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
圆桌围了一圈,手里的酒杯碰到了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姜宁抿了一口酒,白的,一口下去有点辣,可到底是自家酿的,后边就尝着回甘。
瞄了眼桌上的大家,好像都等着他开口。
“……”
他才十七岁,为什么要承受这种一家之主的“发言”啊。
算虚岁那也才十八,在座的除了三个小的,其他人左右也不过是半岁的差距。
“再不吃就冷了,大家动筷吧。”姜宁咳了声,“尝尝我手艺,以后真能开成酒楼,年夜饭给你们打半价。”
顾苗捧场,立即拿起筷子,“宁哥儿做的,肯定好吃。”
“整个鱼,是什么?”
“糟辣鱼。”
“粉蒸排骨的料汁,吃着偏咸口。”
“豆腐肉丸煲适合小孩吃,难怪上次念念不忘。”
“这个烤鸡好香,辣椒是之前的麻辣面对吧?原来用炭火烤是这个原因。”
……
姜宁一边听一边扒饭,眼睛都眯了起来,脸上写着“开心”两个字。
对做饭的人来说,没什么是比夸好吃更好的表扬了。
“很高兴?”卫长昀借着给他倒水的时候,偏过头问了一句,目光落在他有些发红的脸颊。
姜宁反应有点迟钝,停下和顾苗、赵秋说话,转过头“啊”了声。
抬眼对上卫长昀带笑的眼神,也跟着笑眯眯地弯了弯眼睛,“开心。”
卫长昀停下倒水的动作,把杯子轻轻往他面前推了点,眼神柔软,“那就好。”
“喝点茶,解酒的。”
姜宁点点头,抿了抿唇,“我马上喝。”
“不着急,可以慢慢喝,别呛着。”卫长昀不拦着他喝,反正时辰还早,喝完了休息一会儿再回去也不会耽误。
姜宁拿起杯子,两只手捧着啜了口,摇摇头,“不喝了,等会醉了回不了家。”
卫长昀失笑,余光扫到那边喝到兴头上的王子书和沈明尧,收回视线。
“真不喝了?”
姜宁“嗯”了声,又喝了一口茶。
其实他没醉太厉害,就是有点头晕,酒劲儿上来,反应变得迟钝。
“长昀,你不喝了?”
王子书走过来,发现他面前放了杯茶,立即反应过来,望向一边的赵秋和姜宁。
他抹了一把脸,问:“都喝成这样了,一会儿你能带得回去?”
一个还好,这可是有两个。
“我又没醉。”
旁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吓得王子书差点没拿稳杯子。
他扭头看去,发现赵秋坐在那儿,皱着眉一脸不服气地瞪他,看着倒是清醒。
王子书不确定问:“你真的没醉?这是几?”
伸手竖起三根手指,晃了晃。
赵秋精准无误地拍开他的手,“王子书,说了我没醉,你这是三,三根手指。”
王子书也没觉得疼,挠了挠头,“没醉就没醉,怎么还凶人了呢。”
赵秋继续瞪他,“凶你了吗?”
他闭了闭眼,“那就算两个人醉了,你不能跟卫二郎一起送我们回去?你都敢出来喝酒了,肯定是不用去私塾上课。”
“就放一天!”王子书辩解道,结果对上赵秋的眼神,瞬间声音弱了下去,“……我一会儿跟你们一起回去。”
正低声和姜宁说话的卫长昀,偏了下头,看向王子书和赵秋,眼神里露出几分茫然。
“……?”
怎么突然就要一起回去了?
“不想喝了。”姜宁把杯子塞到卫长昀手里,“我有点困。”
卫长昀一听,没心思再去管赵秋和王子书,把杯子放到了桌上,“那去一边靠着眯会儿?”
“嗯。”姜宁点头,扶着椅子站起来,“我去眯会儿。”
雅间不小,除了吃饭的地方,还有一个可以坐着休息的木榻,用屏风隔开了。
朱红正领着三个小孩在一边玩,沈明尧正在照顾有些醉了的顾苗。
卫长昀怕他摔了,跟着起身扶他过去。
姜宁不逞强,由着他扶着过去,坐到榻上时,偏过头趴在方几上。
脸枕着胳膊,掀起眼皮看卫长昀。
“你过来。”
卫长昀怔住,依言弯腰低下头,“怎么了?”
姜宁顶着一张微红的脸,眼神不太清醒地开口,“生辰快乐。”
卫长昀倏然睁大眼,今天发生的一切在脑袋里快速闪过,终于全部都串了起来。
不止今天,还有昨天的反常。
“我没有在饭桌上说,是因为……”姜宁顿了下,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措辞,“怕你觉得尴尬。”
卫长昀呼吸一促,弯着腰,只觉姜宁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砸到了心上。
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又觉得心口发胀。
“你、你不喜欢。”姜宁趴回胳膊上,脸完全埋住。
在饭桌上忽然一起给他说“生辰快乐”,换作旁人可能会觉得惊喜,但卫长昀不一定。
不是讨厌别人擅作主张,而是太突然了。
所以,会觉得不习惯。
“卫长昀。”
姜宁闷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不想骗你、骗你们来着。”
“你知道了也不能怪我。”
卫长昀眸色微动,过了片刻,伸手替姜宁把压住的头发轻轻拿出来,垂眼看着他。
“不会怪你。”
姜宁埋着脸,不知道是酒劲儿上来了,还是真的眯着了,没有回应卫长昀的话。
卫长昀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等了一会儿,只是笑笑,便转身绕出屏风-
从镇上回村,他们和赵秋、王子书在村口分开,各自回了家。
姜宁眯了一觉,到家的时候酒劲儿已经差不多过了,只剩下一点儿晕乎。
时辰不早,朱红看卫长昀照顾姜宁,便领着两个小的洗漱,早早地回屋休息。
“婶儿,东西放着我一会儿收就行,你也去休息吧。”卫长昀端着一只碗从厨房出来,看见朱红正要收拾背篓里的东西,停下道。
朱红直起身看他,见他手里端着的碗,“给宁哥儿的?”
“嗯,喝了会舒服一点。”卫长昀坦荡点头,“他没吃太多。”
易安楼那一桌席面,是中午吃的。
虽然吃得久,但一边聊一边喝酒,这会儿都快天黑了,自然是不抵饿。
“那我回屋了,你也早点休息。”朱红放下手里东西,自行回了屋。
卫长昀等人进屋后,才端着碗去了姜宁屋外。
“叩叩。”
姜宁趴在床上,不怎么想动,听到敲门声,下意识问:“长昀吗?”
卫长昀应了声,“我给你兑了碗米糊,没放糖的。”
“进来吧。”姜宁起身,走到桌旁坐下,听到人进来的动静,脑袋抵在桌面,跟以前上课困了是一样的姿势。
“也没有醉,就是还有点晕。”
果然自家酿的酒容易醉,不管什么酒,都能算成白酒。
比啤酒劲儿大多了,啤酒就是容易撑。
卫长昀把碗放在桌旁,伸手轻轻揉了一下他头发,“难受吗?”
姜宁摇头,偏过头枕在胳膊上看他,“你今天开心吗?”
明明是生辰宴,但没有大家一起祝福,心里会觉得好还是不好呢?
姜宁没有做过这种事,他以前都是给人送生日礼物。
“很高兴。”卫长昀答得很快,“谢谢你记得我的生辰。”
姜宁听到他说高兴,又看到他眼里的笑意,满意地弯起唇角。
那就好。
不过礼物……
啊,对了,他还有礼物。
“你等一下,我还有礼物要给你。”姜宁撑着站起来,身形有些晃,胳膊被卫长昀稳稳握住。
姜宁抬起头看他,冲他一笑。
卫长昀抿了抿唇,慢慢松了手,“小心些。”
姜宁“啊”了声,语调往上飘,跟春天山里淌过的小溪似的,“知道。”
姜宁走到柜子旁,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木盒,返身回到卫长昀身边,递到他面前。
“我不知该送你什么好,便挑了一方墨和一支笔,虽不是顶好的,但也墨色细润,笔尖顺滑。”
“这是我们在一起过得第一个生辰,往后还会有很多不一样的礼物,你也会有很多墨和笔,但这一份是不一样的。”
卫长昀伸手托着盒子,也是托着姜宁的手,仔细听他说话。
姜宁眨了眨眼,望着卫长昀,“往后,你要记得我的好。”
他有些怕,怕日后卫长昀知道真相时生气。
不至于会讨厌,却总会生出几分恼怒。
气他的不坦诚,更恼他的隐瞒。
“便是生气,也不能气太久,像我一样。”姜宁抿抿唇,把木盒往他手里推了推,“知道吗?”
卫长昀失笑一声,握住木盒的同事,也握住了他的手腕。
指节分明的手掌就这么贴着姜宁的手腕,与白皙莹润的腕骨形成鲜明的对比。
姜宁不语,也没有挣脱开。
“我不会与你生气。”卫长昀放轻了声音,道:“除非——”
姜宁下意识问:“除非什么?”
卫长昀沉默了下,才开口,“不珍重自己。”
姜宁呼吸一促,只觉被贴住的手腕那一块发烫,有些灼人,这才轻轻地挣扎起来。
卫长昀顺势松了手,眸色黑沉,面上棱角已经逐渐褪去初春时的稚气,连身量也飞快抽条。
“早些休息。”
姜宁垂着眼“嗯”了声,走到桌边坐下,用手背贴了贴脸。
他好像又醉了。
第92章 定做炉子。
卫长昀的生辰一过,天便逐渐冷了下来。
尤其是到了十月中旬,天亮得晚,早晨更起不来床,只觉被子里暖和,醒了也不想起身。
姜宁飞快穿好衣服,顶着一头乱蓬蓬地头发打开门,被风吹得想掉头回屋里。
好冷。
天色雾蒙蒙的,旁边的厨房却透出了亮光。
姜宁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抓了抓头发走过去,掀起帘子后,轻轻推开门。
嘀咕着走过去,“学霸不愧是学霸,自律还起得比鸡早。”
卫长昀没听清,也没问,“过来火边,能暖和点。”
姜宁裹紧衣服凑过去,在小板凳坐下,“天冷下来,小吃摊的生意也没之前好。”
小吃摊不像是食肆、酒楼,有一个能坐的地方,遮风挡雨的。
天冷下来,路上逛街的人少了,大家都宁可躲在屋里不出门,出来了也回去食肆、酒楼和茶楼里坐着。
“家里的小炉子能派上用场吗?”卫长昀想了一下,“糯米饭卖得还不错。”
姜宁点点头,“对,现在先卖着糯米饭和糊辣椒、麻辣椒,但我想加点别的,不然糯米饭也只能卖一锅,一天下来二百文。”
算上其他零零碎碎的,一天也就三百文左右。
可得除去成本呢,利润算来二百出头。
“有没有和钵钵鸡差不多的?或者我们做包子、馒头。”卫长昀不擅经商,想了一圈之前卖的东西,也没想出新的,“或者土豆片。”
姜宁盯着灶里的火,闻了闻,锅里应该是在煮粥。
放了肉沫,闻着很香。
“土豆片可以,今天回来就先把土豆切了,明天早上炸了去卖。”
姜宁想了想,“每天就做十斤,要是都能卖出去,正好一百文。”
“那先这样卖着,再看看其他的生意能不能做。”卫长昀拍了拍手,起身站起来,揭开盖锅,一团热气窜上来,“不行就歇一段时间,过阵子太冷,往返镇上比较遭罪。”
姜宁仰起脸,笑着点头,“也是,其实算下来,咱们手里也有三十两银子,差不多了。”
攒了这么久,能有三十两,已经比寻常人家好多了。
要不是想搬去镇上,姜宁这个冬天都不打算起早贪黑去摆小吃摊,准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休息一下。
乡下就是这样,春夏秋都忙,到冬天家家户户都窝在家里烤火,不是打牌就是看电视。
炉子里的火,烧得好的,一个月都不用重新生一回。
“所以,不用这么累。”卫长昀偏过头看姜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宁脸上没什么肉,下巴尖尖的,显得眼睛更大。
“我们可以晚一些再搬到镇上,正好天也暖和。”
闻言姜宁抿了抿唇,明白他的意思,“那干脆我们去打个炉子吧。”
南方用炕不现实,毕竟还没冷到那个地步。
但炉子得做,家里有一个炉子可暖和得多,还能在上面吃火锅、烤糍粑、烤橘子吃。
“之前说的那种炉子吗?”卫长昀拿着勺,在锅里搅了一圈,再往里放上菜。
“对,不过得去铁匠铺定做,一会儿先画出来,去摆摊时候顺道找铁铺。”
姜宁掰着手指道:“对了,得弹几床新的棉花,还有冬衣。”
要是能做热水袋就好了,可惜做不了。
“要不要问三叔、赵叔他们家要不要做?一起的话,到时候三叔家的驴车能顺道带回村里。”
卫长昀把锅盖重新盖回去,“也能方便些。”
“那晚些时候去问问,正好秋哥儿找我呢。”姜宁站起来,“我去洗漱,把头发扎一扎,不然一会儿阿娘看了我这样,又该说了。”
披头散发,不像样子。
卫长昀失笑,“锅里有热水,打了热水去。”
“晓得的。”姜宁答应了句,出去拿了盆回来,打了热水,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出去了。
早上吃过早饭,把糯米饭和二十罐辣椒一起装上,趁着天色将明,一起往镇上赶去。
等走到镇上,身上也热乎了。
趁着暖和,把摊支开,又把炉子里的炭烧起来,放到糯米饭的陶盆下,这才在摊后坐下。
糯米饭是热乎的主食,加上姜宁给的量足,倒是卖得快。
不到中午就卖得差不多,辣椒也没剩下几罐。
合计了一下,怕一会儿去铁铺耽误时间,他俩一人吃了碗糯米饭,就把摊收了,直接去铁铺。
“师傅,我们是想来打个东西。”
姜宁站在门口,没看到人,便朝里探头喊了声,眼睛扫了一圈门口的铁器。
烟管不知道能不能打出来,他记得小时候有些家的烟管是那种很厚的,不是后来薄的那种。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用陶管了,就是太沉。
“谁啊?要打什么?”
姜宁听到这粗犷的嗓门,愣了一下,转头和卫长昀对视一眼。
“打炉子。”卫长昀从背篓里拿出画的图纸,“这是自己画的图,劳烦您看下能不能打。”
铁铺自然能打炉子,不少有钱人家都会打一个炉子,用来烧东西或者取暖。
各式各样的都有,大的小的也都有。
大的取暖,小的点香。
“什么炉子还得你们画图?我干这行二十几年,什么炉子没见过,拿来看看。”
铁铺老板人长得高大,一看胳膊和肩背就是有力气的人,不然也干不了铁匠的活。
卫长昀把图纸递过去,“是这样的,都标注好了配件,您看看。”
铁铺老板拿到图纸,乍一看没什么稀奇的,再一仔细看可就不对了。
这样式的,还真没见过。
炉子结构不复杂,上面一块铁板,中间一个桶状的炉子,上下不封口,内里是能烧火的陶桶,下边是铁网。
最下面一个铁抽屉,装炭灰的。
“铁板这两个孔,是做什么用的?”铁铺老板指了一下,一个在边上,另一个在正中间。
“排烟用的,跟烟囱一个作用。”姜宁解释道:“不排烟,都聚到屋里了容易出事。”
一氧化碳中毒,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从小家里烧炉子的时候,都不会把窗帘、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至少门上的窗户是要开条缝的。
“炉子中间那块,像一个鸭嘴的地方,就连这一块?”
“对,从侧面连起来,这样中间那个口能往里加炭和柴。”
“那这个口就是要有一个盖吧。”
“盖子大一点,能盖住口就好。”
铁铺老板皱了下眉,“你这铁管不好弄,尤其这么长一节,费劲儿还费钱,我给你打了,你也得花冤枉的,县府能便宜些,不过来回一趟路费也不少,沉得很。”
姜宁犹豫地看了看卫长昀,心想自己的炉子梦不会破碎了吧。
“这样,能打,半个月后你来拿,不过铁管打不了这么长的,给你打炉子这一节,还有拐角这一段,你看能行我就接了,不行你去县府看看。”
“能行!不过铁管的粗细你得给我们,不然陶管也不好做,口得对得上。”
“行,我进去给你们量量,就这坐会儿等片刻。”
“谢谢!”
铁铺门口有一条长凳,姜宁和卫长昀就地坐下。
卫长昀把背篓拎到面前,弯腰拿出钱袋,“定钱得先给了。”
姜宁心里高兴,想到冬天可以烤炉子,瓜子花生、糍粑还有火锅,恨不得立即把炉子搬回家。
没有一个生活在乡下的人,能在冬天拒绝铁炉子。
暖和不说,还实用,除了烧炭烧柴有点花钱。
“还好带了钱来。”姜宁拿着钱袋,心想还好燕朝不是太远古的水平,不然铁器还要管制,别说铁炉了,连铁锅他都不一定能买得上。
没有铁锅,就炒不了菜,人生就失去了意义。
至少,美食就少了大半。
毕竟铁锅导热和陶锅导热完全不一样,陶锅拿来炖东西一流,炒菜只能说是烩了。
“上次家里换铁锅,要二百文,这回炉子要用的生铁不少,是不是得要一两?”
主要是用来烤火盘子比较大,得用不少铁。
炉芯和铁屉反而要不了多少,做起来也简单,就是焊接挺麻烦的。
不过他在易安楼看到过一些香炉,还有其他的铁器,别说焊接了,连镂空样式都有,焊接肯定有自己的法子。
“应当差不多。”卫长昀想到图纸上画的,用的生铁得是铁锅的三倍了。
加上做起来麻烦,工钱自然是要多一些。
“那也还好,咱们小吃摊的推车也快一两了。”姜宁倒不在意,反正钱挣来就是花的。
铁炉又不是一次性用具,就算搬到镇上,那也还能用。
卫长昀点头,“再挣就好。”
铁铺老板很快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攥着图纸,“量了,怕你们说不清,我直接标在上头,你们拿去找人做就行。”
“谢谢老板!”姜宁起身接过来,“对了,定钱多少,我们先给。”
“我七七八八地算了,得一千二百五十文,炉子那盘我给你改了下,做成圆的,尺寸也改了改。”
铁铺老板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够用了。”
“那定钱按一半算。”
姜宁从钱袋里拿出钱来,“这是半贯,再加上这里一百文,正好是六百文。”
家里的钱,姜宁和卫长昀都有习惯地分好不同的数额。
能换成银锭的,都放在家里。
为了方便平时用,又把铜钱分为了一贯、半贯和一百文几种,免得当场数起来麻烦。
“您点一下,没问题我们便拟一个单子,定好日子来取货。”卫长昀道:“也能明白些。”
铁铺老板接过去,让店里伙计去数钱,“成。”
没一会儿,姜宁和卫长昀便拿着契单,从铁铺离开,约好半月后来取炉子。
第93章 “你手有些红。”
从铁铺出来,时辰还早,姜宁和卫长昀就商量着去布庄看一看,得提前把冬衣备好。
结果看到布庄的冬衣价格,直接两眼一黑。
布庄袄子怎么这么贵,还不如买棉花和布回去自己做,能省三分之一的钱。
“哎,两位再看看,这边的料子也不错。”布庄伙计看姜宁和卫长昀要走,连忙道:“就是旧了一点,前年年尾的余货,其实盘起来,也就才过了两年,样式和花样旧些,料子可是好的,顶多有一些灰和边角褪色。”
陈年旧布?
姜宁瞥一眼,布料子倒是没坏,伸手又一摸,也没觉得偷工减料。
伙计一看,瞧出他心动,“我们家铺子那可是从来不卖坏了的,全都是真材实料,您二位看看,要不要买回去?价格可比那些新布便宜了一半。”
“你等我再看看,万一外面是好的,里边夹了坏的,我拿回去不是成冤大头了。”
姜宁眼珠转了转,飞快给卫长昀递了个眼神,“你这布,真是去年年尾的?”
卫长昀检查了一下旁边的几匹布,剩的其实不多,所以质量没问题。
低价卖的原因,应当是放得久了,色泽不如新布,样式也旧,才贱卖。
伙计连忙道:“哪能好次掺和着一起卖,都是好布,就样子旧了些。”
“你这布多少钱一匹?”姜宁见卫长昀点头,便道:“要是价格合适,我们买两匹。”
“二百文!”
伙计一听能卖出去,“原本这一匹布可是要五百文的,现在就二百。”
二百文?
姜宁眼睛一亮,故作镇定道:“那我全都要了。”
他指了指布,一匹偏黄的素色,一匹是蓝色的,还有一匹褚色。
伙计听他这么爽快,立即道:“二位是直接拿走,还是要我们给裁了?”
“不用,直接拿走,我跟你去柜台结账。”姜宁说着回头,“长昀,你拿一下。”
卫长昀“嗯”了声,抱起布匹跟在他后面。
陈年旧布能卖出去,总比积压着好。
伙计收了六百文,见姜宁盯着软尺看,还问他要不要,可以送他一条,旁边还有专门用来在布上标尺的粉块,也可以给他。
姜宁没客气,都拿了。
人家会做生意,他当然得拿了,再说,他们是花了钱的。
“欢迎二位,下次再来。”
姜宁挥挥手,从卫长昀手里接过一匹布,心里挺美的。
六百文三匹布,颜色素点没事,关键是料子好,划算得很。
家里衣服,多是麻布的。
夏秋穿还行,春冬两季穿着漏风会冷,而且不如这个料子经造。
“长昀,我们自己染布,官府会管吗?”姜宁抱着布,好奇问了一句。
卫长昀诧异看他一眼,“染布?”
姜宁笑他是个正直心眼的人,“你笨呐,我买了素色的布,自然是为了能染,不然一家子都穿素色,像话吗?”
家里又没什么事,穿素色不好。
素色也分颜色的差别,比如素到发白肯定不行,除非做里衣。
其他能外穿的素色,大多是饱和度低,不是红紫黄黑偏正的颜色。
“官府不管,只要不拿到市集上卖。”卫长昀说道:“如果想卖,得到官府申请,办了文书才能卖。”
“那就行。”
姜宁放了心,“走,回家了。”
卫长昀“嗯”了声,跟上去-
出门一趟,花了快二两银子。
挣的不少,花的也不少,幸好平时攒得下来,不然这都不够花。
一回到家,三匹布才放下,就让朱红看见了,问他们怎么突然买了这么多布,不是说去做炉子。
“明天不摆摊,去趟地里。”姜宁接过卫长昀递来热乎帕子,擦了手,“布当然是买回来做衣服的。”
朱红道:“前一阵不是才买了一些吗?怎么又买?”
姜宁解释道:“马上过冬,衣裳得穿暖和些。”
他才说完,就听卫长昀也开了口。
卫长昀没多想,怕朱红觉得姜宁花钱厉害,便道:“这是三匹旧布,不费钱。”
姜宁微微瞪眼,诧异地看着卫长昀,又去看朱红,“阿娘,长昀的意思是别担心多花钱,赚了钱不就是为了家里日子越来越好。”
“不只是住得好,还得吃得好、穿得暖。”
朱红微怔,反应过来,立即笑道:“没有不该买,我只是习惯了,才问这一句,心里是高兴的。”
她瞥向卫长昀,并无半点生气或是介意,反而有些高兴。
卫长昀能这样护着姜宁,往后她便放心了。
姜宁用胳膊肘碰了碰卫长昀,冲他皱了皱鼻子。
“不过阿娘,这衣裳你一个人做得过来吗?主要是得做棉衣。”
棉衣费料子,因为棉得放到夹层里。
“做得过来,本来入冬就没什么事了。”朱红看了看布,“这布倒是好,摸着不扎手,织得很细。”
朱红还在家里当姑娘时,就帮人织过布,虽然没有碰过好的线,却也知道什么样的布织得好。
“当然了,我就是摸着不错,才买回来的。”姜宁笑了一下,“不过素色这个,先不动,我想去山里找点叶子,把布重新染一个色。”
朱红疑惑:“染布?”
姜宁“嗯”了声,“素色不好,我试试别的,家里衣服颜色也多些。”
说完瞥眼卫长昀,凑到朱红耳边,“小衣和里衣,还是得用这个做。”
卫长昀不知道他们说什么,见朱红看来,歉然地点了一下头。
刚才误会了朱红的意思,那么说是他不该。
“那辛苦阿娘了,明天我就去地里,看看有没有茜草。”
姜宁道:“地里重新种的菜也还去打打虫叶。”
朱红拿了布回堂屋,姜宁拿眼瞥向卫长昀,也不说话。
卫长昀的视线倒也没躲开,只把背篓里其他东西顺出来。
“我怕你挨婶儿说。”
朱红与他到底隔了一层,他们一起出门,花多了钱,必定是要说姜宁的。
关系亲近了,才会好意思说出念叨、埋怨的话。
就像是他和姜宁的事,朱红只跟他说过一回,却也没把话挑明了。
虽只有这么一次,但卫长昀知道,她应当和姜宁不止说过一次。
姜宁抿唇,道:“往后她连你也一起说。”
卫长昀倏地睁大眼,直直盯着姜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错意。
姜宁努努嘴唇,拿上东西往厨房走,“还说不得你了吗?”
卫长昀略一怔,立即跟了上去,“说得。”
旁人家的孩子说不得,自家的当然怎么都能说-
家里那三块地,之前受了灾。
过了这一个多月,总算清出来大部分,别的作物冬天也不好种,姜宁和卫长昀商量后,就把三块地随意种了点,先过了这个冬天再说。
一块撒了豌豆菜籽,另外的两块是白菜和萝卜。
别的不说,冬天菜管饱。
“豌豆开始长了,等炉子做好,开火第一顿就吃火锅。”
姜宁站在地里,望着撒下去的豌豆苗,已经生出了苗,过不了半月就能掐尖吃了。
卫长昀道:“炉子烧柴火,从前面加柴,方面吗?”
“烧炭就行。”姜宁伸手扯了一把蒜苗,往后一丢,扔进了背篓里,“要是有煤炭就好了。”
“煤炭虽不贵,但镇上少有,便也贵了。”卫长昀道:“烧煤石的味道呛人,大多人家不会用。”
朝廷有专门开采煤石的,只不过多是县府那些城里才会用,村镇多还是用柴。
木炭也比煤石卖得贵,尤其是上好的炭。
“煤石味道确实不好闻,不过有烟囱会好很多,夜里要是能把火封住,第二天也不用重新生火。”
姜宁拎着小锄头,挖了一从苦蒜,“不过要封不好,就熄了也行,不然怕中毒。”
一氧化碳中毒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听过不少因为冬天为了取暖烧煤还门窗紧闭,结果一夜过去全家都没了的事。
炉子封火倒是不难,就是把碎煤渣和一点黄土加水搅拌均匀,不能太稀,就刚好黏糊的状态。
等夜里不用火了,加足够的煤石,最上面用煤泥盖一圈,然后火钳在中间纯两个孔,最后封盖就行。
烟囱和盖都是通气的,火自然不会灭。
“那下次去镇上,问问吗?”卫长昀想了下,“或者直接问铁铺的老板。”
“也成,反正都要去一趟的。”姜宁直起腰,瞥眼其他家的地。
遭了一回灾,每家种的都差不多。
“走了,去找找有没有茜草,要没有,就只能换个色,红苋菜也行。”
卫长昀放下衣摆,把锄头往肩上扛,余光扫过姜宁微红的手。
这几日天寒,在镇上还好,来地里干活,容易冻手,要是不注意,还会生冻疮。
“怎么了?发什么呆。”姜宁没听到声儿,回头问。
卫长昀摇了下头,“等再过一阵,地里没活可以少来的。”
平时来是怕菜被虫蛀了,或者有人偷菜,但冬天不用,因为大家都不爱出门。
姜宁搓了搓手,缩进袖子里。
趁着他阿娘还没开始做衣服,他得提提建议,给衣服做个口袋,冬天能揣手。
虽然也能揣袖子,但他不想。
“知道了,我不会让自己冻着的。”姜宁弯了弯眼睛,“你这人,关心人的话怎么还拐了几道弯才说。”
之前也没见这样。
卫长昀面露赧然,却道:“你手有些红。”
姜宁一下睁大眼,伸出手看了看,又飞快缩回袖子里。
“镇上有油膏,可以用来擦手。”卫长昀走到他旁边,“我上次买了。”
上次?
姜宁指尖蜷缩,有些小郎君的别扭,怕自己的手干活变得不太好看了。
“半月前,去镇上接你时。”
卫长昀解释。
第94章 包谷花,爆米花的家常版……
那天姜宁一个人出摊,到了平时该到家的时辰还没来,他不放心,便去接姜宁。
途径小摊,听那人叫卖,也没多想,问清了价格便买了。
并非是有经验,只是那小贩摊前人不少,跟人说话时,提到了冬天手冷,手背容易皲裂。
他听到一耳朵,这才买了。
原本当日就要给姜宁,哪知道忙起来便忘了。
卫长昀这么一说,姜宁“哦”了声,想起那天来了。
冬天摆摊的日子比夏天要少很多,也收得早,得赶在天黑前,还没降温的时候回家。
那天他收摊晚了一个时辰,倒不是没卖完,是他碰到戚远了。
外出小半年的戚远,不知道是哪天回来的。
姜宁正准备收摊,就见他背着那个背篓远远走来,还在他老位置铺开了一块油布,把背篓一放,倒出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药草。
“不认识我了?”戚远刮了胡子,头发也收拾得更熨贴,身上衣裳也换了,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姜宁心想,乍一看的确是不太能认出来。
不过他挺喜欢这个大叔的,看上去性格古怪,但人好玩,也有意思,又见到了难免高兴。
“你这半年去哪了?”
“出外面采药了。”戚远拿起地上的药草,“你看,这东西附近可没有。”
“我可不懂医术,不过你每年有段时间不在镇上,都是去外面采药了?”姜宁好奇道:“我还以为你是有别的事,就那种话本里写的,去走亲访友,或者看望故人。”
戚远朗声笑起来,把一小包东西丢给他,“哪有那么多故事,我就是一个年轻时犯了错,给人看病没看好,人家没了,对我有怨气正常,我自己都过不去,干脆改行卖药了。”
姜宁拿起小包,凑到面前仔细看,“现在看开了吗?”
“这是什么东西?”
戚远往后靠,拿出一壶酒喝了起来,“看开了,就是不想再给人治病了,当个卖药的也行。”
回完前一句,才去回第二个问题,“药性小,就是养身子的,你一个哥儿,得把身子仔细养好,不然日后可要遭罪的。”
闻言姜宁瞪大眼,手里的药包比刚出锅的山药还烫手。
“你还讳疾忌医啊?我好歹也算个大夫。”戚远笑他,“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姜宁反驳道:“那你这也太突然了,我一个未婚哥儿,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你和你家那位小郎君还没在一起?我还以为回来都能喝喜酒了。”
戚远语不惊人死不休,又一句话给姜宁砸懵了。
姜宁脸颊发烫,忍不住道:“这个八字有一撇了,但剩下的事还早着呢,不过药草我收下了,就熬成汤来喝是吗?”
戚远点了点头,“行了,你这摊儿快收了吧?那回吧。”
“你都送我一包药草了,我当然得请你吃顿饭,走吧,去馆子里吃一顿。”
姜宁把东西收进背篓里,“旁边就是面摊,去吃面。”
“你那小吃都卖完了?随便给我点就行。”戚远不想动,毕竟这刚坐下。
姜宁把背篓给他看,“真没了,我家生意可好着呢。”
“真去面摊?”
“去吧,给你加肉加卤蛋。”
姜宁请戚远去面摊吃了一碗面,加肉加卤蛋的,这才耽误了回家的时间,晚了快一个时辰。
卫长昀来接他的时候,他正往镇口走。
想起这事,姜宁歪了歪头,瞥向卫长昀,“你怎么想到买的?”
“去接你时,听到小摊老板和客人在说,便买了。”卫长昀挠了一下后脑,实话实说,“原先我也没想到。”
“你能买,已经比许多人强了。”姜宁失笑,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打量四周有没有茜草。
能想到冬日手和脸容易皲裂,比他还强一些。
倒不是他过得粗糙,是男孩子总会没这么细致。
他上学的时候,学校里也没暖气、空调,一到冬天大家都是拿水杯接热水暖手,或者自己带个热水袋、暖宝宝之类的。
女生们大多还记得擦个隆力奇的蛇油膏,或者大宝、百雀羚之类的。男生们就总忘,或者到班上想起来了,再问其他人借。
姜宁就属于总忘那一类,除非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他妈提醒,不然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就出门了。
卫长昀一脸真诚地问:“难道不是人人都会买?”
“哪有,一般人哪想得到这个。”姜宁道:“我便没想到。”
卫长昀笑道:“那我应当多买一罐,婶儿和小小、小宝也该用。”
冬日天寒地冻,风一吹,手背和脸颊最容易皲裂。
只是红还好,要是裂一条小口子,能疼上十天半月的,碰到热水还会痒。
“没事儿,那一罐可以先放到堂屋里,大家一起用。”姜宁说完,眼尖发现草堆里的茜草,“有了!”
还得是南方,到了这会儿草还能看见叶子,不然他也认不出来。
姜宁蹲到地上,伸手去扯了叶子,“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不过可以先试试看,不行一匹布多染几个色,或者颜色浅一些也没什么。”
两句话说完,也没听到回应,姜宁拿着几片叶子回头,发现卫长昀盯着他看,也不说话。
姜宁歪了歪头,仔细打量,终于发现卫长昀好像在生闷气。
“说话。”姜宁捏着草叶子,声音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又是这倔脾气,都快一年了,还没改呢。
卫长昀抿了下唇,“明天去镇上,再买新的。”
说着蹲下来,“这一罐,是给你买的。”
姜宁:“……?”
愣了有一会儿,才笑出声来,差点从草坡上翻下去,被卫长昀抓住胳膊才稳住。
卫长昀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说出来,姜宁肯定会笑话他。
可他没办法不对姜宁说实话,何况他问了。
“哎哟,你怎么——”姜宁任由他抓着胳膊,笑盈盈道:“小倔驴一个,还挺可爱。”
卫长昀被姜宁的笑容晃了眼,脑子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姜宁用另一只手点了下他的鼻子,“行了,买新的就买新的吧,也不差这几十文。”
这动作并不算暧昧,就跟卫长昀和姜宁偶尔会呼噜小小、小宝的头发,捏他们的脸一样。
姜宁伸手时,也没有暧昧心思,是真觉得卫长昀的心思还挺可爱。
卫长昀也不恼,“嗯”了声,偏过头去看姜宁手里的叶子,“茜草染出来是什么色?”
“红色。”姜宁把叶子递给他看,“不过可能不是布庄里卖的那种红色,颜色会浅一些,有点像西瓜瓤的色。”
其实姜宁觉得那颜色挺好看的,朱红穿的可以颜色重一点,小小的就鲜亮一些。
“那多采一些回去。”卫长昀道:“再过一阵,恐怕就都要蔫了。”
“我也没染过,先采一筐回去,先试试再说。”姜宁小时候拿金七娘染过指甲和手指头,还有给作业本上色,就是没染过布,都是无意中弄脏衣服。
别说,金七娘上色还真厉害,洗都洗不掉。
卫长昀点头答应,照着叶子去找。
植物生长的习性除了那种特例外,大约都一样。只要发现一株,那在周围基本也能找到。
他俩在周围找了一圈,摘了不少放筐里,快中午了才回家。
朱红正在厨房里做午饭,看到他们回来,“先把东西放着,用热水洗手洗脸,在堂屋烤会儿火,饭马上好了。”
姜宁一边放东西一边答应,“不着急,还没饿呢。”
朱红看他俩背篓里又装了不少,听完话笑起来,“你这会儿是不饿,等饿起来又等不了,生怕少一口吃的。”
“阿娘!”姜宁瞪眼,有些不好意思,“我哪有。”
朱红不理他了,回到灶前专心做饭。
姜宁撇嘴,余光扫过卫长昀,见他果然在笑,便放下手里的东西,留他自己收。
哪能咋办,他这人就是饿得快,还饿不得。
一饿了就容易烦躁、心慌,得马上吃上饭才行。夏天还好,冬天是一点忍不了。
“堂屋柜子里有吃的,你先垫垫。”卫长昀看他往堂屋走,说道:“是米酥,凉的也能吃。”
姜宁早上都没去过堂屋,直接在厨房里洗了脸又刷牙,然后吃早饭。
一是懒得挪地方,二是厨房里有火暖和。
姜宁不答应他,直接进了堂屋。
小小和小宝这一阵都喜欢在堂屋里烤火,要么就是等出太阳了在院子里玩。
一见他来,立即摊开手心把瓜子递给他。
“宁哥哥,吃瓜子!”
“婶婶拿在灶上烤了,脆脆的,好吃。”
姜宁看见柜子里的一盘米酥,直接拿了出来,放在小方桌上,“怎么不吃这个?”
小小道:“吃过啦。”
姜宁听了,拿起一块塞到嘴里,琢磨着冬天要怎么过,毕竟有三个月呢。
再怎么抗冻,外出干活、摆摊,大半的日子都得在屋里过。
五子棋玩腻了,得想些别的玩法,比如大富翁或者斗地主之类的。
也不能光玩,还得配点吃的。
炒瓜子、花生是有了,水果也能买,反正冬天不容易坏,但——
冬天还能做点什么?
姜宁咬一口米酥,忽地听到炭盆里发出“啪”一声响,眼睛一亮。
有了,包谷花。
就跟爆米花差不多,但不是那种做法,是会“嘭”一声响那种,不用油也不放糖,就是原汁原味的玉米味。
第95章 家里装上炉子了。
“天呢!宁哥儿,你们这是要造什么?”
姜宁从院子里堆着的一堆东西后探出头,跟赵秋打了个招呼,提醒他小心脚下,别被绊倒。
赵秋忙不迭且点头,小心绕开地上一堆东西,刚要说话,就见卫长昀从梯子下来,墙上凿开一个洞。
瞪大眼盯着那个洞,“宁哥儿,你们家遭贼了?”
姜宁正在研究地上的那几根管子,琢磨要怎么拼起来才对,一听赵秋难得咋咋呼呼的语气,笑出声来。
“没遭贼。”
赵秋道:“那怎么墙上多了一个洞?”
卫长昀把梯子挪到一边,又放下铁锤,“自己凿的。”
赵秋一头雾水,没明白他们的意思。
冬天到了,家家户户都在检查门窗,恨不得连门缝都堵上,哪有给自家墙上凿个洞的,那不漏风吗?
“在装炉子。”姜宁解释道:“在屋里烧炉子,也不用担心灰到处飞,还有东西掉进去。”
赵秋仿佛听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炉子?炉子还要装——”
“这个是炉子?!”
“对啊,我们去镇上定做的,烟管也是,就是特别沉,这不正在想怎么装上去。”
姜宁没想到回风炉还真给做出来了,不得不说,他有点狭隘了,以为做不出来。
见赵秋是真的好奇,姜宁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遍,就听到赵秋一会儿一声“哇”。
“这个网是做什么用的?”赵秋大概理解了炉子的用处,就像上次修的浴房。
但面前放着的铁丝网,没明白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
“炉子烧火温度高,小小和小宝年纪小,用这个围一圈防止烫伤他们,面上的炉盘距离我们算过的,他俩这个年纪,伸手够不到。”
姜宁看卫长昀走过来,立即跟他一块把炉子往屋里抬,“对了秋哥儿,你怎么来了?”
天越来越冷,风刮在脸上都生疼。
村里大家伙都不怎么出门了,姜宁和卫长昀偶尔去镇上出摊,也都巳时才出门,能暖和些。
“跟你们说声,之前弹的新被子拉回来了,你家不是三床吗?我拿不了,就来跟你们说声,你们自己去拿。”
赵秋手里还拎了一个篮子,“这是我娘让拿给你们的,自家做的辣菜苔。”
姜宁一看,还真是辣菜苔。
这菜不在开水里焯一遍,吃着辣嘴,但焯水后,切成丁和干辣椒、腊肉一起炒,绝对下饭。
“帮我谢谢婶儿,等晚点我们就去拿。”姜宁客气收下,“对了,你要不要再拿点酸汤回去?”
自从酸汤改成在易安楼做之后,家里的酸汤就一直没怎么动过。
有一坛不小心沾了点油坏了,剩下的两坛他们就没敢动,想着冬天了再吃。
前两天才开封,吃了一次,还剩的有多。
“有多的?”
“有,吃到开春都够了。”
足足快二十斤,一顿也要不了一斤。
再说吃这个,也不可能顿顿都吃。
“那你给我装一小罐回去好了,正好我爹抓了条鱼。”赵秋也不跟他客气,答应下来。
“那阿娘给你装,我手上都是灰。”姜宁伸着脖子,朝朱红喊,“阿娘,给秋哥儿装一罐酸汤。”
朱红一看他们进来,连忙把凳子再往旁边顺开,“当心当心。”
又看向门外的赵秋,“秋哥儿来了。”
赵秋笑着跟朱红问好,“婶儿,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朱红笑了一下,“我去给你装,你在这儿……这屋子里都没落脚的地,你在凳子上坐会儿。”
赵秋摆手,正好奇地看姜宁和卫长昀装炉子,“没事,我看他们装炉子,也有意思。”
“那你们在这儿玩吧。”
朱红看他们就是一群小孩,说完就往屋外走,去厨房了。
姜宁和卫长昀把炉子装好,主要是烟管和下面装炭渣的铁抽屉,还得把炉芯放好,不放好以后用起来毛病多。
尤其是出烟口,要是堵住了,家里更呛,还有安全隐患。
“这地方要不用东西封一下,油布肯定不行,容易燃起来,布也不行。”
姜宁看着炉芯和烟管拼接的位置,有点担心,“要不筛一点细泥,用泥来封一下。”
“那过会儿我去后面挖一盆泥来筛,筛细一点好用。”卫长昀扶着烟管,等姜宁把下面接口装好。
等烟管插进孔里了,换姜宁扶着烟管,他去拿另一根,抬起来从墙上凿的空伸出去。
这样一来,烟管就架住了,只要接口封得好,家里不跑烟,烟管也不会掉下来。
“这样就行,晚点生火来看看。”
“那我去挖泥。”
卫长昀从凳子下来,拍了拍手,看了眼好奇的赵秋,“你和秋哥儿在屋里待着吧,我去就行。”
“那行,你去吧。”姜宁拍掉手上的灰,拉了椅子在炉子旁,“秋哥儿,你坐吧。”
赵秋“啊”了声,倒是一点没往下坐,围在炉子边上打转,新奇地往炉芯里看。
“到时候火就在里面烧吗?”
“嗯,烧里边就行,木炭、煤石跟柴火都可以烧。”姜宁打开炉盖,“不添柴的时候,把盖儿盖上就行,要有煤石,可以敲碎了跟黄泥一块搅拌,用来封火,第二天还能用。”
“那这炉子,贵吗?”赵秋好奇问道:“你家浴房就很暖和,我上次去打水时发现了。”
提到浴房,姜宁有些小骄傲地抬起下巴,“洗澡的时候更暖和,尤其是厨房那边烧着火,暖气一股一股钻进来。”
“那明年我家也盖一个。”赵秋心想,得在家里也盖一个,这样一家人洗澡都不挨冻了。
就算没那么暖和,热水和衣服放在管子上,那也不会凉飕飕的。
“行啊,图纸还收着呢,到时候你拿去用就行。”姜宁把炉盖盖回去,“不过你家厨房旁边有东西,得挪一挪,不然烧了热气过去也慢。”
最主要的是,他没研究明白隔温层,离得远了,热气烧过去也凉了。
冬天那管子凉飕飕的,家里浴房暖和是因为通风管就一条胳膊那么长。
“行了,到时候我再问你。”赵秋看够了新鲜,觉得炉子也是好东西,比一到冬天缩手缩脚坐在炭盆边上好,还不容易担心东西掉进去烧了。
“是不是得去镇上问你了?”
姜宁听出他打趣的意味,故作生气地瞪他一眼,“我闲的,帮你瞎操心。”
赵秋抿嘴笑,听见卫长昀回来的动静,“你还是别操心我了,操心他吧。”
闻言姜宁耳边一热,起身撵着赵秋往外走。
正好,朱红刚装好酸汤,见他们俩打闹着出来,“多大年纪了,跟小小、小宝一个样。”
小小和小宝一人捧着一个烤红薯,同步抬起头来。
“谢谢婶儿,酸汤我拿走了。”赵秋躲开姜宁伸来的手,“你们记得去家里拿棉被,新弹的,摸着就暖和。”
“知道了,你路上慢点,摔了可就没了。”姜宁怕这几天气温低,路上的草有霜,容易踩滑。
前两天他就差点摔了一跤,还好卫长昀眼疾手快,给他拉住,不然他估计又得崴脚。
到底是山里,温度比城里低,地上的草结了霜,中午才能化。
送走赵秋,旁边卫长昀也把泥和好了。
姜宁和卫长昀手脚麻利地把烟管接口处都给封好,这才收拾了一下堂屋,等着晚上烧火。
卫长昀把凳子摆好,看向正在擦炉盘的姜宁,瞥眼炉子四边都挂着的绳子。
“这绳子用来晾东西吗?”
姜宁点头,“袜子和衣服都可以,不然都放在浴房那边烘干,两处烧火,废柴。”
挂这里就方便了,有外边的网拦着,搭脚也不会蹭到衣服。
“那去赵叔家拿棉被?”卫长昀擦了一下手,“正好天还亮。”
“嗯,去吧。”姜宁放下帕子,“新炉子要烧一阵子才能好用,这几天不去摆摊了,过一阵再去,我就把这炉子烧实在。”
“染的布能拿进屋里烤吗?”卫长昀跟着他往外走,“还是就放在房檐下。”
“我就等着炉子来再染,不然一整天都干不了,新布都要变臭。”
姜宁朝厨房看去,见朱红又在忙晚饭,连忙道:“阿娘,你把肉和菜切了、洗了就行,不炒,晚上煮着吃。”
朱红答应了声,叮嘱他们路上慢点。
卫长昀愣了下,“变臭?”
姜宁点头,“对,特别臭,就是那种夏天一身汗换下来的衣服,揉成一团闷了几天发出来的馊味。”
晒干了都没用,得重新洗才能不臭。
没办法,南方衣服晾几天都不干,就会馊。
“那还是拿进屋吧。”卫长昀认同地点了下头。
姜宁看他表情,想起这人还有些不算严重的洁癖,禁不住笑了一声。
他俩并肩往村里走,路上偶尔会朋友一两个去地里摘菜的,客气打了招呼,也不跟人家多说话,各走各的。
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他俩在这一村人眼里,早就是不清不楚的关系了。
小叔和嫂嫂,成双入对的,能有什么好话?
姜宁走着走着,忽地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了,快过年,我想做点腊肉和腊肠,咱们下回去镇上,多买些猪肉,得早点去。”
没腌肉和腊肠的过年,根本不叫过年好吗?
西南人民,过年必备腊肉、腊肠。
最好再有小米渣、八宝饭,对,还有炸虾片、盐菜扣肉。
卫长昀没多问,心想上次的酱肉也好吃,那腊肉和腊肠应当也是好吃的。
只要是姜宁做的,味道自然差不了。
第96章 准备买年肉。
去赵秋家拿棉被时,姜宁提了一句想过年买肉来做腊肉和腊肠,正好被赵秋娘听到。
赵秋娘热心道:“你们要买肉啊?那做什么去镇上买,和我们家一起买就是了。”
姜宁抱着棉被,听见后伸出脑袋问:“一起买?婶婶,你们家也要买啊?”
卫长昀也停下来,等着赵秋娘往下说。
“嗐,这不是家里年年都要做,家里好早就不养猪了,都是去买。”
赵秋娘解释道:“村里有人家里养猪,大家伙都会去他那儿买,你要是想买的话,咱们拼一头猪,看你们要多少。”
拼一头猪?
姜宁愣了愣,倒是觉得可行。
唯一纠结的是,他们家人少,半头猪肯定是吃不了那么多的,就算做成腊肉都还多。
至于猪头、猪尾巴和内脏那些更用不上了,他们一家都不吃内脏。
“婶婶,半头猪的话,我们家要不了那么多。”姜宁实话实说道:“家里人少,还有两个小孩,半头猪吃一年都够了。”
要是新鲜肉还成,偏生不是。
就算冬日天冷,能多保存个十天半月的,但多半都得拿去做腊肉、腊肠。
“不碍事啊,你家要哪些说就成,剩下的我们要。”赵秋爹也停下手里的活,道:“家里年年都要买一头猪的,多的都是给秋哥儿他二姐那边送去。”
姜宁一听,和卫长昀对视一眼,“我们要的也不多,就一段肠子,用来灌腊肠,然后半扇猪的再一半,我们也不挑着要,靠近后腿那边就行。”
“行啊,到时候切一下就行。”赵秋娘笑呵呵地道:“你们家两个大小伙,不得多吃点肉,才好长个,小娃也要多吃,才能身体好。”
两个大小伙——姜宁和卫长昀对视一眼,不由笑了起来。
从赵家回去的路上,姜宁和卫长昀一路说着话。
“没想到事情还挺顺利,炉子装上了,年猪的事也有着落,被子也弹好了……”
“可以安心过冬了。”
姜宁听卫长昀接过自己的话,愣了一下后朝他笑起来,“对,可以安心过冬。”
冬天就不适合工作,应该和动物一样在家里冬眠。
要不是为了攒钱,姜宁才舍不得起床,恨不得在被子里躺到中午。
“这都还没到腊月,家里东西置办得差不多,其他的年货可以等过几天去镇上再办。”
姜宁把怀里的被子往上托了托,“我想下次去镇上,去看看宅子。”
之前去易安楼拿小吃摊推车时,顾苗给了他一些要买的宅子清淡,价格也都问清楚了。
价钱倒是有合适的,从三十几两到六十几两都有。
只是房子这东西,没亲眼看过,肯定不能直接定了,怎么都得到实地去看看。
“镇上不大,早些收摊就能去看。”卫长昀把被子挪到另一边,“晚上先选出一些,比较想去的宅子?”
“那正好也问问阿娘和小小、小宝的意见。”姜宁十分民主道:“往后可是一家人都要住。”
顾苗办事靠谱,连宅子大致有什么东西都写清楚了。
“等吃完饭,在炉子旁烤火时候说?”
“嗯,还能吃上热乎的烤瓜子。”
一想到这个冬天有炉子可以用,姜宁心情都快飞起来了,至少不用挨冻。
而且炉子的作用不止烤火,还能拿来烤糍粑、瓜子和橘子之类的东西。
生瓜子在炉盘上烤熟,比炒熟的瓜子还好吃-
回到家,姜宁和卫长昀把被子抱进了主屋,打算等炉子烧起来了,晚上烘一烘再套上被套。
时辰不早,姜宁挽起袖子就开始生火。
“你们离远点,等会儿火星子蹦到你们。”姜宁见小小和小宝好奇地站在一边,故作严肃地提醒。
孩子年纪小,是纠正习惯最好的时候。
炉子的危险得给他们说清楚,不然心里不怕,容易掉以轻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事了。
卫长昀装了一筐炭进来,放在地上,“要拿一些细柴来吗?”
姜宁想了想,其实他也有很久没烧过炉子,低咳一声,“其实和灶里烧火一样,要不你试试?”
卫长昀无意识挑了挑眉,随后笑着说:“嗯,那我来吧。”
姜宁也不在意,反而挺高兴的,“你来你来,就是把柴先烧起来了,然后往上面加炭。”
等炭烧起来了,炉子也就热乎了,不用再加柴。
为了省炭和柴,炉芯还做得小了一些。
卫长昀“嗯”了声,没去接火折子,转身往外走。
姜宁奇怪地看他一眼,没一会儿,就见卫长昀用铁锹装了正烧红的柴进来。
眼睛倏然瞪大,看着卫长昀把柴倒进了炉芯里。
“灶上还在烧水,正好有柴。”卫长昀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点揶揄的笑,“用烧着的柴引火,能比较快。”
姜宁撇嘴,抱着胳膊一脸不忿,“你这是作弊。”
“灶里的火,也是我烧的。”卫长昀说完,见姜宁又撇嘴,失笑道:“嫂嫂擅长之事,另有其他。”
姜宁刚撇下去的嘴角,不自觉往上扬,哼了声,往炉芯里看去。
烧着的柴放进去,又添了一些干柴,等都烧起来了,才把木炭往里放。
“把盖子盖上,就让它自己烧。”姜宁边说边往门口走,探头去看外面的烟管。
盖子才盖上,烟就顺着烟管往外冒,没多少窜到屋里。
姜宁缩回头,朝屋里喊了声,“你们摸下炉盘,是不是开始上热度了?”
朱红就在炉子边,伸手摸了一下,“靠炉芯的位置是有点烫。”
小小试探着伸了一下手,立即瞪大眼睛,“哇,热乎的!”
伸长胳膊,也才能碰到炉盘靠外的一圈,“婶婶,二哥!炉子真的是热乎的!”
旁边小宝伸手,一脸疑惑,“我这里摸着是冰的啊。”
姜宁走进来,伸手贴着炉芯外那一圈,“是有些温度,不过估计还要再烧一阵才行。”
卫长昀把铁锹收起来,又把装着炭的筐挪到一边。
姜宁等他收完,拿帕子把炉盘擦干净,正要让大家把凳子搬过来,就见小小和小宝已经搬好了,不由失笑。
一人弹了下他们脑门,道:“坐吧。”
两小孩一听,立即乖乖在炉子旁坐下。
“你说,要不还是买点煤石回来?比炭要便宜些,虽然不好找卖家。”
姜宁看了眼已经去拿壶打水的朱红,低声问卫长昀,“就算价钱差不多,煤石也比木炭烧得久。”
“去看宅子的时候,顺道买了回来。”卫长昀点头,“只是一次背不了太多。”
今天去拿炉子的时候,就问过了铁铺老板,煤石在镇上好不好买。
铁铺老板倒是实在人,说能买,而且便宜,不过因为烧不透,加上不少人嫌味道大,所以卖得不好。
也就铁铺这种用量大,或者是烧陶的砖窑才会用。
想买的话,每月二十那天,可以去西街的杂货行看看,每月就那一天卖。
“没事,先买个二十来斤,用用看。”姜宁也不清楚这边的煤石和他家里以前用的有什么区别。
以前用的都是精煤,再不济是蜂窝煤,都是批量化处理过的煤矿,肯定比现在的好用一些,至少纯度高啊。
现在又没有专业处理的设备,就是挖出来什么样就什么样,说不定还有硫磺或者其他矿物含量高。
好在的是,煤矿本身在生成的过程里,就已经是比较纯粹的煤石了,哪怕再有其他成分,烧出来除了要注意一氧化碳中毒外,对人体没什么危害。
“宁哥儿,这壶就放盖上?”朱红拎着壶进来,问道:“那孔都盖住了,火不就熄了吗?”
姜宁笑着摇头,指了一下炉芯下面,“下面不还留有一排孔吗?烟管也是通气的,只要烧燃了,就熄不了。”
朱红放下心来,把壶放到盖上,“这还方面,家里用这个壶烧水,喝水泡茶就不用再去大锅里舀了。”
“嗯,反正火闲着也是闲着,烤火的同时还能烧水,跟以前的炉子一样。”姜宁拉了椅子在旁边坐下,“等我烤会儿,晚点再做饭。”
说完,见卫长昀拿着火钩跟火钳,“就搭那儿吧,快来烤火。”
说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抓把瓜子来,在炉盘围一圈。”
卫长昀抓了一捧瓜子走过来,“不是说要吃饭?”
“还有一会儿,不耽误烤瓜子。”姜宁冲他一笑,手指在炉盘上点了点,“就这一圈。”
卫长昀依言放下,还拢了拢,“摸着比刚才要热。”
“那是当然,这还是新炉子,等用一段时间,更暖和。”姜宁手贴着炉盘边缘,余光扫过堂屋门,“阿娘,之前说不要的被单和被罩,还在吗?”
朱红正在纳鞋底,问:“还收在柜子下面,我想看看能改成什么,丢了可惜。”
“那加些不穿的旧衣服,做成门帘吧。”姜宁看向朱红,“堂屋有炉子暖和,但进进出出的,有帘子能挡风一些。”
反正通风透气有墙上凿的孔,还有边上的窗户缝隙,多加一个门帘也不会闷着。
朱红一怔,随即道:“好啊,那就改个门帘出来。”
话音刚落,旁边的小宝忽然“哇”了一声。
“好暖和!”
小宝两只手贴着炉盘,“刚才还凉的,现在就暖和了。”
他一说完,一屋子大人都忍不住笑了。
冬天,可不就得暖和才能安生过日子么。
一年到头忙,就为了日子越过越好。
第97章 糟辣椒火锅。
炉子火暖和,彻底烧暖之后,不大的堂屋里都跟着变暖和了不少。
姜宁把新买的小铁锅架到炉芯上,严丝合缝,基本盖住了炉芯的火,烧得再大也不会往外窜。
洗好的白菜、萝卜、豌豆尖、豆芽都放在盆里,搁一边柜子上。
切好的肉片和豆腐、土豆片也都装在碗里。
姜宁舀了一勺猪油放锅里,等油化了之后,往里丢蒜片和姜片,翻炒出香味,再把一碗糟辣椒倒进去炒熟,加水、放蒜苗。
壶里烧的热水一加进去,滋啦一声,香味瞬间飘开。
“好香。”小小舔舔嘴唇,仰起脸去看姜宁,“宁哥哥,你一定是厨神吧!”
姜宁听完笑出声,“谁教你的?嘴这么甜。”
“自己想的,戏里不都这么唱?”小小说的是过年时,会来村里表演一天的戏。
没什么名气,也都是镇上人自己弄得小戏班,就过年的时候接活,或者几个员外家里办寿宴,才会请去唱戏。
“就你机灵。”姜宁把萝卜和土豆、豆芽一块放进锅里,可以吊汤,增鲜的。
朱红拿了抹布把炉盘擦干净,“长昀,你去把甑子抬进来,免得添饭还得出去一趟。”
姜宁和卫长昀对视一眼,默契笑起来。
卫长昀答应了声,掀开门帘去厨房端甑子。
进了厨房,正在找帕子用来隔热,就听到厨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侧身看过去,见姜宁进来。
“怎么来了?”卫长昀叠好帕子,靠近灶边端起甑子,“这个炉子做得值当,在屋里不会冻手冻脚,蜷着了。”
姜宁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那是当然,不过费钱了点,刚才秋哥儿问我,我都没报实话。”
一两多,他说了差不多就一两。
倒也没撒谎,就是突然有点心虚,跟他以前花压岁钱爸妈问他花多少一样。
姜宁说完,从柜子里拿了碗筷,“才想起来,家里的米虽然够,但我还想买点糯米,做甜酒,还有做糍粑。”
“糍粑和甜酒?”卫长昀试着理解了一下,“是不是要酒曲?”
姜宁“嗯”了声,“甜酒度数不高,小孩都能喝,而且煮甜酒粑好吃。”
“那下次去镇上一起买了。”卫长昀没多问,就答应下来。
姜宁跟在他后面往堂屋走,眨了眨眼,笑着问:“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啊?”
他发现了,只要是他想买的、想去做的,卫长昀好像都会答应,也不会干涉,或者阻止,反而还会帮着他一起分析,想办法。
除非有危险。
卫长昀脚下一顿,停下等他上前了才道:“没有。”
不是什么事情都会答应,尤其是危险的事。
“真想快点搬到镇上。”姜宁看他一脸严肃,心生逗弄的念头。
卫长昀不明白,却也接话,“开春应当可以,若是想早些,可以选小一些的宅子。”
那样可以省点钱,就不用那么辛苦,也能早点搬进去。
姜宁瞥他一眼,觉得这人有时候聪明得很,哄人时都觉不出是在哄人。
但这会儿就是榆木脑袋了,怎么不问一句“为什么”呢。
卫长昀不知道哪里又让姜宁不高兴,想了片刻,道:“为什么突然想快点搬到镇上?”
姜宁正在自己琢磨呢,倏然听到这么问,愣了下,“因为——”
“想早点和你谈恋爱啊。”
在村子里,还在这个老房子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他想,真正的谈恋爱。
卫长昀眼睛不自觉睁大,而后又飞快道:“……现在不算吗?”
姜宁十分坦然地开口,“算吗?手都不能牵。”
姜宁没谈过恋爱,但也见过别人谈恋爱的样子,不管男的女的,放学路上牵手,背着老师悄悄在实验楼角落里拥抱,那可太多了。
谈恋爱就得这么谈,表白、牵手、抱抱,然后——
姜宁想着想着抬头,却猝不及防和卫长昀略带疑惑的眼神撞上,瞬间心里一虚,差点砸了手里的碗。
卫长昀耳根有些热,却镇定地接过话,“那是不算。”
“我也想早点搬到镇上了。”
姜宁眼睛瞬间瞪大,呆站在门口,看着卫长昀进了堂屋。
天呐,卫长昀是怎么这么自然说出这话的?
难道又开窍了?
糟辣椒做底料的火锅,不辣,还带一点酸,开胃又下饭,吃得一家人发饭晕。
越吃越想吃,饱了筷子都还往锅里伸。
小小和小宝胃口小,吃得快。
吃完了坐在一边,热出得脸颊红彤彤,跟胭脂画上去一样。
姜宁把最后一块土豆塞到嘴里,才放下筷子和碗,连收拾的劲儿都没了,直接犯懒,等朱红和卫长昀收拾。
坐椅子上肚子胀得慌,又起身去屋里把棉被拿出来,搭在堂屋的条凳上烘着。
一家人待在一处,嗑着瓜子,闲聊明年地里要种什么,又说起了买宅子的事。
“搬到镇上,这地怎么办?”朱红问。
屋子还好说,锁起来就行,地可不能锁,但人不在,难免会有人惦记。
卫长昀拍了一下小宝脸上沾了的瓜子壳,“我们商量了下,有三块地和一块田,包给赵叔或者三叔家做,老师家里田地多,是种不了。”
“地肯定不能荒着,一荒地就瘦了,得养一年才能养回来。”
姜宁腮帮动了动,咽下瓜子,“地的话,我想的是收一点菜就行,种什么我们跟着收什么,田里种稻子,按年算,一年给我们五十斤米就好。”
那块地本来也产不了多少斤稻子,三四百斤,分五十斤给他们,也算公道。
“秋哥儿家和子书他们家能愿意吗?”朱红犹豫问:“虽说是不收佃租,白给他们种,但地养肥了,最后还是咱们的。”
“应当愿意的。”姜宁道:“不过如今宅子还没定下来,所以不便去问,等宅子定下来再去问问。”
朱红赞同地点头,倒是对他们俩做事放心。
说完了地和田的去向,姜宁和卫长昀又把之前顾苗替他们相看的宅子列出来,一一说给朱红和小小、小宝听。
他们已经选过一轮,总共挑出了四处还不错的宅子,都在西街。
第一处是在巷子里,院子不大,也没有井,但价格便宜,三十五两就能拿下,井也不远,走出去百来步就是,靠着城墙还僻静。
第二处宅子有些旧,荒废了不少时日,内里大多东西都得换,不过胜在宽敞,而且院子里有一口井,家里用起来方便,价钱恰恰好四十两。
第三处和第四处差不多,更接近闹市一些,都是一进院,有六间房,带院子和树,还有井,但价钱贵了不少,得六七十两。
“要不,就没井的那个,家里也够住。”朱红想得简单,价钱便宜些,这样也少累一点。
小小和小宝不知事,只知道家里有房子、有井就行,都喜欢第三处和第四处。
卫长昀和姜宁愣了一下,对视一眼,不由噗嗤笑出声。
一家五口人,选出来的都不一样。
朱红愣了愣,见他们俩笑,疑惑道:“怎么了?你们选的是第二处?”
话才说完,就见姜宁和卫长昀双双点了头。
“可第二处要用上四十两,还要更换家里的物件,那不是要花更多?”朱红不解地问:“不过若是说宅子,倒是好,不过分热闹也没有太偏僻。”
“还未亲眼去看过,所以打算去瞧瞧了再说,那些东西旁人觉得要换,但咱们不一定得换。”
姜宁解释道:“何况咱们家不还有东西吗?实在不行搬一部分过去。”
朱红没想到这一层,听了便觉得有道理,“这样一来,倒是省了不少银两。”
卫长昀附和道:“院子宽敞些,家里也方便,而且周围邻里离得近,小小和小宝也有伴。”
这样一说,朱红倒是赞同他们说的。
小小和小宝听完,也不知道明白还是不明白,像墙头草一样立即倒戈,说就要第二个。
姜宁和卫长昀见他们都不反对,敲定了属意的宅子,决定过几日就去把宅子看了。
要是能早点定下来,慢慢地可以把东西搬过去,还没那么赶。
“什么味道?好像有东西烧糊了。”姜宁正打算起身,把被子抱回屋里,就嗅到一股糊味。
朱红和卫长昀第一反应都是去看炉盘,是不是有瓜子壳烧着了。
正准备挪开水壶看一眼,就听到小宝惊叫一声。
“小小的鞋子烧糊了!”
“哇!好烫!”
姜宁飞快抓住小小的凳子,直接往后拖,“不是加了防护网,怎么还烧着了?”
卫长昀紧跟着蹲下,握住她的小腿检查起来,“脚烫着了吗?疼不疼?”
小小连忙摇头,犯错了一样抿着唇,小声解释道:“没、没烫着,我就是把脚往里伸了。”
闻言卫长昀往防护网看去,小小的脚应该是从下边伸进去的,往上抬了一点,刚刚好鞋尖能碰到炉芯。
小孩子身体还软,所以倒是比大人更容易伸进去。
“烫到了吗?”姜宁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怕小孩子不知冷热,说不出来。
卫长昀摇头,“没事,就鞋尖被烫了一下,鞋底焦了。”
姜宁松了口气,“吓我一跳,那防护网再弄一下,免得他俩不小心烫伤。”
“明日我来弄罢。”卫长昀抱起小宝,“该洗漱去睡觉了。”
小宝听小小没事,乖乖地答应下来,等着一会儿洗脸洗脚。
朱红抱起被子,回屋后出来,心疼地摸了摸小小,“乖,跟婶婶回屋睡觉。”
一天忙到晚,这会儿时辰也不早,就各自洗漱回屋休息。
快过年了,可还有得忙。
第98章 什么生孩子不生孩子的,……
离除夕越近,天就越冷。
大早上的,天色才刚泛白,姜宁迷迷糊糊醒来,伸手往旁边柜子上摸索,抓到衣服后,抽回手,连带衣服一块缩回被子里。
家里装了炉子,屋里还是冷。
衣服不先焐热的话,穿在身上跟冰坨似的,一身热乎气三两下就没了。
姜宁半睁着眼翻了个身,又飞快把被子掖好。
冬天的冷风,无孔不入,只要掀开一个被角,就能让你快速拥有一个冰窖。
摸着衣服也捂得差不多,姜宁直接在被子里胡乱先套上,再掀开被子去理整齐。
新被子盖着暖和,这会儿多穿了一件出来,倒是没那么冷了。
一边理衣服,一边穿上外面的袄子。
开门前,姜宁做了下心里建设,一边是今天这个门是非出不可么,一边是要不还是换一天暖和的时候再去。
刚打开门,外面就传来声响。
姜宁打了个哈欠,一团白雾散开,对上卫长昀偏过头看来的视线。
“昨晚没熄火吧?”姜宁不太确定,担心道:“重新发火,又得收拾一遍堂屋。”
第一次烧炉子还好,里边没东西,所以烧起来灰没那么多。
后边要重新发火,那就又是烟又是灰的,连下边的煤灰、炭灰都要扒拉掉。
卫长昀摇头,束发的青色发带跟着一晃,落在颈侧,“没,我添了一根柴,加了煤又燃了。”
姜宁搓搓手,跟在他后面进了堂屋,径自朝放在炉子上一晚的水壶走过去。
“一会儿跟赵叔、杨婶一起去看猪,肉买回来,留多少新鲜的?”
“这天能多放几天,可以多留点。”卫长昀往炉子里加了煤,又重新盖上,伸手用手背贴着炉盘试了试温度,“上次去买的煤用得快,下个月二十怕是用不到。”
“不行就用炭吧,一样的。”姜宁往盆里倒了热水,试了下温度,又加了一点凉的,才把帕子放进去。
屋外太冷,盆和架子都搬了进来,还在屋里放了一个桶装凉水。
这样哪怕是洗手或者要烧水,就不用进进出出的,方便很多。
“嗯。”卫长昀弄完火,回身正准备去厨房弄早饭,却恰好瞥见姜宁把脸埋进帕子里。
神色微顿,而后笑了一下。
有点像私塾里那只,时不时会过来讨食的小猫,被养熟了之后,拿谁的衣角擦脸都不客气。
姜宁发出呼呼两声,一边回头一边从帕子后面露出眼。发现卫长昀看着他笑,不解地眨眼,“怎么了?”
说话声音有些含糊,语调是在家里时惯有的上扬。
卫长昀指尖微动,在身侧轻轻摩挲,“看你洗脸。”
姜宁错愕地看他,“我洗脸?”
这有什么好看的啊,不就是洗脸吗?他又不是第一次在家里洗脸。
“像小猫。”卫长昀说得坦然,半点没想瞒着。
话音刚落,就看姜宁的脸一下红了,飞快把帕子盖回去。
哪有人当着面说人像小猫的。
太亲昵了。
“那你像什么?”姜宁闷声问了一句。
卫长昀犹豫了一下,试探问:“小狗?”
小猫、小狗,都是一起的,所以姜宁是小猫,他就是小狗。
姜宁倏然回头,瞪着卫长昀,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爆料,却见卫长昀一脸坦然,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天呐。
竟然有人狗塑自己。
姜宁心情如同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之后,发现他也平静下来了。
猫猫狗狗的,是挺可爱。
去了镇上,要不养一只猫,再养一只狗吧。
三花猫和小土狗,还好养活。
“什么小猫小狗?有野猫跑到家里来了吗?”
两人循声看去,见朱红从屋里走出来。
姜宁瞥眼卫长昀,随后笑了一下,“没呢,我和长昀说,去镇上住的话,要不要养猫和狗。”
朱红一听,难得没有犹豫,露出笑容,“养狗好,还可以看家。”
村里不觉得,毕竟家家户户都离得远,而且都是些农具、粮食之类的东西,小偷来了都不知道能偷什么。
“那顺道再养一只猫吧,反正也吃不了多少。”姜宁撒娇道:“是吧,阿娘。”
朱红瞥他一眼,笑得一脸宠溺,“你以为是小物件啊,说养就养,不得上心才能养好。”
姜宁眼睛一亮,凑到朱红旁边,“那是同意了?”
“养吧。”朱红点头,“到时候去村里问问谁家下崽了,去抱一只就行。”
村里也有人家养狗,就算一胎小崽儿再少,也会有三五只,都是送人的。
再不济,送点菜、米,也就能抱回家了。
卫长昀正好走到堂屋门口,掀起帘子,听见后停下,“那今天去买肉时,正好问问。”
不过要是冬天抱回家,就得更仔细些养,怕冻着。
“要不要晚些再问?开春了也暖和些。”姜宁说了句,“不过也可以提前预定。”
卫长昀“嗯”了声,出了门去厨房。
人一走,朱红等了会儿,就拉住要跟上去的姜宁,走到一边坐下。
姜宁一怔,不解地坐下。
“阿娘?”
“宁哥儿,阿娘问你一句,是不是认定了二郎?”朱红来这儿也住了有快半年。
想到姜宁嫁到卫家来,短短一月就遭遇了不少事,到如今和卫大那门亲事都作不得数。
堂没拜,就接了个亲回来,就成了寡夫郎。
如今也快过去一年,姜宁和卫长昀成日都在她眼前,看得出来两人心意相通,却也没有举止过分,或者不清楚。
朱红心里就一直在琢磨这事,想了又想,直到姜宁险些被老根爷抢去后,两人说想搬到镇上去。
她才生了其他的念头。
人得在经历了事儿后,才想得明白一些事。
姜宁见她严肃,立即正色,“我与长昀性格相投,虽也不到一年,但他是个踏实、可靠的人——”
他顿了一下,才接着道:“阿娘,和他在一起时,我会忍不住笑,想逗他,也会不好意思,会想到很久以后的事。”
以后,以后,总会想到以后在一起做什么。
姜宁是第一次谈恋爱,说实话,有点懵。
虽然那些闲言碎语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一想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又与卫长昀在世俗上的不被理解,心中到底也有些担忧。
不过卫长昀和他一样,那他就不怕了。
一个生活在这里,深受这里道德观念影响的人,都能坚定选择他,为他离开老屋,去更外面的世界,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二郎父母都不在世上,你这边也只有我这个长辈。”朱红顿了一下,“我不知其他家会如何办,但你常年在外做生意,和二郎同进同出,是不是我替你们主持了婚事,有了父母之命,再寻个媒人,有了婚配关系,更好一些。”
什么?婚配!
姜宁瞪大眼,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婚事?”
“你们既然心意相通,那自当是该把事办了。”朱红当姜宁是不好意思,便道:“二郎算虚岁也有十八,不算小。”
“等等,阿娘,我还没想过这个事呢。”姜宁磕磕巴巴道:“我是想多攒一点钱,然后开一家店,日子能过得好一些。”
“成亲又不影响。”朱红不解,“有了婚书便成,只是都在自家屋里办,接亲、迎亲这些多半得省了。”
不是,怎么就突然说到婚事上了?
他阿娘一天在家里,做衣服、带孩子,还要忙家务,这么忙了还有心思琢磨这个啊。
“会不会有些早了?”姜宁差点就被朱红说服,“更何况长昀明年就要考试,不能分心。”
朱红道:“成亲又不影响考试,可以先不要孩子。”
姜宁:“……”
完了,他阿娘的口才原来这么好吗?
“宁哥儿,我知道你和二郎的感情好,但外边那些话若是传开了,你想还能搬到哪里去呢。”
朱红实在担心,去了镇上他们还是一家子。
姜宁和卫长昀同进同出,说是兄弟也不合适,万一日后哪一天成亲,人家不觉得更奇怪了吗。
“我……”
姜宁听完,终于明白朱红担心的是什么。
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时,门外忽然传来动静,母子俩往门口看去,同时噤了声。
炉子刚热起来,屋里还没那么暖和。
卫长昀端着两碗面走了进来,看他们表情有些怪,心中好奇,却也不问。
他想多半是朱红叮嘱姜宁,待会儿去买肉的时候,和赵秋家别起了嫌隙。
村子里大事没几件,因为田埂挪了几寸,地里少了几个瓜这些小事,一辈子不相往来的可不少。
“面可以下锅了,我下了三碗,加了点昨天剩下的臊子。”卫长昀把手里两碗放下,“离约的时辰还有会儿,可以慢慢吃。”
姜宁“哦”了声,想到朱红刚才的话,脑子里还是懵的,不太敢直视卫长昀。
什么婚事不婚事的,他真的还没想那么长远。
顶多就是谈恋爱,还是初阶段。
卫长昀看姜宁低头,发带差点掉进碗里,伸手拿了一下,就见姜宁猛地抬起头。
“怎么了?”
姜宁少有地面色涨红,连耳朵都红透了。
“没、没什么。”
什么生孩子不生孩子的,他可生不了一点!
第99章 想要硝石制冰。
“哎,你俩怎么了,吵架了?”
“没呢。”
赵秋撞了撞姜宁肩膀,问完之后,发现姜宁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不对劲,更不对劲了。
可不是吵架能是什么?他的认知里,这两人都不像是会跟对方吵架的人。
“没吵架。”姜宁怕赵秋误会,又说了一遍。
他从早上出门烦到现在了,倒不是烦朱红提了这事,是心里一团乱麻的烦。
成亲。
好遥远的一个词。
姜宁确定自己喜欢卫长昀,但也就停留在这上面,就跟高中谈恋爱的朋友一样。
一起上学、放学,骑个自行车前后座,然后约到奶茶店里补作业、写卷子,再多一点就是去看个电影,玩个游乐园。
现在只是把这些换成了一起挣钱,努力过上好日子。
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衣食无忧。
“那你们俩平时讲小话我都插不进去,现在一句话不说,他惹你生气了?”
赵秋小声说完,瞥眼走在前面帮忙拿东西的卫长昀,“看着也不像,你脾气大。”
姜宁瞪眼,下意识反驳,“我脾气大?”
赵秋抿唇笑,“他在你面前,可听话了。”
“哪有。”姜宁矢口否认,心里略有心虚。
真正心烦意乱的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和旁人说,哪怕是赵秋,他也不好意思。
“你们俩的黏糊劲儿,连我爹娘都看出来了,还悄悄问过我,说你们不打算办喜事吗?”
赵秋低声道:“王子书也看出来了,多半杨二爷也知道。”
姜宁撇嘴,“这么一说,村里人不都知道吗?一天天编排得,心眼那么坏,跟小孩面前说。”
“可他们是看笑话,我们是觉得你俩能在一起挺好。”赵秋知道姜宁在村里委屈,也不恼。
姜宁是成亲当天,从坎子村接过来的。
一接过来,就送进了新房里。
村里年长的妇人和已婚哥儿,都去新房里凑过热闹,其他叔伯就帮着卫长辉招待席面。
谁知道刚要拜堂,卫长辉便不行了。
红事变成了白事,姜宁连盖头都是自己掀的。好事是一点没沾上,就要张罗起白事。
一开始他们家亲近姜宁是看他一个人难,举手之劳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赵秋每回去河边碰到姜宁,都跟他搭话,一来二去才熟络了。
如今算下来,相处快一年了,姜宁性子什么样他们知道。
卫长昀是靠得住的性格,若是能成就良缘,他们自然不会有其他什么想法。
“可我总觉得我们还小呢。”姜宁嘟哝道:“现在谈及终身大事,也太草率了。”
万一刚成亲没多久,就想要离婚了呢?
哦,现在叫和离。
“还小啊!”赵秋一脸震惊道:“你过年就该十八了吧,卫长昀也虚岁十八了,哪小了?村里有的人家这个年纪,孩子都能走了。”
姜宁就差去捂他的嘴巴,“你小点声!”
赵秋“哦”了声,继续小声蛐蛐,“我阿娘都快催死我了,问我有没有心仪的人家,再这样耽误下去,连说亲都不容易了。”
“那你有吗?”姜宁飞快地抓住重点,“是不是有了,你才一直不肯说亲的?”
狐疑地打量起赵秋,他总觉得赵秋有事没跟自己说。
赵秋心虚地挪开眼,一句话没说。
什么啊。
一点不公平,说好的好哥们呢,心事都不分享了是吧。
赵秋转头,对上他眼神,瞬间又收了回来,“不是在说你的事吗?”
姜宁眼珠一转,立刻露出我明白了的表情,盯着赵秋,“秋哥儿,你现在的样子好心虚,一定是有喜欢的人了,好啊你,不告诉我。”
“没有。”赵秋立即否认,“我就是……就是还没想明白呢。”
没想明白,那不就是还在云里雾里的阶段吗?
姜宁了然地点了一下头,也不再追问-
村里杀猪,都有杀猪饭。
姜宁和卫长昀跟着赵秋家父子三个,没在村里买,是去邻村买的猪。
人家猪好,全是自己喂养,还是阉猪,味道不骟,肉质吃着好吃多了。
他们到的时候,前面一头猪才刚处理完,院子一角还一片狼藉。
姜宁立即别开眼,没敢看。
一转身,就对上赵秋的眼神,同时点了点头。
赵秋爹和赵大哥看他们那样,倒是没笑姜宁,说赵秋既然怕,还来跟着凑热闹。
卫长昀把背篓放下,看向姜宁,“背篓先放这,我跟赵叔他们去看看。”
姜宁抬头,对上卫长昀的眼神,总觉得像是在看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他……今天难道表现得很明显吗?
“或者你们到附近走走,一会儿再回来。”卫长昀见姜宁不说话,又问:“别生气了。”
姜宁微微睁大眼,立即解释,“没生气,我只是——”
“反正没生气,你不要总觉得我生气了,所以就哄我。”
他又不是喜欢发脾气、生闷气的人,怎么总这样?好像他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姜宁撇嘴,扯了一下背篓,“那我和秋哥儿去转转,刚才瞧见有卖东西的。”
刚走出一步,胳膊被人扯了一下。
他停下来,回头瞪着卫长昀,是真的有点跟他生气了。
卫长昀神色微怔,视线移向旁边的赵秋,赵秋立即会意,先一步走开。
姜宁提起背篓,抬脚也要往外走。
卫长昀跟了两步,道:“我没有觉得你真的在生气,我只是不知道早上婶儿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跟我们有关系,所以你一直不理我。”
姜宁瞪大眼,觉得这人在倒打一耙,怎么还成他的错了?
“宁哥儿。”
姜宁瞳孔一震,这是他第一次听卫长昀这么叫自己。
“不管什么事,只要你说,我便听着。”卫长昀一字一句说得笃定,“我便会听。”
我便听着,和我便会听,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姜宁捏着背篓的布绳,呼吸微促,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没生气,我只是有些事需要想想,等想清楚了就告诉你。”
卫长昀点了下头,借着旁人看不到的视角,抬手摸了一下他头发。
“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问你是不是生气,你不是那样的人,往后我定不会这样。”
卫长昀没有与心上人相处的经验,但知错能改。
姜宁抬眼,嗔怪地笑他,“我第一次谈恋爱,你也担待一下,我们彼此彼此。”
在卫长昀面前,姜宁从来不掩饰自己的不一样。
他想,卫长昀是知道的。
可他和卫长昀的相识,原本也是他自己,不是旁人,没什么好心虚或者内疚。
“那去吧,我先过去了。”
“嗯,记得肉要称实在了,不要让赵叔他们多给。”
谁家的钱来得都不容易,买东西这事儿上,还是得一码归一码,不能多了少了。
往后几十年都要相处,该拎清楚的就是要算明白。
卫长昀“嗯”了声,转身回去,不好让人多等-
从邻村买完肉回家,姜宁一想到新鲜猪肉,痛恨现在买肉不方便了。
果然还是得搬到镇上去,才能每天吃到新鲜肉,不用来回三小时。
姜宁一想到来回三个多小时,只为了吃一口新鲜肉,感觉吃素也不是不行。
“这么一背篓?快放下,沉了吧。”
朱红看到他们回来,连忙迎上前,帮着扶了一下背篓,“咋还买了这么多?”
“看他家豆腐和黄豆好,就买了一点。”
姜宁把豆腐和黄豆放到厨房台子上,就伸手和朱红一起去帮卫长昀卸下背篓。
“买这么多黄豆,也吃不完吧,家里不自己也有。”朱红道:“还是你打算做点什么?”
姜宁嘿嘿笑了下,“我想磨点豆浆喝。”
牛奶是不现实了,豆浆还是可以的,大人小孩都得补充一下营养。
要不是他没研究出来豆奶粉怎么做的,干吃、泡水都好喝,他都想做点豆奶粉拿去卖。
朱红失笑,“你这张嘴,上辈子肯定是馋得要命,没吃够,这辈子才会跟着馋。”
“喜欢美食是人之常情,我当然喜欢了。”姜宁把最上面的肉拿出来,沉得手腕差点没托住。
说是小半扇猪,实际上一背篓也有几十斤了。
五花肉、板筋、肥肉和后腿肉都有,还要了一节肠,用来灌腊肠。
“这五花肉,这一块就拿去做腊肉,剩下的两条留着,烧一下皮,平时炒了吃。”
“板筋和后腿肉也留着,就放在厨房里,我去弄点冰来。”
朱红看了眼天,“还没下雪,河里也还没结冰,上哪里去弄冰?”
卫长昀正在收拾肉块,听到后低头无声笑了笑。
姜宁眼尖,余光正好瞥到,悄悄地踢了一下他的鞋边。
“我看到有硝石,之前问过铁铺老板,硝石可以制冰,我就试试看,能不能行。”
姜宁心想,应该不难。
就弄点冰块在箱子里,做一个简易的冷藏箱,让这些肉多保持几天。
“这样啊,那也行,这样肉能多放几天。”朱红听完,又不放心叮嘱,“那小心一点。”
铁铺那边都是体力活,尤其是打铁时,看着就危险。
硝石制冰的法子既然是铁铺老板说的,那定然也是得小心制作,别伤了自己。
姜宁点点头,不搭理卫长昀。
笑什么笑,就知道自己偷着乐,看他笑话。
什么老实、稳重,分明是个白切黑。
第100章 “你会想要离开吗?”……
天冷冰块好储存,隔天姜宁和卫长昀一块弄了不少冰,全都拿去把肉冻起来。
肉放在镂空的竹筐里,一块一块的分开放。
然后再放一个大筐,筐底铺一层冰块,再在三面夹层里都放上冰块。
冰块是用硝石弄出来的,虽然是隔了一个罐子,装的也是喝水,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直接接触。
“难得天晴,去山里砍点松枝回来,差不多可以开始熏腊肉了。”
姜宁把筐放到柜子最下层,栓上锁,又检查了一下角落,没有老鼠的痕迹。
厨房里干净,还放了药草,看起来应该是没被老鼠光临。
“肉是不是得先腌起来?”卫长昀拍了下手,直起腰,单膝蹲在柜子边。
姜宁站着,垂眼盯着他看,“腌啊,把松枝砍回来再腌,不耽误的。”
比起腌肉,灌腊肠可麻烦多了。
卫长昀也不动,就仰着脸看他,“那现在去。”
姜宁点头,忽地很想伸手,想了就这么做了。
手在卫长昀额头上轻轻拍了下,然后往下摊开手心,“起来吧,蹲着像我审你似的。”
卫长昀握住他手,没怎么接力,自己站了起来。
站稳后,握着的手也没松开,你看我,我看你,忽然一起笑出声。
卫长昀轻轻捏了一下姜宁的手掌,发现比前一阵要软乎,低头看时,才发现他俩的手差了挺多。
“看什么?我有好好涂油膏。”姜宁以为他还在介意自己干活,伤手的事,解释了句。
卫长昀目光落在他脸上,手的动作停下,“嗯,我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
姜宁脑子一懵,终于反应过来卫长昀说的知道是什么意思。
抓着他手呢,能不知道吗?
姜宁没抽回手,就手指挠了他一下,“再不去山上,一会儿回来你洗肠子啊。”
卫长昀低笑一声,终于松了手,“嗯,我洗。”
“你会洗吗?就你洗。”姜宁嘟哝一句,说完转身离开厨房,往堂屋走。
朱红正在剥豆子,看他们一前一后进来,再瞥向姜宁微红的耳朵,会心一笑。
“要去哪?”
“去砍些松枝回来,熏腊肉用。”姜宁走到斗柜前,拉开下面的抽屉,“阿娘,我把肠子泡水里了,拿回来的时候就洗过,但还得再洗几遍。”
上面还有不少油脂,得再洗一点掉。
加了酒,然后得拿面粉搓着洗。
“那你们去山里当心点。”朱红不放心地叮嘱,“别往林子里走太远,冬天了,山里那些动物没吃的,就会往村子靠。”
姜宁拿盒子的动作一顿,愣了一下。
“什么动物?”
卫长昀拿过他手里的木盒,打开后,往壶里放了适量的山茶,又把盖盖好。
“山猪,还可能有熊和老虎。”
姜宁眼睛倏然瞪大,觉得自己听到一门外星语言。
什么叫熊和老虎?
西南这地方真的会有老虎吗?不都是出没在华南、东北一代吗?
啊不对,是有熊和虎出没在西南,但那都是因为栖息地缩小,不得不迁徙。
燕朝总不能也有动物栖息地缩小的事吧!
“……你是不是跟我说过来着,我们第一次去镇上时。”姜宁茫然地看卫长昀,“还下过山,伤了人?”
卫长昀失笑,背过身时,趁着朱红没注意,屈起手指弹了一下他额头。
“对。”
山里有野兽、猛兽,所以一到冬天,村里家家户户都不怎么出门耕作,要么就是去离山林远的地里,摘点菜也就回家了。
去镇上更是要结伴一起,手里都拿着锄头、镰刀的利器。
夏天不这样是因为山里不缺粮,那些熊啊虎啊的,不会下山闯入人的领地。
“那我们就在附近砍一点好了,天还亮。”姜宁看向卫长昀,“人不可能那么倒霉吧。”
卫长昀摇头,“放心,今天不少人家都去地里摘菜,松枝也不一定要进山,地旁边也有。”
姜宁搓了搓手,想等暖和了一点再出门。
“你怎么知道大家都出门?”
小小和小宝在一旁自己玩五子棋,身上穿得不算厚实,小脸还热得红扑扑的。
“今天腊八,要吃腊八粥。”
姜宁“哎”了声,看向卫长昀和朱红,见两人都点头,才想起来今天是腊八节。
不知不觉都到腊月了,日子过得真快。
“那家里腊八粥怎么办?”姜宁都忘了这回事,他家以前不怎么过腊八,到了腊月就直接等着过除夕了。
朱红道:“我正剥豆子,家里红枣、花生、黄豆都有,到时候看看再加点别的,凑个吉利数字就成,不一定都要一样的。”
姜宁面上一喜,收起怔愣,“还得是阿娘,家里事情可离不开您。”
朱红嗔道:“就你会哄人。”
“别在跟前卖乖了,趁着天色早,早去早回。”
“是,遵命。”姜宁点头,语调上扬又轻快。
卫长昀走到门边等他,人来了,才一起出的门。
“婶儿,我们出门了。”
“都小心啊。”-
去砍松枝路上,果然碰到了不少人,都是去地里摘菜的,今晚得做些好菜。
姜宁把手揣到口袋里,被风吹得缩了缩脖子,觉得冻人。
“这天也太冷了,是不是要下雪了啊。”
“差不多就这一阵,年年都是腊八前后下的雪。”卫长昀背了背篓,绑松枝和柴的绳子都放里边。
姜宁一听,顿时期待起来。
“会下得很大吗?”
尽管他打小住在村里,可除了小时候,长大了就基本看不到什么雪。
顶多就是薄薄的一层,地上都堆不起来。
卫长昀没立即接话,只是侧目看了一眼姜宁,“……这两年都下得很大。”
姜宁倏地愣住,意识到自己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身为姜宁,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下雪是什么样?再不是一个村的,那都隶属于一个镇。
就隔了一座山,雪还能下成两个样子吗?
姜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往前走。
“你是不是有一肚子话要问我?”
越来越多的不对劲和破绽,完全就不是原来的那个姜宁。
卫长昀和他相处那么久,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和治丧时完全是两个人。
连朱红都偶尔一脸困惑、吃惊的看他,卫长昀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甚至,他是知道卫长昀察觉了,才变得这么肆无忌惮。
朱红那里好说过去,再是十几年的母子,但他经历了不少事,从前又是个寡言的,性情大变只当是他看开了。
卫长昀这里,千般万般的话编造起来,也骗不过。
更别说,他也没想骗。
卫长昀看他表情,神色微怔,而后跟上前道:“那你愿意说吗?若是不愿,我便再等等。”
等到你想说的那天,或者一直这样也好。
姜宁抿唇,垂着眼看路。
“我……是姜宁。”
他声音不大,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下说这件事。
“我是姜宁,但不是你最初见到的那个姜宁。”姜宁抬起头,眼神里露出一些忐忑,“被推到河里后,我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像是做了一场梦,很长,那里与这里完全不一样,我记得以前的事,也有那一个梦很真实的记忆。”
其实,姜宁现在都偶尔会觉得,他那个世界真的是一场梦。
他还是姜宁,只是多了些记忆。
“很不一样吗?”卫长昀问。
“很不一样,男孩女孩都可以上学,而且七岁就可以上学,不交学费,一直上完九年,然后高中、大学,还有更高的。”姜宁停下来,倒着走了两步停下。
这样一来,他俩就正好面对面。
“有跑得很快的车,四个轮子的,还有可以在天上飞的,水里开的。”
姜宁伸手比划了一下,“楼也很高,还有可以千里传音的东西。”
卫长昀静静地听着他描绘那个梦里的世界,和他看过的所有书都不一样。
书里也常写一些异世界,比如神仙待的地方,还有鬼门关、地府、精怪。
却都不一样。
姜宁说了一会儿,发现卫长昀没有开口,缓缓收了声,左顾右盼,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走到河边。
这个季节,河边除了打水的人外,几乎没人。
一眼看去,哪怕山上树枝还有绿意,也染上的冬日的萧瑟。
姜宁放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摩挲着布料,“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吗?趁现在哦,回了家,我就不说了。”
要是让家里三个人不小心听到,那才是完蛋。
卫长昀似乎才从他说的那些话里反应过来,良久道:“你会走吗?”
几乎是一瞬间,姜宁猛地抬起头,睁圆了眼睛看卫长昀。
他没有想过,说出来后卫长昀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很快,他鼻尖发酸,有一种说不上的委屈和难过,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来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来,那走不走是不是也不能自己决定?
姜宁害怕给了卫长昀承诺,自己却做不到。
卫长昀往前走了一步,替姜宁挡去一些风,“你会想要离开吗?”
姜宁眼眶湿润,攥了一下手。
“我舍不得你们,也不想和你们分开。”
卫长昀脸上表情松动,露出笑意,“那就好。”
只要姜宁舍不得他们,便知足了。
其实他从一开始发现姜宁认字、能写字,还懂得不少奇怪的东西,便在想,若姜宁不是姜宁,会是谁?会不会想要离开。
现下有了答案,其他的不再重要。
姜宁正欲再说,忽地鼻尖一凉,他错愕抬起头,就见阴色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雪。
他无意识地伸手去抓卫长昀胳膊,雀跃道:“长昀,下雪了,你快看,是今年的初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