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1
随着一声尖叫,车门被应声撞开，整个车都跟着剧烈晃动一下。
童千摘下耳机，整个人眼中都是惊慌,没忘大喊，“下车,沈摇！”
沈摇来不及多想,握着手中的东西就和童千一起推开门下车。
周围的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周围漆黑一片。
但漆黑中又像有无数双眼睛贪婪，阴森,但又略带疑惑得看向这里。
双方，就像进入了一个僵持状态……
刚才老藤开车来这里的时候，沈摇清楚得记得周围是有路灯的，所以她感觉这里并不偏僻。
但现在周围黑灯瞎火，如同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虽然老藤交待过他们别出来。
但如果对方都能拉开车门进来，说明车里已经不安全了！
也就是说,刚才潜伏在周围想袭击他们的怪物，超出了老藤预估的能力范围。
所以老藤的蔓藤对它是无效……
“现在怎么办？”沈摇下意识童千。
童千喉间轻轻咽了咽。
脑海里也一片空白，但和沈摇相比,他是特移局的老人,还是男生。
这种时候只能他站出来。
童千慢慢推开了手中的手电筒。
沈摇不知道童千什么时候手里拿了一根手电筒的。
但随着童千将手中的手电筒慢慢照向远处,沈摇和童千好像终于能看清周围的模样……
“这里好像不是我们之前停车的地方。”沈摇还是认得的。
“虽然这里和之前停车的地方很像,对方也特意用黑夜做了掩护，让我们能看见黑暗里隐约的轮廓,就觉得还在原处。”
沈沈摇大学是新闻专业毕业，观察力和洞察力都很敏锐。
“它把这里塑造得和之前的地方很像，但仔细看，楼和楼之间的距离是不一样；这些老房子之间的灯牌和路灯距离也是不一样的；而且这个灯牌反了……”
沈摇的提醒下,童千看向那几个灯牌。
是！
因为反了，所以角度很诡异。
这里模仿了刚才的地方，但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沈摇继续，“或者说，这里是另一个空间……”
童千忽然看她。
沈摇没有留意，反而再次提醒，“你用手电筒照向远处看看，光线的折射方式是不是不对？”
童千照做。
很快，在远处深不见底的地方，除了光线被吞噬，也有光线以异常扭曲的方式折射在周围的建筑上。
童千诧异，“……是。”
和童千的犹豫不同，沈摇肯定，“这不是正常的地方！这是一个扭曲，仿造，并且无限延伸的地方，或者说空间。”
所以在这里，童千的仪表盘和耳机都好像全部失灵了一般，根本检测不到周围的数据。
沈摇转头，正好和童千目光对上。
童千的反应说不上哪里不对，好像是震惊，又好像是别的。
但沈摇忽然看过来，童千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在这里，确实所有的仪表和数据都失灵了……”
童千一面揣测她的表情，一面继续，“就好像，之前的数据规则对这里不起作用。”
童千再一次拿起手中的手电筒，手电筒的光线朝前面的方向找过去，深不见底，如同无底洞一般……
“这里，应该
是怪物次元……”童千忽然说。
怪物次元？
听到这里，沈摇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而童千也点头，略带紧张道，“在怪物次元里，数据规则不起作用，我们应该是被某个怪物拖到了怪物次元里……”
童千说完，不忘多看沈摇一眼。
就是这不自然的一眼，沈摇顿了顿，心里更确认了。
然后，沈摇跟着一起点了点头，然后像观察周围一般，把头转过去。
黑暗里，沈摇目光忐忑。
更多的，是尽量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刚才打到什么东西，你有看清吗？”身后，童千也仿佛在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问起。
沈摇摇头，“没有，我刚才闭眼了。”
她没说谎，她当时确实害怕极了，那一杆下去全凭自己的本能和下意识。
但她确实砸到了东西。
而且，应该还是不轻的那种……
沈摇低头看向自己手心，手心里还攥着那根她之前砸到过怪物的东西。
是一根——手电筒？
沈摇心扑通扑通跳着。
虽然但是，她心里的猜测好像一点点串在了一起。
她知道为什么了……
虽然这样的场景过分诡异，但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解释。
沈摇再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冷静。
因为很快，她就要第一次自己面临一个阴险狡诈，善于揣测人心的怪物。
刚好，童千观察完四周，自然而然转头朝她道，“我们去找其他人，留在这里不安全。”
沈摇迟疑了半刻，为难道，“可是，张科让我们留在这里等他。”
对方点头，“是，但是之前这里安全，现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与其留在这里，不如去前面找张科。”
沈摇想了想，好像‘也是’的时候，童千忽然愣住。
沈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之前就在身后的车已经不见了！
这是他们唯一可以确定自己所在位置的参照物。
但眼下，他们连车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清楚。
一股寒意从脚下窜起。
童千沉声，“不能再拖了，走。”
这种时候，人很容易忘掉思考，选择一致行动。
但童千刚走出去一步，没有听见沈摇跟上来。
童千转头，疑惑道，“怎么了？”
沈摇沉声，“四周太黑了看不清路，我们应该往哪里去？”
童千手电筒照了照前面，笃定道，“走这里。你看，其他方向的路都太平顺了，只有这一条磕磕绊绊。对方想通过心里暗示让我们选择不对的方向，南辕北辙，所以我们走这条反而安全。”
沈摇听完点头。
“走吧。”童千说完，继续走在前面带路。
有他在前面带路，手中的手电筒相对清楚，沈摇也能顺着他的足迹，这条坑坑洼洼的路也相对没那么难。
“慢点，这里不好走，右手撑着这块石头，往下，稍微用力些。”童千一面说，一面亲自演示怎么一手握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撑着石头，稍微用力往下按，果然顺利通过了前面的泥坑。
但沈摇并没有上前。
童千回头，有疑惑，也有耐性，“不怕。”
沈摇礼貌笑了笑，平静道，“我不是怕。”
童千疑惑。
沈摇轻叹，“伸手撑着石头，稍微用力往下按——”
沈摇顿了顿，平静道，“这是开车门的动作吧。”
童千果然愣住。
沈摇更加平静，“所以，我应该还在车里，并没有和你一起下车，你也不是童千……”
童千脸上的疑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嘴角浮起一抹若有似无得笑意。
“如果我不做这个动作，不按下门把手下车，你也没办法上到车里来。所以自始至终，你做的这些，都是在引诱我做开车门这个动作。所以，你不是童千——你是徘徊在车门外的那只怪物……”
沈摇说完，对方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得阴森而不加修饰，“有意思。”
“你是怎么知道的？”对方饶有兴趣，“是因为楼和楼之间的距离不对，老房子之间的路灯和灯牌扭曲，灯牌上的内容反了，和光的折射角度不对？”
“有意思，很有意思。”对方的笑容甚至变得有些狂喜，“你是第一个竟然靠着观察的破绽发现不对的人。”
其实他的塑造已经很逼真，旁的人一受惊吓，这些在脑海里有过印记的场景就会提醒他们这里的环境是真实的。
“我那个时候只是觉得这里不对，这里应该是一个仿造的地方，我没有怀疑到童千身上。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这个怪物要这么大费周折造这么一出完整又引人遐想的场景出来？”
沈摇思路很清楚，“它如果已经撕开了车门，完全可以直接袭击我们。就算我用手里的东西狠狠砸中过它，它也不用一直迂回。后来我想明白了，无论是我用手里的东西狠狠砸中过你，还是你仿造了周围的景象，以及仿造了一个童千，这些都是你营造出来的，专门让我相信的景象，那这些都不是真实的，我和童千应该都还在车里……”
对方的笑容已经从之前的有趣，变得有些狂热，“继续说呀！”
沈摇‘从善如流’，“你在很短的时间仿造了周围的景象，还仿造了童千，但因为时间很短，你仿造出来的街景包括灯牌都很粗糙，所以要营造漆黑一片的效果。同样的，你仿造的童千也很粗制滥造，因为你根本没有时间了解我们……”
所以她说什么，它就顺着她的话说什么。
她说空间，它就说空间；
她说仪表和数据失灵，它就说仪表和数据的规则不适用。
但童千是个话很少的人。
尤其是，童千很信任老藤，不会在老藤再三强调不要离开车里的时候，主动开车门下车。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看到的就是幻象。
包括她击中的怪物，车门自然而然落下，她听童千的话下车，这些都是对方营造的紧张氛围。
“我说张科让我们留在这里等他，你就说这里之前安全，但现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与其留在这里不如去前面找张科。但其实张科根本没来，来的是其他人。”
沈摇一语道破。
对方眼中的狂热已经渐渐过渡到兴奋，“所以，你是拿这个名字试探我的？”
沈摇平静，“你露破绽了。”
对方眼中的兴奋都快抑制不住，“有趣，很有趣！”
沈摇继续，“而且，我还想明白了一件事。”
“你说。”对方的兴趣点好像已经全然在她说的话里。
沈摇喉间轻轻咽了咽，然后接着说，“你判断不出张科的真假，说明你不能探究我们没有说出来，藏在脑袋里的信息；我没告诉过你，但你却能清楚叫出我的名字……”
听到这里，对方已经兴奋得露出八颗门牙。
沈摇沉声，“所以，徘徊在车门外的时候，你同时制造了两个幻境，一个是对我的，一个是对童千的。在我这里，你知道了他叫童千；在童千那里，你知道了我叫沈摇。”
“你很聪明。”
对方已经掩饰不住兴奋和欢喜，甚至洋溢在字里行间里。
“所以，这两个幻境是同时存在的，你同时出现在我和童千单独的幻境里，把我们两个人隔离开，让我们没有办法一起做判断。然后，你再通过我们两个提供的信息，不断更新判断，引诱我们其中之一主动打开车门。”
沈摇说完，对方已经忍不住拍手鼓掌，“精彩精彩！我们接触就不到短短5分钟的幻境，你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东西，你们人类的大脑实在让人着迷。”
沈摇微微皱眉。
对方沉醉，“但是我不喜欢人类大脑的味道，我更喜欢内脏的味道，美味……”
沈摇想起新闻里那几桩郊外连环抛尸案。
虽然她没仔细看过图片，图片也有意被隐去，但是她记得看过的新闻里，有一两条是
提起过部分尸体的内脏缺失。
这些和眼前“童千”版本的怪物说的不谋而合。
也让沈摇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但我改主意了。”‘童千’近乎笑得邪魅，也朝她颠三倒四得走来，“我改主意了，我想吃了你的大脑，肯定很美味，光是想想就让怪物觉得兴奋~”
一股寒意从脚底迅速窜起，但沈摇没有惊慌失措得跑开。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对方制造的幻境，无论她怎么跑都不可能跑得出去；还会让自己疲于奔命，失去判断的冷静。
但同样的，如果对方能吃掉她的脑子，那一开始就直接吃掉了，不会这么大费周折。
所以，她即使不跑，对方能做的也只是恶心和吓唬。
当然，虽然她在这里被对方啃掉脑子也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但会留下心理阴影……
沈摇光是想想，胃里都再次翻江倒海起来！
果然，机关单位和刑侦单位面临的怪物好像全然不一样。
只是“童千”歪歪倒倒，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近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抬头看她，“你特意用张科的信息误导，目的不止是试探我，还因为你猜到了我在同时控制了你和童千的幻境，更新信息，你特意误导我，让我在童千面前说起张科，露出马脚，让童千不会在我的误导下按下车门把手？”
“你能这么说，就是你这么做了，那很遗憾，童千也不会主动开车门了。”沈摇反而松了口气。
那她和童千都安全了。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人类社群里有意思的东西不多，除了内脏，还有你的脑子……”
对方扭曲的声音，将她和内脏放在一起对比，沈摇确实有些反胃不适。
“你们还是会开车门的。”对方的笑声再度狰狞而笃定，“即便是在幻象中，你们人类也忍受不了被吃掉脑子和内脏的痛苦，你会开车门的。”
对方的声音如同一个魔咒，沈摇握紧手中手电筒，也平静而笃定，“不会。”
“这是你通过某种特定的原理和特殊能力影响到了我的大脑，让它看到了幻觉；但只要让大脑从幻觉中脱离出来，就像病毒和免疫的关系，你很难短时间内再影响到它。”
所以，面对朝自己歪歪倒倒走来的“童千”，沈摇深吸一口气，然后拿着手中的手电筒朝自己的脑袋狠狠砸去！
“咣”的一声。
沈摇只觉得头痛耳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伴随着啸叫声，颠倒而旋转。
幻象里的时空一点点撕裂，最后听到近处如青铜羽毛一般的声音，“沈摇。”
她忽然睁眼，深吸一口气。
第62章 Chapter62——致命吸引。……
Chapter62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忽然醒过来,身体里严重缺氧，需要大口呼吸。
沈摇耳朵里和脑海里还都是“嗡嗡嗡嗡”的轰鸣声，眼睛虽然能看得见眼前的影像。
但这些影像并没有通过眼睛有效传递到大脑里。
大脑还处在刚从幻象中硬性剥离的适应期中,甚至，连刚才手电筒打到头上的疼痛感还连带着一起剥离了过来。
终于,沈摇呼吸渐渐平静下来,意识也能分辨眼前的人影是陈年的。
“陈年……”
大概是脑海里还是迷迷糊糊的,如同浆糊一般，只能认出人,喊名字，没有更多的思考和情绪反应，所以才直呼了陈年的名字，而不是成句。
陈年轻嗯一声。
沈摇这里的状态还好，给她时间，她在慢慢恢复,意识也没有太大.波动，整个人相对平静，就是剥离反应会持续一段时间。
应该是强行剥离的。
虽然他不知道沈摇是怎么强行剥离出来的,但沈摇的情况要比童千好很多。
童千那边的情况还要更糟些……
童千整个人窝在一团抽搐,一直在反复痉挛。
但人唤不醒。
或者说,潜意识让他一直在抽搐和痉挛。
应该是还没从幻境里剥离出来,或者说，受的应激有些重。
陈年伸手,强行按在他前额上。
没有残留的apt值作祟，是他的潜意识。
他帮不了他。
“送童千去老丁那里。”陈年叮嘱一声。
医疗科有让童千潜意识放松的方法。
“好。”张旻不做耽误。
他今天正好和陈局在一起。
收到童千的消息，他和陈局就往这边来了。
老藤是老藤，别人是别人。
把童千和沈摇两个家伙放在老藤的包裹术里也未必安全。
要是遇到精神类攻击性怪物,很容易分分钟破防……
但当时一定情况紧急，老藤必须要去一趟。
如果是普通的怪物，老藤应该早就抽身回来了。现在看，应该有两个怪物，还不知道是不是一伙的……
张旻皱紧眉头。
童千是数据科的人，数据科会同时配合一般调查科和特殊调查科，以及重案科，照说童千已经算见过很多特殊怪物。
现在这幅模样，不知道对面是个什么东西！
但一定不是个好鸟！
可稀奇的是沈摇好像没那么大反应，童千一个特移局老人的反应竟然还更大些。
张旻暂时还想不明白，只能先把人往医疗科那边送了再说。
张旻单手扛起童千往另一辆车上去。
“走了，陈局。”张旻放下童千，招呼声。
陈年轻嗯。
副驾驶这里，沈摇的意识好像也渐渐恢复了。
“陈局？”沈摇轻声。
耳边是车辆驶离的声音，沈摇从头昏脑涨中瞬间想起刚才的事情来，然后手里握紧那根手电筒，警惕问道，“过年的时候，你给我转了几次红包？”
陈年：“……”
沈摇喉间轻咽，面色一点点紧张起来，“一次还是两次？”
陈年：“……”
陈年是觉察到了什么，但嘴角淡淡牵了牵，平静道，“六次。”
六次……
沈摇的表情，就好像心里一块巨大的沉石终于落地！
天知道她才经历了怎样一个扭曲恐怖的空间，她一个人面对那个非要吃她脑子的怪物，那个怪物还歪歪倒倒朝她走来，说幻境里吃她脑子，她的体验也一样的恐惧。
而现在，这种恐惧终于消散了。
这是真实的陈年，不是仿造的！
沈摇下意识伸手抱紧眼前的人，“陈局！”
陈年愣住，嘴角淡淡的笑意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是平静湖面下潜滋暗长的心跳声。
他诧异听着这种声音，也探求般去到平静湖面之下的混沌空间里。
隔着水波，他能看到湖面上沈摇拥抱他的场景。
也能看到湖面下，那一颗轻轻开始跳动的心脏，一点一点，仿佛在沉寂和休眠很长时间后，被水里的温度一点点唤醒着……
他的心跳在苏醒。
陈年伸手，是水里的温度让他的心脏一点点苏醒……
但冰窖一般的湖底，水里怎么会有温度？
他错愕。
但很快，他忽然意识到，这是沈摇身体的温度。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陌生。
但他确定在疯狂地潜滋暗长……
这种心跳渐渐复苏的感觉，足以让任何一个怪物疯狂。
包括他。
陈年目光黯沉……
*
“……就这样，我戳穿它之后，它说要吃掉我的脑子。还说脑子没有内脏好吃，但是它想尝一尝。”
“它歪歪倒倒朝我走过来，像植物大战僵尸！还说即便这里不是现实，但是人类也能感觉到自己内脏和脑子被啃掉……”
沈摇和陈年描述。
陈年耐性听着。
沈摇想了想，继续道，“其实有一条我没告诉它，我真正怀疑它，是从那句怪物次元开始的。”
陈年看她。
沈摇接着道，“上次和陈局你去怪物次元的时候，系统提醒过三次，特移局员工不能随意进入怪物次元，而且最后陈局您选择抹掉出入信息，说明特移局员工是有工作纪律，陈局你不想留麻烦的信息痕迹。童千在数据科，非必要不会轻易进入怪物次元，即便进入，出来之后也会小心措辞，不会不假思索说这里就是怪物次元。”
譬如她，现在还被要求对金夏的事守口如瓶，连特移局内部都不知道。
童千不会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就像她当时听到怪物次元几个字就有迟疑，不会立即说她去过一样……
“而且……”沈摇补充完整，“上次去怪物次元，能感觉周围的空间里透着空灵感，但绝对不是恐怖。如果它是真的童千，要么会对怪物次元的事守口如瓶，要么他真的去过，就会明显察觉这里和怪物次元不一样，因为这是人的感知。但怪物的感知和人是不同，它们并不能敏锐得区分空灵和黑暗混沌对于人的区别，所以会混为一谈。”
陈年意外，她能觉察到这一点。
“从哪里知道的？”陈年淡声。
“《怪物心理学》，书上看的，结果用上了。”沈摇自己都很庆幸到新单位的第一时间没有偷懒和躺平。
知识就是力量。
这一句话从来没有像眼下这么具象过。
但听她说完，陈年并没有出声。
沈摇觉得今天的陈局奇奇怪怪的。
但今天什么事都奇奇怪怪的，陈局奇怪一些好像也没什么。
终于，陈年沉声，“我知道童千为什么像刚才那样了。”
沈摇愣住。
她刚才听陈局说，张科把童千送去医疗科了。
可童千具体什么情况她并不清楚。
童千是因为她的原因才和老藤一起来这里的，童千出事，她心里都是愧疚。
陈局忽然提起，沈摇目光没有办法从他身上挪开。
陈年看向她，平静道，“童千的状态比你差，一直没醒，而且，整个人一直蜷在后排上抽搐和痉挛……”
听到这里，沈摇脸色渐渐变了。
陈年点到为止，聪明如沈摇也在僵硬一瞬间后猜到前因后果了。
四目相视，两个人都沉默了。
她用手电筒把自己从怪物幻境里剥离了，但童千应该没有，或者说，很可能还没来得及剥离。
那童千在幻境里会经历……
沈摇身体僵住，寒意很快席卷全身，整个人有些慌乱。
陈年看向她，沉声问道，“你是怎么剥离出来的？”
童千一直在数据科。
平时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冰冷客观的数据，长期和这些数据打交道的人会异常冷静。
但童千没有来得及从幻境剥离出来，沈摇却做到了……
陈年心里些许波澜。
沈摇深吸一口气。
原本，她也刚要讲到这里，沈摇轻叹了一声，如实道，“我想这既然是幻境，大脑被不断催眠，让人感觉到真实，除非，强硬告诉大脑，这些都不是真的，让大脑从这些幻境里玻璃出来，我，我就用手电筒把自己砸昏了……”
她真的花了好大的力气，现在还觉得轻微闹震荡。
沈摇说话的时候，还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心里总觉得还伴随着痛感在。
当然，这种不是真实的脑震荡，而是从幻境剥离时带出来的幻觉。
但她都这样，可见童千的抽搐和痉挛背后多可怕……
“陈局，童千他会不会有事？”沈摇担心。
今天的事是她让老藤和童千来帮忙的，如果童千心里应激或者有更严重的反应，她会恐怕会内疚死。
“先让老丁看看，医疗科有相关辅助治疗，老丁会判断。我和张旻到现场的时候，怪物已经离开了，它很警觉。怪物离开，童千就已经不在幻境里了，他是潜意识里的应激反应；但凡他在幻境里呆得再久一些，他可能会真的有应激创伤。”
陈年说得很清楚了。
童千是潜意识里遭受了创伤，但这种创伤在医疗科有相应的治疗方案。
但如果童千一直呆在幻境里，后果恐怕就不一样了。
陈年再次看向她，“幸亏你们没有幻象里打开车门，不然医疗科也没用。”
沈摇：“……”
想到后来的经历，沈摇再次不寒而栗。
然后，不由离陈局更近些，好像他在，周围就变得没那么可怕。就像之前在夏青乐园遇到诡异循环之后一样……
她靠近，陈年能再次感觉湖面下的心脏砰砰跳着，一滩湖水再次泛起涟漪。
他知道，对怪物来说。
这叫吸引。
沈摇对怪物有敏锐的感知，同样的，对大部分怪物来说，沈摇身上也有莫名的好感吸引。
所以憨憨，老藤和陶紫都会喜欢，以及不自觉地与沈摇接近。
他第一次见沈摇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在怪物眼中，沈摇不一样……
怪物吸引分很多种。
好感吸引，本能吸引，磁场吸引等等……
但能让湖底冰冷的心脏在接触后忽然跳动的，有，且只有一种。
——致命吸引。
陈年凝眸看她。
沈摇没有察觉，沈摇还沉浸在另一个疑惑里，“这个怪物能在特移局眼皮底下接连作案，刚才又故意袭击了特移局人员，说明它足够危险。但它如果足够危险，完全可以直接袭击我和童千。它没有。而是用幻境一步步引诱我们自己打开车门……陈局，我在想，它本身是不是很弱小，只能依靠逼真的幻境，让人大脑自己麻痹自己？”
陈年看她。
沈摇继续说道，“数据科主要依靠apt值和相关数据分析和定位怪物的行踪，如果它本身很弱小，apt值很低，会不会反而让它更容易逃过特殊调查科和重案科的追捕？”
沈摇再进一步，“或者说，《怪物百科全书》或者《怪物心理学》里，有没有一种怪物是很擅长幻境，但本身弱小，apt值很低，善于伪装和将自己藏匿在周围环境里的怪物……”
第63章 Chapter63一类畸变不会让……
Chapter63
沈摇说完,陈局还在看她。
沈摇：“……”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沈摇自己都迟疑了。
“没有。”陈年声音清冷。
沈摇继续，“只是我有一条没想明白……”
“哪一条？”陈年示意她继续。
沈摇感慨,“这个怪物很懂得利用自己的特点和擅长隐蔽自己，所以从十二月到现在特殊调查科和重案科都没有抓到它的踪迹,或者说,有踪迹,但是逮不到它……”
陈年确认，“有踪迹,但逮不到它。”
果然，陈局是清楚的。
陈局清楚，就意味着特殊调查科和重案科都清楚。
所以，沈摇才叹气，“既然它很清楚要怎么才能避开特移局的视野，也逍遥法外这么久,说明这个怪物知道怎么规避被特移局抓住的风险，它的作案间隔也从之前的7天变成了10天，12天,甚至现在……如果是这样的一个怪物,它不应该会主动袭击我和童千。”
沈摇确实没想明白,“我和童千也是特移局的人,它对我们下手的风险要远高于普通人。而且，车辆还有老藤的藤条在,它甚至愿意冒着被特殊调查科和重案科发现的风险，也要在车外徘徊——前后两点是矛盾的，我没想明白它的动机。”
作案时间的间隔拉长，说明它能控制自己的饥渴。
知道本身弱小,将apt值降到最低。
这个怪物有思想，并且能控制自己本能。
这种怪物很难周旋。
特殊调查科和重案科应该中断过线索很多次。
那它不应该主动接近特移局的人……
陈年停下脚步，看向她的眼睛，在某一刻带着幽暗深邃，“除非这里有对它吸引力很高的东西，即便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它也想本能得猎食。”
看着陈年的眼睛，顺着他说的话去铺开想象中的画面，沈摇有些不寒而栗。
本能猎食……
沈摇觉得背脊发凉。
但车里只有她和童千啊……
沈摇头皮一阵发麻，然后忽然想到陈局之前说的——
她的体质天生对apt值敏感，能很容易感知周围的怪物踪迹，同样的，周围的怪物很容易被她吸引。
就像憨憨，宋君承，金夏，甚至吴桂芳一样。
他们总愿意和她接近。
沈摇能感觉这两者之间有区别，但很微妙。
陈年平静道，“有的体质天生就会吸引怪物注意，但同一个人对不同怪物产生的吸引力是不同。对有的怪物来说，是好奇吸引，
有的是好感吸引，有的是本能吸引，还有……”
陈年迟疑了一刻，温声道，“致命吸引。”
沈摇一口气听了一连串专业名词，好奇吸引，好感吸引，本能吸引，还有致命吸引……
沈摇从之前的头皮发麻忽然渐渐过渡到对这些新名词和新领域的好奇之中。
刚才的背脊发凉也好像在慢慢褪去，留下更多的都是好奇和探究。
就像抽丝剥茧后，害怕反而减少了，剩了更多理性。
所以，是她对那只怪物有本能吸引。
即便冒着被特移局发现的危险，它也想袭击她。
陈年没有否认。
沈摇知道自己想对了。
“本能吸引，对指对这只怪物的怪物本能产生了吸引力，会让它铤而走险。它一直说它要吃人类内脏，所以……它是一只本能会袭击人类，然后吞食人类内脏的怪物。我对它有本能吸引，就类似于，它可以为了躲避特移局，暂时控制袭击人类，但是在黑暗中感受到了本能吸引，所以，冒险也要我们打开车门……”
沈摇说完，询问般看向陈年，等待陈年的回应。
陈年点头。
沈摇头皮再次开始发麻，声音里也带了轻颤，“那我怎么知道，我怪物的吸引力是好奇吸引，好感吸引，本能吸引，还是致命吸引？”
陈年看着它，轻声道，“怪物自己有可能都不会在第一时间意识到……”
沈摇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
但如果连怪物自己在第一时间都可能不会意识到，那她怎么能规避这种风险？
沈摇自己也怔忪了。
因为怔忪，所以下意识问，“那什么是致命吸引？”
陈年平静道：“冰川湖泊下，心脏忽然有了温度，开始跳动……”
嗯？沈摇意外。
但同时，沈摇的注意力忽然回到了其他问题上，“陈局，我觉得想到一件事不对。”
沈摇赶紧切换过来，“其实今晚是我找老藤和童千帮忙，我们先到了这里，童千在周围布置了apt值捕捉仪器，我们一直等到八点半，童千apt值捕捉仪器忽然爆表，童千告诉老藤，是一类，AF430波段，畸变，XDF9901……
沈摇虽然不知道这几个代码的意义，但知晓这几个代码一定代表了重要信息。
童千在给特殊调查科，重案科和陈局的消息里肯定提到过，但她这里再次提到是因为佐证之后，“老藤听到这个数据之后，就让我们务必呆在车里，自己跟上去了，童千是说这个apt值的数据很危险，老藤之前在特殊调查科和重案科呆过，但我们如果跟去，反而可能会拖老藤后腿。”
沈摇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但老藤走之后，徘徊在我们车辆附近的这只怪物，虽然恶意值和攻击性很高，但它的apt值很弱，也善于隐藏和伪装，所以童千布置的捕捉装置也没有发现这只怪物接近的痕迹。甚至，隔着老藤的蔓藤，它还对我和童千施展幻象。也就是说，它知道普通的捕捉仪器并不能发现它的apt值。那问题来了，老藤去追谁了？”
沈摇自己说着都觉得后背再次发凉，“老藤去追一只一类畸变的怪物，但这里有一只怪物留在车辆附近徘徊，伺机捕食。所以，这里不止一只怪物，他们是一伙的？”
这个念头让沈摇毛骨悚然。
如果是这样，在这么短的时间，两只怪物中的一只特意引开了老藤，另一只留下来捕食。
如果它们是在配合，这一只又捕食失败，那……
一股凉气从沈摇脚下窜起，那老藤很可能现在面对的是两只怪物！
一只可以创造迷惑人心环境的怪物，另一只，是拥有一类畸变能力的怪物。
老藤和童千是她请来帮忙的，沈摇掌心捏了把汗，“老藤会不会有危险……”
陈局温声，“不用担心老藤。”
沈摇微讶。
陈年见她诧异，平静解释，“一类畸变不会让老藤有危险，但老藤容易让对方有危险。”
而且，陈局的目光明显是在告诉她，对方有这种危险的可能性还很大！
陈局自始至终担心的应该都是这个。
沈摇：(￣ェ￣;)
不知为什么，大约是这一句是从陈局嘴巴里说出来的原因，刚才紧张和后怕的氛围仿佛一扫而空，荡然无存。
甚至，她还想起童千说老藤之前在特殊调查科和重案科的时候，和赵局冲突过。
沈摇好像忽然能从陈局的话里自行脑补老藤之前在特殊调查科和重案科“容易让对方有危险”，不受赵局待见的幕幕。
“那，老藤之前那么紧张让童千通知你……”沈摇不解。
陈年温和看她，平静道，“这个案件社会影响很不好，上面盯着，很有可能会影响后续的移民政策，老藤知道，想尽快解决。”
原来如此。
沈摇能联想到这些恶性事件背后的连环效应。
从《怪物心理学》的诸多引用来看，很多人对怪物移民政策其实是持怀疑态度的。
虽然之前已经建立了怪物与人类社群的秩序平衡，但恶劣的公众案件影响，会极大影响后续移民政策的走向。
简单来说，可能会是一段时间内移民政策的收紧；再糟糕一些，短时间内会有移民通道的关闭；甚至，更严重的说不定会波及遣返移民。
这些会对已经移民，正在移民，以及等待移民的怪物产生重大影响；还会影响怪物对人类社群的态度，进而影响怪物次元与人类社群目前已经趋于稳定和缓和的关系。
所以，在陈局这个层面已经不是简单一个案情的问题——是维护人类安全，解决怪物异端，以及维持现有关系平衡稳定的问题。
“为什么让老藤和童千陪你来这里？”陈年适时问起。
出这么大的事，沈摇原本也是要提的。
沈摇如实从金夏临时签证时遇到宋君承说起，到宋君承搬到新河湾，然后有一次宋君承约了周瑾……
“……就这样，昨天在热搜上看到周瑾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所以就想请老藤帮忙来看看，老藤说叫上童千更好，我们在刚才哪里等到八点半。后来的事，陈局你应该都清楚了。”
沈摇这里来龙去脉才说清楚，陈年手中的电话铃声响起。
陈年接起电话。
少许，陈局应声，“……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挂完电话，陈年看向沈摇，“走吧，老藤找到了‘人’了，问问就清楚了。”
找到，‘人’了？
沈摇诧异。
第64章 Chapter64光影蝴蝶.
Chapter64
老藤发来的地点距离周瑾的老房子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陈年和沈摇到的时候,老藤和蒋明睿已经都在了。
沈摇终于想起刚才为什么觉得陈局电话里的声音在哪里听过，那是蒋明睿的。
特移局遇袭那天，赵局来局里看过,当时就是蒋明睿提醒赵局稍后还有会议，然后和赵局一起离开了安城事务中心。
蒋明睿是重案科的人。
而且,蒋明睿告诉她,他是和张科一起调到特移局来的。并且在调来特移局之前,蒋明睿和张科还是同事。
她和蒋明睿就见过那一次，对方斯文干练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同张科比,蒋明睿其实并不那么像体制内的人，反倒像商业精英更多些。
从蒋明睿身上，沈摇差不多能猜到些赵局对下属的要求和偏好。
赵局不会喜欢老藤和张科这样的人。
“陈局，沈摇。”蒋明睿招呼。
除了老藤和蒋科，现场还有大概三四个特移局的同事，沈摇之前都没见过,应该是特殊调查科和重案科那边的同事。
看到沈摇和陈局一起来的时候，都稍微愣了愣。生面孔，应该是新人,但不知道是哪个科室,和陈局一起来这里,应该和案子本身有关。
这个案子特殊调查科和重案科已经跟了一两个月了,
线索有，但不多,中途也中断过。
怪物太过狡猾，也能躲过apt值追踪和检测。
老藤的这次介入，让更多细节浮出水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案子本身上。
“陈局。”老藤唤了一声。
沈摇虽然跟着陈局和蒋明睿上前,但站在稍远的地方。
同这里的其他人相比，她是特移局入职时间最短的员工，局里很多情况还不清楚。
从科室看，老藤是一般调查科，其余的人，除了陈局，要么是特殊调查科，要么是重案科，她是相关性最低的一个科室。
但即便站得远，沈摇还是能清楚看见周瑾脸色煞白，嘴皮发紫，靠在墙边没什么力气得‘坐着’，双目紧闭，嘴角有淤痕，颧骨上也有擦伤。
‘坐着’，是因为老藤将他按在那里。
从动作和脸上的伤痕来看，老藤对周瑾不算友好。
沈摇之前就认识周瑾。
眼前的是周瑾，又好像不是她认识的周瑾……
闭着眼睛，整个人模样狼狈，是才经过激烈的对抗。
看到周瑾这幅陌生模样，沈摇既诧异，也担心。不知全貌，但她信任老藤，所以没出声。
但其他人不一样。
一件跟了一两个月，在社会上有严重恶性效应的连环杀人抛.尸案，这里的每个人都想尽快查出结果。
哪怕，眼前这个怪物正附在‘人’身上，周围对怪物的戒备和憎恶也都有。
“嘴很硬。”老藤开口。
约莫是感觉到陈年气息了，刚才一直和几人斡旋的‘周瑾’终于缓缓睁眼。
而这一睁眼，沈摇都察觉到了‘锐气’。
‘周瑾’余光也瞥了她一眼，但没有她，目光都落在陈年身上，脸上虽然有不屑，但也仔细打量对方。
很明显，他才是这群人的头。
刚才那两个（老藤、蒋明睿）都不是。
“资料。”陈年淡声。
‘周瑾’微讶。
应该是没想到对方上来既没先给它两拳，也没有直接审讯。
老藤起身，其他两个特移局员工补上，一左一右按住‘周瑾’。
老藤将平板递到陈年手中。
沈摇隔得远，看不清，也不好伸着脖子看。
看隐约能看到一些图标和数字。
之前童千布置了捕捉器，虽然童千不在，但数据仍然可以收集，组合，然后呈现出图标和初步结论性信息出现在平板上。
在几个关键性数字和结论上，陈年停留了很久。
‘周瑾’应该是不怎么舒服，在这段时间内全身肌肉像是控制不住一般，不受控的抽搐了几次。
两边的人警觉按下它。
它也只是抽搐，没有旁的。
“15分钟。”蒋明睿看了眼时间，简明扼要，“融合有排异反应，15分钟是间隔，目前反应不大。”
蒋明睿说完，‘周瑾’身上的抽搐也差不多结束了。
只是额头的冷汗又渗了出来，嘴唇的颜色更紫了些，抽搐末尾时翻白眼的症状也遂即消失，整个人看起来更吃力和疲惫。
融合，排异，间隔……
这些词语结合着‘周瑾’的反应，在沈摇脑海里发酵着。
蒋明睿继续，“再下一轮融合时间会减短，排异时间会增加，排异反应会加剧。目前排异反应还在它控制范围内，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失控。”
蒋明睿的信息在调查科的数据之外给了陈年参考和佐证。
旁边的人继续道，“apt值比对，和最后一次案发现场检测到的apt残余值吻合；与最后一次案发现场之后追踪过程被迫中断时检测到的apt值吻合。”
沈摇不能完全听懂，但这几句分析，基本宣告了它在重案组和特殊调查科这里已经与这几桩抛.尸案挂钩。
“一类，AF430波段，畸变，XDF9901。”老藤补充。
老藤说完，蒋明睿和其他几个人都愣住。
很明显，这组数据和刚才特移局的同事说的产生了偏差。
蒋明睿也伸手，一旁的同事把另一份资料递给他。
蒋明睿一面看着，一面听老藤继续，“这么大的畸变值，特殊调查科和重案组抵达最后一次案发现场的时间又很短，残留值不应该这么低。”
蒋明睿抬头看他，是有迟疑。
刚才出声重案科同事也疑惑，“但是，死者身上的apt值也吻合，不排除案发地发生了特殊情况，或者，有特殊手段清理和消除apt值，我们赶到现场的时间短，apt值没有消除干净……”
这是最符合推断和常识的判断。
大部分的怪物心智单纯，并不狡猾。
但对人类社群有敌意，并且造成这么大恐慌和负面影响，恶意程度这么高的案情，普通的怪物做不出来。
重案科的同事继续，“这类怪物要么狡猾，要么心智极其成熟。而且，从作案手段和痕迹掩饰来看，具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应该是惯犯。”
说完这句，顿了顿，又沉声道，“我们推断，在这几桩大案集中爆发之前，它应该都有流窜在各地作案，但作案手法不同，也及时清理了痕迹，所以没有被警察觉察，或者，联系到一起……”
话音刚落，老藤打断，“那这几桩案件为什么要手法相同？”
老藤问完，周围都沉默了。
确实。
如果作案手法不同，就不会被人觉察。
如果一直以来都这么做安全，它没有理由要特意高调引人注目。
刚才的那些都能说得通，但仅仅只是说得通。
动机呢？
这么做的目的？
这一段时间，他们的进展很慢，因为留给他们的有效信息很少。
对方就像吊着他们胃口，所以是不是会透露一些信息给到公众；但等他们深入调查，其实会发现能用的信息很少。
甚至，apt值和相关的辅助信息都没有，犹如大海捞针。
这次如果不是老藤，恐怕连它的踪迹都跟踪不了。
但眼前的怪物虽然被老藤制服，也能看得出在他们来之前，老藤和怪物进行了激烈打斗。
但怪物被老藤制服后就一直不肯开口，无论老藤用什么手段，对方很清楚特移局的工作准则不允许他们违规审讯伤害到被强行融合的周瑾身上。
好巧不巧，这个周瑾还是个公众人物！
本来就算影响不好的恶性事件，现在又再扯上一个公众人物，足够让特移局焦头烂额。
所以‘周瑾’身上的怪物，他们没有办法对它进行强行剥离。
对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不吭声，不开口。
任凭你们怎么办。
“上一次排异间隔时间多久？”陈年淡声问。
“20分钟。”
“排异时间多久？”陈年继续。
“一分钟。”
沈摇看了看时间，从刚才说排异反应开始，到现在停下，是两分钟……
沈摇忽然意识到陈局是想问什么了。
20，15……就是排异间隔时间每次少五分钟。
1，2……就是每次排异时间增加一分钟。
10+3+5+2——也就是说接下来的20分钟内，‘周瑾’会再经历两次融合排异。
果然，见陈局低头看了看手机，沈摇在一旁悄声提醒，“20分钟。”
陈年看她。
沈摇笑了笑，没再出声了。
陈年把平板还给老藤，平静道，“不是它。”
陈年说完，周围都愣住。
也包括藏匿在‘周瑾’身上的怪物自己。
“一类，AF430波段，畸变，XDF9901……”陈
年看向它，“你在伪装。”
对方的脸色渐渐变了。
陈年又看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平静，“一类，是系统捕捉的apt值能判断具有强攻击性，并且有极强的攻击能力，但这类apt值是可以伪装和诱导。只要在监测的时候人为表现出强烈的敌意和攻击性心理，系统就会根据你的能力锁定为一类，你是特意的。”
听到这句，对方的眼神渐渐不自然起来。
陈年一面说，一面继续看向‘周瑾’，“AF430波段，数据上看，倾向于拥有利齿和爪牙的大型犬类和猫科类动物……”
陈局的解释，慢慢让沈摇觉得自己好像也能稍微听懂一些。
甚至，她还有种错觉，陈局是借着和周瑾身上的怪物对话，说给她科普扫盲的……
‘周瑾’明显已经有些紧张。
“但你不是。”陈年平静，却笃定。
陈年说完，周围再次陷入惊讶和沉默。几乎每个人脸上的惊讶和诧异都在告诉沈摇，怎么可能？
“畸变，瞬时apt值临界，爆发性拉满，数据自动识别并标记为重大危险；但XDF数值9901，怪物爆发性apt反噬值，趋近于10000，也可以定义为近乎没有反噬值……”
沈摇听懂了。
而且知道当时为什么童千说出XDF9901这个数值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对。
陈局话里的意思，爆发性和伤害性越高apt值，对怪物的反噬性越大；但XDF值趋近于10000，定义为近乎没有反噬值，也就是说，这两者根本是矛盾的。
数据不会说谎。
但是会误导！
陈年看向‘周瑾’，平和道，“你在播放记录的储存数据。”
‘周瑾’惊讶张开嘴。
周围都愕然。
播放数据，怎么可能？
陈年沉声，“有一种蝴蝶，生长在黑暗深渊，但它对光影有强烈的识别能力；它翅膀上的粉墨可以记录见过怪物的apt值，并存储。光影蝴蝶翅膀上的记录粉尘，可以记录和复现精确数值。”
陈年目光深邃幽暗，“你是光影蝴蝶。”
第65章 Chapter65它知道，这只光……
Chapter65
周围惊诧的目光中,‘周瑾’反倒渐渐释怀的模样。
从之前要靠特移局两个人按着，到轻嗤一声，慵懒靠向身后的墙面,目光落在破旧的天花板上，戏谑道,“难怪,你连光影蝴蝶都认识……”
沈摇不由看向陈局。
从‘周瑾’的话里不难听出,光影蝴蝶很难辨认。
至少，这里除了陈局,几乎没人认出来。
老藤脸上也罕见露出诧异表情，沈摇猜测，光影蝴蝶这种怪物的出现，应该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光影蝴蝶不是都灭绝了吗？”有人小声提了句。
灭绝……
沈摇错愕。
‘周瑾’诡异笑了笑，“是啊，是应该灭绝的。”
这句话背后藏了深长意味。
“出来吧。”陈局平静打断。
‘周瑾’心有不甘看向他。
陈年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而是坦然看他。
‘周瑾’微微拢紧眉头，但没有动弹。
陈年继续，“光影蝴蝶畏光怕火,你是想让我们用光和火驱赶你吗？”
或许是对这两个字眼有天生的畏惧,‘周瑾’不由皱紧了眉头。
陈年轻声,“那个东西盯上了周瑾,你在保护周瑾。”
对方果然惊愕。
是惊愕，也慢慢有一丝淡薄的信任和放松流露。
而周围除了老藤万年书皮脸,也都错愕中……
陈年看向蒋明睿。
蒋明睿会意，从上衣口袋中掏出那只黑金唐草的打火机。
晦明晦暗的光亮中，‘周瑾’下意识侧目闭眼。
下一秒，沈摇就见一只黑色,但翅膀上覆满白色粉尘的蝴蝶从周瑾身体里飞出。
这是沈摇第一次见到怪物从人身上剥离，本来以为会很吓人的过程，却只见到一只自己带着光亮的黑色蝴蝶，轻盈得舒展着翅膀，在昏暗光亮中飞出。
丝毫没有违和。
优雅而独立，如同一件珍贵而遗世的艺术品……
沈摇有些看呆。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一只有“生命气息”的怪物。
不对，应该说，相较于之前见过的消防栓，还有吴桂芳本体的那把紫檀木梳，这只蝴蝶是鲜活，而有生命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
而这只“光影蝴蝶”在扇动稍许翅膀后，轻轻落在沈摇跟前。
周围都有些惊讶。
沈摇也惊讶。
但它一直在她眼前挥动翅膀，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一刻，沈摇忽然会意，它是想……
沈摇下意识看向陈年，是想询问陈年的意思。
就在她目光看向陈年的一刻，他朝她点头。
沈摇转头，试着轻轻伸出手指。
那只挥着翅膀的绝美光影蝴蝶就这么轻盈而温和得停留在她指尖。
真的停在她指尖了……
沈摇自己都觉得奇妙而不可思议。
老藤淡淡阖眸。
沈摇试着轻轻移动手指，但光影蝴蝶还是稳稳地停留在她指尖，没有扇动翅膀离开。
一直，到沈摇试着将指尖收回靠近自己，光影蝴蝶也没有作旁的动弹，只是微微如同呼吸一般，轻轻挥着翅膀。
沈摇下意识觉得，这是某种示好。
——人类对怪物产生的吸引，分为好奇吸引，好感吸引，本能吸引，以及致命吸引……
在这些人里，光影蝴蝶选择了停留在她指尖，没有挥动翅膀飞走，也没有好奇打量她，只是安稳停留。
是，好感吸引……
怪物在陌生和不安的环境里，会下意识选择让自己有好感和安全的地方栖身。
在周围所有同事之中，光影蝴蝶停留在了她这里……
这种感觉很奇妙。
有一刻，她甚至能感受到光影蝴蝶内心渐渐归于平静与安稳。
这种感觉，就如同，春风拂面？
或者柳絮柔和……
是最终平静了。
沈摇自己都惊讶和反应了一阵，然后才看向陈局，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才对。
“明睿。”陈年开口。
蒋明睿会意上前。
手里一粒像魔方块的东西，在识别他的指纹后迅速在掌心展开。
而随着魔方块迅速膨胀展开，最后变成一个类似可以存放干花的玻璃罩。
沈摇明白了，是要把蝴蝶放到这个指纹玻璃罩里。
蒋明睿打开玻璃罩，沈摇其实也不确定光影蝴蝶这个时候会不会愿意飞进这个看起来密封的玻璃罩子里。
沈摇尝试将指尖放在底托上。
蒋明睿朝她点头。
沈摇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将指尖收回。
光影蝴蝶就像有灵性一般，在她收回指尖的时候就没有再停留在她指尖，而是挥着翅膀留在原地。
沈摇是有一刻迟疑的。
蒋明睿盖上玻璃罩子。
罩子合上的一刻，蓝色的光晕闪烁。
是指纹锁生效，怪物被正式收纳在了怪物容器里。
至此，光影蝴蝶的这一幕到此结束。
而怪物容易再次经由蒋明睿指纹确认，缩小至早前的魔方块大小，被蒋明睿收起来。
沈摇知晓这个怪物容器肯定不是特移局每一个员工都能驾驭的。
蒋明睿是重案科科长。
但在光影蝴蝶录完口供，以及整件事已经清楚确认和光影蝴蝶脱离干系之前，光影蝴蝶都会被收容在怪物容器内。
“案件还有别
的进展，明早10点在重案科组织专项会议复盘。明睿，看好它。”陈年提醒。
“知道了，陈局。”蒋明睿干练。
“那周瑾？”蒋明睿请示。
陈年平和，“我来处理。”
“好。”蒋明睿点头。
临末，老藤和蒋明睿沟通之前的细节。
陈年在一旁接电话。
刚才特殊调查科和重案科的几个同事在和沈摇相互介绍认识。
“特殊调查科，孙宁海。”
“特殊调查科，李貌。”
“重案科，周玉东。”
“重案科，龚一伦。”
“对外人事科，沈摇。”
孙宁海：“今儿没吓倒吧？”
沈摇礼貌笑了笑。
李貌凑近，“沈摇，有空多来我们特殊调查科走动啊。”
“好。”
周玉东简单招呼了句，没怎么出声。
龚一伦热忱，“我们重案科都没有女生呐！沈摇，你这次跟着陈局跑这个案子，是不是以后调到我们重案科来呀？”
调，调到重案科？
沈摇赶紧摇头，“不是，刚好碰到了。”
李貌伸手拍了拍他脑袋，“想啥呢！你们重案科天天面对的都是那种案子，人沈摇一个女孩子，要来也是来我们特殊调查科~”
沈摇知道礼貌是在解围。
正好陈年挂完电话。
“陈局。”几个人都停下来等指示。
“今天差不多了，各自回去整理下，明天碰头。”陈年说完，又朝老藤和沈摇道，“周瑾的事处理下，别吓倒他了。沈摇认识周瑾，这件事让沈摇出面。”
老藤和沈摇都点头。
陈年最后看向龚一伦和李貌，“一伦，李貌，这两天你们两个在医院轮流盯着。”
陈年说完，龚一伦和李貌都会意应好。
光影蝴蝶虽然可能不是连环抛.尸案的怪物，但留下apt值有强相关性。
光影蝴蝶在周瑾身上融合过，不排除会有怪物动其他心思。
在这个案子真正结束之前，特殊调查科和重案科肯定都要有人盯着周瑾的。
他们是因为前期一直在跟这个案情，熟悉来龙去脉，所以他们两个先跟着。
等明天专项会议开会就会把这部分任务分下去，有特殊调查科的专人跟进。
“明睿跟我一起，走吧。”陈局说完，大家都各自散开。
*
差不多晚上11：30点，沈摇在副驾座位上打起了呵欠。
昨晚看资料到凌晨一两点，刚才又一直神经紧张，才处理完周瑾的事，沈摇整个人松懈下来就开始犯困、呵欠、流眼泪，不多一会儿就眯着了。
老藤见她睡着，没和她说话。
到新河湾还有些时间，让沈摇多眯一会儿。
沈摇也迷迷糊糊多打了一个呵欠，就靠着椅背睡着了。
刚才结束之后，她给周瑾的助理拨通电话，说正好遇见周瑾。
周瑾好像不怎么舒服，说了几句话，人就晕倒了，她已经拨打了电话叫了救护车，但不知道会不会对公众人物有影响。
助理听完飞奔而来，然后和沈摇一起上了救护车送周瑾去医院。
急救科医生差不多看完，说病人这一阵应该太劳累了，身体有些透支，需要休息观察几天，建议留院。
助理是吓一大跳，但听说只是建议留院休息，又舒了口气，没大碍就好。
助理再三和沈摇道谢，言辞之外，也是希望沈摇保密，这件事怎么处理可能要经纪公司安排。
沈摇十二分配合。
总之，戏演完，沈摇也主动提起太晚要回去休息了，明天再来看周瑾。
助理道谢。
沈摇让助理不用送了。
等离开，沈摇正好看到对面的病房门开着。
这一层的护理病房都是单间，人也不多，沈摇看到李貌打着石膏腿躺床上。
龚一伦在一旁守着，看模样，两个人好像在拌嘴。
沈摇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好笑。
之前因为老藤在的缘故，两个人都没敢怎么吱声。
沈摇知道老藤以前在特殊调查科和重案科呆过，应该和两个人都认识，但听到龚一伦和李貌习惯叫藤科的时候，沈摇理解为什么两人见了老藤这么老实了。
等到新河湾，老藤叫醒沈摇。
虽然没睡醒，但简单打一个盹儿，沈摇觉得精神好多了。
沈摇理解为什么陈局要说明天上午11点开会了。
现在已经凌晨了……
“走了，老藤，明天见。”沈摇下车。
00:15，老藤目送沈摇进了新河湾，但没有着急走，而是坐在车里一直到楼上的灯亮起。
老藤下车，慵懒点了一根香烟。
树木类的怪物大都会惧火，更不喜欢烟的味道。
它以前也是。
但夜色中，路上除了偶尔有几辆驶过的车辆，周围楼宇的灯光渐渐消散去，闹市区的夜晚也迎来了难得的宁静。
老藤靠在车门上，不知道抽到第几根上。
偶尔一根抽完，会在路边一边想事情一边走动。
等到几根烟抽完，楼上的灯已经熄灭了，老藤低头看了看手机，凌晨3点。
应该没事了。
老藤开门，驾车离去。
空荡荡的马路上，红绿灯基本都停了，切换成了清一色的闪烁黄灯，提醒驾车注意。
老藤脑子里都是今晚同那只光影蝴蝶交锋的场景。
光影蝴蝶会记录见过的怪物数值，也能短时间复刻见过怪物的能力。
有一瞬间，它以为它见到了那只黑猫。
长尾，利爪，警觉，如同黑夜一般的眼睛，在幽暗中注视着它。
它从重案科离开是因为它。
它知道，这只光影蝴蝶一定见过它（她）……
第66章 Chapter66陈局说了，能蹭……
Chapter66
第二天一大早,沈摇直接去了医疗科。
在一楼的一堆废弃轮胎背后，沈摇找到了医疗科的电梯门。
沈摇记得丁主任同张科再三强调，来医疗科要先预约,要先预约，要先预约,她现在也体会到了张科的心情。
11点要去特调科和重案科开会；去特调科和重案科之前还要去一趟安城市第三人民医院看周瑾；现在,再让她排队预约去医疗科,时间肯定是不够用的。
按下二楼的按钮。
沈摇深吸一口气，然后心中忍不住唏嘘。
晚一点再和丁主任解释吧,等她从特调科和重案科回来，就去前台那边预约，不能给丁主任添麻烦。
“叮！医疗科大厅已抵达。”
电梯大门打开，沈摇下了电梯。
平时这个电梯都是特移局工作人员出入专用，专属电梯这边的人很少，与闹哄哄的医疗科大厅形成鲜明对比。
童千在八楼的住院病房,沈摇绕过旁边的小花坛，按下去往八楼的电梯，然后等待。
等候电梯的人不少,沈摇在排队的队伍中。
虽然队伍里大多都是怪物,但沈摇站在中间并不违和。
并且,怪物们也没有对她投去过多异样的目光。
怪物的世界大都简单,医疗科可以有怪物，也可以有人出入。
也有好奇心重一些的怪物偷偷打量了沈摇几眼。
一旁,海鸥护士吊着吊篮直接从大厅的集合处直接向二楼以上的楼层飞。
电梯和滚梯都人（怪物）满为患，海鸥护士们可以直接挥动翅膀送需要的护理和针药去到对应楼层。
沈摇上次来的时候就觉得眼花缭乱，跟着丁主任一起也更多看得是医疗科的科室设置，并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看过这些细节。
自由生长的蔓藤,将小型怪物经由自己的枝干和树叶送到对应楼层。
除了海鸥，还有白鸽护士也在医疗科的镂空大厅中自由却有秩序得穿梭着。
医疗科大厅中间的统一调度和指挥台，是一簇向日葵花束，各司其职，但有向日葵的地方，就有阳光和暖意。
调度和指挥台一圈低矮处是假山和水池。
不时就有鲤鱼从水
池中跃出，然后幻化成人型，拿着手中的拖布清理大厅的地面；然后又在一圈清理完毕后，走到水池前，纵身一跃，轻盈变回鱼群，潜入水池中。
筑巢的燕子，随时调节医疗科大厅的温度与湿度；枝头上做监控执勤的猫头鹰（摄像头）；花坛里时不时就会张嘴吸入病菌和有害气体的食人花，然后每一朵食人花张嘴吸入气体，就有会另一朵食人花张嘴释放净化后的空气和有益微量元素……
看着眼前高科技与原生态的完美结合，仿佛同时出入人类和怪物的医疗科就应该是这样的，没有丝毫违和；甚至，会让沈摇恍然生出一种错觉，这是人类社群与怪物社群和谐共生的模样，好像，在医疗科这里都实现了……
沈摇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适应特移局了。
但真正到医疗科才知道之前看到的天马行空不足牛九一毛。
“叮！”，电梯抵达。
沈摇转身，一面和其他怪物一起等待其他人和怪物下电梯，然后才有序进入电梯。
之前和张科来医疗科的那次并没有搭乘过其他电梯。
这还是沈摇头一次。
进入电梯，才发现和其他电梯最大的不同，就是普通的电梯都是纵向的按钮，因为人类的身高均值相差不会太大，纵向按钮分布符合人类使用习惯。
但这里，按钮是横向分布的。
从最低到最高，大概有十个高度的按钮。
怪物们会根据自己的身高体型来选择对应楼层的电梯按钮。
按钮也不是一个大长排，而是每个按钮都可以滑动，数字滚动时确认对应楼层就行。
沈摇觉得新奇。
按钮很好操作，滑动一下，确认，二次确认。
只是一定要快，因为电梯不等人。
“叮！”，三楼的电梯抵达。
电梯门打开，但因为怪物们小而多，靠后的怪物并不是那么好出来，电梯内竟然伸出了隔板。
对应高度的怪物们可以坐在隔板上，由隔板直接送出电梯，避免了电梯内其余乘客的挪动。
沈摇：Σ(゜ロ゜;)
不管怎么说，沈摇在惊喜和惊奇中抵达了八楼住院病房。
这一层住院病房里的怪物就肉眼可见得少了很多。
802病房，沈摇轻轻敲门。
开门的是老藤。
“老藤？”沈摇意外。
这个点儿老藤从病房里出来，沈摇分辨不出老藤是来得早，还是没回去。
毕竟，老藤和张科还不同。
张科只要一熬夜，脑袋上顶着的鸡窝头一眼就能让人分辨出来。
但老藤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秀颀挺拔，永远靠谱和笔直，不会像张科一样因为赶报告而萎靡不振。
所以，老藤这里还真不好判断……
“你这是来得早，还是一直在没回去呀？”沈摇还是小声问了句。
又趁着问话的时候，顺便阖上病房的门。
沈摇说完声音很小，怕吵到还躺在病床上入睡的童千。
“昨晚张旻在病房里守着，我5点来和他换的。”老藤如实道。
5点换班？
果然老藤和张科任何时候都是同仇敌忾，但又相爱相杀的一组搭档。
会吵吵闹闹，也有相互看不惯，但又会在对方需要的时候，不用对方开口，就会出现在对方身后提供支持。
“我们医疗科的病房还需要人额外看护吗？是我们这里没护工吗？”老丁不高兴的声音从病床那边冒了出来，不怎么乐意，“还是嫌我们这里的护工不专业？”
沈摇这才发现被病床挡住的丁主任。
虽然丁主任还是站在病床的踏板上的。
但穿着白色的医生工作服，又弯着腰认真在给童千做检查，整个人和遮挡的白色帘子，病床，以及阳光投下的影子浑然融为一体。
沈摇都看见病床上躺着的童千也没看到他。
“丁主任~”沈摇赶紧挽救。
本来还有些不高兴的老丁见到沈摇了，顿时眉开眼笑，“沈摇~”
老藤：“……”
老丁的双标再次表现得淋漓尽致。
老藤无语。
在老藤的无语中，“是我们这里没护工”还是“我们这里的护工不专业”的护工来了！
而这一层的护工，竟然是螃，螃蟹？
沈摇惊讶的目光中，横冲直撞的螃蟹护工端着药品和听诊器就撞开门，撞进来了。
沈摇忽然理解为什么要用螃蟹做护工了，因为不需要住院的病人起床开门……
它们自己就可以撞开。
但螃蟹护工横冲直撞进来之后，还是继续横冲直撞，沈摇和老藤不得不让开。
可即便沈摇和老藤让得很开，螃蟹护工们还是一个接一个相继撞在病床上，后面的螃蟹护工撞在前面的护工上。
沈摇：(⊙o⊙)…
老藤无语：“……”
刚才还站在道德至高点，批判“我们这里没护工”还是“我们这里的护工不专业”的丁主任，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
沈摇也好像忽然理解，为什么张科和老藤要来轮流照看童千了……
确实，这群螃蟹护工有些像临时工。
还是没有经过培训的那种。
这一幕很快在老藤有些恼火的目光中过去了。
听诊器和其他复查工具相继送到老丁手中，老丁再次熟练地俯身给童千复诊。
复诊包括扒拉眼睑，听心跳声，以及，仔细观察瞳孔……
“唔，嗯，还行，不算严重创伤，是有些轻微障碍，不过休养几天就好……这几天人先别回局里了。”
老丁说完，在板夹上草草写了几笔。
沈摇看明白了，是处方。
螃蟹护工们有的拿着处方去开药了；有的拿起针筒，将两种药剂抽取，混合；有的顺着输液杆爬上去，然后把输液管挂在输液架上。
老丁则在一旁的洗手盆净手，然后酒精消毒，再将输液的针管推进童千手背上固定。
输液药剂上的时间写着预计一个小时左右。
“我要先去趟第三人民医院看看周瑾那边的状况。”沈摇如实同老藤说起，“看完周瑾再去特调科和重案科，老藤，你有特调科和重案科的地址吗？”
老藤点了点头，然后直接拿手机发位置。
沈摇也在一旁同丁主任主动交代，“丁主任，我下午完事儿再过来补预约。”
“不用，老藤预约了。”老丁的语气里都能听出满意。
果然，丁主任就是见谁都要说上两句，但其实小老头看谁都是有序青年。
“那我先走了，丁主任。”沈摇道别，老丁正好和她一起出了病房。
“那本《怪物心理学》看完了吗？”老丁问起。
“嗯，看完了，准备二刷。”沈摇汇报进度。
“哟，不错不错，比张旻出息。”果然，丁主任又来了，但下一句，“不过张旻也不差，那孩子很聪明的~”
沈摇忍不住笑。
“丁主任，丁主任，急诊科请您赶快去。”螃蟹护工急得在走廊上来回横冲直撞着，整个身体都因为着急变红了，说不出话来。
另一只赶紧补上，“急诊科，挖挖机和跷跷板出意外，黏一起，分不开了，要准备外科手术。”
“快快快！”老丁也着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向电梯。
沈摇有些懵：“……”
*
出租车在第三人民医院门口停下，沈摇开门下车，然后觉得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她好像还在担心丁主任的挖挖机和跷跷板黏一起要分开的外科手术是不是成功了……
沈摇赶紧摇了摇头，驱赶脑海里的这些念头。
医院正门旁边有花店和水果店，沈摇简单挑选了一些。
但等进了电梯，想找5楼按钮的时候，又忽然对这种竖排的按钮，以及每到一个楼层，相互之间都会说“麻烦让一让，借过”产生错觉。
医疗科，第三人民医院，沈摇需要在脑子里切换一下。
等到510病房的时候，周瑾已经醒了。
整个人有些懵懵的，但见到沈摇的时候很热忱，也连忙道谢，“听助理说，昨晚是你打120送我到医院的。”
听说，就是自己好像并不记得了。
老藤告诉过他，被怪物强行融合的人，那段时间基本是没有意识和记忆的，有也只是自己觉得不应该的片段。
沈摇在一旁位置坐下，平常道，“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前两天还在网上看到热搜。”
沈摇这一提起，果然让周瑾代入了自己这一段时间总是迷迷糊糊的感觉。
周瑾叹气，“
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总觉得每天都混混沌沌的，时不时还会犯迷糊。”
周瑾自己都困惑。
沈摇第一次见周瑾的时候，周瑾还是个精力无限，可以跟着宋君承和金夏蹦上窜下的大好青年。
现在动辄犯困叹息的模样，足见apt值对人的影响有多大。
沈摇接着他的话说，“我昨天正好去那里看个朋友，遇见你，打了声招呼，你好像很疲惫的样子，和你说着话，你忽然往下倒，我赶紧打了120。”
沈摇也没想到自己‘融会贯通’。
周瑾听着，整个人都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是吗？我都记不清了。”
一旁的助理也跟着叹气。
哥的状态确实不怎么好……
周瑾想喝水，助理去倒，正好温水没了，助理拿了水壶去接。
周瑾困惑道，“我没什么印象了，就觉得昨天很累，回家倒头就睡，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下楼，不过，幸好遇见你，谢谢了沈摇。”
周瑾道谢。
“应该的。”沈摇顺道问，“你还好吗？”
说到这里，周瑾稍作迟疑，然后如实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是这么迷迷糊糊的，有时候赶通告还会睡着。”
这对一个艺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他自己现在就不可思议中。
周瑾继续，“昨晚的事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只记得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到……”
周瑾自己都诧异，“蝴蝶。”
沈摇心里咯噔一声，但嘴角微微勾起，温和问起，“是很多蝴蝶还是一直蝴蝶啊？”
周瑾被她逗笑，情绪也放松了些，“一只。”
沈摇深吸一口气，然后微笑，“那一定是一只很漂亮的蝴蝶。”
至少，她觉得是她见过最好看的蝴蝶，没有之一。
周瑾也跟着笑起来，情绪恢复到了轻松正常，“是啊，很漂亮。说起来我想起那天下大雨，我在老宅外看见一只很好看的蝴蝶飞不动，风很大，它的翅膀好像受伤了，落在地上，我把它捡起来，放到屋里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后来它好像好了，一直阳台的养的花花草草那里飞来飞去，应该是喜欢，留下来了。”
呃，原来是救命之恩。
沈摇忽然明白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周瑾是在它翅膀受伤的时候，将它从死神跟前捡了回来……
这一点，怪物好像和人是相通的。
但人未必有怪物感恩。
沈摇也没想到意外从周瑾这里听到这段，至少在稍后是有很重参考价值的。
沈摇低头看了看手机，起身辞别，“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上班了。”
周瑾理解，“谢谢你来看我。”
沈摇挎上包，温和道，“举手之劳，朋友嘛。”
她和周瑾也算朋友，那时候和宋君承，金夏一起，玩得很开心。
说到这里，周瑾顺道问了句，“你最近和君承哥有联系吗？”
他自己最近一直在忙，连轴转，身体也不是很舒服，之前还会微信联系，春节这段都没怎么联系了。
沈摇知道他是宋君承的迷弟，“他好像最近在城堡里种花，城堡后面漂流，还在学习踩葡萄做葡萄酒。”
沈摇说完，周瑾由衷笑了，“真好。”
这句真好，沈摇不由看他。
周瑾感叹，“他这样真好，替他高兴。”
所有人都在为宋君承的退圈遗憾，但周瑾，是替他高兴。
沈摇相信他真的是宋君承的‘迷弟’，是会为宋君承自己的决定开心和支持的人。
周瑾笑容温和，“我很早之前就很喜欢君承哥，他很纯粹，很拼，而且心无杂念，我一直希望成为他，他也一直是我偶像，无论他在哪里。”
周瑾坦然。
沈摇好像有些理解了，心心相惜。
“别告诉他。”大概是觉得之前的话太直接了，周瑾又补了句。
沈摇忍不住笑，“不告诉他，他应该也知道吧。”
也是，周瑾自己也跟着一面挠头，一面憨厚笑起来。
所以周瑾的综艺感很强，自己就是自带喜剧效果在身上的人。
正好助理接了水回来，“沈小姐要走了？”
沈摇点头，“要去上班了。”
助理会意，正好电话响起，助理接了个电话。
沈摇多和周瑾说了两句话。
等挂掉电话，助理忽然告诉周瑾，“哥，昨晚来医院被人拍到了。”
周瑾肉眼可见的紧张，艺人是非多，最怕就是私事被放到网络。尤其是他这段时间热搜好像就没消停过。
黑粉无时不刻不在怼他。
但助理却像松了口气般，“不说粉丝说难怪通告会睡着，原来是不舒服，公司说正好用医院的事对冲下负面新闻，哥，不用压力那么大了。”
周瑾愣了愣，然后表情很好地全是了‘否极泰来’。
“那我先走了。”他和经纪公司肯定还有细节要商量，沈摇不耽误了。
“好。”周瑾又问起，“金夏还好吗？上次没来得及送她。”
听到金夏，沈摇温声，“她回她爸爸那里了。”
周瑾感慨，“那她一定很高兴，出来玩可以结交新朋友，回去还在爸妈身边。”
沈摇笑了笑。
周瑾叹气，“我也想爸妈了。”
正好手机响起，周瑾眼前一亮，惊喜接起电话，“妈？”
沈摇和助理示意，然后出了病房。
阖上房门的时候，还听见周瑾的声音，有些哽咽，却故作平静，“……不累，就是想你们了……网上那都是黑子，我好得很，不信你问小周……”
小周是他助理。
沈摇嘴角再次扬起。
宋君承和周瑾很像，但宋君承又和周瑾不同。
宋君承只有自己，但周瑾有爸妈，有身后可以支撑他的人。
想到这里，沈摇正好出了电梯，然后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
不到两秒，那边微信电话就过来，“Bonjour，沈摇！”
Bonjour是法语的你好。
沈摇忍不住笑，“按时差，你那边是凌晨两点。”
意思是，你没睡觉啊？
宋君承的声音精神得很，“这不看到你的微信了吗？肯定要回过来的啊。”
沈摇问，“你那边顺利吗？”
“顺利~”微信那头，宋君承滔滔不绝，凌晨两点好像也没阻拦他的热情。
幸好沈摇提前打了车，一面听着电话，也一面找到车牌上车。
等沈摇上车，宋君承还在继续，“……所以，我准备去看F1。”
沈摇没戳穿。
F1的比赛是在三月末，四月初，那就是准备不走的意思。
沈摇莞尔，“法国阳光还好吗？”
微信那头，宋君承想起那句——喜欢哪里的阳光，就留在哪里开垦你的花园。
“我想多留这边一段时间，等花园开垦好的。”宋君承反而轻松了。
“那回国见。”
“好。”沈摇正准备挂微信电话，宋君承的声音响起，“沈摇。”
“嗯？”
宋君承想了想，他现在好像真的比之前会表达了，“谢谢。”
沈摇：“……”
宋君承无比轻松，“谢谢你来电话。”
沈摇温声，“不谢，毕竟‘我’现在还在音乐排行榜上。”
明知她是特意说的反话，宋君承忍不住笑开。
挂了电话，沈摇脸上的笑意也没退去。
“滴滴滴”微信想起。
沈摇以为又是宋君承继续抽风，但是奥利弗的头像出现，【我上飞机了，晚上接驾。】
沈摇：【必须的。】
苏好好：【准备好鲜花。】
沈摇：【1】
苏好好：【我要吃宫廷羊排锅。】
沈摇：“……”
沈摇刚想说换一个吃，苏好好的信息又来了，【上次就没吃成。”
行吧，沈摇：【好。】
苏好好：【起飞了，等到了看看你新家。】
沈摇笑着收起电话。
等到老藤发的特殊调查科和重案科的地址，乍一看，人家的办公地点正规很多啊。
正规到，沈摇正在脑海里想形容词，就见到——“安城市公安局第三分局”的牌子。
这，这都直接成兄弟单位了？
沈摇怕走错，刚想问老藤，张科的微信先来了，【到了吗？】
应该是怕她不知道地址。
正好，沈摇发了条语音过去：【到是到了，不过，张科，这里的名字怎么是安城市公安局第三分局？是和特移局合办的吗？还是，下挂在第三分局下面了？”
沈摇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如果都是特调科和重案科，说不定还真的……
只是沈摇还是觉得怪怪的。
滴滴滴，张科的微信来了。
思舟：【想什么呢？查案子蹭这儿方便，最重要是节约经费。】
沈摇：【震惊脸(表情)】
第67章 Chapter67原本只对沈摇的……
Chapter67
节约租金,节约水电，顺便连打印纸，清洁工费用,以及食堂问题都一起解决了。
这是陈局提出的新型节约经费方式，对方也很愿意啊~
沈摇：((-_-)-_-)-_-)
沈摇还是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肯愿意……
张科摊手,“你也知道,有些案子，兄弟部门不太好侦破。但不侦破,它就一直挂在这儿，影响兄弟部门的KPI，公众舆论那边也不好，特移局在这里办公，是双方的互赢！既帮我们解决了办公地点问题和经费问题，还方便双方互通信息,协同合作。”
虽然但是，沈摇还是头大，“有那么多怪物相关的案子吗？”
至少,从她这段时间接触的怪物来看,大多都很单纯,甚至,连一根筋的也有。
刑侦案件毕竟是少数。
像夏青乐园上次那样的，应该也只是一般调查科的工作范围。还不用到特调科和重案科去。
因为少数的怪物案件,挪这么大个地方给特移局……
沈摇怎么想怎么觉得兄弟部门应该不愿意。
张科凑近，“呐，又不是只有怪物类型的案件，怪物的数量那么多,不少兄弟部门这边的疑难杂案连人证物证都没有，但也能有侦破方向，那总该是有别的原因吧……思路拓宽点！”
沈摇：(⊙o⊙)…
沈摇茅塞顿开。
简直了！
还能这么用！
张科见她醍醐灌顶模样，知道她一点就通，张科继续，“对吧，这是双方都有需求的事。陈局给提了，上面给批了，兄弟部门也乐于分享，这种都愿意看到的场景，简直是和谐大圆满结局。”
也是，沈摇也开始这么觉得了。
张科正式洗脑成功。
对外人事科不能没有张科！！
……
沈摇和张科来得早，会议室还没有其他人到。
张科一面斜靠着桌子坐下，一面拧开矿泉水，一面问起昨晚她和童千遇袭的事。
昨天虽然张科和陈局是一起到的，但赶到的时候，怪物已经离开了。
这只怪物不仅狡猾，而且敏锐。
不然特调科和重案科的那群人不会这么久了，连个捕风捉影的影子都没见到。
沈摇如实告诉张科昨晚老藤离开之后的事。
过程不算长，而且作为新闻专业毕业的学生，沈摇避重就轻提了过程。
但张科还是emo了。
“我去，难怪了……这恶心玩意儿。”
张科算是清楚童千出什么事儿了。
张科一直是个喜怒哀乐都能明显在脸上找到分区的人。
张科不八面玲珑的时候，整个人都栩栩如生。
“陈局知道吗？”张科问起。
沈摇点头，“昨晚提过，但陈局没多问细节。”
张科感慨，“那你做好心理准备，特调科和重案科的人能把你给问恶心了。”
沈摇：“……”
张科放下水瓶，继续道，“陈局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你和童千昨晚遇到这恶心玩意儿，陈局会在意你们的感受，所以特意避开这个时间，不会让你们这么快回忆这些细节。但其他人不是哦~”
张科这么一提，沈摇回过神来。
这么特殊的案子，当时如果不是陈局在，恐怕特调科和重案科当晚就会寻根问底。
陈局那句明早11点其实给了她和周瑾缓和的时间。
“这也不算徇私。”张科继续，“昨晚陈局和蒋明睿单独见了那只家伙。”
那家伙指的是那只光影蝴蝶。
沈摇意外。
张科感慨，“陈局总不能一晚上什么事儿都不做，陈局是心里有数。这事儿还真得陈局去。”
“为什么？”沈摇不明白。
虽然这个案子重要，但特调科和重案科这么多人，陈局未必要自己出马。
张科笑了笑，“你来特移局的时间还太短，久了就知道了。人对怪物芥蒂，怪物对人自然也有警惕。光影蝴蝶这种敏感的物种，审不审讯的没什么效果，但陈局去不一样。”
“嗯？”沈摇接连好奇。
张科双手环臂，再次凑近，“和陈局接触这么久，你没觉得陈局会尊重人，也会尊重怪物？”
沈摇想起了吴桂芳和宋君承，沈摇颔首，是。
张科点头，“所以咯，怪物也愿意和陈局接触。怪物大都很简单，即便是敏感的怪物。他们觉得信任你就会告诉你，不信任你就会有所保留，高敏锐的怪物更是会警惕，甚至超过人类的狡猾和警惕。”
沈摇明白了。
沈摇的电话铃声响起，是陌生电话。
沈摇接起，“喂。”
“是我。”陈年的声音。
“陈局？”沈摇一面惊讶，一面看向张科。
她之前确实没有陈局的电话，只有陈局微信，还有工作证可以打开特移局内部系统联系。
所以陈局的电话在她这里是陌生号码。
“到了吗？”陈年问。
“到了，在会议室，和张科一起。”沈摇也看向张科。
“蒋明睿来接你了。”
沈摇电话刚挂，蒋明睿就推门进了会议室。
“哟，蒋科。”
张科难得的笑里藏着阴阳怪气。
“张科。”蒋明睿礼貌。
沈摇还是听出了哪里奇奇怪怪……
“陈局和赵局在等了，这边会议推迟一小时。”蒋明睿温和。
张科却直接打开电脑，吊儿郎当道，“行，我这儿正好有事情要做，你们先去，我等12点的会。”
张科已经坐下。
沈摇：“……”
“张科，一起去。”蒋明睿邀请。
“不了，你们重案科的事我就不参合了。”张科婉拒。
这两个人不太对路……
沈摇看出来了。
张科这种八面玲珑的人，但凡他想玲珑他怎么都能玲珑起来。张科要么不喜欢蒋明睿，要么不喜欢赵局，要么两个都不喜欢。
沈摇更倾向于最后一种。
蒋明睿看着他，温声道，“陈局让你一起。”
张科恼火看了他一眼，然后“啪”的一声盖上电脑。
蒋科拿陈局压张科。
这有点儿事务部门那味儿了，沈摇如实想。
很快，沈摇发现，事务部门那味儿有了，但尴尬也有了。
第三分局的走廊足够宽，宽得足够三个人并排走——然后她就被迫走在了蒋科和张科中间。
蒋科在温和说话，张科一直不说话。
她又是张科科室的人。
气氛违和到不行……
沈摇想死的心都有了——安城市第三分局这么大吗？
*
等到五楼的会议室，陈局和赵局都在。
“陈局。”
沈摇跟着张科一起上前。
沈摇见会议室里还有一个人，蒋明睿正好在她旁边，介绍道，“这是特殊调查科的魏科。”
沈摇礼貌，“魏科。”
和老藤完全不同。
魏畅的一双眼睛好像在见她的第一面就要把她看穿一般，带了让人有些害怕的凝视。
沈摇下意识有些怕。
而且直觉告诉她，怪物也会怕。
张科看了魏畅一眼，没出声招呼；魏科也没和张科招呼。
然后张科看向陈局，见陈局在看他，张科不怎么情愿得出声，“赵局。”
赵局没有应声，而是话锋一转，“老藤还没到。”
话音刚落，老藤正好推门进来。
人到齐了。
老藤叫了声陈局，没和赵局招呼。
奇奇怪怪的氛围再次+1。
沈摇准备猫在不起眼的地方，不引人注意。
“沈摇，简单说下起因。”结果赵局没给她机会。
沈摇没想到特
移局大佬云集的会议，她第一个发言。
沈摇把之前宋君承和金夏这一part隐去，上来直接就是因为某些原因她和周瑾认识，但不算熟悉。
周瑾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况让她觉得不大对，再加上周瑾频繁因为通告上热搜，她担心周瑾遇到什么事，想让老藤帮忙看看。
沈摇说到这里，魏畅打断，“这种事为什么不走正规流程？”
老藤隶属一般调查科，这种非正常事件应该要列入一般调查科流程。
赵局和陈局都在，魏科突然这么问……
沈摇有些懵。
张科护犊子，“魏科，这是重点吗？”
张科语气罕见得不耐烦，但见陈局看他，张科只能把恼火咽回去。
魏科一脸严肃，“对外人事科是特移局的一张名片，说话做事都应该更符合部门规章制度。”
沈摇刚来两天，魏科当然不可能是针对她。
应该是对老藤贴脸开大。
但张科看不惯了。
张科火气果然“嗖”的一声窜上来，电脑往一边一放，脸上一幅准备干架的表情。
陈局和赵局都在，张科这么直接来一遭，最后不对的都会是张科。
张科平时多八面玲珑的一个人。
除了不喜欢魏科，还是为了维护她。
抢在张科毛之前，沈摇接话，“我刚到特移局，还不清楚各科室的流程情况，是我的问题。”
陈年抬眸看她。
沈摇继续，“魏科提醒的是，我回去就先弄清楚科室职责和规章制度。之前张科让我熟悉，结果新部门太忙，一直在做事，想着糊弄了开年再说。”
她直截了当说起，魏科反而不好再说什么。
也把张科摘了出去。
魏畅刚才准备怼张旻的话咽了回去。
陈年没有移开目光。
沈摇这边还没结束，“我到特移局的时间不长，科室职责和工作流程还不熟悉，加上最近的郊区抛-尸案人心惶惶，我怕贸然引起恐慌，或者浪费局里资源。正好下班遇到藤科，就顺道和藤科提了一句。”
老藤没出声，是默认。
张科知道老藤不想出声，就代老藤出声，“这不就一件小事儿吗？上纲上线做什么？去了如果发现是怪物，就走正常流程；发现不是，也不用多一事少一事；要发现是大事，就联系特调科和重案科。人小姑娘刚到局里，就想着先别给其他部门添麻烦。老藤这不还带上童千了吗？遇到不对，这不也马上转你们特调科和重案科了吗？”
这话从张科嘴里说出来比从老藤嘴里说出来好。
沈摇知道这是张科和老藤铁打的友谊。
张科说完，蒋明睿竟然解围，“是，接到童千通知，第一时间就安排人手去了。”
蒋明睿说完，魏科没好再说话了。
但魏科还是一脸不舒服的模样。
张科就明显舒服了~
“说正事吧。”陈年忽然出声，会议室里都安静下来。
沈摇看向陈局，明显察觉陈局的目光刚从她身上挪开。
“老藤。”陈局点名。
前面来龙去脉沈摇都说清楚了，后面的事老藤解释更清楚。
老藤详细说了童千数据捕捉器的布置逻辑，以及那辆黑色保姆车进入街区开始，数据提示一类，AF430波段，畸变，XDF9901等等……
这些沈摇都知道了。
但老藤就和他们分开之后的事她和童千就都不清楚了……
沈摇也认真听着。
“一类，畸变，AF430波段，这种数据值风险评估等级太高，但XDF9901又相互矛盾，我觉得不太对，就远远跟着。”
“附近街区人不多，但安全是首要，我找机会试探过，从对方的反应来看，没有太多应对经验，不是老手，甚至……”老藤明显停顿，然后选了一个词，“还很慌张。”
老藤说完，会议室里都面面相觑，没有出声。
郊区抛-尸案是连环杀人案件。
犯罪嫌疑人能数次躲开特调科和重案科的追查，心理素质和反侦查经验一定都很丰富。
如果是抛-尸案的罪犯，不可能面对老藤的试探表现得慌慌张张。
所以陈局才说不是……
从老藤的描述来看，确实不大可能。
“那个时候它还没有强行和周瑾融合，但持续释放了强烈的apt值信号。正常情况下，怪物如果不想引起特移局注意，一定不会主动释放apt值信号，除非一种情况……”
老藤说完停下，蒋明睿get到他的点，“你是说有东西在追它？”
老藤点头。
老藤和蒋明睿的推断再次让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沈摇也想起那只后来袭击他们的怪物。
所以，那只怪物是在追周瑾和光影蝴蝶？
然后忽然发现了留在原地的她和童千。
因为她身上对这只怪物的本能吸引，这只怪物停下，并转而袭击她和童千？
老藤继续，“有东西在追它，它想通过释放强烈信号，让对方知难而退。虽然这一组apt值数据确实有矛盾，但足够迷惑人。普通怪物应该会被直接吓倒，不会再追；稍微强大一些的怪物也会本能顾虑。
“这就是光影蝴蝶的特性，apt值不高，但复刻的能力很强。我和它周旋了一段时间，中途也短暂失去它的踪迹，等我找到它，它已经强行和‘周瑾’融合。”
蒋明睿皱眉，“你是说，中途跟丢的时候，它和周瑾强行融合了？”
老藤点头。
魏科环臂，“这种事怎么会跟丢的？”
魏科这一句又带了火药味。
老藤没有搭理，而是继续，“我猜，它中途遇到了另一只怪物，不然不会冒着排异风险强行融合？”
还有一只怪物？！
所有人都惊讶，这一条，老藤没提起过。
“能这么快融合，说明两件事，第一，这不是它第一次强行融合，以前也强行融合过，所以它知道怎么做；第二，融合的次数不多，还不适应这种排异反应。所以遇到危险，即便知道有排异反应，也要强行融合。”蒋明睿思路清晰。
老藤继续，“光影蝴蝶很罕见，相关的资料很少，关于光影蝴蝶使用粉尘记忆怪物apt和能力的记录只有很早之前的一条——光影蝴蝶每使用一次粉尘上的记录，留在粉尘上的印记就少一次，基本三次之后就会清空了，直到它们去记录下一个怪物的apt值和能力。”
蒋明睿get到了老藤的点，“所以，你是说上一起郊区抛-尸案现场发现的apt值和光影蝴蝶符合，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它当时也在场，为了自保，启用了复现记录的能力？”
老藤点头。
老藤在特调科和重案科的时间很长，刑侦推理和判断能力都很好。
张科突发奇想，“抛-尸案那只怪物袭击的目标是人，抛-尸案里它基本都吃掉了人的内脏。光影蝴蝶即便出现在抛-尸案现场也不应该是它的目标。难不成，这只怪物其实要攻击的目标是周瑾？光影蝴蝶要因为周瑾的原因被迫卷入的？不然它跟着周瑾跑什么？自己跑就是了，还冒着排异风险强行融合？”
虽然张科是突发奇想，但确实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
沈摇也迟疑片刻。
如果是这样，那的确就说的通了……
周瑾救过光影蝴蝶，光影蝴蝶也想救他的性命。
也就是说，那只怪物的目标是周瑾？
魏科却质疑，
“那它为什么要救‘周瑾’？”
魏科眼神里都是不耐烦，“如果没有动机，就是单纯猜测，刑侦和调查靠的猜测？”
“不是，它确实有动机。”
沈摇适时开口，“有一次暴风雨，它翅膀受伤，奄奄一息，周瑾救了它，它应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跟着周瑾。”
“我今早特意去看过周瑾，他对昨晚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印象，但说做了一个和蝴蝶有关的梦。前一阵他救过一只蝴蝶，那只蝴蝶后来就一直留在他阳台的花园里，因为蝴蝶很好看，所以他记住了。”
沈摇的话无疑佐证了老藤猜测，也让这一条线索有了能更进一步的关键支撑。
“假设抛-尸案的怪物选取的作案对象是有特殊要求的，那周瑾就符合郊区抛-尸案怪物作案对象的要求，我们就可以从周瑾身上着手分析抛-尸案凶手选取的对象和作案动机。”
赵局头脑清楚。
这的确是一个关键切入点。
“还有一种可能。”老藤再次开口，应该是深思熟虑了一晚上，所以一步步剖析，“怪物的作案时间距离上次已经有十几天，这期间它并不是没有行动，而是被周瑾身边的这只蝴蝶阻挠了。它复制的能力的确是能吓到怪物的，但怪物徘徊的时间久了，也会发现它的秘密，所以昨晚想再次尝试……”
老藤的话让会议室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背脊发冷。
光影蝴蝶已经被怪物识破了，被逼到强行融合，如果不是老藤在，差一点又是一条命案……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
“既然有切入点了，那这次可以从周瑾身上入手，也可以从光影蝴蝶身上入手，还可以从追赶他们的怪物身上入手。”
赵局罕见开口，“是什么怪物在追赶他们？”
蒋明睿回答，“目前看，有两只，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伙。有一只一直跟着周瑾；另一只留在了原地徘徊，也就是沈摇和童千遇到的这只。”
蒋明睿继续，“老藤并没有直接和两个怪物接触过，不管是出于什么缘故，这两只怪物的apt值低到无法让人和仪器觉察，唯一接触过的人就是沈摇和童千了。”
如果知道这只怪物的相关线索，也有可能定位抛-尸案怪物。
会议室里的目光再次投向沈摇。
“沈摇。”赵局点名。
沈摇详细说起了老藤下车后，她和童千遇袭细节。
她昨天也和陈局说起过，和张科说的一样，陈局没有细问。
但这里，魏科和赵局不断打断，不断询问细节，甚至有些细节，让她觉得难受和毛骨悚然。
沈摇竭尽全力回忆，如实回答。
张科脸色很有些不好看。
之前沈摇虽然和他说的大抵还是保留了。魏畅的再三追问下，沈摇说的详尽，也让他后怕。
就差那么一点儿，沈摇和童千两个人就被那个恶心玩意儿给掏了！
童千就不说了，沈摇一个刚来特移局的菜鸟……
想想都让人后怕。
但最后被.干扰的人竟然是童千，沈摇的警觉性和抗干扰性竟然比童千还好……
那么恶心的玩意儿，也亏沈摇能想的到怎么摆脱它！
除了陈局和张科，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到完整过程。
包括老藤，赵局，也包括蒋明睿和魏畅，看她的时候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以及，原本只对沈摇的出众相貌有印象，现在慢慢又有了新的印象和认识……
“从沈摇说的基本可以锁定就是这只怪物。作案手法和习惯都和郊区抛-尸案一样，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它。吃内脏，apt值弱到无法追踪，但是靠引导人类产生幻觉进行作案。”蒋明睿总结。
魏科愤恨，“艹，被它耍了一遭！”
“喜好吃内脏，apt值极弱，又能通过幻象影响人的思维，比对资料库和最近几年相关案例参考，应该很快就会有线索。”
赵局点头。
明显对蒋明睿很满意。
蒋明睿再提了一条，“这件事还有疑点。这只怪物如果一直低调，它可以伪装到让特移局很难发现。但它为什么要高调制造连环抛-尸案，就好像特意想要被发现一样……”
沈摇昨晚也同陈局提过同样的矛盾点。
“这里有问题。”赵局沉声。
这里的问题，甚至不是连环抛-尸案本身。
而是连环凶案背后。
老藤好像忽然想到什么，转眸看向陈年。
陈年也同时看向老藤。
沈摇直觉，他们两个应该同时想起了什么事，但都默契，没有在这里提起来。
或者说，不适合在眼下这个场合提出来。
沈摇赶紧收起目光，不想节外生枝。
“明睿，魏畅，你带重案科一组人员负责光影蝴蝶审讯，从光影蝴蝶这里确认另一只怪物的特征，我和陈局列席；让特调科另一组人比对有效怪物资料，查找袭击沈摇和童千的这只怪物。”
赵局下指令。
“是。”魏科应声。
蒋明睿看了看赵局，又看了看陈局，然后如实道，“赵局，对方很抵触。”
赵局看他。
蒋明睿沉声，“昨晚我和陈局去见过它一次，它不肯开口。”
“给它洗清嫌疑，它有什么好沉默的！”魏畅不满。
情商真低！
张旻轻嗤，“还不明显吗？就是看见有些人不想说话的意思。”
“你！”魏畅恼怒！
张科朝老藤眨眼。
沈摇确定张科是故意替老藤出气的。
蒋明睿如实，“对方只愿意见沈摇，陈局可以列席。”
蒋明睿说完，会议室里再次安静了。
也包括沈摇自己。
我？
第68章 Chapter68你现在看到我的……
Chapter68
“我,我不认识它。”
沈摇自己都充满疑惑。
蒋明睿肯定，“它说只见你，不然它不开口。”
沈摇：“……”
什么情况？
张科狐疑看向陈局。
陈年没有否认。
老藤也噤声。
整个会议室中这一刻安静得可怕。
沈摇先是诧异,然后忽然想起昨晚陈局说过的怪物吸引力。
以及，那只蝴蝶确实特意停留在她手上过。
这都是旁人看到的。
所以,那只蝴蝶说要见她。
可能是因为她对怪物的吸引力,还有可能,是知道她和周瑾是朋友，所以相对特移局其他人,它更信赖她？
眼见赵局的目光也投向她，她下意识看向陈局。
陈局平静开口，“走吧，各自做事。”
陈局开口，会议室里都没有意义。
走廊上，沈摇还是小声问起,“陈局，它为什么……”
陈年看她，“我让它这么说的。”
沈摇：“……”
果然,上司的心机是琢磨不透的。
“光影蝴蝶是很敏感的物种,即便它愿意沟通。但特调科和重案科的人审讯经验太丰富,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有可能触及它的神经点，中断沟通。”陈年声音温和而平静。
陈局这么解释,沈摇好像又忽然‘开窍’了。
不要质疑上司的心机。
领导的心机也都是为了局里工作……
沈摇自我洗脑成功。
“陈局，一会儿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沈摇也是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这个案子社会关注度极大，在特移局手上也是烫手山
芋。
光影蝴蝶是关键角色。
想要从光影蝴蝶这里找到线索，又怕自己不专业,给特调科和重案科拖后腿……
陈年温和，“没有。”
沈摇：“……”
虽然但是，沈摇还是诧异看向陈局。
陈年也看向她，平静道，“像刚才那样就好。”
嗯？沈摇：“？？？”
刚才？
哪样？
沈摇一头雾水。
陈年嘴角微微牵了牵。
*
很快抵达三楼审讯室外。
审讯室外有重案科的同事值守，见到陈局上前招呼，“陈局。”
陈年点头。
“这次审讯不用记录。”陈年淡声。
“好。”对方点头。
审讯室的门打开，沈摇跟着陈局一道入内。
沈摇之前没来过刑侦审讯室，但影视剧里的画面多多少少都见过。
这里和她见过的影视剧完全不同。
应该是特移局审讯室特殊属性的原因。
进门后，先是一个类似无菌消毒间的玻璃隔间。
进入玻璃隔间后，有清新的气息从四面和顶端落下来。
沈摇盲猜是净化和消除apt值影响的措施。
同时，屏幕上有倒计时显示，15，14，13……
应该是他们需要在阁间内呆够15秒的意思。
隔间不算小，但作为进入审讯室前的密闭空间，两个人还是站得有些近，还过于安静。
但凡现在旁边的人换成絮絮叨叨的张科，好像也不会让沈摇觉得紧张。
现在，沈摇从头到脚都有些紧张。
紧张一会儿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审讯……
她来局里的工作经验好像跨度不是一般的大。
紧张中，听一旁的陈局忽然开口，“呆会儿别闭眼睛。”
嗯？沈摇以为自己听错。
正好屏幕上的倒计时结束5，4，3，2，1……
她听到陈年温和的声音，“光影蝴蝶蝶变是生物届最美的光学影像之一。”
沈摇眸间微滞。
玻璃隔间的另一侧的玻璃门已经打开，陈年先走了出去，沈摇在迟疑中跟上。
玻璃隔间的门自动关闭上。
沈摇本来想多问一句的，但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空旷的审讯空间，除了只有中间一根好像博物馆内的展览柱，别的什么都没有。
沈摇的目光落在展览柱上。
展览柱的中心位置放着透明的玻璃罩子。
罩子里的就是昨晚的那只光影蝴蝶。
陈年上前，按要求进行校验指纹。
沈摇记得昨天录入指纹的人是蒋科，但陈局应该拥有特移局里最高的指纹权限，可以向下兼容。
【陈局，您好。重案科特殊审讯室，20250204011号怪物，光影蝴蝶。】
【预约审讯时间1小时，审讯人，沈摇，审讯列席人，陈年。】
系统提示声结束，陈年看向沈摇。
沈摇会意上前，也进行指纹校验。
【对外人事科，沈摇。重案科特殊审讯室，20250204011号怪物，光影蝴蝶，已准备解锁状态。】
【系统已通过审核，本次审讯将不进行任何影音及文字记录，请知悉。】
【提示：是否查看过往审讯记录？】
沈摇再次看向陈局。
陈局摇头。
沈摇选择否。
【特殊提醒：光影蝴蝶属于稀有物种，审讯过程中不可进行任何未经批准的处理。】
【提醒：审讯过程中请勿激怒怪物，审讯过程如有任何意外，高举右手3秒，审讯将强制结束，请审讯人员注意人身安全。】
沈摇：“……”
沈摇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提醒。
【请确认以上信息已知悉。】
沈摇确认。
【对外人事科，沈摇，已授权审讯开始。】
【20250204011号怪物光影蝴蝶，已解锁。】
系统音提示结束。
周围一圈的白色光线如同格子一般将整个审讯室纳入监控范围。
应该是确保特移局工作人员在审讯过程中的安全措施。
这里之前的审讯应该包括一类畸变的其他怪物。
沈摇伸手，打开放着光影蝴蝶的玻璃罩子，放在展览柱上的缝隙处。
随着玻璃罩子的揭开，光影蝴蝶重新舒展起翅膀。
沈摇也不知道为什么，大约是潜意识里想起昨晚的一幕，沈摇缓缓伸出指尖。
光影蝴蝶果然扇了扇翅膀，然后飞到她跟前，停留在她指尖上。
沈摇惊喜。
直觉告诉她，这应该是同意和她沟通和交流的意思……
沈摇下意识看向陈局，想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陈局温声，“怪物体没有办法和人类交流，蝶变吧。”
沈摇想起刚才在隔间时陈局的那句话。
明显，沈摇指尖的光影蝴蝶也听懂了。
刚才还安静停留在她指尖，现在渐渐轻轻挥动着翅膀，飞到了沈摇和陈年身前的空旷处。
——光影蝴蝶蝶变是生物届最美的光学影像之一。
沈摇脑海里都是陈局刚才的这句话。
挥动着翅膀的光影蝴蝶渐渐停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缓慢地原地旋转着。
因为旋转，翅膀上的白色粉尘一点点掉落。
掉落的粉尘在空气中慢慢变幻成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光晕。
这些晶莹剔透的光晕仿佛拥有生命一般，鲜活而灵动着。
很神奇……
沈摇很难用词汇去形容眼前看到的景象。
无数晶莹剔透的光晕漂浮在空中，如同一群闪着明暗光亮的萤火虫，又像慵懒自在在空中翱翔的透明水母……
这些大大小小的光晕将光影蝴蝶簇拥在中心，如梦亦幻。
整个密闭空间仿佛都被光与影重新雕刻与雕琢着，如同置身梦境一般。
沈摇心中不由惊叹造物的神奇。
明明是生长在黑暗深渊里的蝴蝶，蝶变时却拥有世上最美的空灵与光景。
沈摇看向陈年。
相比她眼中的惊喜与好奇，陈局要平和得多。
但陈年还是看懂了她眼中的意思，她想问，可以伸手碰这些光晕吗？
“试试。”陈年温声。
沈摇颔首。
沈摇没有直接伸手触碰这些光晕，而是指尖在半空停留。
大大小小的光晕里也确实有一两个落在她掌心。
这种触感很奇妙。
怎么说？
就像三月里柔和的柳絮，轻轻淡淡的，但你知道里面承载了东西。
沈摇收手，没有戳破它。
她只是好奇想观察，也观察到了。
光晕里好像都是活动的光影记忆。
光影蝴蝶是靠翅膀上的粉尘记录怪物apt值和能力的。
但沈摇觉得，应该还不止。
又或者说，其实人类对光影蝴蝶的了解还停留在只字片语上，远远不够……
沈摇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对怪物的世界充满好奇。
它们应当同人类世界一样，缤纷各异。
人类对怪物世界的了解应当还停留在一个很浅的层次，那里应该还有数不清的未知等着人类去探索。
就如同，怪物们愿意来人类社群探索一般。
这种感觉很微妙。
沈摇心中激动，又觉得眼前的东西仿佛看不过来。
“别闭眼。”陈年又提醒了一声。
沈摇转头看他的时候，前方光影蝴蝶处的光亮忽然极速耀眼了起来。
如果不是陈局提醒，她肯定会下意识闭眼避开。
而眼下，沈摇伸手半遮在额头，遮挡了大部分的光亮。
眼睛也只稍稍眯了一些，正好能抵消剩下光亮带来的刺眼……
剩下，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些耀眼光亮的来源。
——光影蝴蝶的翅膀，正极速由之前的黑色快速晕染成一层层白色与金色的交织的。
因为一层层晕染，所以颜色的迭代很快。
几乎每一次呼吸，光影蝴蝶的翅膀都会往更纯粹的白色与金色转换。
不突兀，而是循序渐进。
肉眼可见的神奇，正一幕幕刷新着。
最炫彩的电影也模仿不出眼前的场景。
而当你渐渐从颜色的迭代中抽离去关注它本身的时候，才发现那一双翅膀在颜色的更迭中羽化，光影覆盖下的蝴蝶翅膀，已经慢慢变得如同天使翅膀一般。
沈摇大为震撼。
在这双巨大的天使翅膀面前，周围原本充斥着光晕的‘萤火虫’和‘水母’仿佛都黯然失色。
明显能感觉到，这些大大小小的光晕正围绕和朝着这双巨大翅膀无限围拢，靠近。
那双天使翅膀也在慢慢合拢，仿佛一个人的双手将自己拥抱。
周围的光晕围绕着那双合拢的翅膀轻轻闪烁着。
光影柔和而神圣，沈摇翻遍了脑海中的形容词竟然也没想到真正贴合的。
原本，在沈摇以为这一幕已经足够震撼的时候，那双天使一般的翅膀竟缓缓张开了。
张开的翅膀下，渐渐露出翅膀簇拥下的一个人影。
人影缓缓抬眸看向她。
沈摇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一张脸。
但又觉得这张脸带了莫名的熟悉感，周围的光影仿佛镀上了一层金晖，格外圣神，温和，与瞩目。
“沈摇。”
对方开口，绝美的面容，中性的声音，沈摇甚至有些分不清它的性别。
雌雄莫辨，如同精灵一般。
“你是，光影蝴蝶？”沈摇迟疑。
对方温和点头，“是。”
“和你们人类不同，我们光影蝴蝶是不分性别的，雌雄同体。你可以把我们看做任何性别。”
对方的声音很温和，又带了唱诗班的空灵。
沈摇明白了。
她确实知道有蝴蝶是有雌雄同体的，但很少见。
她没想到光影蝴蝶也是。
“你会觉得我面容熟悉，是因为你现在看到我的模样，是你心里投射的模样。你看到的我，是你心里投射的人，但没有性别之分。所以，不用惊讶。”
光影蝴蝶身后的翅膀轻轻摆动着，说话的声音平静而温和。
沈摇听完，心顿了顿，然后像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忽然砰砰跳起来。
虽然脸上故作平静，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惊讶。
余光偷偷瞥向一旁的陈局。
沈摇不自然眨了眨眼，不敢出声，心情很难平静……
陈年却平静看向眼前舒展着翅膀的身影，似是早有预期，所以没有惊讶，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因为只有他自己才能看见，对面那张和沈摇近乎一样，却又多了几分中性和神圣的脸。
“我叫衡，用你们人类的时间计量，我今年二十八岁。光影蝴蝶的寿命大都很短。我是你们世界里仅剩的一只。如果我死了，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光影蝴蝶的物种就灭绝了……”
第69章 Chapter69杀鸡取卵的行径……
Chapter69
衡用一种平静的语气描述着,好像只是客观陈述了一段事实。
没有参杂任何其他情绪和感情。
这一点，光影蝴蝶和大部分情绪稳定的怪物一样。
沈摇恍然看到了吴桂芳的影子。
奇怪，光影蝴蝶明明只有28年寿命,但在她言辞里，沈摇却依然感受到了历史的厚重感……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在你们提问题之前,我想先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应该会更清楚。”
衡说完，便伸出右手,周围的‘萤火虫’和‘水母’光团里各有一只，仿佛听到召唤一般落在他手心里。
“这是人类称为记录粉尘的东西，从出生起，它们就半生在我们翅膀上，在我们族群里，管它们叫记忆光影。”
衡的声音很温和,娓娓道来。
“人类关于我们族群的资料很少，我们不会像其他物种一样大量繁殖，很多东西都是通过翅膀上的记忆光影薪火相传。”
衡伸手,将指尖的光团托到沈摇跟前。
沈摇会意。
对方是想让她看的意思。
陈局在,沈摇看了看他。
见陈局点头,沈摇伸手照做。
刚才就曾有记忆光影在她手中停留过,好像柳絮和棉花糖一样的触感。
这次，衡将它捏碎。
沈摇吓一跳,但衡嘴角微牵，是示意她没关系。
她也下意识看向陈局，见陈局目光淡然。
沈摇也收起忐忑。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被衡捏碎的记忆光影开始在眼前雾化,满满雾化为一个若隐若现的水雾光幕。
光幕里好似马观灯一般，播放着一段记忆老旧的光影。
这是……
尽管难以相信，但沈摇还是认出了，这是1839，虎门销烟？
随着沈摇的这一声惊讶，陈年也微微拢紧眉头，温和平静的表情里多了一丝淡淡的波澜。
只是沈摇的注意力都在衡这里，没有留意到陈年的表情。
衡也平静点头，“是。”
这一瞬间，沈摇脑子里数不尽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但是……
沈摇不得不问，“光影蝴蝶的寿命大都很短，怎么会有1839年的光影记忆？”
“而且……”沈摇继续，“记忆光影不是用来记录其他见过怪物的apt值和能力吗？但这一段好像是历史片段。”
虽然也有可能是后人制作的记录片，但沈摇能感觉这一段不是。
而且，光影蝴蝶只是任意从这些记忆光团里随意召唤来的一个，不会这么凑巧，或者说，用珍贵的记忆光团存储后来制作和翻拍的纪录片。
说不通。
所以，很有可能这一段影像是真实存在的。
但因为某种缘故，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沈摇忽然意识到，人类对于光影蝴蝶的了解和记载的资料太少，可能，这里还有远超人类想象的东西。
人类开始存在的时间，于地球而言也不过只有短短一瞬。
有些物种应当远早于人类诞生在地球上。
所以，人类应该还有很多关于其他物种未知的谜题在探索中，或者，未来的探索中……
衡温和道，“记忆光影并不是特意用来记录怪物apt值和能力的。一直以来，记忆光影都是我们族群集体用来记忆光和影像的。有些怪物偶然闯入了记录中，因为apt值有很强的吸附力，记忆光影很容易将怪物apt和能力记录下来，并短暂复现。但其实，这和你们现在看到的光影原理是一样的。”
沈摇明白了，“所以，光影蝴蝶并不是靠着记录怪物apt值和复现怪物能力赖以生存，但怪物apt值和能力的记录与复现，意外成为了记忆光影记录中的一种。这种能力后来也被族群使用了。”
衡点头，“你说的不错。”
原来如此，沈摇好像渐渐清楚了。
“但这段光影好像是19世纪的，光影蝴蝶的寿命应该没那么长吧。”沈摇大方说出疑惑，“或者说，这段不是你的记忆光影？但却在你这里？”
衡再次颔首，“是。”
沈摇也想起，“我记得，你刚才说集体记忆？”
衡温和垂眸，“对，我们光影蝴蝶是一种很特殊的族群，我们没有办法像其他物种一样大量繁殖，因为我们的出生需要足够多的记忆光影覆满翅膀，否则就不能破茧而出。”
沈摇微讶，“那不能破茧而出的……”
衡平静看向她，“不能破茧而出的，就永远只是一个茧，会慢慢失去生命力，直到干涸。”
沈摇愣住。
衡继续，“你们也许猜到了，没有那么多记忆光影，我们就没办法破茧成蝶，所以，我们的族群历经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办法抑制得慢慢消退。”
衡温声，“我们不是生活在黑暗里，只是黑暗里能很很好的保留我们的记忆光影丢失程度，也能用族群集体的记忆光影孵化出更多的幼蝶。”
这种族群为了生命延续，创造更安全的幻境延绵后代的做法在很多生物中都很常见。
但是……
沈摇看他。
衡温声道，“但是我们的族群还是在慢慢减少，因为我们寿命很短，但每一直光影蝴蝶死去，就会有一定数量的记忆光影消失。慢慢的，记忆光影留存的数量就越来越少，直至很久以后，我们成为了濒临灭绝的物种。因为，记忆光影的数量已经不够支持幼蝶孵化，所以，一只光影蝴蝶的消亡才会带来一只光影蝴蝶的新生。”
沈摇诧异，“那，到最后……”
“对。”衡平静看她，“到最后，就剩下我了。”
听到这里，沈摇沉默了。
一道沉默的还有陈年。
陈年淡淡垂眸，藏了眼中情绪。
衡抬手，沈摇才发现刚才被她捏碎的记忆光影好像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重新合拢，虽然慢，但在衡手里，又成了刚才‘萤火虫’模样的一个记忆光团。
而且，沈摇还能看见，光团上细小的画面就是刚才看过的1839年的记忆画面。
也就是说，这些记忆光影并不会因为看过一次就碎掉，而是在释放光影之后会重新回到原来的模样，并且带着原来那段记忆一起重新封存进光团里。
“所以，看过的记忆光影不会消耗掉？”沈摇好奇。
“对，它会重
新回到原来的样子，除非，用另一段光影覆盖。”衡解释。
沈摇明白了，这些叫记忆光影的光团对于光影蝴蝶一族来说，就像一个个储存体。
它们可以将之前的记忆存储在储存体里随时调用查看，也可以将新的影像存储在这些储存体里覆盖。
“到后来，每一只光影蝴蝶的诞生，都会伴随着一只光影蝴蝶的离开，这些光影记忆却是可以继承的。所以，你们刚才看到的这些记忆，并不是属于我的，而是属于我们族群在漫长的岁月里，恰好记录下来的光影，它不会消亡，而是伴随着一只光影蝴蝶的新生。”
原来是这样……
沈摇不知道此刻心里应该是何种感觉？
有震撼，有恍然大悟，也有复杂和感慨。
“这些光影记忆如果会伴随给新生的蝴蝶，那应该不会减少，减少的记忆光影去了哪里？”沈摇仍有没想明白的地方。
衡看向她，脸上罕见的露出些许遗憾，又有坦然，还有暴风雨过后的宁静。
“光影蝴蝶也有天敌，也会在自然中被捕食，而被捕食掉的光影蝴蝶，他们的光影记忆就消亡了，不能再回到族群里。”衡话里都是遗憾。
沈摇能觉察这样的场景，过去并不少见。
所以它们后来才会生存在黑暗深渊里躲避天敌……
陈年正要开口，沈摇又像想起什么，再次问道，“可是，光影蝴蝶一族不是可以记录怪物的apt值和能力吗？如果能记录和复现怪物的能力，就像昨晚一样，是不是也能避免被捕食？”
如果用记忆光影存储凶猛怪物的apt值和能力，必要的时候可以像昨晚一样释放apt值吓唬普通的怪物，就算真的遇到凶猛的怪物，即便只能复现短暂的怪物能力，也能力挽狂澜……
陈年看向沈摇。
她真的很聪明。
而且，不会像很多人一样，天生带着对怪物的恐惧和芥蒂……
光影蝴蝶是最敏感的怪物族群之一。
因为独特的敏锐，延续族群的衰败，趋利避害。
衡会愿意主动停留在沈摇指尖，是因为它们对危险的自动识别和判断有异于其他物种的第六感。
这种第六感引导它们去往安全的地方。
所以，在光影蝴蝶停留在沈摇指尖的那一刻，他很清楚，光影蝴蝶愿意告诉沈摇很多事；但如果是特移局其他人，光影蝴蝶会抵触，甚至在审讯过程中爆发冲突。
但在沈摇这里不会。
她在平等和好奇地接受新事物，并且关心它们的命运，和试图维护它们的利益。
怪物大多单纯。
但也能简单得感受和体会到……
他原本也想问，但也预期过对方可能不会愿意回答。
但沈摇问了，他能感觉对方会告诉她。
果然，衡微微停留了两秒，然后平静道，“的确，光影蝴蝶族群是可以利用记忆光影复制怪物的apt值和能力，我们也的确这么做过，在记忆光影还很充足的时候，我们也曾这么挥霍过记忆光影。”
“挥霍”？
沈摇和陈年对视一眼。
衡温和道，“对，挥霍。很早之前，族群察觉到可以利用光影记忆存储怪物身上的某些特质和能力，这些特质可以吓唬走普通的怪物和凶兽，并短暂复现怪物的能力，这种发现让光影蝴蝶族群拥有令人羡慕的资本。某一时期，族群确实也凭借这种能力，兴旺繁盛到了达鼎峰。但是，盛极而衰，你们人类深谙的道理，在当时的光影族群内并没有人意识到。过去强大的力量让每一只蝴蝶都跃跃欲试，即便，在它们发现凡是记录过怪物apt值和能力之后的记忆光影会直接消亡，无法再修复，它们也像疯了一般，觉得这无非是九牛一毛，一只光影蝴蝶翅膀上的记忆光影何其多，用掉一些又何妨？”
沈摇眸间微滞。
她没想过是这样……
衡轻叹，“一旦尝试过力量的威慑，很少有怪物愿意停下来，能停下来。那时候的光影蝴蝶仿佛在没有天敌的环境下，族群走上了巅峰，但很快，就盛极而衰。记忆光影的使用太过频繁，如同一把双刃剑，一只蝴蝶身上看不出来，但一群蝴蝶，一个山谷的蝴蝶一年内，十年内，百年内会消亡多少记忆光影？”
“这是一笔不能细算的烂账，在忽然意识到这一条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光影蝴蝶的茧蛹死于缺少的记忆光影。一蝶灭，一蝶生，虽然有期间一定会伴随着因为记忆光影的缺失，而无法破茧成蝶的例子。但渐渐地，族群发现，漫山遍野的茧蛹都在干涸与枯萎。族群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用一只死去蝴蝶的记忆光影加上另一只身上的些许就可以孵化出一只新的蝴蝶。”
“大片茧蛹的消亡，让族群忽然意识到，类似杀鸡取卵的行径加剧了族群的灭亡。我们光影蝴蝶原本就是在渐渐消耗生命养分的族群，但在那一段时间，我们透支了整个族群的未来。而且因为兴盛和好强，树敌无数，许多以前不是族群天敌的，也对族群恶意相向，虎视眈眈。不得已，族群做了决定，退至绝大多数怪物无法生存的黑暗深渊延口残喘。但还是有一部分族内并不愿意。”
“就这样，光影蝴蝶在渐渐消失，没消失的也都在黑暗深渊的夹缝里生存。记忆光影一点点减少，记忆光影里留下的东西也在渐渐收缩，族群越来越稀少，到这个世界近乎没有了我们的踪迹，甚至连光与光影蝴蝶的记录也极尽灭绝……”
衡轻声，“从出生起，我就在黑暗深渊，那时的族群其实一共也只有三两只，它们告诉我，我应该是族群内最后一只光影蝴蝶。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呆在黑暗深渊，它们告诉我，别出去，如果我消亡，就意味着整个族群最后消亡了。”
“我听它们的话，一直呆在黑暗深渊里，也慢慢看着周围的同伴一点点消亡，散去，却没有任何一只新生的茧蛹能破茧成蝶。我想，我真的很有可能是最后一只光影蝴蝶了。我会一直呆在这里，直到族群的记忆随着我的消亡永远埋葬在黑暗深渊里……”
沈摇试图去共情这种独自在深渊里等待消亡的感受，但根本不敢深究。
“我们和人类不同，人类应该很难忍受这种孤独和黑暗，但我们可以，我们从出生起就一直在这样的环境里。原本，我也以为我会这样一直呆在黑暗深渊里，等到消亡这一天。但我没想到，忽然有一天，黑暗深渊里点亮了一道光——飞来了另一只光影蝴蝶。”
另一只！
沈摇的情绪仿佛也跟着对方一样此起彼伏！
另一只光影蝴蝶，那就意味着黑暗深渊里不再孤独了，至少，不再像从前那样。
但陈年皱眉，故事应该没那么平顺。
一只在黑暗里生长的孤独等死的光影蝴蝶，不会冒死去救一个毫不相关的周瑾。
故事应该还有波折。
果然，衡继续回忆。
沈摇能看得出，它的回忆里开始有光亮了——
虽然我一直不敢相信，但它真的是一只光影蝴蝶。
长久以来，族群都告诉我，我是光影蝴蝶族群中的最后一只。
我很谨慎，也小心翼翼。
但和我的谨慎怀疑不同，当它发现我也是一只光影蝴蝶的时候，它明显很高兴。
它欢快地向我飞来，然后兴奋得手舞足蹈，说原来记录上是真的！
黑暗深渊里真的有光影蝴蝶族群！！
哟吼~
它高兴得在空中打了一个翻滚！
我僵住，在我的印象里，还没有那只蝴蝶会这么做，能这么做……
它就像一只有用不完精力的蝴蝶，滔滔不绝得和我说着，它飞了好久，飞了大半个地球到这里！
根本不看我是不是想听，或者是不是在听。
它手舞足蹈，然后说兴奋得想连跳三天三夜的圆舞曲！
我不知道这只外来的光影蝴蝶怎么能这么精神旺盛。
我看着它，如同在看
一个异类。
但在它眼里，它和我是同类。
它见到我很开心。
然后，它真的在我面前跳了三天三夜的圆舞曲……
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一只蝴蝶会这么莫名其妙得跳舞，跳这么久的舞，将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最后站在蔓藤上都睡着了。
它睡了很久，我就一直远远看它。
没有接近。
两天后，我开始认真思考——它是不是其实已经累死了？
我试着小心靠近它，它忽然翅膀动了动，然后缓缓睁眼，打了呵欠，慵懒问，它这是在哪？
我：“……”
我想，可能他真的是一只被遗落在外面世界的光影蝴蝶。
脑子不太好使的那种……
到底是世界上另一只光影蝴蝶。
对它，我没有对旁的物种那么芥蒂。
在我眼里，黑暗深渊里虽然安全，但有自己的法则，只要掌握了这些法则，我们在黑暗深渊里就是安全的。
而它，可能被外面的世界逼疯过……
它终于兴致勃勃问我，族群其他蝴蝶在哪里？
看得出，它希望找到归属感。
但很遗憾，它想找的归属感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
我告诉它，这里的光影蝴蝶就剩我一只了。
它愣住，翅膀都忘了挥动。
我以为这对它来说，该是晴天霹雳。
毕竟，用它自己的话来说，它飞了大半个地球来寻找族群，还跳了那么久的圆舞曲给我看，其实就是为了让族群接纳它。
但短暂的沉默后，它突然又精神抖擞起来。
——这么说，我们俩就是世界上唯二的光影蝴蝶咯？
——哟吼~
——你一只，我一只，感觉也不差嘛~
——飞咯~
我：“……”
也许是从小的生长环境不同。
我很难理解他的心情。
刚开始，我也以为它是在装开心。
但后来的相处，我才知道“飞”就是这样一只蝴蝶。
“飞”是它给自己取的名字。
——蝴蝶嘛，就是要飞呀，不然叫蝴蝶做什么，叫虫子就好啦~
——衡，干脆你改名叫翔吧，我们俩加一块叫飞翔，哟，飞和翔都是一个意思！
——我可是一只能横穿海洋的蝴蝶，我在风暴中穿梭过！风暴之灵，冲刺，停顿，抬升，俯冲，就是现在！
我：“……”
我觉得它很吵。
那种吵，和我出生就呆在的黑暗深渊格格不入。
我知道它不属于这里。
或者说，它不应该属于这里。
它在这里，每天都和我说外面的世界，让我看它在外面世界的记录光影。
阳光，雨露，暴雨，天晴，稻田，小溪，甚至雪山和火焰……
它每次给我看这些，我都假装很烦。
但它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些光影，因为它的出现，因为它口中那个充满冒险的世界，让我慢慢开始憧憬外面是什么模样……
——走吧，衡，出去看看，不飞远了，就在黑暗深渊外，然后我们一起回来。
——衡，你看，这是刚才出去记录的光影，你也出去记录一段光影吧，光影蝴蝶怎么能没有自己记录的光影，都是从别的蝴蝶那里得来的光影？
——衡，别怕，就算我们最后都会消失，但消失之前我们看过外面的世界呀！
我被它说动。
我见过族群另外几只蝴蝶的消亡，黑暗深渊并不会阻止它们的消亡……
我所惧怕的，其实一定会发生。
但唯一不同的是，消亡前，我应该去看看我没见过的世界。
“我们这样出去，被天敌攻击怎么办？”
——天敌？说不定它们都死光了，我们还活着，它们也有天敌呀~
“我们真的会穿过海洋吗？”
我没见过海洋，但在记忆光影里见过它的无边宽广。
——只要你想，我们就跨越海洋，冲进风暴，做风暴之灵，哟吼~就像这样（中二份子表演冲刺，停顿，抬升，俯冲……）
“我们……”
我还没问完，已经被它带着冲出了黑暗深渊边界。
它好像知道如果不这样做，即时到了边界我也会打退堂鼓，退缩。
我是一只光影蝴蝶。
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阳光，甚至，觉得它有些刺眼。
我闻到了花香的味道。
还有带着阳光的风，和黑暗深渊里是完全不一样的……
“怎么样？衡，是不是这里也没那么可怕？”
飞窜上窜下，好像回到了它熟悉的地方。
我从小被教育要谨慎小心，我们越是瞩目，越是容易被吞噬。
但在飞身上，我看到了光影蝴蝶应该有的明媚，耀眼，还有张扬！
第70章 Chapter70每个族群都会不……
Chapter70
沈摇上次这么认真听怪物说自己的经历,还是在处理吴桂芳专案的时候。
吴桂芳也是这么娓娓道来。
吴桂芳是一把常年浸染在人类社会中的紫檀木梳怪物。
它的经历更多是时间在历史长河中的沉淀，是特定的时代变迁里，一段人性的善意与美好交相辉映的旅程。
从本质上说,吴桂芳同绝大多数怪物不同。
它是被人类社群同化了的怪物。
它可以从怪物的视角与人类共情。
但衡不同。
衡的经历，从某种程度上说是物种本身的发展进程中,族群的生存、延续与变迁,是可以预见消亡与兴衰后的陈述与嗟叹……
所以,看尽繁华，吴桂芳会不在意归途。
但衡却却承担了光影蝴蝶族群存在过程中的最后念想……
它留下的痕迹,很大程度上就是光影蝴蝶族群最后留下的痕迹。
它的每一步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所以哪怕一直呆在不见天日的黑暗深渊，它都没想过要飞出这片黑暗去。
衡身上所有的改变，都来源于平静等待消亡时,这一只忽然闯入的外来光影蝴蝶身上。
从这只陌生的蝴蝶身上，衡仿佛看到族群的过去，现在,与将来……
衡从一开始的警惕,戒备,观望,到后来不自觉靠近它，观察它,跟随它，为它提供必要的帮助，到跟着它一起冲出黑暗深渊，奔向光明,仿佛族群在冥冥之中给了它最后的信仰和希望……
某种意义上说，这只外来的光影蝴蝶，在衡心里就是整个族群的具象化。
对方消亡，就意味着族群消亡。
但沈摇也清楚，今天在这里的光影蝴蝶，有，且有一只……
和所有的故事的高.潮一样，在衡的描述里，这应该是它最珍视的回忆——
我们去了很多从前我没去过的地方。
阳光下大大片花园，和很多种类的蝴蝶一起自由自在地在阳光和花园里飞舞着。不用拘束，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这样的恣意会不会引来攻击性的目光。
那时我才知道，别的蝴蝶物种并不是每一刻都要活得胆颤心惊。
在黑暗深渊的时候，我看过不少之前的记忆光影，包括蜘蛛，蟒蛇，螳螂……
但遍寻不到关于蝴蝶生活在外面世界的光影记忆。
所以从前我总是会想，蝴蝶在黑暗之外的地方应该是无法长时间生存的。
但直到那时候，我才终于想明白——并不是没有蝴蝶在阳光下生存的记忆，而是之前选择留在黑暗深渊的光影蝴蝶并不愿意将这些记忆保存下来。
因为保存下来，后来的光影蝴蝶就会看到希望。
有希望，就一定会有一只在黑暗中的光影蝴蝶会因为希望冲破恐惧。
后来的族群会前赴后继……
所以，在飞说要穿越海洋的时候，我丝毫没有犹豫。
黑暗深渊里的蝴蝶从未拥有过生活在阳光下的记忆光影，而我如果不去，就没有一只黑暗深渊的
光影蝴蝶穿越海洋的记忆被留下来。
那是我做过最勇敢的事，也从未后悔，哪怕在海上遇到风暴。
飞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水手，带着我依附在过往的船只上，在没有船只的时候，挥动翅膀，穿过风雨。
在惊涛骇浪的时候，它会用它记录的怪物apt值浮现能力。
有水怪的，有海鸥的，还有八爪鱼的……
我想你们永远没见过一只光影蝴蝶利用水怪和八爪鱼技能的场景。
那是一种冲破束缚，冲向云霄，冲出海上暴风骤雨的酣畅淋漓。
在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光影蝴蝶拥有的记忆光影并不是束缚和负担。
而是造物给予一类蝴蝶族群的恩赐与天赋。
对蝴蝶来说，再长的生命也不过是其他物种的一段光阴，在宏大的宇宙里，甚至，连沙粒都算不上。
但这种天赋，给予了我们穿过时间和生命的能力。
和‘飞’一起，我们穿越了海洋，也过了火山。
甚至，还去了我们能力覆盖范围能去的，最深的海底，看到了海底的鲸鱼，珊瑚
说起这段，衡脸上仍旧有温和笑意。
“也许我们是光影蝴蝶族群里最后两只蝴蝶，但我们做了族群里绝大多数无法企及的事，这对出生在黑暗深渊的我来说，是一种新生，在我生命开始流逝的时候。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了‘飞’的来历。”
衡看向沈摇和陈年，平静道，“它其实不是一只自然出生的光影蝴蝶。”
不是一只自然出生的光影蝴蝶？
不止沈摇，陈年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各自揣测这一句话的含义。
其实我之前就想过，为了族群的延续，大批量的光影蝴蝶从很早之前就已经集体退居至黑暗深渊之中了，剩余散落在外面世界的光影蝴蝶光靠自己很难维系生命，或者说，一小部分群体能维持生存，但也很难挨过漫长的岁月。但飞身上的坚韧，乐观，勇敢和开阔让我重新开始审视，是不是也曾有一个类似黑暗深渊族群那么多数量的光影蝴蝶群体，漫长的时间里，它们相互扶持，同样坚持到了现在。飞出生在那个群体里，成为了那个群体里最后一只光影蝴蝶，然后带着群体的执念远过重洋到了黑暗深渊这里，试图在族群生命的最后，寻找地球另一端的同族……
但凡换成另外一只光影蝴蝶，可能我都不会这么想。
但飞身上的奇迹实在太多。
飞让他相信，大洋的另一端，还有另一个光影蝴蝶的族群，他们坚韧，勇敢，聪慧，如同飞一样，他们在黑暗这样的保护色之外，拥有过另一片自由天地。
飞的出现让他慢慢接受并相信，任何一个物种的存在和消逝都不是永恒的。
但并不会因为它们的不永恒，它们就不值得被铭记。
生活在黑暗与光明中都只是一种选择。
选择不同，就决定了经历的路不同。
哪怕在未来，族群会走向灭亡，但它们也曾在狂风暴雨中穿过海洋，冲上过云霄……
用造物赐予它们的天赋，对抗一定会走向的消亡。
好像，这一切忽然变得不是那么可怕。
这样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我和飞同行的第三个年头。
其实在黑暗深渊的时候，我身上的生命特征就已经开始慢慢消散，如果不是遇到飞，我想我应该早就沉睡在黑暗深渊的谷底。
但同飞一起的旅程，让最后这段时光迸发无尽的火光与炽热。
对光影蝴蝶来说，记忆光影就是生命之源。
当我们的身体老化，破旧，残缺，这些和身体一起老化的记忆光影无法再停留在我们翅膀上的时候，我们就渐渐失去了属于自己的生命之源。
这些老化的记忆光影只有在新生的生命上才会重新赋予生机。
我和飞都不是……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我才知道，是飞把自己的记忆光影偷偷给了我。
我身上老去的记忆光影一点点剥离，飞就悄悄把它身上鲜活的记忆光影一点点给我。
它在和我分享它的生命。
那时候，我才真正知道，飞为什么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那么兴奋，一连跳了三天的圆舞曲。
因为在它的认知里，族群最高的礼仪和最亲近的问候方式就是连跳三天三夜的圆舞曲……
我说我没有那样的记忆，它吃惊了一阵，但和它之前的性子一样，很快，它就自我和解——看来尽信书不如无书。
看来植入的信息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我问它什么叫植入的信息。
那也是它第一次认真得和我提起它的来历。
它和我们不同。
或者说，它们，和我们不同……
衡说完，轻轻停顿，然后伸手，另一个“萤火虫”模样的光团落在它手中。
它轻轻捏碎。
碎掉的光团慢慢凝结成一道光幕，光幕上开始浮现一段记忆光影。
记忆光影上的影响是两只光影蝴蝶盘旋在一座山谷的废弃区域，这篇区域布满了类似实验室一类的建筑。
虽然有一方天地能看到天空，但上空布满了密密麻麻交织的钢丝，这些极细而又交织在一处的钢丝如同一个牢笼，将山谷里与山谷外的世界隔绝开。
看着光幕里的画面，两只蝴蝶在废弃的地方慢慢探寻着，衡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是飞第一次认真和提起它的来历，也带我去到它们出生的地方。
我曾想过它们的族群生活在一个充满光明和阳光的地方，但我第一次去到这里的时候，甚至从这些废旧的土地和建筑中感受到了被黑暗深渊更沉闷和压抑的氛围。
我很难相信飞出生和生长在这样的地方。
然后飞告诉我，它们不是自然生长的。
它们是被人用细胞在实验室里提取和培育出来的。
沈摇惊讶。
陈年也沉默。
衡继续。
人类对其他物种，尤其是有神奇基因力量的物种拥有着超乎异常的好奇。
当这些光影蝴蝶被培育出来之后，实验室通过各种实验和观察对它们进行测试，也包括各种极限和压力测试……
飞没有和我多说，我知道它一定见过或经历过。
看着头顶上那片密密麻麻的钢丝，飞告诉我，那不是钢丝，而是一种导电的物质，如果有光影蝴蝶想要冲出这个实验室所在的地方，就会在接触导电的一瞬间变成粉末。
我那时才知道，相对躲在黑暗深渊中的族群，不敢主动接触外界和光明。
这些被困在实验室里的光影蝴蝶才是生活在黑暗中，最想冲破却又冲不破牢笼的一群……
“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一处空旷的地方用导电物质隔开，而不是严严实实的实验室？”衡看向沈摇和陈年。
陈年沉默
沈摇摇头。
衡沉声，“因为越空旷和越能看见阳光，感受到风的地方，就越有希望，希望会让那些不愿意屈服命运的光影蝴蝶不断前赴后继，即便在看到之前的蝴蝶灰飞烟灭，也不会停下抗争的翅膀，这种极限下的蜕变和数据，让实验室里的人疯狂。”
沈摇震惊。
“不断得蜕变和极限的挣扎，产生了越来越多的畸变，这些畸变消耗的是这些光影蝴蝶仅有的生命。新的数据和信息被植入新生的光影蝴蝶身体里，让它们不断迭代，消耗，继续畸变……这种痛苦的过程进行了很多年，实验室收集了很多机密不会分享的数据，一直到极速畸变中，有个已经疯狂失去理智的研究员将某种异常强大的怪物apt值带到了实验室里，被一只极速畸变的蝴蝶吸收并融合。”
它在短暂的时间内复制和爆发了巨大的能量，冲破了那道导电网。
所有的光影蝴蝶跟着它一起冲出灰蒙蒙的光网之外，冲向一直以来给了它们希望和寄托的天空与自由。
但真正让人绝望的是，等它们冲出了那道导电的电网，才发现电网之外还有电网，之上的电网外还有电网……
同人类的科技相比，光影蝴蝶靠自身能力短暂获得复制和畸变的天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但这也许是它们最后的机会。
所以真正的前赴后继在那一瞬间开启。
在怪物的复制能力一点点减弱和消逝的时候，无数的蝴蝶一起用生命撞开了一道道的电网，窒息的毒气，还有炎热的高温层，也有无数的蝴蝶死在高空的坠落里。
一只一只蝴蝶用集体生命的代价迎着死神的镰刀，撞开了黑暗的牢笼，在最后的一刻，在无数光影蝴蝶化为灰烬的时候，最后两只蝴蝶冲出了束缚。
其中一只是那只畸变的光影蝴蝶。
还有一只，就是飞。
但飞永远记得，在最后的关头，那个女研究员是可以用火烧死它们的。
飞认得她。
那是所有研究员里最温和，也时常挂着笑意，也是唯一一个会手捧着翅膀受伤蝴蝶，让它们落到安全柔软花丛的那个……
在一群金发碧眼的人中，她的棕色眼球和黑色头发很好辨认。
而且，它记得她的气味。
每一只光影蝴蝶都有不同。
飞对每一种气味都很明锐，飞认得是她。
在另一只光影蝴蝶愤怒和绝望的时候，飞挥着翅膀，慢慢飞到她跟前，停留在她肩膀上。
她认出飞就是之前那只翅膀受伤的蝴蝶。
或许那一刻，她意识到这些鲜活的生命也是具有怪物的情感与认知，这一点，和人类并无不同的时候。
周围的警报声作响，她眼眶红着。
飞在肩膀上看着她，轻轻闪动着翅膀。
很久之后，她的时候离开那个按钮。
“走吧，赶快走……”她轻声，甚至没有去想它们是不是听得懂。
那时候的实验室因为它们的冲撞导致了电力系统，以及全系统的故障。尖锐的故障声，爆炸声和山体滑坡掩埋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一刻，飞和同伴不敢相信得僵在原地。
却看到她输入信息在电脑上，鼻尖微红，然后打开了所有实验室禁闭的大门。
同伴带着飞一起从敞开的大门飞了出去，飞出了桎梏。
飞回头，最后一次记住她身上的气味。
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它看见她按下了“delete”。
那也是飞最后一次见她。
以及，那个实验室……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飞都会做同一个梦。
在冲出实验室那天。
所有的光影蝴蝶前赴后继，一个推着一个，一个支撑着一个冲刺。
——飞，代替我们冲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飞，我们出生在实验室，但我们还有族群在外面，他们在大洋彼端，替我们去找它们。
——飞，走吧。
——飞，带着我们玻璃的记忆光影，去大洋彼端，那里一定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全是光影蝴蝶的世界。
——飞，再见了。
——飞，勇敢下去，即便你是世界上最后一只光影蝴蝶，也代替我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再见了，飞。
再见了。
再见了……
当它们重新在阳光下战事，大鹏展翅，“准备好了吗？飞，我们要穿过海洋，去到大洋的另一端。”
大鹏就是那一只畸变的蝴蝶。
“嗯。”但飞很害怕，一只蝴蝶，要怎么穿越海洋，它们的翅膀会被水汽打湿，海浪会吞噬它们，海风会将它们吹落，雷电也会中断它们先行的路。
但大鹏一直告诉它，“别怕，冲刺，停顿，抬升，俯冲，就是现在！”
它咬紧牙关，跟着大鹏一起，冲刺，停顿，抬升，俯冲！
巨大的海浪和海上的风暴，它们依然勇敢！
相伴而行！
没有任何一只光影蝴蝶告诉它，但它知道。
它是它们中最年幼的一个。
所有的族群将生命的希望都给了它。
它承载着它们所有人的希望！
冲刺，停顿，抬升，俯冲！
在无数次的循环，经历，成功和失败中，它变得越渐强大，并且不惧风暴。
它身边还有一只永远会在糟糕透顶环境下乐观相向的蝴蝶。
——没事，下次就知道这种船不能跟，会一起翻的。
——没事，接连几天的风暴，之后说不定就是接连几个晴天！
——没事，就算那边没有族群了，我们也替它们去看过了！
——没事，就算我们中只有一个穿过海洋了，那也是光影蝴蝶穿过海洋的壮举了！
——没事，就算我不在了，但是你还在呀！
——没事，飞，我会一直陪着你，我的光影记忆会一直跟着你。
——没事，飞，我看到过了，你穿过海洋，找到了黑暗深渊里的同伴，我真的看到过了，你遇见了它们中的一个，你挥着翅膀，跳了三天的圆舞曲，一直跳到累得睡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它们就接纳你了，哇哦~你看，飞，我们也是有同伴和族群的人了，真替你高兴。
——没事，飞，带着你我太累了，我要歇一歇，你先走，我们前面汇合……
——没事，飞，这一路同行，足够了！
……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
“没事的，飞，你自己也可以的！”
它张开翅膀，迎向广阔无垠的大海，“哟吼~ 冲刺，停顿，抬升，俯冲！风暴之灵~”
……
听到这里，沈摇眼眶微红。
衡平静道，“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像个大傻子一样自说自话，然后莫名其妙得跳了三天的圆舞曲，把自己跳累睡着。其实那时候，它也才穿过海洋，躲过了其他对它好奇和有敌意的怪物，兴匆匆来到这里。为什么在知道光影蝴蝶族群只有我和它两个时候，它还能乐观说——没事，这么说，我们俩就是世界上唯二的光影蝴蝶，哟吼~你一只，我一只，感觉也不差嘛……”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在我们相互眼里，对方都是族群和同伴最后的象征。
如果时间终究会停留在一刻，那我们都希望时间不会白白流逝。
应该去追逐阳光和自由！
那时候我才真正理解了飞！
它不是中二。
它只是承载了无数多族群和同伴对于生命和自由的希望。
在穿越海洋的那刻，它明白了同伴的真正意义，不在于同行的时间有多长，而在于对彼此生命和理想的托举。
每个族群和物种都会有自己面临的苦难与挫折。
但每个族群都会不断用生命和理想，前赴后继托举。
那逝去的光阴就不再可怕……
我很庆幸，在最后的时光里遇到了跨越汪洋来寻找同伴的飞。
它让最后的这段旅程丰满而充实，既有歇下负担的轻盈，又有的一步一个翅膀的踏实与厚重。
我们相互分享记忆光影，并没有沉重，而是平静温和得相互约定，无论谁先消散，另一只都要对方那份继续下去……
就这样，我们去了很多地方。
即便记忆光影在渐渐消失，即便生命的气息在一点点消亡，也没有忐忑和惶恐过。
在一个暴雨的黄昏后，我和飞走散。
飞的翅膀被暴雨打湿，落在车辆飞驰而过的公路上，费尽周折才挪到公路的边缘，但仍由水渍溅上，弄湿了身体和翅膀。
它感觉不太好。
在它被暴风雨吹得天旋地转的时候，忽然跌跌撞撞落在一个手背上。
它大约是迷糊了。
它闻到很久之前，那个没有对它们按下火枪，却给它们打开大门那个女孩子的气味。
它大概是真的意识模糊了。
这种气味已经很淡很淡了，但它还是嗅出了她。
但眼前的人，是个男孩子……
“看来你很喜欢这里花花草草，但是这里太大了，车来车往也太多了，带你去个安全蝴蝶花园。”对方带上它，它迷迷糊糊被他放在一朵花瓣上。
“呆够了就走吧。”对方笑了笑，然后接起了电话，惊喜道，“哦，小汤助理你好，我是周瑾，就是上次在星光之夜见过的，君承哥给我你的电话，说他没有微信，让我有事可以联系你……对……没事没事，不用，谢谢。”
他挂了电话，语气还很开心，“没事！助理的微信也是微信，总有一天会有君承哥微信的！”
“走了，小蝴蝶~”他高兴开门，关门，门后传来轻快的哼歌声。
飞愣在原地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