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陪伴

    雨声依旧密集,水珠子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砸下来。


    江稚坐在床上发呆,床单被套都换了,整个空间充斥着洗涤剂的味道。


    池知舟敲门进屋,把薄毯递过来,“有点降温,你多盖一床这个。”


    江稚郁闷地把毯子裹去肩上,继续发呆。


    池知舟:“在想什么?”


    江稚瞥了眼窗外的暴雨,叹气道:“想报警把雷公电母抓起来。”


    池知舟失笑,自然不已地接了话,“别吧,他们也是履行职责。”


    江稚靠去床头,“你就帮外人说话。”


    她坐在床上,头发因为披毯子的静电而弄乱了几缕,把主人气鼓鼓的情绪表达出来,这个人像是回到了十几岁的样子,讲着孩子气任性的话。


    说不出的可爱。


    池知舟想揉一揉江稚的头发,就像从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可手抬到一半,江稚若有所感地仰起脸,四目相对,连呼吸声都听不着了,只有雨声淅沥。


    他收回了手,江稚迅速低下头。


    尴尬无声降临。


    奶糖就在床边,用湿凉的鼻子蹭了蹭妈妈的手指,试图争取一个上床睡觉的机会。


    江稚有心想开口申请,但为什么不能和奶糖一起睡觉,二人心知肚明,稍微想想就会脸发烫。


    池知舟把奶糖拉得离开床边,清了清嗓,“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小夜灯,要吗?”


    江稚闻言,这才放目去搜寻床头柜,先前他们睡觉一定会开小夜灯,因为池知舟说自己怕黑。


    这怎么自己才搬走,就不怕黑了?


    “不用。“江稚收回目光,低头揪着手里的薄毯,“我睡觉很老实的。”


    她说完就后悔了,这话怎么听怎么有歧义。


    池知舟看了人几秒,喉结滑了滑,“我知道。”


    江稚:“……不用每句话都回答。”


    “有事叫我。”池知舟退去门口。


    江稚点点头,看他轻轻把门带上,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把自己摔进柔软的被褥里。


    口鼻之间尽是池知舟惯用的柔顺剂的味道,让人既安心又意乱。


    江稚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忍不住拿起手机,屏幕的亮光让她眯了眯眼——十一点。


    这真是一个很尴尬的时间,要是看剧或者刷短视频,那只能越瞧越精神,不健康。要是找人聊天吧,这个点也很容易打扰到别人,不礼貌。


    于是江稚打开了和池知舟的聊天框。


    【jz】:我把奶糖带回去,你不准再来偷。


    屏幕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舟】:你会换密码吗?


    江稚对着这条消息皱了皱脸,鬼使神差地发了句话。


    【jz】:你会换吗?


    【舟】:我不会。


    他回答得迅速且笃定,江稚心头没由来地烫了一下。


    710601,这是池知舟的家门密码,是两个人的生日。


    手机再次震动,他又问了一次。


    【舟】:你要换密码吗?


    【jz】:我考虑考虑。


    门外,池知舟靠在沙发上,把这条消息看了好几遍。奶糖把脑袋凑过来,他很大方转过手机让小狗看屏幕,分享喜悦。


    门内,江稚等了半天没等着回信,难免有些懊恼,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怎么一点表示没有?


    她正想着要不要重新发一条,手机忽而震动起来。


    江稚迫不及待地点开,然后笑容消失。


    【陈不人】:小江,客户对提案的slogan不太满意,你今晚改三版发给我,图标也要配合着改三版风格,周一第一时间我给客户发过去,很急[呲牙]。


    陈不人,本名陈仁,是公司副总,其人言行和这名字十分不搭,时常出没于半夜和周末,张口就是“很急”两个字,尤其喜欢在老总面前说“某某项目的方案我让他们连夜改好了”这句话,好显示自己特有能力。


    而且他拥有一套感人至深的逻辑,从不内耗,乐于质疑别人。要是遇着别人真挑不出错来的时候,他就会开始质疑上帝。总而言之,全世界都有错,除了他。


    比如现在,江稚不晓得提醒了陈不人多少次了,客户的那个logo压根就没把源文件发过来,她改不了。但话在面前,只能又提醒一遍。


    【jz】:陈哥,标语我之前做了五版,可能你没瞧见。


    她在聊天内容搜索里找到之前的文件又发了一遍。


    【jz】:至于图标,客户对接方说明过不希望我们乱改他们的logo,所以没有给源文件。


    手机震了震,陈仁发来一条语音,点开先听见那边乱糟糟的喊拳的吆喝声。


    “小江啊,我们作为业内优秀的企业,当然不能客户说什么就只给什么吧,教了你多少回,你年纪轻,爱顶嘴哥哥我知道,但是工作就是工作,你改三版发给我。”


    这装货已读乱回。


    陈不人连矢量图案是什么都不知道,开口就是改几个。


    江稚真挚地问候了一下领导的发际线,想着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当牛做马。


    改东西也不麻烦,问题是今天她没带电脑,池知舟书房里倒是有台式机,还装了ar。


    江稚裹着毯子出了卧室,打眼就瞧见池知舟躺在沙发上,腿抻出去好大一截,画面瞧着有点委屈。


    “怎么了?”看见人出来,他撑起身子问。


    江稚紧了紧身上的毯子,“那个,不当人临时让我改方案,能不能借用一下书房。”


    “陈仁?”池知舟眉头皱了一下,推开身上的薄被坐起来。


    “只有他爱折腾人。”江稚无奈地应声。


    池知舟起身往书房走,“来吧。”


    江稚打开文档的扫码准备先登录文档软件,却发现自己的头像还挂在这台电脑的使用者里,她点进去,先前使用的记录就自动展现。


    池知舟没删她的使用者账号,就这么原封不动地留着,连她常用的软件快捷方式都留在桌面上,和记忆中的位置一模一样。


    她愣了愣,放下手机,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奶糖困得走路都晃荡,打着哈欠跟了过来,小狗蹭蹭江稚的拖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她脚边窝下。


    江稚弯身揉了揉奶糖,深吸一口气,点开工作文件,最后问池知舟:“不打扰吧?”


    “不打扰。”池知舟回,“我也有工作。”


    江稚:?


    你刚才不都睡下了吗?


    没一会,池知舟抱着自己的笔电走了进来,在书桌另一头坐下,顺手翻开桌上的文件,全程一句话没说。


    江稚动作顿了顿,偷瞄这个人。


    她想说你不用配合我,或是不用陪着我,但又觉得矫情。


    池知舟始终没有抬眼,突然有了动作,江稚连忙心虚地盯着电脑。


    池知舟拿起手机发消息给梁书元,发的语音:“你不是要把那家酒楼的概念方案今晚发我吗?我来扩初。”


    江稚听了一耳朵,这才安安心心地对比着图案,在能力之内改换图标风格。


    池知舟手机震了震,梁书元回的是文字,估计那边不方便说话。


    【梁】:大哥,我在为了公司陪老头吃饭,这个点还没散,你别跟我说工作这么晦气的事。


    池知舟瞟了眼书桌对面专心工作的人,面不改色地回梁书元:“嗯,你现在直接发给我就可以。”


    手机再震。


    【梁】:?


    ……


    雨停了。


    两人安静地工作。


    江稚这边进入了收尾工作,她有个习惯,喜欢把要检查的文件发去手机里一份,再对比着屏幕上的内容,这样可以减少犯错几率。


    池知舟抬眼看她开始转着脑袋检查着手机和电脑上的内容,又等了会,看江稚满意地放下手机,池知舟这才合上手里的文件,推门出去。


    江稚听见厨房响起熟悉的声响,她忍不住偏头看外面的光亮,又在听见脚步声折回来时继续看屏幕。


    “喝完再睡吧。”池知舟端来热牛奶。


    “谢谢。”江稚接过杯子。


    “不用。”


    牛奶再好喝也喝不出花来,但池知舟每次递过来的都是最适合的温度。


    江稚抿了一口,突然想起之前爸爸说的话:“不是真有什么大事,就是觉得对方不在意自己。”


    她捧着杯子想:可池知舟明明是在意的啊。


    江稚一手抬着杯子,一手把文件发给陈仁,瞟见聊天列表里池知舟的那一行,还停留在江稚发过去的最后一句话。


    她若无其事地喝着牛奶,“不当人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回消息的速度还是可圈可点的。”


    不像池知舟,有时候聊得好好的,江稚期待着他会回什么,这个人就突然消失,等之后再问起,他也只是淡淡地说自己瞧见了。


    瞧见了不回,这不让人听得牙痒么?


    桌对面,池知舟抬头看了过来。


    江稚随意地说:“你怎么老不回消息?”


    池知舟合上笔电的动作一滞。


    江稚从小都鬼灵精怪的,经常说些很讨喜又可爱的话,池知舟很喜欢那些话,但他知道自己没法说什么漂亮话回答,说多了显得无聊,说少了又敷衍,偶尔说错话,还让人生气。


    不知道回什么。


    江稚在意的吗?


    池知舟垂下眼。


    江稚关机伸了个懒腰,手机震动了一下,屏保上显示来信人是池知舟。


    她狐疑地看了眼对面收拾着手机和笔电起身的人,没有收获眼神回应。


    江稚打开聊天框。


    【舟】:以后都会回的。


    她怔怔地捧着手机,说不上来心里头什么滋味,最后邀请奶糖一起看手机屏幕。


    “你看这个人是不是有病?”


    小狗打了个哈欠,站起来甩甩身子。


    *


    池知舟非要送人。


    下过雨路面上汪着积水,奶糖穿着雨衣,但是没穿水鞋。兽医说过小狗穿鞋会很不舒服,所以江稚宁愿多花时间给奶糖洗爪爪,都不愿意让它不舒服。


    奶糖病后打疫苗花了点时间,这还是它第一次玩水,不同于之前雨夜被抛弃的绝望和冰凉,这次快乐的小狗有爸爸妈妈陪着,它兴奋地探索这个世界,尾巴摇得像个螺旋桨。


    江稚任它撒了会欢,才找了块干的地面给奶糖擦爪子,池知舟拎着大包小包在旁陪着。


    “小池,小江!”热络的寒暄响起,是一栋楼的王阿姨,坐电梯时常遇见,她喜欢这小对漂亮孩子,也喜欢奶糖,天天念着要不是她经常出去旅游,好赖也得养只狗。甚至还经常烤小蛋糕,给小情侣投喂。


    这会王阿姨拎着菜,“又下来遛狗哇,哎哟,你们感情真好。”


    她说着,目光落在摇头晃脑的奶糖身上,“小奶糖也长大啦!快让奶奶摸摸!”


    奶糖开心地送上自己的脑袋。


    王阿姨高兴,难免又旧话重提,“要是我家那丫头能和你们一样省心就好咯,看你俩多好呀。”


    江稚不忍心打断王阿姨的情绪,礼貌地笑着应和。


    “对咯。”王阿姨忽而想起来,“你俩快结婚了吧?日子选好没?今年好几个不错的日子呢。”


    江稚一愣,随即推了推池知舟的手臂,让他来回答。


    池知舟笑着看了一眼江稚,回答王阿姨:“我听小江的。”


    江稚:?


    她凑过去小声质问:“我让你这么说了么?”


    池知舟偏头,“下次不这么说了。”


    王阿姨看他们这样子,也笑开了:“哈哈哈,不是阿姨要多嘴,就是我几个老姐妹说今年好日子真的多,阿姨也没啥给你们的。”


    “阿姨别这么说,我们很感谢你的小甜点。”


    池知舟和王阿姨又说了几句才去开车。


    江稚抱着奶糖坐进后座,控诉道:“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那么厚?”


    池知舟正透过后视镜看她,“梁书元说今天去你家聚会?”


    “那怎么了?”江稚问。


    池知舟:“我没地方吃饭。”


    江稚都听不下去,“得了吧,今天你去不方便。”


    池知舟又从后视镜看她。


    江稚想起刚才这人在王阿姨面前的样子就恼火,没好气地说:“今天,庆祝我和你分手的聚会,你要去?”


    这话的拒绝意味已经足够明显。


    池知舟慢条斯理地拨下档杆,“那说起来,我也是主人公。”


    江稚听得气笑了,“说你脸皮厚你还真不客气?”


    池知舟松开刹车,轻轻踩下油门,语气和车速一样轻缓。


    “我去打下手,做完饭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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