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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蓝色大海(一)

    “唔!”


    想过无数种可能但绝对没有这一种——


    你被他大力拽进屋后直接摁在了墙上亲。


    当机的大脑压根没空思考这人怎么问都不问就知道并精准找到你暂居地位置,以及家里的大门怎么一拧就开了,帽子在进门时撞落在地,墨镜和口罩也都被暴力地摘掉,与温和性格截然相反的粗暴与鲁莽,诸伏景光的亲吻毫无章法,甚至是带着压制太久后发泄的愤怒,以及极度焦虑不安的情绪啃食你。你感觉自己是被压在砧板上的鱼肉,被剥夺还手之力,最为脆弱的后颈也让对方轻易掌握,被用力掐住的腕骨阵阵作痛,但这比不过火辣辣的唇瓣传来的触感更为强烈。


    “痛呜!”


    好不容易从嗓子里挤出的点字音却被公安毫不留情地亲回肚子,伸进口腔的舌头卷走了那些支离破碎的音符,又搅乱在你的唇齿间。束手无策的你只有努力调整呼吸跟上节奏,以不至于被对方的怒火烧光剩余氧气,在上气不接下气中憋晕过去……


    忽然感觉脸上一湿。


    你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就先察觉对方动作一顿,紧接被你点着的怒火逐渐化为温柔的触碰,禁锢在手腕上的力道消失,颤抖的嘴唇像羽毛,轻吻上你的额头、脸颊、鼻尖、眉毛,最后停留在眼尾。


    等你反应过来:


    你:“……”


    艹,真丢人。


    人还什么都没说你居然先莫名其妙哭了。


    泪珠子是有自己想法的啪啪往下掉,就算你主观上不情愿也没用,眼眶很快被生理泪水蓄满,炎症未消的眼睛又开始跟着发作。


    “不守信的人没资格喊疼。”


    冷脸冷了一路的人,一边说出这种话,一边用指腹帮你抹去脸颊上的眼泪。


    公安的指腹有茧,刮在脸上有酥酥麻麻的感觉。你不自在的想把脸转过去,可扣在后颈上的手一直没有拿开,温热的掌心覆盖你脆弱部位的肌肤,眼泪在眼眶里越积越多,在他想帮你擦掉另一边的眼泪时,都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帮你擦眼泪的手停下。


    “怎么了?”


    鸭子死了嘴巴硬的你当然不可能老实交代自己眼睛发炎。虽然没了在咖啡店的狗胆包天,但也要坚持把脑袋低下去避开对视,恨不得整个人都蹲到地上蜷成一团再钻到地缝里去当只鸵鸟,赶紧自己消化掉这些眼泪。流出来的泪在地板上砸出小片水花,一滴接着一滴,像一场越下越大的雨。


    诸伏景光看着你,放在你后颈的手缓缓往上移,移到了发根处,手指插进发丝,盖住你的后脑勺,将你整个人往前带,离开背靠的墙壁。


    刚拉开的点距离再度缩近,猝不及防被带着往前跄了半步的你模糊的视线范围内,是对方深色的裤腿和鞋面,还有地上的帽子及口罩。


    “让我看看。”


    他说着,双手捧住你的脸,动作不重,但也反抗不能的强迫你抬头给他看。


    被眼泪糊住视线、半眯着眼睛的你看不清他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手指触碰到你刚刚被咬破的唇瓣上,之后态度变软,语气放柔了的哄着问:


    “是不是嘴巴疼?”


    ……那只是破了皮而已,你哪有这么娇气。


    “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


    他的呼吸离你很近,近到不可思议,好像做梦。


    来自对方手掌的温度还有托住你的力道让你有种跃过时间的错觉,在石田町那个很老很旧但仍住了很久的房子里,少年让你靠在自己的肩上,一边和你聊天,一边轻拍你后背,帮上完药后浑身发抖的你分散注意。


    “眼睛怎么了?”


    眼泪止住的你恍惚地试图睁眼,却在下一秒意识到对方是在问你眼睛时下意识躲避,不让他看到自己不正常的眼睛。


    诸伏景光把你侧到一边去的脑袋掰回来,说:“枝和,不要躲。”


    他抹掉了你眼角的眼泪,撑开你一只眼睛的眼皮检查情况。


    你有点紧张,所以一直眨眼。


    诸伏景光看完皱起了眉。


    “发炎了,怎么弄的?”


    你趁他把手拿开,赶紧撇开视线,含糊不清地回答说:“就、就突然这样了啊……”落在头顶的目光灼得头皮发麻。


    “有没有滴过药?”


    “呃……”


    “枝和。”


    你闷闷地开口:“没有,早上才发现,现在已经好了。”


    “根本没好。”


    他又给你检查了另一只,随后叹气。


    “我猜这里也没有抗菌素类的眼药水。”


    啊。


    “还有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告诉我,不要忍着。”


    你条件反射地缩缩脖子,飞快摇头。


    “没,没有了。”


    而你在对方那的信用值显然已变成负数,缩脖子的反应更像心虚。诸伏景光直接上手,从你的头顶到后颈,到脊椎,再到尾椎骨,甚至连脚踝都不放过。


    你身体僵硬笔直的站着,让他确认身上有没有哪根骨头错位或缺失,或者有没有地方扎了绷带,直到他执起你的右手并翻到掌心面。


    你都快忘记你对自己的手做过什么,他却眉头紧锁,一直摩挲在你右手的虎口。


    “就是,把以前的茧弄掉了。”


    “你割了自己手上的皮?”


    “没有——”


    你抽回手,把手藏到背后,说着,“是死皮,死皮又不痛。”


    “……”


    他不说话,你也自觉把嘴闭上当哑巴。


    你们都不出声的时候,就只能听到被关在后院的呼噜又挠门又叫唤,已经坚持不懈了好一阵,一直情绪焦躁地用爪子扒拉玻璃门发出嘭嘭响的动静声试图把门刨开。


    过了会儿,你在令你忐忑的沉默中抬了抬下巴,眼睛小心又试探地向上瞅。


    瞅见了他凝望你的眼睛像一地细碎的蓝宝石。


    你的心顿时揪痛。


    “枝和。”


    诸伏景光叹声气,打破这僵持不下的沉默,抬起手臂,揽住你,将你搂进自己的怀里。


    “枝和。”


    他贴在你耳边,温柔又熟悉的嗓音重复你久违的名字。


    你被他的两声“枝和”弄得鼻子一酸。


    偏了偏脑袋,勉强换个角度,把又冒出来的两滴眼泪都偷偷蹭到他的颈窝跟衣领上,鼻翼间也全是他的气息,垂在两侧的手实在鼓不起勇气拥抱。


    咕噜~


    空腹太久的胃这时很不合时宜地响起。


    你整个人瞬间尴尬得脚趾抓地。


    “想吃什么?”诸伏景光放开你,好声询问。


    你更加尴尬地告诉他:“家里什么都没。”从咖啡店拎回的蛋糕盒还在进门时因为手松掉到地板上,里面的蛋糕估计已经被摔得毫无卖相可言。


    诸伏景光一愣,随后自然地抬手揉你头发。


    “那我现在去买,有什么想吃的?”


    “我都可以……还有它也要。”你手指向门外饿着肚子汪了半天、现在没力气了就隔着玻璃门直勾勾看你俩的狗子。


    顺着看去的人嘴角有微微上扬。


    “好,我知道了。”


    他爽快地答应,弯腰捡起地上的帽子墨镜还有口罩,都放到鞋柜上,将不知什么时候从你身上摸走的家钥匙揣进口袋里,开门时,又回头看着你眼睛认真说了遍:“在家等我。”


    你看着他身影离开并消失在门后,前院传来呼噜的叫声。


    刚想挪动半步出去制止,很快就不再听到金毛犬气势汹汹的犬吠。之后,是前院的铁门拉开、合上。


    人走了才想起没有说要买什么牌子的狗粮。


    “……”


    你在门口站立半响。忽然,膝盖一曲,跪在地上。


    周围的空气有对方来过的痕迹,再次被按下静音键的房子一如既往保持客观与冷漠,漂浮在空中的粉尘还重演方才发生的一幕。整个充斥着矛盾与真实的空间里,受到挤压的你逐渐呼吸急促,面部表情维持镇定,发抖的手出卖极度焦躁难安的内心。


    ……


    走吧。


    你想像刚才一样,淡定跟平静,可又克制不住的预见黑色风暴席卷过来,行动踉跄的从地上爬起,踢掉鞋,逃跑般的着急和仓促让你在起身时不慎踩到地上的蛋糕盒。于是里面的抹茶香跟奶油香在空气里炸开,慕斯蛋糕成功以面目全非的姿势躺在你家的地板上。


    脑海里全是破碎的蓝。


    清理从踩扁的盒子里溢到地上的蛋糕时的你有些手忙脚乱,弄脏了手,最后索性先捡起蛋糕盒塞进厨房的垃圾桶,然后再拿着包抽纸跪在地上用力擦掉剩余的奶油残渍。做完这些后,便像无头苍蝇在客厅乱窜:又是走到酒柜前,随便取出一瓶拿手里,又是脚步匆忙地上楼寻找手机。思维紊乱得行动与大脑不处于同一频道,当你在窗台边终于找到自己的手机又折返下楼时已是满头大汗,脚底发虚,撑住扶手才没让自己跌倒。


    已经回到后院的呼噜在外面望着你,原地转圈,隔着玻璃门能听见金毛犬从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呜呜”。


    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几圈后你停在客厅中央,用力掐一把眉心,调整好呼吸,解锁了手机开始拨电话。


    嘟,嘟……


    电话打不通。


    于是你又拨一遍。


    听手机里的嘟嘟声一直无人接,你薅了把自己头发,蹲下身抬手捂住开始发痒的眼睛,指甲几乎要抠进眼周肉里。


    嘟,嘟……


    快走吧。


    冷静的你想。


    从这里到超市往返路程三十分钟,坐车二十分钟,就算是最近的便利店也要一会儿,便利店里不一定有宠物粮食,去超市采购最少用时十分钟。


    嘟,嘟……


    还有二十分钟。后院离开,笔直左拐,只要尽量避开监控,可以绕到停了辆备用车的公共停车场。车钥匙在二楼书房的第三或第四格抽屉,开车去组织在东京市郊的私人机场三十分钟,再快一点能在封锁前出境。至于出境后去哪——


    “おかけになった電話番号は、現在使われておりません…”


    去哪都无所谓了。


    你差一点把手机扔出去,最后是理智告诉你你没记住那女人新换的电话号,摔坏了还要重新查会很麻烦。


    冷静的你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等人回来你就不可能走掉。


    不冷静的你只想把自己塞进个足够大的龟壳,你可以靠偷来的十几年支撑着,躲在里面继续度过余下不做挣扎的半生。


    或者,回去吧。


    ——


    你忽然沉静下来。


    嘈杂的噪音也都从耳边消失。


    屋外的前院这时有了脚步声,已经有所决定的你深呼吸口气,不慌不忙地起身,赶在门被打开前,轻手轻脚上去二楼。


    当你走到最后一级台阶,出门才一刻钟的人也正好转动钥匙进屋。


    但现在的位置距离书房还有几步路,为了争取点时间并不出现在公安视野里,只好先后背贴着墙面,躲进客厅的视线盲区里仔细辩听楼下动静等待时机。


    大门被关上了,钥匙串也被进门的人放在鞋柜上方,他好像在门口脱掉了鞋,然后提着发出塑料悉索声的东西进客厅。


    呼噜又开始拍门发出嘭嘭响,想要进屋。


    你闭着眼,同时凝神屏气,心跳到嗓子眼。如果他去开后院门,那么时间就足够你从这跑到书房。


    可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人走向后院玻璃门的动静。


    你等了会儿,小心翼翼地往下看了一眼。


    客厅里,从外头赶回来的黑发公安外套的袖子撸起,将被装得满当当的购物袋放到茶几上后,然后环顾四周。


    他站在空荡的客厅里,张口:


    “枝和?”


    你心脏有了熟悉的抽痛,连忙偏头收回视线。


    而这种痛在快要收回的余光瞟见他另只手里拎着和被你刚刚扔进垃圾桶的一模一样的蛋糕盒时达到顶峰。


    “枝和。”


    没看见你人的人匆匆放下蛋糕,一边叫着你的名字,一边在不熟悉的房子里到处找你。


    他成功的进入你希望他进入的地方,就算你现在在楼上发出的动静大到引起注意也能赶在他上楼抵达书房前结束这一切。


    可你不知怎的,捂着胸口,被他一声比一声急切的“枝和”定在原地,挪不开半步。


    “枝和!”


    从卫生间和厨房里出来都没找到人的诸伏景光喊出这个名字时的声音在抖。他望了眼玻璃门外的后院草坪,还是不愿去想是不是最害怕的情况出现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又要从眼前消失。


    已经掏出手机准备立即调取街道监控,就突然听头顶有了声回应:


    “诶。”


    !


    公安闻声抬起头望去。


    看到着急找到的人就站在二楼的栏杆边,毫发无损的。当视线对上,还冲自己挥挥手,说:


    “这儿呢,景光~”


    他立马冲上去将人抱了满怀。


    ……


    你在第三声“枝和”里放弃了去书房取枪的决定。


    因为忽然很想吃他亲自为你买回来的慕斯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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