。

    就该是这样的,虽然没有记忆也不意味着她不是完整的曲泠,但她也不想要对自己一无所知地度日。

    没有等很久,曲颂推开

    了门。

    他端来了热好的麻沸散,约莫是夜色太深重了,又约莫是别的,他神情比常日更晦涩。

    曲泠脱掉鞋子盘腿,曲颂把极细又长短不一样的针一字在布上列开,浅绿色的药丸躺在布中间。

    “我加了安眠的药,喝下睡一觉吧。”他将麻沸散递给曲泠,“睡醒明天就好了。”

    曲泠原想问他别的,却是喉头哽住,说不出来了。

    她乖乖地喝了麻沸散,趴在床上,在睡意占据上风之际,曲颂将浅绿色的药丸喂到了她嘴里。

    “都会结束的,会好起来的。”

    这是她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曲颂最温柔的一句话……

    曲泠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这个梦的最开头,是一片黑暗。

    她站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她左顾右盼,最终奔跑起来,这黑暗仿佛无穷无尽,她找不到出口,只能凭本能行动。

    跑了很久,黑暗里才开始有光的出现,她伸手去摸,却摸不到,光又离她远去了。

    随着光的消失,她的力气也消失了,曲泠蹲下身,喘着气。

    她感到疲惫,迷茫,还有心灵上的空白,空白不断的蔓延,很快就把她包裹住了。她似乎是要在黑暗里消失了,又似乎她只是要睡过去了。

    困倦驱使曲泠合上眼睛,她顺从地闭眼。

    眼皮合上的刹那,脚下踩的黑暗破碎了,明明没有光源,可黑暗的碎片就是折射着暗淡的光,她立刻就坠落了下去,如同一只伤了翅膀的飞鸟。

    她没有惊慌,那种激烈的情绪好像离她远去了,她乖顺地坠落,表情安然,与黑暗的碎片一同跌进深渊里。

    坠落的过程什么声音也没有,她也什么都没想,如同她已经死了一样。

    也许就要这样一直落下去了,也许就要这样,一直坠落下去了,直到摔在地上才会结束,那么,会死吗?

    如果死了呢,死了会怎样?

    那就什么都没有,包括毕业证……

    毕业证?!

    曲泠猛地睁眼,试图在坠落中挣扎,就算是死她也要先拿了毕业证,她都这么努力了,没拿毕业证就死对得起她的心血吗?

    让她半途而废这种事,根本做不到啊!况且还有人在等她呢!

    她朝着跌落下来的上方伸出双手,随着她意识的彻底清醒,一切终于发生变化了。

    曲泠先是看到了一个人,接着又是人,场景是那样的眼熟,他们蹲在地上,少年在给少女送簪子。

    “……一直走下去吧。”

    少年说,这场景转瞬就消散了。

    她抓不住,伸手只有虚无,马上下一个场景就出现了。

    郁郁葱葱的无名岛,木屋的房门大开,还看的见在里面吃饭的四个人,王怜花在笑她,声音远远地传来:“……你写的这个东西,你敢给你爹看吗?”

    她一时羞恼,去阻拦王怜花,张嘴说了什么,又忽然听不清了。

    光点翩翩,轨迹无法预测,又为她展开新的图卷。

    金风细雨楼的风景是天下独绝的,是永远也不会忘的,她同无情冷血阿飞打大富翁,苏梦枕偶然路过,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记住的了。

    曲泠微微一愣。

    场景又变了。

    她看见丐帮的院子,看见楚留香的脸,看见任慈的病容和秋灵素的眼泪。

    眼泪落下,被黑暗吞没,焕发出新的光。

    不断倒回的记忆走到了陆小凤的出现,走到了花满楼的出场,那场夜市挂满了一串串的灯笼,灯笼后又出现拥抱着的林诗音和李寻欢。

    再然后,忽然就下雪了。

    雪花轻盈纷飞,小屋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她一个人在桌前念书,对世界还一片懵懂。

    孤独的少年剑客闯入她的视线,独行在鹅毛大雪中,停在屋檐下。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她拿起伞去拉着他。

    与故事不同,这次的雪越下越大,迷了曲泠的眼,她一眨,眼前的少年与她都不见了。

    只有雪原还在,簇拥她包裹她,她看见自己奋力地抱着东西在雪原中行走,这就是她现有记忆的最开头,她刚醒来的时候。

    她知道后面就是她需要找回的记忆了。

    曲泠颤抖了一下,随后又开始全力奔跑,她穿过了自己,冲着和自己来时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要走进雪原的最深处,走进一切的最深处,然后找回完全的记忆。

    此时她已有预感,在风雪里,她忽然感到一阵悲痛的哀伤,而后泪流满面。

    第102章 下一站当然就是——整齐地都去京城……

    曲泠醒时,一片泪眼朦胧。

    她应该是已经在梦中哭过一场了,眼皮微肿,揉了揉眼睛,模糊地看见房间的天花板。

    曲泠抽泣了一下,掀开被子起床。她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快速地梳了下头发就要出门,恰逢此时门被敲响了。

    是王怜花的声音:“起来了吗?”

    曲泠高声回道:“起来了!”

    她打开门,门外的王怜花将她细致地打量一遍,以扇掩唇,很满意自己徒弟的康复情况:“都想起来了吧,没有后遗症?”

    “没有,放心吧,我什么都记起来了,比如说我记得我四五岁的时候你们来找我爹要丹方,还是拿糖骗我开的门……嗯?”

    “咳,沈浪的错,你去找他算账,都是他出的坏主意。”王怜花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没事了就去吃饭吧,陆小凤在城里定了一桌宴席就等你了。”

    “马上就去。”曲泠扒着门槛,问,“我爹人呢?”

    王怜花转交给曲泠一封信,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的失忆治好后,他就连夜走了,他还要回去治你母亲。药材好不容易到手里了,是该越快越好。”

    曲泠抿紧了嘴唇,她下意识咬了一下自己。

    随后她马上重新振作:“这是好事,说不定等我回去,我娘就已经好了!”

    曲泠长舒一口气,郁闷一扫而空,不管过去还有什么,现在都不是难过的时候了。

    她砰地关上门:“我再弄一下头发,弄完马上去吃饭——”。

    酒楼摆了一桌盛大的宴席。

    桌上少说有快二十道菜不说,陆小凤还不知道从哪儿一个晚上整出来的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恭贺曲大小姐康复。这牌匾还忒大,看起来比阿飞整个人还大。

    看到牌匾的曲泠足足傻了三秒,去问最先来的帮她座儿都占好了的阿飞:“这个是怎么弄过来的?”

    阿飞回答;“不,陆小凤找人扛上来的。”

    曲泠:“就这么水灵灵地扛上来了,盖布了吗?”

    阿飞:“没有。”

    曲泠懒得喷了。

    她想去瞪陆小凤,又觉得这样可能会起到相反的效果,自己咽下去了,怎么说也是陆小凤好心。

    ……还是好气哦。

    菜也是陆小凤点的,办宴席都是他提议的,他好好得瞒过了曲泠。虽说他还在心系西门吹雪,但准确的消息没出来,担心也是白担心,还不如好好帮曲泠办上一桌。

    他发挥了自己这么多年在江湖吃喝的经验,点起菜来那叫一个不需要思考,菜名行云如流水一般就从他嘴里出来了。

    担当尝菜这一职务的熊猫儿对陆小凤的品味赞不绝口,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你要早生二十年,我们就拜个把子吧。”

    大前辈的认可陆小凤很是受用,激情向熊猫儿推销江湖上好吃的东西。

    说到最后,又回到了怂恿曲泠下厨的话题。

    陆小凤好像是对戳曲泠有什么执念,他们就这样当着刚病愈的人的面,谈论起了怎么骗她下厨的计划,骗成功之后菜怎么分。

    但是曲泠心情很好,曲泠一点也不计较。

    “我那封给花满楼的信还是寄早了,没把你恢复记忆的事写上去。”陆小凤见她半点不生气,笑道,“不过给李探花的还没寄出去,正好再添一行,就写你恢复记忆了,心情

    还很好,请他一叙,你还能下趟厨。”

    “那你是做梦了。”曲泠轻哼,“没几天我就要去京城了,请李大哥一叙也是几个月后的事。”

    陆小凤的脸皮怎么可能被轻易洞穿,还是接着笑:“这不巧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代替李探花,你现在请我一顿吧。”

    “让大病初愈的人下厨,还有没有天理啊!”曲泠还是破功了。

    陆小凤哈哈大笑,对好朋友使尽浑身解数贩剑的最好回报,就是好朋友的破口大骂,没有比这个还能证明他的努力的了。

    他也不是真想让曲泠下厨,他就是想闹一闹了,现在曲泠一破防,他总算是彻底舒服了。

    曲泠憋屈极了:“你就给我等着吧。”

    陆小凤遂再次笑了:“那我就等着了,来,吃这个,我猜你会喜欢才点的。”

    曲泠:→_→

    她还是给陆小凤面子,尝了一口。

    的确是她喜欢的味道,好吧,陆小凤确实还是很有眼光的。

    曲泠给阿飞夹了一筷子,再给自己夹。

    一大桌菜四个人当然吃不完,挑着自己喜欢的吃就行了。

    江湖人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旦吃高兴了喝酒聊天是常事,熊猫儿想和曲泠喝一杯:“来泠泠,满上。”

    曲泠连忙摆手,歉意一笑:“我不喝酒的,这个……”

    都不用她说完,阿飞熟练多了,已经拿自己的酒杯和熊猫儿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我代她。”

    熊猫儿一愣。

    这只这几天完全是醉过去的熊猫儿,终于发现在他快活的这几天,好像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他又要去把王怜花拉到一边,王怜花嫌弃地拍开他:“干什么,手干净吗就碰我衣服。”

    “别矫情了。”熊猫儿不跟他客气,扒拉过来就问,“发生什么了啥这是,这怎么就代喝上酒了?”

    王怜花怜悯地扫视他一眼,似乎在怀疑这个人的智商,转念一想,当年这个人也没多聪明,遂释怀了,说:“你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

    “回去跟沈浪玩吧。”王怜花不想给他解释。

    熊猫儿感觉受到了鄙视:“解释一下啊,我在海上好多年没喝酒,这几天都快泡酒里了,我怎么知道啊?”

    王怜花于是不情不愿地说了下曲泠阿飞的感情进展。

    熊猫儿大喊一声:“啊?!”

    音量实在是太大了,在说话的阿飞、曲泠、陆小凤三个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王怜花嫌弃到了极点,用面点堵了熊猫儿的嘴。

    而正主已经看过来了,不能在继续八卦的熊猫儿只能忍下,啃起了面点。

    “他磕到脚了。”王怜花抹黑熊猫儿。

    “哦哦。”曲泠点头。

    武功那么厉害也会磕到脚吗?

    王怜花转移话题,不想被熊猫儿连累,问她:“你们在聊什么?”

    接话的却是陆小凤:“在聊京城,她说过个一两天就要动身了。王前辈是什么打算?”

    “我?”王怜花说道,“我还能怎么样,外甥徒弟双双都要去京城,没个长辈看着出了事我都不知道。”

    到了四十岁开始到处操心,这就是报应吧。

    啧,还是想把沈浪抓过来。

    都想了就要做,决心要拖沈浪下水的王怜花对熊猫儿说:“你不是不打算去京城吗,我写封信你给沈浪带回去,再告诉他具体怎么了。”

    他就不信了,他钓不上鱼还钓不上沈浪了。

    听到父亲名字的阿飞身体顿时就绷紧了,曲泠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别紧张。

    噎住了正在靠喝水救命的熊猫儿一听他的话,差点被呛住。

    “我?”他指着自己,“我去跟沈浪说?”

    你以为他为什么赖在这里不回去啊,他就是不想面对啊!

    熊猫儿说:“这样吧,我也不太放心你们,我也去京城吧,多个人多份力量。”

    王怜花拆穿他:“你想好事呢。”

    终究还是要有个人去告诉沈浪,告诉朱七七,因为王怜花同时是阿飞的舅舅和曲泠的师父,没人比他更适合,所以这个不讨好的地狱难度的活,还是落到了熊猫儿头上。

    熊猫儿痛苦地没有了食欲,趴在桌子上就不说话了。

    王怜花已经在构思要用什么内容把沈浪钓出来了,这事也算不上难,沈浪是个相当正派的人,其实只要告诉他,王怜花自己的徒弟遇到了危险非他来解决不可,就可以把他钓出来。

    但这有损王怜花的颜面,笑话,他的徒弟会遇上什么情况他还解决不了了?

    就算是要成婚,弄阿飞的婚书,他也能代劳。

    要不扯个别的……

    王怜花深入思考,至于说不说谎什么的,那不是他在乎的事。

    想到一半,诈骗信在他脑海里初具雏形了,楼下响起惊天动地地惊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曲泠思路清奇,第一反应是:“有人来捉奸了?”

    陆小凤起身,说:“发生了什么,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他离开包厢,下楼去问。

    酒楼的大堂有说书先生在说书,到处都是人,声音就是那里发出来的。

    因为好奇,曲泠也跟了出去,趴在栏杆上。

    然后她听到来自陆小凤的,同样惊天动地地:“啊?!”

    曲泠头冒问号,忍不住下了楼,瞧见陆小凤在一个老人旁边目瞪口呆。

    曲泠上前去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呆站在这里?”

    陆小凤没有反应。

    老人好心地为曲泠做了解释,她咳嗽了一下,说:“我给他说了江湖最新的消息。”

    “是什么消息,能告诉我吗?”

    “今天传的满城风雨的——剑神西门吹雪和剑仙叶孤城决战的地点定了。”

    “定在哪儿,这么惊讶?”

    “紫禁城啊。”

    曲泠也发出了一模一样的声音:“啊?!”

    第103章 再回京城好孩子不要赌博哦

    金风细雨楼许多年没有这么安静过了。

    所有人来去皆匆,细语化作紧绷的弦,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渐绷紧,再没有偶尔能见的交谈声。

    金风细雨楼,如今是真屹立在金风细雨中。

    苏梦枕凭轩听雨,先入耳的是杨无邪的脚步声,他踏着比往日更大的步子,在风雨的波澜中敲响了房门。

    “进。”苏梦枕说。

    杨无邪得令,片刻也不含糊地推门便入。他两手空空,唯面容肃穆,显出他有话要说。

    他三步并作两步,停在距离苏梦枕半丈处,谨慎地低声道:“您派出去的卧底来消息了,之前提过的猜测已经彻底核实。六分半堂,的确是和南王王府有所勾结,南王王府的计划六分半堂也参与在了其中。”

    苏梦枕心中未起波澜,他早就是风雨摧于前也不会改色的大人物了。

    只是这双燃烧着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火焰的眼睛,似乎是明亮地更上一层楼,他心知这不是个好消息,但这也只能使他更坚定。苏梦枕是不会退后的:“好,取笔墨来,我修书一封命人天黑前送往神侯府。”

    杨无邪便去为苏梦枕侍候笔墨,这样的活本不该是他来做,但特殊时期苏梦枕要写的东西是万万不可外传的,于是也必须由他来。

    执笔,蘸墨,写

    字……苏梦枕字如其人,风骨凛然,不消太久,也不需太多斟酌,他挥笔而就这一封将在原有江湖格局上大涂大抹的信。

    上面的内容从苏梦枕审阅曲泠给他的六分半堂的账本时,他心中就隐有微微预感;到无情顺藤摸瓜摸到南王王府时,已是彼此都心知肚明定有这么一日。

    现在,这封邀请要由他发出。

    写完这封信,苏梦枕的脸色仍是没有变化:“送去吧。”

    “是。”杨无邪应道。

    他还有一事,在苏梦枕写信时不能打扰,待他写完才能说:“曲神医与飞少侠也来信了。”

    杨无邪顿了顿,接着说:“他们对京中之事,竟是猜测得对了足足有五分,然而仍然想要回京。曲姑娘说,楼主与无情大捕头已是她的朋友又是她的病人,要她抛下朋友和病人而坐视不管,此生断不为此事耳。”

    听到这里,苏梦枕的神情才有了些变化。

    “此生断不为此事耳……”他一念,而后道,“这话不错。”

    他是由这句话想到了更深的东西,想到了京城,想到了狂风暴雨。

    “有些事此生断然不可为,有些事此生断而必为。”

    苏梦枕说:“把客房收拾出来。”

    接着他再铺开已写完的信,又为信再添了一行……

    曲泠此生只见过两次论剑。

    一次是木道人和薛衣人,一次是她很小的时候,见过沈浪和其他人切磋。

    前者于阴谋诡计中不堪收场,后者是沈浪的单方面碾压。

    而不久之后的剑神剑仙一战,将成为她见过的第三次论剑,为做代价,将有一位绝世剑客永远止步于此,失去他珍贵的性命。

    这着实是有些残忍了,她还是难以认同。

    陆小凤亦是如此。

    他说:“我要当面问问他。”

    还没有进京城的时候,陆小凤就这么说。

    他有太多要问西门吹雪的了:他明白西门吹雪渴求的就是这样的一战,却还是想问问他你真的就做好决定了吗、这一把剑它就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吗;他了解到京城风雨欲来,顷刻间就是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动乱,金风细雨楼尚劝曲泠小心为上,那西门吹雪又是否清楚,这一战又究竟是何缘由;他还想探究是否有人在利用这一切,主动提起决战的叶孤城,真的只是想一决高下吗……

    陆小凤全部都想知道。

    他已是心急如焚,然而海边到京城,纵贯差不多整片疆土,路程上要花的时间实在是太多,就算多么焦急地赶路,也花了一个半月的功夫。

    此时离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还有十五天。

    噱头之下,京城人满为患。

    “这连要找个落脚的地方都难啊……”王怜花看着人山人海说。

    他很多年不回陆地,看到这样的大场面,颇有些感慨。

    “这倒简单。”在京城落脚,对曲泠说不上难事,她笑道,“我已经写信给苏楼主了,我们去金风细雨楼就是。”

    王怜花心知这算是曲泠于京城风波中很明显的站队,但他对徒弟的选择不做干涉,许可了。

    “我也一起吗?”陆小凤道,“我还是不一起了,我得先去找西门吹雪。”

    进了京城后,他就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再者来说,以他江湖自在侠客的身份,似乎也不大适合去金风细雨楼。

    下一个岔路口,陆小凤跳下马车,对曲泠挥手:“三天后我在花家开的酒楼等你,到时候再说话。”

    曲泠说好,看着陆小凤在人海里轻盈地消失了。

    她无端想起被她说过像公主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不知陆小凤要去哪里找西门吹雪。

    门帘放下,马车接着赶路。

    京城的人至少增加了一倍多不止,本来就人声嘈杂的地方,一眼望去没有一个死角不人满为患,更别提马路上,商铺中。

    不用细想曲泠都知道京城的物价房价又要贵上新高度了,哎,上次怎么没在京城买点房再走呢?

    看这街上,到处都是背着武器的江湖侠客,小孩嘴里都在嚷嚷着天外飞仙,沿街叫卖的小贩卖的不再是吃的,而是“龙武客栈还剩下房一间,二十两银子一晚”这种抢钱的话,赌坊的牌子比当初木道人那回还过分,直接摆到了路边上,把西门吹雪、叶孤城的赔率红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王怜花忽然喊停。

    他是半真心想凑一凑这个热闹的,问曲泠一句:“你觉得谁胜算大?”

    这话没头没尾的,曲泠迟疑着:“西,西门吹雪?”

    王怜花便也下了车,随便去了一个赌坊的牌前,压了西门吹雪一千两银子。

    流程拉的很长,他还在和赌坊的人说话,下完注回到车上,神神秘秘地就笑了。

    曲泠不敢问导师为什么要笑,导师也喜欢赌博吗,她就当作没看见了。

    王怜花却自己过来,解答她并不存在的疑问:“你要不要也去下一注?”

    教唆学生赌博?!

    曲泠汗毛都起来了:“不不不不不了吧,这不好。”

    事情暴露了感觉会被抽成陀螺。

    “想到哪去了。”王怜花先抽了她的脑袋,“这么乖做什么,你去下一注,为了怂恿你多压点钱,赌坊和围观的赌徒可是会绞尽脑汁的说消息。”

    真假不包,但总有几条是真的。

    曲泠表示学到了,但是还是不敢动:“下次吧,这次师父你不已经去下注了吗哈哈哈……”

    王怜花死亡凝视曲泠。

    曲泠感受到了生命危险,被赶鸭子上架,学习情报技巧。

    她换了一个赌坊,也压的西门吹雪,不敢多压,只压了三百两银子。

    但她也露出了下面的那几张一千两的银票,所以赌坊的伙计很是热切:“您要不多下点?”

    “不了,就三百两。”曲泠说。

    围观的一个大叔笑了:“小姑娘有钱干嘛这么小气,到时候不都赢回来了,我压西门吹雪压了快两千两银子。”

    “这么多?”曲泠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对一般的江湖人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他们好好过上很长时间了,这个大叔的穿着也不是很有钱的样子。

    她没说出口的是输了怎么办,附近有人代替她说出来了。

    “你压这么多,就不怕都输光了?”

    “都输光?”大叔不屑极了,“我说句各位不爱听的,肯定是西门吹雪赢,叶孤城大西门吹雪好几岁了吧,这几年还天天在教他徒弟南王世子,定然不如西门吹雪了。”

    马上就有人和他吵架:“话不是这么说的,那我还说西门吹雪阅历不足呢。再说了,官老爷们都一个个压了叶孤城,你不可能比官老爷聪明吧?”

    “官老爷又不是混江湖的,莫非他们坐高堂还能万事都知道不成?而且那群官老爷里面,也没有大官吧?”

    “少阴阳怪气了,你也不是多有见识的人!”

    一群人吵起来,吵得曲泠头昏脑胀,在他们打起来当街斗殴之前撤退了。

    她紧急避险,回到了车上:“好吓人,几句话就要动手了,还好我跑得快。”

    “赌徒就是这样一群人。”王怜花说。

    他问了问曲泠探听到了什么,曲泠如实说了,他还算满意这次对曲泠的考验,没有更多的要求她。

    没有了导师盯着,曲泠迅速就缩回了阿飞边上。

    阿飞问她:“你赌了多少?”

    曲泠比了个数字:“没敢多赌,三百两,好像还赌给了六分半堂的赌坊,不管了。”

    这个数目也不少了,但是没办法啊,她至少要出一个能引起一点注意力的数字,要是跟其他人一样一两一贯钱地赌,谁理会她呢。

    曲泠诚心告诫阿飞:“不要赌博啊,赌博倾家荡产万万要不得啊。”

    第104章 初见惊天阴谋曲神医对阴谋发表重要讲……

    曲泠关于赌博的劝告落在王怜花耳朵里,未免有些天真了。

    不过他知道这也不是太坏的事,清了清喉咙让曲泠乖巧地闭上了嘴,也没有多说什么。

    马车一路开到了金风细雨楼附近,楼外防守森严,难以再往前一步了,曲泠为车夫结清了工钱,接下来的路要他们自己走。

    好在苏梦枕做好了安排,还没和守卫说上话,一个曾经侍候过她的侍女就上前:“是曲神医吧,恭候您多日了。”

    随着侍女的话音落下,守卫让出一条路,这天下第一楼又对她张开了怀抱。

    时隔几个月,金风细雨楼的风景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秋日的气息已近了,她最喜欢的那棵树叶片已经泛黄,凋零之哀似乎随处可见。

    那些落叶被杂役扫去,但如何清扫最有生机的季节也是一去不回头了。

    曲泠感觉到了压抑。

    苏梦枕的信还历历在目,她想到,京城到底有什么在等着她。

    在这个秋天,有多少树要一切老去,此生再不回头。

    她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苏梦枕的地方。

    天泉池还在这里,太阳的光芒依旧被辉映,枫红的世界中变得更加如火如焰,虚无地烤着什么。

    她曾于此处登楼大有所感念岳阳楼记,“登岳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又所感赋说,“登斯楼也,则有一系天下,遍览英杰,会当绝顶,憾然而……愤者矣。”

    而今在临,她说过的所有好像都要成真了。

    曲泠冥冥之中有所预感。

    苏梦枕很忙,这一次的等待,比上一次还长一些。

    账本的贡献下,六分半堂一度陷入了颓势,如今江湖格局不再是什么四分苏六成雷,已是五五开了,苏梦枕更忙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他还有更大胆的事要做。

    三人饮至第三杯茶,糕点盘子空上一盘,门才被由外打开。

    多日不见的苏梦枕,变化同金风细雨楼的变迁一般无二。

    他即金风细雨楼——曲泠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也许他是更消瘦了,但无疑眼睛里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了。

    他真的要去做一件大事了。

    “苏楼主。”曲泠阿飞齐齐唤他。

    “曲神医飞少侠何必多礼。”苏梦枕说。

    天气微凉,多病的他早已披上了薄一些的大氅,侍女帮他解下,他落座,坐在曲泠的正前方。

    王怜花太扎眼了,他做了易容,挑得是张风流侠客的脸,还是气度不凡。苏梦枕向他看去:“这位是?”

    曲泠便解答,说:“是家师。”

    苏梦枕于是了然,千面公子王怜花。

    按资历来说王怜花高他一辈,并早就是只存在于江湖传说中的人物,苏梦枕先向他问好,礼数分文不差,也不失自己的傲气:“百闻不如一见,见过王前辈。”

    王怜花颔首,这就是问过好了:“我的徒弟和外甥,之前给给苏楼主添麻烦了。”

    “并非麻烦,曲神医飞少侠为金风细雨楼所做的,苏某人甚是感激。”

    这两个人商业交流了几句,话头转回曲泠手上。

    她要问的东西太多了,却不知道苏梦枕信不信的过王怜花,只能先问:“苏楼主近来如何?”

    苏梦枕答:“一切皆安,略有所获。不知曲神医的旅程可还顺利?”

    那是和顺利几乎没有关系了。

    曲泠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头上长乌云,长长地叹息:“和顺利八杆子都打不着半贯钱关系。”

    她尽量简练地说起无名岛的神经病们,宫九太平王府世子的身份也打算说出来。

    苏梦枕却很巧地咳嗽了,刚好让曲泠最关键的一段卡在喉咙里。

    曲泠看他的脸色,忽然领会了他的意思。

    她中断了讲述,顺着说:“苏楼主的身体,入秋后有无大碍?”

    苏梦枕不语,擦去唇角的血腥气。

    曲泠看着他的动作,再道:“我来为苏楼主看一看吧。”

    苏梦枕点头应允,抬手让下人去准备,道:“麻烦曲神医了。”

    二人离去,留阿飞王怜花坐在原处。

    王怜花自然看得真切,他不在意苏梦枕的谨慎,笑着对阿飞说:“你们这位朋友,为人处事处处都是你们该请教的。”

    说完他合上眼:“等上一会儿吧,等人回来,估计就什么都清楚了。”。

    “诊治”的地点,是精挑细选过的房间。

    门一合上,曲泠就不再等得及了,寻了个地方坐下,就等着苏梦枕开口。

    但她得把自己的先说完,因为苏梦枕道:“此处绝对安全,请曲神医继续。”

    曲泠清了下喉咙,继续说:“说到宫九了……对,宫九,他的身份是太平王府世子,很奇怪吧?堂堂世子,跑到一个海岛上落草为寇,难以理解,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离开前,去他的私库里走了一遭。”

    她说出了卷轴的事,关于南王王府的猜测:“我看到了一份南王世子给他的贺礼,上面有南王世子令的印记,盛大哥在丐帮抓到的白愁飞有一块玉佩,上面的纹样就是世子令印纹的一部分。我猜也许,白愁飞和南王王府有什么牵扯。”

    曲泠说的很保守。

    苏梦枕清楚得很,凝视着曲泠。

    “曲神医一回京城,可是做好了所有准备?”他问。

    “我已经站在这里了。”她答,“白愁飞是南王王府的人,是吗,苏楼主。”

    “一点不差。”

    有曲泠这句话在前,苏梦枕也没有任何顾忌。这个错综复杂的起居,面对曲泠露出了滨山一角。

    他直白地道:“白愁飞就是南王世子的人。”

    苏梦枕拉开手边的抽屉,取出无情的信件:“他于一年前被南王世子招揽,与他共商大计。白愁飞图谋丐帮,就是南王世子的意思。

    “而投入南王世子麾下的,远不止白愁飞一个。”

    信件在手中分量有如千斤,曲泠一个字都不敢露地看完,明白苏梦枕和无情写的都没有任何问题。

    京城是个不该踏足的地方。

    她难以置信,诛九族的大罪就在纸上,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的脑袋也要不保了。

    由于太过震惊,她短暂地失声了。

    什么找死指南,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太吓人了不敢看第二眼。

    南王王府,六分半堂,凑在了一起。

    然后呢,南王王府意图谋反?

    啊?!

    “……木道人死前和我说,六分半堂在做一件很需要钱财的事。”曲泠平复着心跳,再震惊她也明白,细思下来这是很合理的,只是没什么人会往这方面想,“就是此事吧。”

    “六分半堂的账本上可以查的出来此事。”苏梦枕淡言,“狄飞惊把条款的掩饰做的很好,可惜雷滚的记账一塌糊涂。”

    警惕猪队友。

    那这确实是很不适合回京城了,别说三个月,一年内感觉都不适合。

    感觉要亲历一场历史事件的曲泠觉得牙酸。

    而这件事上还有高手,苏梦枕再说:“此外还有,无情的信曲神医可都仔细看过了。”

    曲泠点头:“一字不落,全文可背诵。”

    “那白愁飞之死,曲神医也记得很清楚了。”苏梦枕拿出笔墨,缓缓地写字。

    他边写边说:“白愁飞的死局,做的很精妙,每一处都挑不出毛病,神侯府无可阻拦,如若不是无情已经查出南王世子,否则无从下手。不过再清楚幕后黑手后,诸葛神侯还是从中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有

    人为南王世子在朝堂中收尾。”

    苏梦枕停笔,纸上是两个大字,一个人名。

    这个太有名了,曲泠听过不少人骂他,包括她也骂过,忍不住呲牙咧嘴,暗斥天下垃圾到一处去了。

    ——蔡京。

    确认她看清了,苏梦枕立刻点燃烛火,将纸烧掉。

    先帝还活着的时候,当真称得上一句昏庸无能,他重用蔡京一类的奸臣,于政治上毫无建树,朝堂乱象层生,到了两三年前,先帝多行不义暴毙,当今天子即位,朝堂环境才有所改善。

    天子年龄尚小,却大有才华,雄韬伟略。先帝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给天子留了后手实权,让天子方便收拢兵权,拉拢世家,重用了诸葛神侯以及一系列不得志的贤臣,用自己并不稳定的权力对冲蔡京等人。在天子的努力下,时至今日朝堂风气已有改善,蔡京的辉煌看似还在,实际远去也只是时间问题。

    天子眼中容不得他,他也不可能永远压制天子。

    这样的时间点,他放手一搏是不奇怪的。

    他知道自己只要倒了,小皇帝少说给他一个满门抄斩全族流放,正常水平都是夷三族以正朝纲肃乱象安民心,还不如趁自己还有大权的时候,捧一个新的皇帝。

    而这个人选,就是同样狼子野心的南王世子了。

    曲泠还想通了另一件事。

    南王世子的出场率这么高,很难让她不想起另一个身为南王世子老师的人。

    “叶孤城也不想活了吗?”

    她叹气:“叶孤城不想活了,还有人想让西门吹雪活啊。”

    第105章 如果导师要为难你你就抢了导师的碗……

    就算不用脑子去猜,曲泠也想得到,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战就是南王世子计划的一环。

    叶孤城这人浓眉大眼的,没想到在找死上面也有这么高深的造诣。

    曲泠一时唏嘘不已。

    他都白云城主了,之前白云城从来没扯进这些政治上的破烂势力,也不知道叶孤城遇到了什么情况,或者就是单纯的脑袋抽错了筋。

    哎,陆小凤该一起过来的,但也许晚点知道对他来说是好事,陆小凤的性格,大概马上就要掺和进来了。

    想到这些,曲泠问:“那么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决战,就是这场造反的一部分了?”

    “不错。”苏梦枕道,“否则叶孤城没有现在要和西门吹雪决战的理由,尤其地点还是紫禁城。”

    在大宋疆土上最不可逾越的地点,最庄严的地点,去一争高下。

    但是疑问又来了,紫禁城这个决战地点,是怎么定下来的?

    叶孤城势大,这话不错,西门吹雪也是一代新秀,这话也不假,但是要用紫禁城决战,还是未免太惊人了。

    “陛下为什么会同意?”曲泠实在是想不通。

    她还想问:“再者来说,南王世子造反的事,神侯府应该禀明陛下了吧?”

    这两个问题后,才是京城动荡的后半段。

    苏梦枕把无情的信件也一张一张焚烧尽,在火星飞扬之间,他的眉眼格外的冷峻:“等无情有时间了,让他来说,这些不该由我来说。”

    触及到一个更大秘密的曲泠不由得去猜测了一下,随即马上被自己的猜测吓到。

    她咽了一口口水,只说好。

    信息量极大的交流告一段落,临走前曲泠再告诉苏梦枕:“家师是可以信任的人,他此行北上只是为了保护我和阿飞。再另外就是,我希望他能和我一起,为楼主诊治一番。”

    对着苏梦枕有所触动的神情,她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脸:“所以可以的话,希望苏楼主能给一个机会,嗯……我说过很想治好苏楼主的,我们是朋友嘛。”

    拜托了亲爱的毕业作品大人,赏个脸吧!请让我毕业吧!。

    苏梦枕原以为曲泠说想治他,是出于少年神医对不治之症的好奇以及跃跃欲试,在知道他的病症有多棘手后会重新思考,却没想到她是真的打定了主意。

    她是真的想治好他(曲泠:我是真的想毕业),为此连早已出海的师父都拉回来了。

    的确曾对病愈抱有希望的又久经煎熬的苏梦枕,非常难以不被触动。

    他不需要多加考虑,就同意了曲泠的请求,无论曲泠能不能治好他,他都认下了这个人情。

    勾心斗角的江湖,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就已经很难得了。

    此事唯一节外生枝的就是树大夫的反应。

    作为一个曾经的宫廷御医,江湖医杰中的第一流人物,他苦耕苏梦枕的病也有快十年了,还没有什么进展,有这样一个联合会诊的机会,他自然不回放过,主动提出希望能够加进来。

    曲泠当然同意,树小大夫知道了也想来学点什么,被树大夫按下去了。

    “你看得懂吗你就来。”他爷爷说话好伤人啊。

    树小大夫流着眼泪去读书了。

    苏梦枕没有多少空闲时间,会诊就安排在了第二日。

    曲泠才将京城暗藏的阴谋给阿飞王怜花说清楚,就到了该把脑子烧得更厉害的时间。

    也是她最紧张的时间。

    曲泠搓了搓手,她要正式对她的毕业证书发起冲锋了。

    见不得自己唯一的徒弟在正式场合这副样子的王怜花不留情面地掰正她的腰:“什么体态?”

    曲泠的紧张都中断了,嗷嗷地惨叫:“我马上改正,师父疼,疼!”

    她发出了会诊前的第一声惨叫。

    屏风外的树大夫听到声音,迟疑了片刻,作为一个有充分教育经验的人,体面地给家长王怜花留足了教训时间才进去。

    他们到齐了,里面的苏梦枕也准备好了,这种场合陪在苏梦枕旁边的毫无疑问只会是杨无邪,他做出一个手势,请三位医者进去。

    江湖的三代神医芸集于此,已是过去二十几年都难有的豪华阵容。

    屋内窗户紧闭,光线充足,堆放了几块大的暖玉,苏梦枕衣着单薄,坐在床边。

    他刚服过药,面上还有长久连轴转的疲惫之色。

    简单地问过好,曲泠把自己通过的初稿抖出来,铺在桌上。

    她再侧身,把率先问诊的机会让给了王怜花,她也不敢不让。

    于是王怜花先为苏梦枕把脉,他早从曲泠的表述和初稿中对苏梦枕的身体有了很全面的了解。

    通俗来说就是病到这个程度还能成为武林高手,一楼领袖,明商大计,没有暴毙,已经是肉身成圣的级别了,他还以为天下不会有这样的人,能给苏梦枕看诊也算是满足了他的好奇心了。

    和惊叹相同的,治他也会是王怜花从没遇到过的挑战。

    一层又一层的病症纠结在一起,彼此环环相扣,不给苏梦枕留一丝生机,又因为各病症的特殊,反而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平衡之下呈现的,是紊乱的脉象。

    这脉象复杂到即使是他也疑惑地松开再探了一次,和曲泠当时的反应一摸一样。

    王怜花花的时间是曲泠第一次给苏梦枕把脉花的时间的两倍,他问了苏梦枕几个问题,比如苏梦枕从出生以来都生过什么病,这样糟糕的身体是怎么来的,习武生涯有没有受过什么重伤……杨无邪代为解答了。

    最后王怜花松手,给曲泠的眼神意味深长。

    大概就是有志气什么的意思,曲泠把头低下了。

    别看她呀,不是她自己选的。

    苏梦枕作为一个病人难度到了该给他单开一本书的程度,三个医者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不过由于曲泠天然就畏惧王怜花,自然是先提出自己的意见,然后王怜花说什么她都“嗯嗯嗯”,所以也没有产生争执。而树大夫自知自己对治好苏梦枕这件事是此生都没有可能了,在王怜花面前也是完全被压制,会诊进入到白热化时,已经完全是由王怜花占据主

    导地位。

    他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绝代天骄,说什么就是什么,提出来的看法永远都是最犀利的,谈论到后头,曲泠如醍醐灌顶。

    一直到落日西斜,作为病人的苏梦枕都去接着上班了,这场持续了接近三个时辰的会诊才结束,收获良多的树大夫忙着消化先走一步。

    王怜花结束了他的滔滔不绝,曲泠记了三整张纸,没听到他的下一句,抬脑袋。

    她的导师给了她一个脑壳崩。

    “别光顾着记,我说的东西都到你脑子里了吗?嗯?”

    导师逼问她。

    聪明的曲泠同学才不怕开会后的突然抽查,有人教的情况下她还是超聪明的:“全都在脑子里,连师父你喝了几口水我都知道。”

    “这个就没必要了。”

    王怜花抽走她的笔记:“我考考你。”

    “哼哼哼。”曲泠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信心满满,“来吧,才不怕呢。”

    她都这么说了,王怜花肯定要满足她,怎么刁钻怎么难就怎么问。

    但曲泠还真没被难住,虽然后面有点汗流浃背了,但也挺了过来。

    王怜花勉强赐予她不挨骂资格证,认可了。

    不过导师的试炼,当然没有看上去这么单调。

    在曲泠以为她毕业有望了的时候,王怜花笑眯眯地派给她任务:“既然这么有收获,就由你来草拟苏楼主的诊治之法吧。”

    曲泠眨了一下眼。

    曲泠再眨一下眼。

    “我眼睛花了没有听清楚。”曲泠绝望地挣扎,希望只是自己听错了,“您刚才说什么?”

    老油条王怜花选择把徒弟的天花板也掀了:“我说你一个人包揽全过程再去给我炒两菜。”

    过来喊人吃饭的阿飞听见第二声惨叫。

    他拔剑就闯进去,看见自己的女朋友两眼一黑差一点就晕过去了……

    曲泠不想活了,她想哭哭了。

    王怜花是个很优秀的导师,他的专业能力和严格程度是成正比的,而作为他的学生的曲泠就很,嗯,学习生涯跌宕起伏了。

    特别是这个人还有一定的恶趣味,他是一个偶尔会欺负徒弟的人。

    可怜的大学生:“我做不到啊我真的做不到啊,不要这样对我啊师父!”

    无动于衷的导师:“你把我吃饭的碗还给我。”

    哀求的大学生:“您就收了神通吧师父,不要让我一个人呀师父……”

    攥紧筷子的导师:“……我的碗。”

    被他们卡在中间夹缝求生的阿飞:“能让一下吗,我要夹菜。”

    往旁边挪一下的大学生:“哦——师父师父,求求你了师父。”

    给外甥推了推菜的导师:“好好好,行,只要你草拟诊治之法,写完再给我看行了吧,把我碗还给我。”

    被掀了天花板后就接受了开窗的曲泠把王怜花的碗还了回去。

    想吃饭被徒弟抢了碗的王怜花哀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到了吃饭的时候还有这一劫。

    第106章 在学生不在时发生的王怜花的一世英名……

    会诊之后,不管京城的情况,曲泠先又闭关了两天。

    再重复一遍,苏梦枕的病实在是太难搞了,太无从下手了,写初稿是一个难度,正式治又是一个难度。即使是有王怜花的提点在前,要初拟治疗方案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两天,她加起来睡了四个时辰。

    第三天她停下来不是因为她想通了,是因为要和陆小凤碰面了。

    阿飞把吐魂的曲泠拾捣干净,梳好头发,揉搓她的脸。

    她岌岌可危的精神回归到了身体里,幽幽说道:“要出门了吗?”

    “要去见陆小凤了。”阿飞给她披上外衣。

    曲泠慢一拍:“哦。”

    她被折磨得是有一点憔悴了,拿冷水洗了一把脸,尽量在陆小凤面前提起精神,一个西门吹雪就很够他担心了,还是不要再加上她了。

    两个人稍微用了点吃食,和家长王怜花说了今天的行程,就去找苏梦枕借车马了。

    苏梦枕没有时间见他们,话是杨无邪转达的。

    杨无邪手上的公务俨然已经是山的形状了,这还只是苏梦枕起床后刚处理完的一些,而这个上午才刚刚开始,令人望而生畏,只觉得原来命也是可以氪进江湖的:“楼主说好,我命人安排下去了,车马稍后就会准备好。”

    曲泠便感谢了苏梦枕和杨无邪,正要别过,杨无邪一声且慢。

    他也急着干活,但还是要把话送到:“楼主还说了,今天二位少侠还是早些回来好。”

    曲泠反问他:“为什么,有人要来吗?”

    接着她自己就猜到了,大喜:“是盛大哥吧,盛大哥什么时候来?”

    她猜到一分差错都没有,杨无邪说:“无情大捕头中午会来。”

    曲泠的期待得到了满足,若要说京城里有谁她是最想见的,无情恐怕还要排在苏梦枕前面,她是着实很亲近无情。

    阿飞道:“那我们就早些回来。”

    满城人烟,满城喧嚣,十里长街,车马如龙。

    路上实在是太堵了,好在坐的终归是金风细雨楼的车,大多数车马看到标志自己就会下意识地让开,马车很顺畅地送他们到了约好的地方。

    花家的酒楼开得很低调,牌匾上也没有一个花字,完美地融进了街道,看不出其它的特别之处。

    曲泠还以为走错了,再问了一遍车夫,才确定是这里。

    她一进去,就见到了一个以为绝不会在京城见到的人。

    也是这个时间最不想在京城遇见的人。

    “花满楼?!”

    曲泠惊呼,她多渴望是自己的幻觉。

    但这位浊世佳公子已经转过身,眸光温润的双眼看来,他的风采没有半分改变,笑吟吟地:“真巧啊,泠泠阿飞。”

    “你……”曲泠快步上前,她和阿飞都狠狠吃了一惊。

    花满楼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都京城,他怎么能卷进来?

    这太让人着急了,以至于阿飞先曲泠一步问出了话:“你怎么在京城?”

    没想到他们在问好之前先问了这个的花满楼,在问题中品味出了不对劲。

    他道:“我嫂嫂是个剑客,她一定要见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战,我兄长便托我陪她来了,这有什么的不对的吗?”

    曲泠阿飞相视,她的头刚要疼起来,陆小凤就是这时候走进来的。

    四人在大堂撞了个正好,其中有三个人心中都在咯噔。

    看来今天注定是无法早早地回去见无情了。

    睡眠不足的曲泠头疼欲裂:“咱们开个厢房吧,要说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倒霉的京城啊,这见鬼的南王王府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曲泠在花家的酒楼被命运开的泥头车重创,她的导师在金风细雨楼,找了个最好的观景位,舒服地准备喝点小酒。

    王怜花算着时间,信早该送到了海岛上,朱七七应该已经和沈浪算完总账,熊猫儿也一起挨完骂了,这个时间他们大约是在路上了。

    没能亲眼见到沈浪抬不起头那一幕固然难受,但是自己一个人没有挨骂的幸运也不失为大喜。

    现在两个倒霉孩子也不在,正适合他好好舒坦一下。

    不过他的好心情很快就要到尽头了。

    某辆帘子上画着神侯府标志的马车吸引了他的注意,马车上下来一个形貌秀丽的青年。

    青年肤色略白,但没有多少病气,他是扶着人自己下的马车,两个剑童为他抬下轮椅。待轮椅着地后,他做回了轮椅上。

    看这青年的体态,端的是腿疾初愈,在复建中仍然行动不便的模样。王怜花一看便知,是曲泠说过的为她和阿飞操了不少心的无情捕头。

    作为家长,要说王怜花对无情没有点感谢,那也是说不通的,但要说有多少,也绝对谈不上多。

    只是他会注意这个人,然后跟沈浪他们说一声准备谢礼的程度,让他来人情往来?

    沈浪就做梦去吧。

    但是人就是不想要什么来什么。

    王怜花挑的看风景的位置太好了,无情正好从他背后经过,和金风细雨楼的人交谈。

    “曲神医今日出门了,说会尽量早些回来。”

    “无妨,我留了时间,可以等。还有一事,我听闻曲神医的师父千面公子王前辈也一同来了金风细雨楼,想拜见一番。”

    王怜花拿酒杯的手一顿。

    这是一种他说不出来的不好的预感,如果他是个现代人,他就会知道,这叫“你孩子惹事了,家长到学校来一趟”。

    王怜花想找个地方润一下,但是来不及了。

    金风细雨楼的人已经说:“王前辈就在前面小酌。”

    轮椅向他这边驶来。

    这段距离明明很短,但王怜花就是莫名地觉得煎熬。

    青年彬彬有礼,没有任何冒犯的地方:“神侯府无情,见过王前辈。”

    王怜花不得不转身,他搁下酒杯:“无需多礼,我曾听泠泠和阿飞说过你,找我有何事?”

    “只是要和王前辈说些泠泠和阿飞的事情而已。”无情轻描淡写。

    问题就在这里,无情说出这句

    话后,王怜花莫名其妙就觉得大事不妙。

    他似乎是连心率都加快了,面上还是风轻云淡,并不大在意孩子闯下的祸:“哦?我知道他们定然是给无情捕头添了不小的麻烦,多请无情捕头担待了。”

    无情油盐不进,王怜花的太极被他拒绝接受:“谈不上担待,不过还是请王前辈一听为好。”

    话说到了这份上,王怜花也没有什么不敢听的,他算是明白了,大概是告状的。

    告状嘛,这没有什么,他当年也是闯过祸的,护短就可以了。

    一个他的徒弟,一个他的外甥,做了什么事都不能让外人多嘴了。

    此刻的王怜花还想不到,他要经历的到底是什么。

    无情从自己的视角出发,给王怜花复述了一个更全面的,曲泠阿飞的京城行。

    先从曲泠阿飞要给王怜花寄信,但是找错了店铺,两个懵懂的没有江湖经验的人把最长的店名当成了最有意思的店名——实际上是该对接的店铺压根没开门——从而走进了六分半堂开的暗娼,还奇奇怪怪地接上了暗号被当成了线人说起。

    这些被阿飞简单带过缘由的事情用一种高血压的方式在王怜花面前呈现了全貌,王怜花慢慢地血压就上去了。

    再说到曲泠阿飞解救了流浪的姑娘们,和金风细雨楼做交易,给了苏梦枕六分半堂的账本,这里就又降了下来。

    说到他手下那个爱赌的不靠谱的伙计,又飙了上去。

    当局外人觉得哭笑不得是一回事,作为家长听别人说另一回事。王怜花的血压就是一个巨大的过山车。

    期间还夹杂着几句无情的、很有礼貌的疑问和建议:

    “不知他们二人的天性是如何使然至此的,也许还是要积攒些经验为好。

    “六分半堂心狠手辣,并非每一个堂主都如此好对付,还望王前辈好好提点他们。

    “习武不可松懈,我私认为得令守店也是如此……”

    “……”

    王怜花想吃了降压药再听他说。

    但是想不到吧,这么高血压的故事还有第二个!

    无情再把狄飞惊的事情说出来了。

    曲泠阿飞和六分半堂有着不解之缘,出去小学生郊游,又游到了六分半堂的据点,还直接撞上了六分半堂的大堂主,最棘手的人物狄飞惊,被狄飞惊骗了。

    但他们的天然呆完美地克制了狄飞惊的腹黑,在意外地非主观意愿地折腾了一下狄飞惊后,和无情苏梦枕狭路相逢了。

    那个场面精彩到无情很多年没有那么心跳加速过了,这件事光是说出来他都觉得自己可以再批第二顿。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希望王前辈有时间的话,还是能好好教教他们。”

    作为总结,无情还是为曲泠阿飞说了几句好话:“他们都是心不坏的孩子,其实也是算得上聪明的,也因此容易被利用,容易被恶人所伤,江湖不会因为善良就放过谁。

    “此外容我多嘴一句,不知泠泠和阿飞的性子……往日是如何教养的?”

    同时作为曲泠师父和阿飞舅舅的王怜花:……

    他怎么知道?

    这是他该回答的问题吗?

    他不会真的要在教育界颜面扫地了吧?

    有的人看起来还在笑,看起来不在乎我,实际上已经准备竹笋炒肉了。

    已经皮笑肉不笑,但还要在外人面前把护短和满不在乎进行到底的王怜花手有点痒。

    第107章 泠泠觉得大事不妙王怜花觉得很妙……

    “更详细的事情我不能说啦,但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西门吹雪恐怕是被利用了,叶孤城并不是真心想和他决战,是叶孤城要接着这场决战图谋什么。”

    杯中的茶水缓缓下降,最终瓷白的杯底重新露出来。曲泠说的嘴皮子都干了,她还想再喝一口,却喝了个空。

    谋反还是太耸人听闻了,她没有办法把事情都全貌告诉陆小凤、花满楼,就只能用很抽象的话来说,指望他们能够意会,这是比较麻烦的,费了她好大一番力气。

    还好她抽象的表达还是被陆小凤听进去了。

    陆小凤三天以来都没有找到任何西门吹雪的蛛丝马迹,也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他素来不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却也挨不住命运多舛。曲泠不必多说,陆小凤就明了她的言下之意。

    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第二对眉毛上,就好像他的眉毛要掉了一样:“怪了,如今这江湖,怎么一说到论剑就是各种阴谋层出不穷?”

    这算什么,最重量级的我还没说呢,曲泠心想。

    她看着摇头长吁短叹的陆小凤,横过手去把茶壶拎了过来:“那你只能去问居心不轨之辈为何越来越多了。”

    这似乎是先帝还在之时就已经积累深重的债,他的昏庸无能、识人不清就是一种纵容,朝堂和江湖最不缺乏的都由人才变成了狼子野心之辈。

    他们逐利而走,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践踏。

    曲泠给自己倒满茶水:“你呢,有找到西门吹雪吗?得赶紧把他捞出来才行了。”

    “找到西门吹雪?”陆小凤竖起三根手指,晃在曲泠脸前,“三天,整整三天,一根头发的着落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就算是再花十天,找到决战开始,别说西门吹雪了,我连东门吹雪都没找到。”

    “不,东门吹雪绝对比西门吹雪更难找吧!”虽然知道他是在夸张的曲泠还是吐槽了。

    “还真不一定。”有心想说俏皮话开导气氛的花满楼说道,“江湖中少年剑客多崇慕西门吹雪,学他打扮爱穿白衣,且做少言寡语之样,也许都算得上一句东门吹雪了。”

    曲泠才听说还有此风尚:“真是奇了,这么学有什么用,难道集齐三个特点就能召唤西门吹雪了?”

    故意板着脸的陆小凤压低声音:“要是真有用这东门吹雪我现在就去当。”

    他这么说,一个西门吹雪打扮的陆小凤出现在了在场三个人的脑海里,一身简朴的白衣,两撇胡子全部剃掉,手拿一把长剑,一张全世界都欠他一万两银子的脸。

    恶寒涌过,阿飞直接就被呛住了,咳嗽起来,花满楼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曲泠则是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

    “千万不要有这一天。”她真心实意地说。

    “去去去。”知道他们想到了不好的方向的陆小凤没好气地说。

    曲泠便与花满楼笑做一团,花满楼说:“陆小凤还是做陆小凤就好,别的打扮都不适合你。  ”

    说说笑笑,正事还是要绕回来,他问道:“西门吹雪不会凭空消失,万梅山庄家大业大,他必定还是在京城的某个地方,藏在关注他的人群之后,只要能摸清楚哪些是万梅山庄的产业,再花些功夫,你是不用做这个东门吹雪的。”

    说是这么说,陆小凤明白实际找起来大海捞针有多难,他虽然是西门吹雪的朋友,但半点也不清楚万梅山庄的底细:“是啊,万梅山庄家大业大,我哪知道哪些地方是万梅山庄的。”

    他向后一靠,正好靠在墙上。

    决战当前,没有人不想找到西门吹雪,赌红了眼的赌徒,想做利益交换的侠客,就如同当初的木道人一般,千万人盯着。

    西门吹雪只会藏得很隐蔽,藏到决战再出现。

    “不说西门吹雪了,我会想办法找到他的,挖都得给他挖出来。”陆小凤抛开找不到的人,望着似乎没有被坏消息影响的花满楼,“说说你——花满楼,你在想什么,这个时候的京城来的太不巧了。”

    看见花满楼出现在京城的时候,他和曲泠阿飞都是傻眼的,海上暴风雨行舟一样的京城在他们看来简直是摇摇欲坠,再多一个花满楼,出了事真算是噩梦了。

    曲泠双手赞同陆小凤,她甚至支持现在就把花满楼打包送出去:“对的对的,京城真的不是久留之地,你可千万不要被扯进去。”

    因为曲泠一直没有说京城究竟为了什么动荡,只能模糊去猜的花满楼不会追问,他清楚这是他的朋友对他的关心,尤其他还是一个陪着家人来了京城的人。

    只是花满楼也有花满楼的想法,就如同曲泠也还是来了京城一样:“我会去和我嫂嫂说,找借口让她离开,只是我的话,大抵还是会留下来。”

    迎着眼前三个人不放心的目光,花满楼道:“不论会发生什么事,如若我的朋友要留在京城,我也是做不到先走一步的。”

    曲泠哀嚎一声,脸贴在桌上:“这种时候就不要这么好了呀,哎呀……”

    她长长地叹气……

    还要回去见无情,曲泠阿飞饭也没吃,就踏上了返回金风细雨楼的路。

    她答应了陆小凤会留心一下西门吹雪的动向,不过她也做不了什么,别说大敌当前,她今天能不能睡三个时辰都是问题。

    还有苏梦枕身边潜藏的一系列麻烦,她不去想都胸口闷。

    “要不还是出门去找找?”曲泠顺嘴问阿飞,说完她又自己否决了,“还是算了,这个时间点,一不留神再捅进六分半堂就不好了。”

    提到六分半堂,她偷偷靠近阿飞,轻轻地小声问:“你没有把我们闯过的祸告诉我师父吧?”

    “都说了。”阿飞还是对哪些事会挨骂有一点数的,主要是无情太有威慑力了,他的确担心在王怜花那里接着挨,“不过我说少了一些,说的不是很多。”

    曲泠放心了:“那就好,那应该不会又什么事。”

    不过她还是有大事不妙的预感,大概是没睡好吧。

    只是突然想到这事儿的曲泠,慢慢地回忆起来,无情老师今天要来,可能会碰到王怜花。

    但是无情不会和王怜花说这些的吧,教务部老师和家长聊天什么的,她可是大学生不是小学生。

    而且即使说了,王怜花也不是会太在乎后辈闯祸的人,他的管教意识是很薄弱的。

    思及这里,曲泠放心了许多。

    她忘记了她的坏预感没有一次不是对的,也忘了王怜花的管教意识薄弱是一回事,被家访是另一回事。

    家长王怜花已经恭候多时了。

    他和蔼可亲地保持着笑容,看着曲泠阿飞下车。两孩子兴冲冲地想和他说话,然后被他一手一个,揪起了两个倒霉孩子的耳朵。

    “我今天和你们的朋友无情捕头交流了一些有趣的事。”王怜花轻柔地说,“你们现在最好能为我的一世英名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强大的威压之下,曲泠和阿飞俱是瑟瑟发抖。他们全像被掐住了命脉,耳朵被揪也不敢吱声。

    王怜花的行为无异于恐怖片里面反派,虽然声音很亲和,但是被他揪住的人清楚他的可怕。

    看到没人招供,他看似平静地“嗯……”了一声。

    曲泠寒毛竖起,得有一个嫌疑人先招,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她颤抖地先开口:“是,是哪一件?”

    “在京城的,所有。”王怜花的语气越来越可怕。

    他活像个要砍曲泠头的刽子手。

    感觉脖子凉凉的,是不是要减负了?

    曲泠强颜欢笑,不行笑不出来,要哭出来了:“可,可以不要挨打吗?”

    好没有骨气啊,明明想的是可以解释,但是一说出口就变成认怂了!

    “要打的话打我吧。”阿飞心一横,上前一步想挡住曲泠。

    但是王怜花还揪着他耳朵呢,怎么可能让他如意。

    他松手,然后给了这两个家伙脑袋上一人一下。

    以前他还在纳闷,曲颂怎么教孩子一言不合就上手,现在想来,这还能忍住不上手,他就不该当什么江湖侠客,他去当菩萨吧,直接就给他抬进寺庙。

    不轻不重的两拳下去,王怜花心里舒服多了。

    俩孩子被打闷了,这里还有外人,王怜花不好在这里教育他们,把他们拖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一关,王怜花笑眯眯地:“现在挨个给我解释,先从六分半堂说起。”

    曲泠和阿飞挨在一块儿瑟瑟发抖。

    她她她她记得,不是被念过很多次了吗,事情结束过后好几个月还有这一遭,师父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其,其实错也不全在我们的……”曲泠小声争辩,“比如六分半堂什么的……”

    “他们归我管?”

    曲泠息声了。

    接下来,两个倒霉孩子接受了一场,关于家长的爱的教育。

    王怜花不是个推崇体罚的人,但是他别出心裁啊。

    房间里散发着非常可怕的气息,这是很悲痛的一天。

    第108章 为毕业而奋斗中阳光开朗小女孩的小心……

    一刻都没有停歇的,马上赶到战场的就是无情大捕头。

    被导师狠狠摧残完的曲泠脑袋晕晕乎乎地,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去干什么,以后不能干什么……

    她还是洗了把脸,被人提醒还要见无情,才把意识从浆糊里面捡了起来。

    她去了阿飞就不去了,阿飞是被骂得最厉害的,王怜花对他的恨铁不成钢之意还要强于对曲泠的叹息,曲泠走的时候他这边还没结束。

    好好活着,曲泠为阿飞留下一个饱怀怜悯的眼神,然后就先走一步了。

    她挨骂挨了小半个时辰,无情等的时间有点长,不过他还有要和苏梦枕商量的事,便干脆利用起了这段时间,等到曲泠来找他,时间卡得刚刚好。

    “许久不见,怎么一见面就垂头丧气的。”无情问她。

    曲泠表演了一个猫猫掉眼泪,好无助啊:“挨骂啦……三个月前的事现在还能挨骂,好难过哦。”

    听到这里无情似乎是有点一闪而过的心虚,他面上泰然自若,自己岔开了话题:“先坐吧,坐下来慢慢说。”

    他不急着切入正题,急也没用,他要告诉曲泠的事情,是需要好好铺垫的。

    在陆小凤那边喝饱了茶水的曲泠没有再端茶杯,揣手手乖巧的坐好。

    她刚被骂过的不安还是能从脸上一眼捕捉到的,无情好心地先关心了他送给曲泠阿飞的礼物,阿飞有没有好好地送到她手里的问题。

    曲泠脸红着说有,无情也就明白他的好意是派上用场了。

    再就是曲泠关心了一下无情的腿现在的情况,再和无情聊了聊苏梦枕。

    无情一切都好,腿也处于复健状态了:“我的腿已无大碍,全仰赖于你了,世叔说如果有机会要当面谢你。苏楼主那边,他的情况最关键的约莫不是病情。”

    “我知道,是他停不下来。”曲泠道。

    这也是她很关注的一个地方,苏梦枕的病一旦正式开始治疗,是需要静养的,而如今的苏梦枕做不到这件事。

    他有一个大计划,他要做一件大事,他有他的大图谋,他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曲泠要治好苏梦枕,只能先从调理开始,等到事情尘埃落定,才是诊治正式开始的时候。

    这也意味着她不能看着苏梦枕输,绝对不能。

    无情且说:“时机也由不得他停。”

    他随手掀起一面布帘,帘后的窗框出一片金风细雨楼,天泉池碧波恒久,广纳生息,苏遮幕留下的石碑历经多年无可动摇。无情要给曲泠看的不止这个。

    还有经过天泉池的每一个人,组成金风细雨楼的每一个人,最重要的还是青山之后能看见轮廓的京城,京城代表着的更多的东西。

    曲泠早在第一天来到金风细雨楼时就知道此事:“苏楼主要成一桩伟业,这是很好的事。”

    即使这让她的毕业变得很麻烦,她也无可指责。

    再想来,就像系统是感应到她对医术仍有所求才回应她来救她一样,替她选择苏梦枕,是否也有惋惜苏梦枕的可能呢。

    “这世上所有要成伟业的人,都是无法长久地停驻的。”无情接过她的话,说道,“世事瞬息就千变万化了。

    “因而他们要做足够迅速的选择,他们的选择也不仅仅代表自己。”

    “所以他们就越不能停下。”曲泠轻轻地说。

    到此为止,最关键的话题的先导已经准备完毕。

    无情抛出他来的意图:“京城,你已然决定要待到底,局势也了然于胸,此事无错?”

    曲泠回答:“一点错没有。”

    “你知道你已经算是牵扯进来了,这件事并不大能回头?”

    “我当然知道了,盛大哥,你需要我做些什么或者想说些什么都可以直说的。”曲泠笑着指了指自己,她还是不大喜欢绕弯子,“我也是有一些能做的事的。”

    无情颔首。

    他似乎卸下了最后的思虑,利落地关上窗子。

    窗子合上发出响声,他的言语就在响声之后:“十日后,本月十五,紫禁之巅,就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斗之时。

    “……也是万事要了结的时候。再过几天,陛下会发下来一批信物,手持信物者方可踏入紫禁城围观决战。”

    曲泠曾问苏梦枕,陛下为何会允许两个剑客在紫禁城决战,纵使有蔡京在其中添砖加瓦,陛下也不会如此不防。

    听到这里,她才听出来,也许陛下也在将计就计。

    对乱臣贼子谋逆的反制,已经成为对朝纲的一场肃清了。

    “如果你想做些什么,可以待在金风细雨楼,问问苏楼主的安排,如果你愿意深涉其中……”

    无情的声音还很近,但是仿佛已经很远了:“可以去找苏楼主要信物,南王世子必然会利用机会放很多人搅乱池水,我们的人越多越好。不过仅以我之见,并不愿意看到你选这个。”。

    “所以你决定要去?”王怜花摸着下巴。

    他拉开自己的房门,阿飞还坐在桌前,苦大仇深地在写什么保证书,花了半天挤不出三行:“进来说吧,在门口说像什么话。”

    作为一个离经叛道,不少次曾在生死边缘游走过的人,王怜花对年轻人涉险无疑是持支持态度的。不过涉险是一回事,扯进朝堂的事是另一回事。

    对此曲泠只说:“侠以武乱禁,也没有什么不合适嘛。”

    她(对于毕业)的态度在这里,是铁了心不会回头的,说几句也没用。

    王怜花明了了,骂完孩子后他神清气爽,阿飞那张酷似沈浪的脸出现的屈服情绪也很好地快乐了他,让他能心情很好的仔细梳理一遍。

    和犯错不同,年轻人做决定是多说无益的,朱七七爱上沈浪就不会回头,沈浪要阻止快活王也不会犹豫,不是困难抑或生死能阻断的。

    他说:“你倒是会找麻烦。不过我现在当你没说,你至少想个三天再做决定。”

    曲泠笑笑,她窜到阿飞身后,探头去看阿飞的保证书。

    谢天谢地,这个人写到第四行了,他已经山穷水尽,保证以后不犯类似错误的话写完了,再也写不出别的。

    曲泠小声地指导了一下阿飞,再观察一会儿王怜花的脸色,见王怜花脸上没有阴云也没用神秘的笑容,立刻一把将阿飞拉起来,嫌弃他:“怎么写这么慢,我来。”

    阿飞让出位置,她替阿飞密密麻麻地写了一整页,交给了王怜花。

    心情大好的王怜花就不计较保证书的事情了,他本来也没指望阿飞自己能写出来,粗略地瞄了一眼,没想到曲泠写保证书还有一手,决定留下来以后说不定能当旧账翻。

    然后他就把两个人赶出了他的房间:“商量你们的事情去,今天别来烦我了。”

    没有了王怜花压在上头,他们自在多了,走路都轻快不少。

    曲泠有太多要告诉阿飞的事情,她的倾诉欲大爆发,从挨骂的抱怨开始说。她一说,阿飞话少但必有答。

    “下次再避着点,舅舅太严厉了。”

    两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曲泠还取笑了阿飞的写保证书能力,说他写保证书居然比让他多说话都难,笑得阿飞恼羞地又来掐她的脸。

    一路闹回房间才说回正题,究竟是待在金风细雨楼听苏梦枕给她找点事情做,还是要进紫禁城,卷进最后面的决战当中。

    苏梦枕怎么看都是要进去的,因此曲泠很难说服自己不去。

    她还是忘不了毕业作品生命安全监测器上面,苏梦枕前后左右全是红点点盛况,那么窒息的场面以后不会再有了。

    曲泠特意记住了一些红点点名点,竟然就是金风细雨楼的高层……你们这些卧底,吃里扒外不得好死啊!

    综上所述,曲泠很担心卧底跟着苏梦枕进了紫禁城会发生什么。

    她甚至很认真地在考虑做一些手脚的事情,因为她没有证据不能跟苏梦枕举报,但是——她可以自己动手下毒啊!

    等她再捣鼓一点毒药出来,她要提前给这群卧底全毒翻了,阴她毕业作品是吧,你们全都完蛋了。

    正好她的轻功不错,虽然没有尝试过下毒,但是她会努力学习的。

    阳光开朗小女孩为了能够顺利毕业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扯回来,曲泠要去,阿飞就一定会去。他不问曲泠为什么,只是说:“实在不行就一起再挨一顿舅舅的骂。”

    他做的是王怜花不同意的准备。

    曲泠低语:“莫名感觉师父有点可怜了,咳。”

    但同情王怜花这件事还是太超前了,曲泠很快抛之脑后。

    她还有别的要干的事情,摸出一张写满药材的纸,交给了阿飞。

    曲泠告诉他:“照着这上面写的,帮我每一样都买一份吧,不要尝,碰过了之后要记得洗手,这些都是大毒之物。”

    阿飞说好,曲泠头一回要毒材也没什么,他照做就行了。

    这些都是曲泠要用来下毒的东西。

    她会很认真的准备的,她能接触到的是红点点家伙,一个都逃不过。

    第109章 大毒就是大补炼金术师在此

    阿飞的采买花了差不多三四天时间。

    这段时间,在风云暗涌的京城,足够发生很多事。

    首当其冲的就是坏消息,无非是某些小帮派的首领或者大商人因为下注发生了冲突,他们被假消息所诱导,误以为自己下注的叶孤城或者西门吹雪出了不好的情况,自己压下的全副身家很有可能要赔个一干二净。这样的情况下,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他们什么都愿意做,何况铤而走险。

    三天里,差不多就发生了接近六起案件,都是雇凶杀人或下毒杀人的惨案,死者或凶手个个身份不凡,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才和曲泠聊过的无情,转眼就忙得不能停歇了,他连给苏梦枕来信都要从牙缝里挤时间,更是完全顾不上曲泠。

    苏梦枕从这些案子里嗅到了阴谋的气息,此时最能够操纵京城消息风场的,不是消息灵通的金风细雨楼,而是广开赌场、声色场所众多的六分半堂。

    这很有可能是六分半堂刻意去拖慢神侯府、消耗神侯府气力的手段。苏梦枕是这么判断的。

    但此时一切行事都需隐蔽,金风细雨楼很难派出人手去支援神侯府,诸葛神侯左思右想之下,干脆决定化被动为主动,联合金风细雨楼煽动舆论,

    营造出神侯府忙得脚不着地的假象,增多了进出宫门的次数,干脆用处理案件的繁忙为与陛下的交流打起了掩护。

    看似平静的京城,这三四天之内,两波势力就这样惊险地交锋过一次了。

    排在这样棘手的情况后的,是另一个坏消息。

    陆小凤找到西门吹雪了。

    他果真是住在万梅山庄的产业中,专心练剑,陆小凤与他说了些什么,无法改变他的志向,叶孤城真要做什么,西门吹雪也要见到他的剑。他亲眼看看这个他惋惜的对手是否真的如陆小凤所言失去了剑心。

    最后离开时陆小凤叹了口气,看着实际上心情也并非全然平静的西门吹雪,还是鼓励了他。

    看朋友看最重的陆小凤,是对朋友最没办法的一个。他选择来找了曲泠,让曲泠找个办法,结果被曲泠塞了点活,陪曲泠做她的毒药。

    说到毒药,这就是唯一一个好消息。

    曲泠为苏梦枕制定调养方案,居然文思泉涌,下必有如神助,在阿飞采买完所有毒材后,她的调养方案就已经通过了王怜花的审核,王怜花和她再开了个会,仔细修改了一些细节,这套调养方案就开始实行了。

    调养过程有树大夫盯着,曲泠不用花很多心思,她还有毕业作品生命安全监测器,可以随时随地看到苏梦枕的各种身体情况,拿到毒材后,她就投入了她的制毒大业中。

    这方面王怜花真是祖宗级别的人物,他回忆都不需要,微微一笑,绝世奇毒的毒方就跟吐气一样从他嘴里出来。

    什么能废人静脉的,摧人心智的,控人神魄的,须臾间取人性命的,还有配暗器有奇效的,配食物有奇效的……他就是一本行走江湖奇毒百科全书。

    曲泠要延时发作的,他也只是问了一下曲泠想要他们死完还是勉强活着还是苟延残喘一段时间,曲泠输入指令后他就挥笔写了足足六页毒方,给了曲泠。

    他连问曲泠要毒谁都没问,就说:“动手干净点,别丢我的脸。”

    这就是放养主义的伟大。

    拿到毒方的曲泠本来做的是查怜花宝鉴的准备,现在只要照抄了。

    她当即就感动了,看得王怜花想笑,他只是给了一些帮助,她在他这里吃过的亏就全忘了。

    不过他也没挖苦就是了。

    投入制毒大业的曲泠干的真是热火朝天,经过了苏梦枕这种级别的折磨,制毒对她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她不费多少力气就能做出来,何况还有阿飞陆小凤打下手。

    “你这是要毒谁?”毒药的状态看起来太吓人,陆小凤心里发虚,问道。

    “当然是毒该毒的人了。”曲泠冷哼。

    但她脸长得太可爱了,冷哼也只能给人一种小猫傲娇的即视感,威慑力是一点没有的。

    她催道:“别聊天了,把那边那一筐一面剩的那些都丢进去。”

    陆小凤看看锅中黑得冒泡(字面意思)的浓稠液体,再看看手边小筐里剩下的没洗干净的、看着就很要命的菌子和毒材。

    他退后,慎重地问:“真要丢吗,这筐里不还有泥巴吗?”

    “这又不是治人,讲究那么多干什么?”曲泠反问。

    这可是她为红名们精心准备的。

    没错,曲泠又买了“被挂表白墙的渣男的联系方式”,能买的两个都买了。

    这么便宜好用的东西真是对付红名必备啊,她要好好给他们送点好东西。

    都在京城造反造成这样了,红名中的红名那可谓是人渣中的人渣,即使是并不偏碍地、辩证地去看他们,他们也是瑕不掩瑕,过大于过,毁毁参半,贬贬不一,过过不抵的,他们是一群纯粹的人,一群没有道德的人,一群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一群坚定站在江湖对立面的人,一群久经考验的难评反派,他们把他们的一生都献给了伟大的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事业,在江湖历史上谱写了漆黑的一页。

    曲泠不怜惜他们的性命,熬这锅什么东西要命就往里面丢什么的十全十美大毒汤还有点心疼她的钱。

    他们要是死了还能给她爆金币就好了。

    陆小凤捏着鼻子把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了进去,阿飞加大了火。

    曲泠还是考虑了两个帮手的味觉问题的,没有难闻的味道传出来,只是锅里的颜色从灰黑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黑,好像包容了整个宇宙,光是看着就让陆小凤头皮发麻。

    陆小凤不敢想曲泠是在研究什么。

    他借着去看另一个锅的机会,挪到了别的灶台,喘了一口气。

    这个锅里的颜色正常多了,和水几乎一摸一样,无色无味,清澈见底,这就是曲泠制毒追求的最关键要素——隐蔽,简单来说就是方便下毒。

    比起做成粉末状,她更喜欢就做成水一般的样子,再兑进茶里面,一药一个准,不过这个也是王怜花教她的。

    这一锅熬好了,陆小凤小心地取出来,装进贴着“大事很妙”纸条的瓶子里,一次性装了好几个。

    曲泠那边还在炼金,往五彩斑斓的黑中不停地丢东西,她的目的是怎么死人怎么来,至于毒效什么的,只要控制他们不会相抵然后卡bug就行了,红名有多痛苦不是她该管的事。

    什么,你说解药?

    拜托,这压根就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她只考虑什么毒就往里面下什么。

    制药剩下的粉末也被扔了下去,陆小凤手中的锅也被抢走,刷锅水也被倒进去。

    锅里的东西发展成了陆小凤看都不想看的模样。

    他感到恶寒:“我帮你做这些,你真能帮我弄来紫禁城决战的入场信物吗?”

    “能啊。”曲泠说,“都跟你说了,你要保西门吹雪,就要跟六分半堂南王王府什么的对上,你要跟他们对上,就和金风细雨楼神侯府在一处,在一处,我就有办法帮你弄过来。”

    无情也说了,缺人嘛。

    “正好时候也快到了,我帮你去问问就行了。”

    这么说完,正好她东西也弄的差不多了,把熬十全十美大毒汤的锅的盖子稳稳当当盖好,曲泠拉着阿飞就去找杨无邪了。

    苏梦枕是找不了的,他也忙成陀螺了,打扰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只好找杨无邪。

    很巧,曲泠正好撞见杨无邪抱着一批质地特殊的缎带。

    见她来了,杨无邪从中分出三条,给了曲泠:“这便是决战当日入场的信物,曲神医拿好了。”

    缎带如月光一般顺滑,摸在手上轻若无物。

    杨无邪介绍:“这是宫中专用的珍品,被陛下择定为信物,发了十五条出来。”

    然而光是杨无邪手上抱着的,就至少有十条了。

    宫中专用也意味着南王世子有机会伪造,陛下也可谓是煞费苦心。

    曲泠不含糊地收下了,正好她一条阿飞一条,王怜花不去,剩下那条就是陆小凤的。

    她转回去交给陆小凤,拿到入场信物的陆小凤心里踏实了不少,又接着当苦力,不停搅动木勺,看着粘稠的汤汁在锅里翻涌。

    曲泠还在给这锅大毒汤加码。

    加到后面陆小凤觉得光是看都能药死一个人了,曲泠却还觉得少了什么。

    她把阿飞的采买清单亮出来,看了看,合掌而悟:“我知道了,这味断魂草该再来两株。”

    阿飞道:“我去的私贩那里都没有了。”

    曲泠摇手指:“那简单嘛,京城专攻走私的私贩多了去了,总还有别的,出门找去就是了,正好我许久没透气了。”

    而且——

    曲泠的系统背包里静静地躺着一个道具。

    “表白墙寻物启事”。

    正好让她试一下,签到签出来的道具效果怎么样,这可是系统商城出品。

    第110章 狸猫换太子窃听泠泠上线

    因为阿飞提前就被冷血写信借走去神侯府帮忙了,所以曲泠

    是和陆小凤搭伙出的门。

    陆小凤边走还要边感慨:“稀奇,这还是头一次见你俩不在一块儿。”

    “这话说的我们两个像什么连体婴一样。”不过曲泠被他这么说,心里也没有什么不高兴。

    她告诉陆小凤:“是他的朋友把他拉去帮忙啦,他有自己的朋友我也很高兴哦?”

    “好好好。”陆小凤听她说着,盲目点头,“阿飞能自己找到朋友确实是很难了。”

    就是他真的很好奇,阿飞和冷血待在一起,究竟是谁先说话,怎么一个交流法。

    道具使用起来很复杂,曲泠对着说明书把名词“断魂草”输入了道具的搜索栏当中,数量输入两只,点击确定。

    “表白墙寻物启事”开始运作,转着转着转出一个提示框:

    请问导航优先级是否结合现实,为您优先指出最有利、最合适的选择?

    这还用选嘛,曲泠秒选确定。

    道具接着开始运转,曲泠才退出去安心等着。也是这时候,陆小凤捅了她一下:“想什么呢,话都不回?”

    曲泠为了不露馅,努力思考陆小凤刚才说了什么:“在想去哪里找断魂草……你刚才问什么,阿飞和冷血怎么交流?”

    说实话这个问题曲泠也好奇过,特意旁听了这两个人的对话,无情当时也在旁边一块儿听。

    “他们就你们一句我一句喽,除非聊到剑,或者什么特殊话题,才会连着说。不过我见他们聊天的时候,没聊多久最后都会去切磋。”曲泠说。

    陆小凤产生了畏惧的感情:“高手剑客都这样吗?”

    “我不知道啊。”因为阿飞不在,曲泠接手了他这句口头禅,“也有可能是有些别的不会当着人面说吧。”

    “那阿飞要有自己的小秘密喽。”陆小凤嘘了一下,随即怂恿道,“他回来你就让他站墙角。”

    曲泠火眼金睛地识破了:“陆小凤,你是个坏蛋!”

    贫嘴的时间,道具把导航路线转出来了,红色的线条穿梭在方形的房子中间,左拐右拐。

    曲泠一拍脑袋,把锅甩给自己亲爹:“我想起来了,我父亲和我说过,京城还有一个地方能弄到这些毒材,走吧,就去那里。”

    这次就没有再坐金风细雨楼的马车了,他们使着轻功,落进繁华的京城正街。

    人还是很多,甚至更多了,按照之前的见识,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多到京城人满为患,还不罢休。

    到处都有赌坊的牌子,曲泠还看到了自己下注的那家赌坊,指出来给陆小凤看,告诉他自己压了西门吹雪三百两银子,希望西门吹雪能给她挣回来。

    陆小凤却笑道:“那怕是不成了,你说六分半堂有个大阴谋,苏楼主也要有动作,若是苏楼主事成了,六分半堂都没有了,你找谁要你赢的钱呢?”

    从来没赌过的曲泠这才想通,痛心疾首,她的三百两银子啊!

    痛苦得表情看得陆小凤笑声不止,等到嘲笑够了,他忽然一停,停到那家赌坊的牌子面前,也给西门吹雪下了三百两银子的赌注。

    “哎呀,这样我们两一起当倒霉蛋了。”他笑。

    曲泠心中一暖,也笑了,说大不了到时候去问苏楼主要吧,不要脸一点就是了。

    两人在熙攘地人群里辨认方位,越走离主街越远,渐渐地离开了官员家属、大商人大侠客的聚集地一带,到了更偏一点的地方。

    这一块儿在规划上主要住的都是小富商,在京城谈得上有钱但不至于有钱到有名的那群人、经营小帮派的那群人,就住在这里,走到这里,离导航标注的位置也就更近了。

    建筑布局错综复杂,颇为难走,曲泠陆小凤索性跳到了人家屋顶上,飞檐走壁来认路。

    导航带曲泠绕到了这一块儿最偏的地方,是一栋大宅子。

    还没靠近宅子,两人俱发现了不对。

    曲泠靠在某棵树的树枝上,拉开一束叶子,瞥去一眼:“那边是不是有点安静了?”

    她也不敢确认,她去过的地方和城区着实不多。

    但陆小凤见识过的就多了,有曲泠的话在先,他凝神静气地观察,果然看出了不对。

    陆小凤一个闪身,从屋檐上落到了曲泠旁边的树上,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是不对,寸土寸金的京城,这里也不是什么便宜地段,声音是有些太少了。”

    他们说的是地面上,交谈的人流,跑过去的小贩,这些都和其它的地方没有太大区别,但是陆小凤见过无数市井商贩,他少时过的也是市井生活,对比之下,这么人的行为举止总是少了极难看出的几分市井气,这就导致宅子附近看起来有些安静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陆小凤紧接着又发现了口音的不对。

    陆小凤听了几句话,按理来说,京城聚集了天南海北的商贩,所以这里必定是什么口音都有,但陆小凤听来,还是觉得各地口音太少,总感觉至少一半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只是刻意地在模仿别的地方的口音。

    两个疑点相加,宅子里一定有个大秘密。

    陆小凤嗅到了不妙的气息:“此地不宜久留,离你要去的地方还有多远?”

    曲泠一抬下巴,很明显,道具给她指的地方就在宅子旁边,但她现在觉得宅子更重要:“在这附近,具体哪里我不记得了。”

    她觉得有点奇怪,这边有什么东西,才会让道具觉得,是最有利她的,也是最合适的?

    曲泠是有些想一探究竟的。

    “总不可能在这宅子里吧。”陆小凤调笑。

    话音刚落,一辆马车驶来,在宅子门口停下,走下来一个带着斗笠的身姿挺拔的男人,等男人一进去,才开的宅子的大门就合了个严严实实。

    曲泠心生好奇,和陆小凤悄悄地换了个位置,更靠近宅院而不是宅门。

    他们看见男人走进了正宅的门,屋门马上也要合上,男人摘下了斗笠,一个身着白衣的人来迎接他。

    白衣人有一张让曲泠与陆小凤,都如遭雷劈的脸。

    叶孤城。

    最近没有任何音讯,比西门吹雪还难寻的人,南王世子的恩师,谋反中最关键的一棋,风起云涌的中心——剑仙叶孤城。

    他武功高强,似有所感,敏锐地射来一瞥,好在曲泠轻功在他之上,提早察觉带着陆小凤低下了身子,被树叶吞没。

    叶孤城没有发现,门关上了。

    曲泠掌心发凉,话都不说了,张嘴就是做口型:叶孤城?他在这里做什么,他莫非一直待在这里?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陆小凤也做口型,但我知道的还不如你多,我还想问来找他的是什么人。

    现在怎么办,回去告诉苏楼主?去找神侯府?

    但是我们一来一回,这人就走了许久了。

    说的也是……

    未等曲泠头脑风暴完,陆小凤足尖一点就要动身。她一扯,见陆小凤摇头:稳重的做法是来不及了,我先去一探究竟,不要一来一回等到他走了。

    此言看似鲁莽,实则是最好的做法。

    曲泠却还是拉住了陆小凤:你轻功还不如我呢。

    二人一时僵持不下,都不愿见对方去涉险,最终还是陆小凤拧不过有道具和系统做底气的曲泠。

    他们兵分两路,曲泠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宅子。

    她勤加练习,轻功已经有了进步,系统给她的评级早更上一层楼了,而系统的加持是不会因为她进步就变少的,所以在佩戴称号的情况下,她的轻功来到了当之无愧的绝对高超的层次。

    曲泠刚找好窃听墙角的位置,屋里的交谈就差不多结束了。

    “……去书房再聊,有东西给你。”

    原来是要换地方。

    曲泠知道这种大宅子的布局,是她从丐帮生活里学到的,她很轻易就辨认出了书房的位置,先一步过去,翻进了书房的侧室,然后缩进侧室最靠近书房的柜子里。

    狭小的柜子躲一个她正好,曲泠在心中默默数数,数到书房的门被推开。

    最先说话的不

    是叶孤城,而是来的那个戴斗笠的男人:“世子已经到了,一切万事俱备,只等待十五那一天。”

    “所有人马都备齐了?”这个才是叶孤城。

    “都备齐了,六分半堂那边也准备好了。十五那天世子进宫的方法,蔡大人也确认万无一失了。”

    “那好。”

    “叶城主,你到时候,可千万要把水搅浑啊……只有越乱,世子才有把小皇帝取而代之的机会。呵,说不定事成之后,诸葛神侯还会以为自己成功了,殊不知上面坐着的人都不是同一个人了……”

    男人笑了两声:“这都是天赐的良机,谁想的到,世子和这小皇帝,长得一模一样呢?”

    曲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震惊全吞了回去。

    她连呼吸都放轻了,一直到书房的门又传来开合的声音,都不敢发出声音。

    她藏了又有一刻钟,听见叶孤城的脚步。

    这家伙还没走,只是装作走了的样子,没钓出鱼,这才离开。

    曲泠小心地吐出一口气,还想抓她?她还要把消息带回去呢。

    她原路翻出去,离开的时候还没忘了去导航的目的地,把断魂草买走了两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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