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赫东的这一番话就差明着说句“我喜欢你”了。
许桉意脑子一片空白, 隔着不远的距离两人视线相撞交汇,无声无息的情绪开始疯长,不断吞噬着残存的理智, 心跳短暂停顿后猛烈地跳动, 毫无章法。
某种程度上,程赫东的话更像是表露, 而非在此刻一定要许桉意什么回答,却也像是敲打在她心上的钟, 响一下的震颤足以经久不散。
甚至回到房间后, 还跟丢了魂一样。
房间内漆黑一片,许桉意忘了开灯, 关上门径直地往里面走,小腿撞着硬邦邦的床时一阵钻心的痛感袭来, 她才似梦初觉, 瞬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想撩着裤腿看,又惊觉没开灯, 特别狼狈地又去把灯开了。
许桉意坐在床尾,检查着发麻的小腿,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被磕出来一道红痕。她试着晃了晃, 知觉才又慢慢恢复。
“对你也是, 我总归会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程赫东的话在脑海里不断盘旋重复, 许桉意此刻的脑子乱糟糟, 情绪也是杂七杂八。
愉悦的心情仿佛是绵密的泡沫不断膨胀充斥,旋即又被冷水泼洒,虚虚地蔫了下去,但可能又在某一瞬, 再次汹涌起来,跟憋了一口怎么也吐不完的气一样。
许桉意麻木地把自己摔在床上,整个人平躺着一动不动。
她深知,面对程赫东的心意,顺从内心,遵从自由意志自主的选择是种很好的回答,但在此之前,畏手畏脚的性格也是她需要努力突破的屏障。
兴许是因为程赫东那句话的刺激,安静无声的环境下,许桉意突然就想明白了之前面对程赫东无意撩拨时,多次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反应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于她而言很陌生的“爱情”。
爱情的产生,其实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生理反应,情绪荷尔蒙在两人中间不断环绕,一经刺激便会生出。
所以啊,她确信地喜欢上了程赫东。
爱情的初学者需要大胆的尝试,许桉意迟疑,她真的可以做好吗…
翌日早上,念着程赫东的家人在,许桉意刻意起得早了些,结果下楼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很早,就连向栩阳这个经常晚起的也起了个大早。
察觉到异常但她也没多问,心下觉得可能是有事情。
快速地吃过早饭后,小拾来“云端”了,是来找许桉意的。
兴许是前天在钟阿奶面前问了一嘴小拾,但当时小拾不在家,眼下便来找她了。
正巧怕自己在家会影响程赫东他们,再加上也想换个环境出去捋一捋自己烦闷的情绪,许桉意索性带着小拾走出了小院。
秋尾十一月,芦川的早晨带着湿寒,虽说是个大晴天,但昼夜温差大。
许桉意穿了件短款的白色简约厚外套,身边的小拾穿着五彩条纹的厚实毛衣,看上去颜色特缤纷。
[小拾的衣服很漂亮。]
许桉意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意,尝试性地比划着手语。
不知道是她的手语进步还是句子简单,小拾一下子就看懂了,羞涩地笑了下;
[是阿奶织的,阿奶很厉害。]
许桉意朝着小拾比划了个赞同的手势。
钟阿奶擅长手工活,小拾的很多衣服都是她自己做的。
许桉意上次去她家,缝纫机旁边的柜子还收纳了不少布料,当时给她做的头巾也是手拿把掐顺手的事。
牵着小拾漫无目的地走,反正有她这个熟门熟路的本地人在,许桉意倒是不担心会转迷了。
走着走着,小拾轻轻扯动了下她的手,对着她示意:
[秦阿姨她们回来了。]
突然提到程赫东妈妈,许桉意不明所以,但还是回应着:
[嗯,可能是有事情要处理。]
她的手语到底是还不够熟练,没有那么游刃有余,动作间还带着明显的僵硬,而且很慢,但胜在小拾可以看懂她的意思。
等她“说”完,小拾忽然停了下来,仰着头看她,要告诉她什么似的,手上的动作灵活:
[今天是云婆婆的三周年。]
许桉意面色认真地看着她的手势,看明白的一瞬间眼神微滞,下意识地张口喃喃道:
“这样吗…”
她不知道今天是这个特殊的日子,那程赫东一家的突然到来,和向栩阳的早起也因此就能解释得通了。
云阿婆对于程赫东有着很重要的意义,许桉意当下第一反应竟是担忧,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很难受……
程赫东这人喜怒不形于色,回想起来早上的时候,许桉意似乎也没发觉他有什么异样。
兴许是看到她脸上的担忧,小拾睁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她,想问她怎么了。
目光太过于强烈,许桉意思绪回笼,扯了下笑:[我没事。]
心里明显装着事,自然也是心不在焉,走过的小道反复重绕,历经多次后,小拾忍不住了终于是停了下来,问她:
[我们要去哪里吗?]
许桉意这时候才认真地看了眼周围,随即面色尴尬地垂眸,实话实说:
[我也不知道。]
出来转转本来是想理清思绪,眼下又知道了今天的特殊日子,许桉意更不想也不能回去那么早,怕打扰程赫东他们。
一大一小站在村里石板楼梯上,茫然地没个去处。
最后还是小拾出的主意,反手拉上许桉意的手,带着她往村外的方向走,小大人似的。
虽不解,但许桉意还是选择无条件相信小拾,跟着她走,路上一句多余的话也不问。
错落有致的房屋在身后逐渐缩小,地势由低到高,大概走了快有二十分钟,小拾停了下来,指了指前方,一脸开心地扭头看向许桉意。
顺着那方向看过去,一片粉影落进了眼里。
许桉意恍然惊了下,没看错的话,不远处的那好像是冬樱树,她不确定地问:
[那是樱花树?]
小拾看懂重重地点了点头。
十一月是冬樱正值盛开的时节,见多了芦川的绿意,粉色的樱花树更是给人一种意外之喜。
往近处凑着看,粉白的花瓣锦簇地绽放着,爬满了枝头,地上也零散地飘落着依稀的花瓣。
小拾仰头看了半天“说”:[今年的樱花开得最好。]
面前的樱花树树干很粗壮,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小拾十岁了,见过了很多次这棵樱花树的绽放之态,但却说,今年是开得最好的。
许桉意心下恍然生出来一种幸运感。
人有的时候或许真的应该相信缘分,她的一次头脑一热,促成了她与芦川所有的缘分,包括物,也包括人。
太阳此时全然升了起来,毫不吝啬地洒下来片片的暖意和柔和,裹挟着微风吹晃着樱花枝桠,也像是要不遗余力地吹散人心中的烦思。
许桉意和小拾在树下找了块儿地方坐着,视线落在远处宁和的村庄,脑子里的混乱也逐渐变得明晰。
自从察觉到程赫东对自己的心迹之后,许桉意就陷进了思绪拉扯的漩涡,一边是面对他心意的悸动,另一边是苦于回应的煎熬。
但归根到底,苦于回应也仅是她僵化的性格作祟。
她担心她给不了程赫东对她的同等的好,惧怕倘若进入一段新的亲密关系会因为自己的性格不知不觉中伤害到他,因此自卑、痛苦,选择性逃避。
可仔细想想,她考虑的基点还是在程赫东身上,因为过分在意,所以想多为他考虑。
许桉意想,她察觉自己的心意还是太迟钝了。
说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程赫东有了别样的感情,可能是最早被他窥探到内心的纠结,他开导她要试着享受云端的自由感,亦或是送给自己那束花的时候,更或是此后的很多时刻。
回想起来,程赫东早就在她不知不觉中悄然地侵入到她的点滴中,而她习惯过后,却从未敢深入思考过这种行为背后潜藏的心意。
因此,当程赫东捧着一颗热烈直白的心毫不掩饰地展露给她看的时候,这种习惯徒然变味,她退缩了。
她自认为不想辜负程赫东丝毫,可这种优柔寡断和纠结逃避又何尝不是对他的伤害。
缘分是上天安排的,不是任何时候都有,遇见程赫东,许桉意相信是缘分使然,错过他,她可能再也遇不到这么喜欢的人了。
当她受朋友牵扰时,程赫东告诉她,前面会有更好的风景等着她;鱼鳞云出现后下雨,程赫东说我们要顺天意,这次,她想努力尝试驻足有他在的这片好风景,她也想顺天意了。
芦川的天空蔚蓝广阔,云朵缥缈随性,太阳高悬挂于空中,倾洒下来的光照逐渐强烈,温度也渐渐攀升。
不知道坐了有多久,只觉得眼睛被强光晃着,许桉意才作势要拉着小拾站起来。
手掌摸空,一扭头,发现小拾早就不在自己旁边了,静悄悄地爬到了樱花树上,惬意地揪着花朵编花环,一如许桉意初见她的场景。
只是红彤彤的枣树换了粉嫩的樱花树,眼前的一切也更加漂亮了。
眼见许桉意招呼她,小拾轻车熟路地从树上爬下来,眼神亮晶晶,垫着脚要把花环带在她头上。
许桉意的皮肤白,带着粉白的花环衬得整个人都很娇俏。
[很漂亮。]
小拾笑盈盈地比划。
许桉意眉间轻柔:[是小拾编得好看。]
第一次两人相见,小拾分给她枣的时候,她好像是在夸枣很甜。
许桉意心下无端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早有注定,芦川所遇的一切有始有终。
两人回去到村口的时候,很巧碰上了秦女士她们,站在车旁边一副正要离开的架势。
许桉意懵了一瞬。
还是程赫东开口解释:“工作室临时有事,他们赶着回去。”
芦川这边的习俗,人逝世后的一周年需要大办,但三周年一般就是一家人的小型祭拜。
程赫东爸妈都是建筑师,有独立建筑工作室,平日里工作一直很忙,眼下来得很临时,走得也很匆忙。
秦女士站在副驾驶车门旁,看见许桉意适时笑着开口:
“桉意,不忙的话就在这边多玩玩,这次突然有事,临时就得走,有机会咱们下次见面多聊聊。”
许桉意急忙点头应好,互相道了个别。
向栩阳这时候也苦着一张脸喊了声:“桉意姐,拜拜了。”
许桉意怔愣:“你怎么也要走了?”
向栩阳眼神隔着车窗玻璃,示意了下后座里的秦昱,满脸不情愿:“我爸非让我回去。”
本来他来芦川都是插诨打科,呆了两个月的自由日子,现在也该被他爸薅回去了。
向栩阳在民宿跟个咋呼的欢乐包似的,突然要走,许桉意心下还有些不舍,但也不能说什么,温着脸道别。
黑色沉稳的轿车从村口驶出去,在小路上逐渐缩成虚虚的小黑影,直至消失不见,一切复归于平静。
两人带着小拾回家,一路上话都很少,许桉意顾忌着今天日子的特殊,时不时有意无意地去看程赫东的脸色。
他平日里冷着一张脸,此时还是如此,心里的情绪全被收敛着,不让旁人察觉。
小拾本来是在许桉意的旁边,路上的时候突然换了位置,挤进了两人中间,另一只空着的手主动牵上程赫东的手指。
眼见程赫东垂眸看她,小姑娘只是露了个明媚的笑容。
无声的安慰似的。
外婆的缘故,程赫东对芦川这个地方的情感很深,六岁前能想起来的记忆都发生在这里,更多发生在昔日“云端”这个小院。
记忆里,夏天炎热之时,外婆总喜欢摇着一把棕叶蒲扇,有时候坐在村口与村里人聊天,更多是挂着笑意乐呵呵地听着;午后又爱躺在小院的老摇椅上,舒服地眯着眼休憩。
小时候的程赫东喜欢安静地搬来一把凳子在她旁边,学着她的样子闭上眼,这时候,蒲扇带动的的风也就悄然地吹到了他这边。
云阿婆是个很温柔和蔼的小老太,程赫东沉敛从容的性格形成很大程度上受到她的影响。
祖孙感情很深,以至于来云端的第一年,村口和小院都成了触动程赫东心底柔软的景色,一个人守着“云端”,在小院里一坐就是一天,也成了他纾解思念的最好方式。
第二年、第三年,伴随着时间的消逝,云阿婆去世这根扎在程赫东的心底的刺越来越深,但他已然习惯了带着“它”,像敛藏所有情绪般不显山水。
感情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反而愈发浓烈。但时间可以让人愈发冷静,人的离开像是芦川远处季节变换的山水景色,一程又一程,总不能一直往回看。
把小拾送回家后,程赫东和许桉意也回到了小院。
向栩阳不在,小院咋咋呼呼的声音也听不到了,只剩下吠吠热烈的迎接。
程赫东进到小院坐下,吠吠一直围着他的腿转,被心不在焉地摸了两下头后,也许是察觉到他兴致不高,转而又去缠着许桉意玩。
许桉意给它开了个罐头,又喂了点水,折腾完发现程赫东还是一个姿势没动,显而易见地在出神。
犹豫片刻,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旁边,拿着带回家的冬樱折枝递到了他面前:
“这个给你。”
猛然间眼前被粉花覆盖,程赫东思绪徒然回笼:
“今年的冬樱开了?”
“嗯。”
“小拾说今年的花开得最好。”
许桉意感受着心下的跳动,轻声道。
程赫东接过那根布满樱花的枝条,垂着眼睑看了一会儿后,嘴角若有若无地染了丝丝笑意:
“是很好。”
往年的一根枝条上花朵没有这么繁茂。
片刻后,许桉意悄然地蹲了下来,仰着头看向程赫东,问:
“你是不是想念云阿婆了?”
程赫东沉眸微动,涌出些意外,印象里自己好像从未对她提过外婆的事情。
不等他问,许桉意兀自解释:“小拾告诉我的。”
面前人没出声,但那似乎也是默认。
许桉意眼神直视着他,发觉自己的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来了汗,湿热湿热的。
心脏的跳动像是密集的鼓点,她让程赫东站起来,紧接着听见自己颤着声音问:
“要抱一下吗?”
程赫东眼底泛着波澜,不等有所反应,怀里已经撞进来个柔软的身躯。
完全没有征求他意见的余地。
心跳声互相交缠,一时间分不出来是谁的,程赫东整个人僵着,嗓音低沉地问:
“这算是安慰吗?”
怀里的人顿了几秒,紧接着慢吞吞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
“算是,也不算是。”
许桉意声线几欲都要绷不住,眼下她正在做着二十多年人生里最大胆的事情。
清晰的话语从她嘴里轻缓地流出:
“我查过了,冬樱代表悸动和永恒的爱,任何景色都会变,但我会永远陪着你。”
第42章 长情42 要不一起破个初?
“我会永远陪着你……”
在爱情发生的男女关系间, 这几个字犹如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
程赫东的心猛地一震,整个人又僵上几分。
向来淡定沉稳的程老板这会儿淡定不了了,慌不迭地拉开些距离, 低头看向怀里的姑娘, 喉结滚动,深吸了一口气:
“许桉意, 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话音刚一落地, 又慌张地自我否认:“不是, 我听清了……”
许桉意被他这般模样逗笑,故意蹙了眉毛问他:
“所以, 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
程赫东定睛凝视着面前人漂亮的脸,平复心情似的, 胸腔内的跳动逐渐有序, 才实话回答:
“听清了,但想再听一遍。”
再听一遍……
许桉意鼓着一股劲主动表明心意, 已经紧张又羞得不行了,若是摸一把她的手心,就会摸到一层湿热的汗意, 让她再这么“生猛”一次, 怎么说也需要筹备下勇气。
于是, 许桉意喏声喏气回绝了。
“程老板, 好话只说一次的。”
程赫东不乐意了, 黑眸低压,脱口而出:“谁规定的?”
没料到他会掐着这个点反问,许桉意顿了下,转动着眼睛看他, 语气试探:
“我。”
“可以吗?”
程赫东唇角扯开弧度:“勉强行吧,不过还有句话叫“说出去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我这儿不允许赖账的。”
在点什么呀。
许桉意心下嘀咕,轻缓地出声反驳:“我才没想赖账。”
“没想就行。”
程赫东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面前这姑娘,心底跟装着棉花糖似的膨胀,好心情不断跳窜,张唇道:
“既然话不说,那就再抱一下。”
许桉意刚想出声,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人摁在了怀里,耳尖一下子就红了,贴得太近说话声音都闷闷的:
“我还没有说可以呢。”
程赫东胸腔带着震动的笑意:“你刚才抱我的时候也没给我回答的机会。”!
谁让他的“睚眦必报”用到这里了。
许桉意被堵得哑口无言。
两人之间带着身高差,程赫东这样的姿势拥抱,许桉意矮了他一截子,仿佛整个人都被嵌在他身体里一样,耳畔间尽数是对方咚咚强有力的心跳声,带着深厚的安全感。
“你的心跳很快。”
像是陈述事实,许桉意喃喃道。
程赫东自己也能感受到,没什么可否认的,语气稀松平常:
“嗯,它现在是在为你而跳。”
心脏瞬间漏了一拍,许桉意觉得他又在说情话了,忍不住说道:
“有人说过你很有天赋吗?”
“哪个方面?”
“恋爱。”
许桉意语气透着坚信,发觉自己喜欢上程赫东后,她才后知后觉,程赫东之前的无形撩拨技术有多高超,眼下更是熟稔,猝不及防就能被他轻易撩动心脏。
话音落下,程赫东不带丝毫犹豫:“没有,因为没谈过,所以天赋不显。”
……
许桉意这下是真的很确信他有这方面的天赋了,简直是无师自通。
两人拥抱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桉意先败下阵了,沉缓地试图吸一大口气,拐弯抹角道:
“我有点儿要喘不上气了。”
他抱太紧了,而且太久了。
程赫东闻声手臂的力度松了些,但也仅仅是松了一些。
许桉意懵了下,他不是最擅长察颜观色的体面,怎么装听不懂!
思索着要说什么,头顶上的嗓音响起:“再抱会儿,好不容易等到的。”
一句话,许桉意突然回味到前两天两人之间的别扭。
理性和感性共存且互相博弈时,感情从未败过。
她因为没被教会这个道理,没想明白对于程赫东的感觉至上而试图逃避,导致她难受,程赫东被带着好不到哪儿去。
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喜欢上对方时,她的任何情绪回馈到自己身上便会放大百倍。
被程赫东温热的体温包裹着,许桉意心底突然泛酸,圈在他身上的双臂紧了紧,敛着嗓子:
“那就多抱会吧。”
程赫东腰间的触感明显,强烈的膨胀和炫耀急于冲破沉稳性格,而宣之于口。
看吧,他喜欢的姑娘,真的很好。
两人最后也没抱多久,因为吠吠一直不老实地在撕咬许桉意的裤腿。
程赫东拧着眉头把它拎到一边,一本正经地教训:“大人的事,狗不能插手。”
许桉意听见这话笑了下,故作认真地纠正道:“吠吠没有手。”
“那就别插狗爪。”程赫东淡定应声。
向来稳重的人开起玩笑真的很有意思。
许桉意坐在凳子上,双手交叠地耷拉在膝盖上,试图唤醒“亲情”,提醒道:
“吠吠可是你“儿子”。”
程赫东毫不犹豫:“现在也是你的。”
“为什么?”许桉意皱眉。
“我都已经是你的了,它是我的,那自然也是你的。”
程赫东这话说的好像卖身给她一样。
许桉意脸颊一热,好不容易平息的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慌着声音:
“那“云端”也是你的。”
按照他这么说的话,“云端”岂不是也要多个老板?
许桉意这话其实就是开个玩笑,没想过要他真正回答。
但程赫东显然没视为玩笑,逗弄着吠吠的手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凳子上的人,眉间轻动,语气格外自然:
“嗯,老板娘。”
许桉意被喊得心颤,像是突然被定住了,和程赫东相撞的目光沉沉地被他吸进去,半晌后才堪堪张口:“你太大方了。”
程赫东淡定出声:“拱手相让。”
许桉意不知道说什么了,没人告诉过她,程赫东谈起恋爱也太会了……
午饭是两人一起吃的,向栩阳走了等于刷碗工走了,程赫东主动揽下这活,午饭也是他做的,许桉意要帮忙,被他仗着身高优势挡在了洗碗池旁。
见他这般,许桉意也没执着,站在一旁看着他刷,主打一个陪伴。
向栩阳不在,民宿一下子冷清不少,许桉意本来是个习惯独处安静的人,眼下也会觉得寂廖,耳边哗啦的流水声倒是让她心安不少。
程赫东刷着碗见她静静地呆在一旁也不说话,出声道:“不用守着我,很快就好了。”
“哦。”
许桉意老实应声,但还是一动不动。
程赫东失笑,动了下眉头,转而继续道:“那去外面搬个凳子坐。”
这姑娘看了眼小院的凳子,又收回了视线:“不用。”
她站着就好,反正站着又不累。
程赫东不勉强她,拿着干毛巾擦了擦手,往许桉意的方向走了两步。
扯过挂在墙上装饰的编织毯垫在厅中置物的大理石台上,下一秒,不由分说地掐着她的腋下,把人稳稳地放在了毯子上坐着。
许桉意一下子就懵了,一个不防备,自己就坐下来了,还是以这种方式。
反应过来后,脸腾地就变色了,冒着一阵一阵的热意。
“你怎么突然抱我?”
“不突然,抱你之前我问你要不要搬凳子坐,你不坐,那就坐上面吧。”
程赫东语气理所当然。
许桉意羞恼道:“但是我没想坐。”
大理石台面不算低,这样的姿势坐上去,许桉意脚尖都够不到碰到地面,悬空着很不习惯。
“我想让你坐,这样方便你看我。”
程赫东头也不抬,亲腻的话信手拈来,跟他这个人浑然天成。
许桉意愣神了几秒,不反驳什么了,脸颊上的红晕暴露着心下的悸动。
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全程赫东的侧脸,侧面看,他的下颌角的拐点很中气,因此脸部轮廓也很清晰,但也因此给那张脸上增添不少不好接近的气息。
程赫东惯来喜欢敛着情绪,因为那张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但此刻看起来,似乎还柔和了不少。
许桉意不自觉地晃了下脚尖,看着他明知故问:“你现在心情好了吗?”
程赫东清楚她在问什么,心口一阵微烫,顿了一下缓声开口:
“有个姑娘正陪着我,你觉得呢。”
美人在旁,他又怎么会心情不好。
许桉意脸上还没退散的热意急促地又涌上来,恼羞成怒:“你不要贫嘴,我是认真问的。”
“没贫,深思熟虑的回答。”
程赫东放下清洁布,侧着身体正对着面前的人,眼神晦暗藏着说不清的情感。
“三年前的今天,我失去了前半段人生里很重要的人,那时候我一定想不到,三年后的现在,我后半辈子人生中多了一个同样重要的人,而且现在她还坐在我的厨房里,看着我,问我心情好不好。”
“所以,许桉意,我很认真地在回答你,我心情很好。”
许桉意的心脏像是被他的话轻轻撞了下,嘴里跟含了个酸皮糖一样,吃完了最外面一层的酸粉,内芯全是甜味。
她眼睑发颤,说了个半句:“我会努力的。”
许桉意清楚,云阿婆对于程赫东的爱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但她会努力,努力对他好,努力学着表达爱他的所有方式。
程赫东眼里浮上层笑意,走过来伸手揉了下她的头:“慢慢努力,有的是时间。”
意识到他刚洗完碗,许桉意稍微躲了下,不让他碰,不满地出声:“你手还湿着。”
“干的。”程赫东摊开手示意她看。
不说她会嫌弃,手湿着去碰眼前人,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许桉意还真看了眼他的手心,的确是干的。
面色纠结,犹豫了半晌,才不动声色地把脑袋又正了过来。
程赫东心下一软,嘴角绷着笑意,故意问:“什么意思?”
许桉意眨了眨睫毛,羞涩闷声:“你不是要摸吗…”
话音落地,面前人没动,顶着张俊脸看着她,表情意味深长。
气氛安静暧昧,许桉意先招架不住了,耳根直红,羞恼地要下来。
他不摸算了!
程赫东这时候又变卦不让了,仗着手长腿长,胳膊撑在大理石台两遍,直接把许桉意圈拢在身前,特别不讲规矩。
两人的呼吸交缠,周身的空气都变得紧促稀薄,气温逐渐攀升,暧昧因子不断涌动。
“你干什么…”
程赫东的气场太强,这样的姿势许桉意后面没有任何支撑,前面又不敢靠太近,以至于很没有安全感,表情都显得慌乱。
“能谈个条件吗?”
面前人的嗓音低哑,带着明显的压抑。
许桉意喉咙间微哽,不自主地憋着一口气似的,磕绊:“什、什么条件?”
“不摸头,换亲脸。”
程赫东的话说得太自然了,许桉意脑海里闪过幻想场景,吓得一激灵,毫不犹豫道:“不可以!”
“这次我可是询问你意愿了。”
询问完被拒绝,程赫东心堵。
“那我也有机会说不…”
跟拥抱又不一样,亲脸,太亲密了,而且也太快了,许桉意猝不及防,没一点儿准备。
程赫东脸上染上些无奈和懊恼,啧了一声:“应该先斩后奏。”
被他这句话逗笑,许桉意眉眼弯弯:“程老板,要循序渐进的。”
“只亲脸还快?”
他脸色认真,一本正经地问。
毕竟他可还没说要往下亲。
许桉意也不知道谈恋爱应该怎么谈,也不是不能亲,但是没准备好,含糊其辞道:
“快吧,我是第一次。”
“挺巧,我也是。”
程赫东表情倏忽缓和,眼尾微扬,“邀请”道:“试了才有进展,要不一起破个初?”
“你在乱说什么!”
许桉意眼神睁大,谐音听错,落到耳朵里跟虎狼之词没差了。
程赫东也无辜,顶着张稳重自持的脸反问:“你在乱想什么。”
被她堵得情绪都乱了,许桉意只觉得胸腔一跳一跳的。
拉扯间,程赫东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跟找到救星似的,许桉意指了指他的口袋,急忙提醒:“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程赫东眼里闪过丝丝不喜,到底还是拿出了手机。
向栩阳打来的电话,人还在路上没到家,视频电话就来了,犹豫间,念着可能有事,程赫东接了起来。
一接通,这人那张少年气的帅脸就怼到了屏幕前。
“有事?”程赫东直入主题。
“有!”
向栩阳中气回答:“我走得着急,忘记跟困困说再见了,东哥,你能帮忙抱着它,我跟它说句话呗。”
严肃半天,是这个破事,程赫东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许桉意在一旁没忍住轻声笑了下,找准机会从他手边溜了出去,程赫东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对着向栩阳更是没好脸色。
“桉意姐在你旁边啊。”
兴许是听见那一声笑,向栩阳作势悄捂着嘴,小声问:
“东哥,我是不是坏你好事了?”
程赫东没个好气儿:“知道下次就别没眼色。”
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视线跟趴在窗口看他这姑娘目光对上,神情万般无奈。
许桉意脸颊尽是柔和,带着不自知的明媚笑意:
“还是要循序渐进的呀。”
第43章 长情43 亲这么重,一点儿也不矜持……
午饭过后, 没什么事情,许桉意坐在小院的秋千躺椅上晒太阳,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打瞌睡。
在“云端”的日子太惬意, 就连午觉都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 以往在京溪的时候,许桉意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日子。
虽说她是自由职业, 可心境不一样。
京溪是个很快节奏的城市,周围的一切都很匆忙, 包括她身边唯一的朋友叶莹, 也一直忙忙碌碌。她自己也是,围绕着拍视频, 被各种问题烦扰,从来都停不下来。
许桉意接收到的所有都是快速的, 被裹挟在这种环境下, 宁和的生活完全是种奢侈。
但在芦川不一样,整个村庄都是悠闲缓和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这个地方待久了,人自然会被熏陶得慢下来。
再加上, 许桉意身边的人变了。
程赫东整个人都透着沉稳淡定的气质, 跟他在一起, 期待的回馈永远不会缺席, 问题也可以慢慢解决, 张口闭口的抱怨和烦闷的内耗也会消失殆尽。
许桉意眯着眼看向拿着便携画板正在动笔的人,心下蓦然感慨万千。
原来生活是真的可以过得闪闪发光。
兴许是她的视线太强烈,又或者是自己一直都被关注着,程赫东停笔看她:
“困了?”
“嗯。”许桉意嗓音带着倦意, 实话回答。
“那回房间睡,今天外面有风。”
程赫东这人的细致仿佛刻进了骨子里,她感冒那次是偶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再次感冒,就这还被他惦记着。
许桉意面上不显,心里被暖流裹着似的,满是柔软。
“你不睡吗?”
印象里,她都没有看见程赫东睡过午觉,除了有事和晚上睡觉,他几乎白天都不怎么上二楼房间。
许桉意这话其实带点好奇,但也仅是那么一问,没别的意思,但似乎被程赫东曲解了。
他眉心轻拧,语气特显真心:“要我陪你吗?”
撩拨的话语和他那张正经的脸冲撞,许桉意一时间还真不敢笃定他是真的想问,还是故意这么问的。
程赫东脸上的神情大有她只要应下,立马就能陪她去睡午觉的架势。
许桉意慌了下,急忙出声:“不用不用,我自己睡就好。”
“真不用?”
“不用的。”
她还真不敢想跟程赫东躺在一张床上的场景,单是有这个设想的念头,她整个人都觉得热了起来,羞劲不散。
程赫东倒也不勉强,眼下没再“多情”。
许桉意兀自站了起来,看见他的画板,随口问道:“给林叔的图纸不是画完了吗。”
“嗯,画的是别的。”程赫东应声。
别的?
许桉意多问了句:“是什么?”
程赫东一改常态,话语含糊:“没什么。”
哦,不给看的意思。
许桉意滞了几秒,单纯因为他的反常而意外,其余也没什么心思,不给看就不给看,毕竟谁都会有隐私。
她没再追问,语调迟缓:“那我上楼了。”
回到房间后,许桉意简单收拾了下就躺在床上眯眼了。
本来以为能很快就能入睡,但不知道为什么,闭上眼睛后脑子反而清醒了些。
房间里太寂静,所有的思绪都逐渐沉缓下来,从旖旎和温馨的氛围中抽身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恍然的不实感。
和程赫东袒露心意是上午发生的事,仅仅过了一个中午,两人关系转换的这种认知在许桉意的心里还没牢固扎根,以至于独处的时候不由自主就会生出来些虚妄的感觉。
人生规划从来没有恋爱这一项,也从未想过身边以后要多一个长久陪伴的人,这对于她来说,算是个意外,但又是个很美丽的意外。
手机嗡嗡震动,程赫东的消息适时而来。
【睡了吗?】
【需要的话可以去我房间把困困抱走。】
她哪儿有不能自己睡……
许桉意心下默默吐槽,但其实又跟浸了蜜似的,活脱脱初期恋爱少女的心情。
【也不用困困陪。】
【嗯。】
盯着言简意赅的回复,许桉意出神似的,犹豫了会,才继续打字:
【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吧。】
仔细想想,自打表露心意之后,两人好像都没有提过类似于“在一起”的形式问答,就那么水到渠成变成现在亲密的状态。
程赫东没有很快回消息,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过了两分钟,新消息弹出来。
【要不我还是上来陪你睡。】
程赫东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许桉意的缥缈,明知道她不会说让他陪着,但还是变相地提了这一句。
许桉意脸又开始发烫了,与此同时,那种虚妄感似乎也随着这句话飘散不少。
不等她思考回什么,聊天框里又多出来了新回复。
【如果不是在一起,那上午我对你做的那些算是耍流氓,但我向来不做出格行为。】
【所以,女朋友,听懂了吗?】
看见消息那一刻,许桉意仿佛被猝不及防地敲打了下,不疼,但泛着阵阵勾人的痒意。
程赫东跟上了什么恋爱班一样,他都不像是初学者了……
许桉意眼神不受控制地来回看了那条消息好几遍,每看到“女朋友”这三个字,神经触动一样,连带着心脏也跟着微颤。
陌生但又让人很着迷的新称呼。
心下的愉悦表现在脸上,许桉意的嘴角始终上扬,隔着手机屏幕回消息倒是淡定。
【懂了。】
完完全全地懂了。
接着又把微信上给程赫东最原始的“程老板”备注悄摸改成了“男朋友”。
被程赫东喂了个“定心丸”,许桉意的思绪也清晰平静了下来,脸颊闷在软和的被子里,娇俏遮挡羞意间,还真睡了个午觉。
等她睡醒,外面的太阳都已经倾斜得落下明显的高度。
许桉意下楼的时候看见程赫东站在前台接电话,嘴上还应着:
“对,可以短租。”
“嗯,房间够,登记过了,到了给我打电话就行。”
她站在一旁没出声,程赫东看见她下来视线自然就落在了她身上,挂完电话才得空跟她说话:“醒了。”
许桉意应答完,不确定地问:“是有新住客要来了吗?”
“嗯。”
程赫东神色平淡,解释道:“几个学美术的学生要来写生,订了三间房,就住几天。”
许桉意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接着目光划过面前人兴致不高的脸色,睫毛眨动问:
““云端”终于要有新客人了,你不高兴吗?”
程赫东敛着嗓子:“一般。”
“来的时候不好。”
时候不好?
许桉意当下没往深处想,自然也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不等继续问,程赫东自顾地补充:
“情侣两人独处有助于感情的升温,人多会影响我循序渐进的进度。”
许桉意缄默了。
这个都能联想到这里,他怎么就这么坦然地说出来这种话……
片刻后,许桉意咽了下嗓子,轻声提醒:“程老板,事业要紧,思想要正。”
闻声,程赫东的眉宇间皱起来两道极浅的小沟壑,随即往许桉意的方向凑了凑,一脸认真道:
“跟你加深感情就是我的正事。”
这话一出,许桉意的耳朵软了下,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句跨时代但合时宜的夸张话: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①程赫东这是要当“昏君”啊。
眼看着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面前人的俊脸在自己的眼球里逐渐放大,许桉意慌不择路地伸手捧住了程赫东的脸,眼神茫然。
没个防备,程赫东显然也因为她这一出愣了下,眉心下压。
脸颊热意不受阻碍地传递到许桉意的掌心,明明温度不高,但她却觉得灼烫,心跳漏拍子,气息也跟着紊乱,给自己制造了个骑虎难下的窘境。
视线无法再躲闪,正对着程赫东那张俊脸时,许桉意脑子一片空白。
理性出走感性至上,艰难地滑动了下嗓子,转而速度极快地往他脸上一凑,嘴唇擦过脸颊的柔软触感转瞬即逝,嗫嚅的声音也脱口而出。
“我帮你加快进度。”
匆匆留下句话就快步躲闪到远处的沙发上,那模样就跟偷腥的困困没差。
这姑娘唇间的清甜气息隐隐还在鼻息间环绕,程赫东生平头一次被这么明目张胆地“占便宜”。
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没被占够,介于被偷亲的爽感与没被亲够的不爽感之间,他脚步抬起,大步往沙发处走过去。
许桉意见他坐过来,想出声制止,但身体比语言诚实,自己愣是一点儿也没躲,索性强装着镇定就那么坐着了。
“亲完就跑?”程赫东缓声问。
许桉意转动着眸子看他,意思显而易见:“不然还等着干什么。”
程赫东嗓间溢出来个很轻的笑音:“困困偷腥完还知道舔干净嘴善后,你这就属于不认账。”
“我没有不认,是我亲你的。”
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许桉意可不受着,底气不足地出声辩解,大方承认怎么能算是不认账。
说完又觉得不够,更低声地补了句:“但我亲的是我男朋友。”
合情合理。
猛地被“男朋友”这个称呼取悦,程赫东心下冒出来隐隐膨胀的同时还夹杂着明显的责任感,冠上这个称呼,他之后就多了个身份,许桉意的男朋友。
“嗯,男朋友可以随便亲,那女朋友也能亲。”
话音落下,程赫东忽地往许桉意这边凑。
比反应速度,许桉意在程赫东面前还是逊色,一个不防就被他挤到了沙发的角落里,眼睛微微睁大,透着慌张,喃喃提醒:
“举一反三不是这么用的。”
这时候,程赫东压根听不进去这话,敷衍地丢了句:“我小学语文考过满分。”
怎么可能,语文就不会有考满分的……
许桉意还没来得及反驳,脸颊就被狠狠地啄了一口,带着狠劲儿似的,发出一阵声音,跟她那蜻蜓点水的吻完全就是另一个极端。
她眼角泛着湿润,呼出来的气息都重了不少,程赫东看得心下直软,起身索性把人捞进了怀里。
许桉意的头抵着他的下巴缓神,余蕴褪去,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这才感觉被他亲了一口的地方隐隐刺痛。
伸手轻摸了一下,没摸出来什么。
程赫东见状问:“怎么了?”
“你帮我看下我的脸。”许桉意直起身体。
程赫东还真认真地观察了下,随即咳了咳嗓子:“红了。”
……
她说呢,会痛。
许桉意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人,故作冷声提醒:“程老板,喜欢是克制。”
亲这么重,一点儿也不矜持。
程赫东听见这话皱了下眉,明显不认可,慢条斯理反驳:“那是还不够喜欢,喜欢是放肆。”
调情!许桉意冷不防又被他撩拨到,心下不受控地失序乱跳。
“新客人什么时候来?”她转着话题问。
“下周。”
“那还要几天呢。”
许桉意心下盘算着日子,突然想到自己当初租的一个月好像也就剩几天就住满了。
说实话,她的确没想到在芦川的这段缘分,以至于眼下还没想清楚以后应该是在这里,还是回京溪。
回京溪意味着异地恋,光是想想,她已经开始不舍了。
程赫东时刻关注着这姑娘的神情,眼看着她表情从思索变成惆怅,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把她的头发:“在想什么。”
思绪被打断,许桉意回神,看向程赫东,犹豫了下摇头:“没想什么。”
她想自己思考清楚之后再告诉他。
程赫东带给她的习惯很多,以至于现在就连他在身边都成了一种习惯。
许桉意凝视着他,半晌后又扎进了他怀里,伸手圈着他的腰。
“什么意思?”
主动投怀送抱了。
“就抱一下。”许桉意瓮声瓮气。
程赫东自然乐得任由她抱。
良久后,许桉意突然想到什么,仰着脑袋开口道:“我想剪头发了。”
“怎么突然想剪了?”
“你再摸一下。”她眼珠微转,往上凑了凑。
程赫东不明所以,顺着她的意抚上她的发顶,结果刚一落上,就被静电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低头一看许桉意,这姑娘正笑盈盈地看他。
“故意的?”
许桉意不应声,眼里的笑回答一切。
这个时节,静电很严重,程赫东刚才已经揉过她的头发了,这下再摸自然就产生了。她之前在京溪这个时候一定会剪一次头发,只是在芦川没那么方便。
“明天去镇上剪。”
程赫东说完,又把手放在了许桉意的头顶,特不收敛地来回揉,颇有种报复捉弄的意味。
许桉意边躲着边嘟囔:“都要被你弄乱了。”
“乱了也好看。”
第44章 长情44 可以轻点吗?
第二天上午, 程赫东去林叔家了,许桉意倒是没一起,因为忙着找钟阿奶请教当地的特色美食。
程赫东上次提过说钟阿奶对这方面了解多, 她的账号最近一直在更新, 差不多是两三天一更新,自从上次发觉复刻当地美食流量会高之后, 许桉意一直有心往这个方向靠。
说起来,账号恢复更新之后, 流量逐步又慢慢回升, 来找她谈商务合作的pr都多了,一切都明显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钟阿奶还挺赶潮流, 知道拍视频这种形式,乐见其成地教她, 临到中午还兴致勃勃。
还是程赫东回小院发现许桉意还没回来, 便折步去了她家。
“来接桉意回家啊。”
刚到院子里,许桉意都还没看见他, 钟阿奶倒是眼尖,见他来故意笑着打趣他。
程赫东没反驳,脸色不自觉地缓和:“嗯, 接她。”
钟阿奶本来还没在意这话, 等了个几秒突然反应过来, 眯笑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东子, 你这是终于把人姑娘拐到手了?”
程赫东走上前自然地牵着许桉意的手, 唇角微勾:“是,您不是早看出来了。”
钟阿奶见状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好事,好事啊,我之前就寻思你就对桉意不一般, 我跟你林婶也算是没看走眼。”
许桉意听着抬眸看了眼身旁人,被这话说得还很不好意思,脸上爬上红晕。
一对俊男美女牵着手站在眼前,钟阿奶越看越欢喜,老一辈的人年纪沉淀,见多了各种事情,对于喜事也更是感触多,嘴上直说着:“郎才女貌,般配,真是好事啊。”
夸完还对着许桉意感叹:“之前我还担心东子这都多大了,也没见身边有个姑娘,原来是这合适的姑娘啊她没出现。眼下好了,以后也不用操心他这是档子事了。”
许桉意不知道说什么,顶着张羞涩的脸蛋儿客气道:“阿奶您费心了。”
乖巧的模样真是落在钟阿奶的心坎上,直溜溜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满眼喜欢。
过了一会儿想起什么,才看向程赫东问:“小宁知道你这事吗?”
“我妈还不知道。”
程赫东说完先是看了眼许桉意才又继续道:“她这人您清楚,急性子。”
“那是!我看着她长大的,脾气可是半点没随你外婆。”
小宁就是秦女士,大名秦宁,云阿婆和钟阿奶挨着住了几十年,秦女士也算是钟阿奶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自然清楚,风风火火的。
但也是仗着这个性子,算是从芦川这个小地方闯出去了。
程赫东顺势道:“担心她再把人给吓着。”
吓着谁不用多说,毕竟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拐到怀里的女朋友。
许桉意只觉得脸颊更燥热了。
钟阿奶也在一旁附和:“是,桉意害羞,真要正式见父母也得给时间缓缓。”
“还没那么快……”许桉意弱弱出声。
她跟程赫东才在一起不到两天,以男女朋友得身份见父母还是太快了。
离开钟阿奶家,程赫东牵着她回小院。
刚一出门,许桉意就扯了扯他的手:“阿奶知道我们在一起,那是不是全村都要知道了。”
芦川就这么个巴掌大的小地方,谁家发生个什么事,经过村口的茶余饭后闲谈,就等于全村都知道了。
程赫东眉间微动,不答反问:“你不想让他们知道?”
“嗯……”
许桉意思考了会儿回答:“也不是。”
她不是个喜欢被置于话题之中的人,因此有犹豫。但想想,如果是跟程赫东在一起的事情被津津乐道,好像也没那么排斥。
“迟早都会知道的。”
程赫东垂着眼睛看她:“现在不知道,以后结婚了也会知道。”
结婚?
这两个字跟砸在许桉意的胸口上似的震颤,怔了下后才说:“你想得太远了。”
程赫东不大赞同这话,沉稳着声音道:“不远,网上不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我想正经着来。”
网上说,他都是哪儿看的老掉牙“哲理”。
许桉意想起来他刷视频那默认头像,明明是个计算机熟手,怎么不爱上网冲浪呢。
她眼神盈盈地仰着头看他,一脸认真地故意装傻:“网上是谁,它什么时候说的。”
被揶揄,程赫东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手犯痒地掬着杵到自己面前的白嫩小脸:“这意思是你想对我“耍流氓”?”
对结婚的话题装傻充愣呢。
程赫东的手劲不大,但是用的巧劲,许桉意被他捏着下巴,动弹都不能动弹,嘴唇不自觉地往中间聚拢,瞧着跟嘟嘴似的,说话也含含糊糊:“我可没有这么想。”
她都想好了要一直陪在程赫东身边的。
“没想就行。”
程赫东还算满意她的回答,但服软之后,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还是一点儿松开的架势都没有,许桉意试图动了动下巴,结果始作俑者跟没感觉一样。
她眼尾不自觉地往下垂,伸手轻拍了拍下巴处的大掌,提醒他:“你松手呀。”
一张一合的粉唇就这么毫无遮挡地暴露在自己眼前,程赫东是个正常的男人,况且这还是自己放心上的姑娘,当下就不受控地躁动,眼神逐渐晦暗。
“你怎么……”
得不到回应,许桉意语气不解。
掀着眼皮猛地撞进程赫东的沉眸里,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但有种危险的意味在,话说到一半兀自就断了。
情人之间的旖旎氛围各自都能感受了然,一个眼神可能就知道要干什么。
眼看着程赫东凸出的喉结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下,许桉意心一慌,在他低头的一瞬间转手盖在了自己的嘴上,语气呜咽:
“不能亲。”
程赫东黑眸一沉,面色不如意,毕竟这跟枪上完膛发现是个哑火的憋屈没差了,但还是耐着性子:“为什么不能亲。”
许桉意刚想开口,就又被他补了一句。
“别提循序渐进的那套歪理。”
……怎么会是歪理。
但不提就不提吧。
黑棕的眼珠微转,许桉意轻声道:“这是外面,会有人经过的。”
朗朗乾坤,这样不好,搬出来这个试图唤起程赫东平常的理智和沉稳,但这人显然很会曲解她的意思。
程赫东不带一丝犹豫:“那回小院。”
说完也不给她许桉意机会,两家本来离得就近,大步流星很快就回了“云端”。
程赫东顺带着还关上了小院的门,不知道的以为他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虽然白日那什么接吻也的确有点儿见不得人吧,毕竟是村里,没那么开放。
“还有理由要说吗?”
程赫东把人压进怀里,故作“好心”地问了一嘴。
如果说在一起之前的程赫东是个沉睡的狮子,敛着锋芒;那么此刻许桉意眼前的程赫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尾巴狼,还是眼睛发亮急不可耐的那类。
盘在腰间的力道太重,她丝毫没地方可退,面前人的压迫感太强,她猛地对于接下来的接触开始紧张起来,心跳冲撞,眼眶也泛起来湿润。
“能提个请求吗……”许桉意敛着嗓子,轻声道。
“什么?”
程赫东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了似的喑哑不堪。
“可以轻点吗?”
毕竟他是那种亲脸都能把她脸嘬红的人。
话音一落,程赫东答也不答,垂着脑袋狠厉地压了下来。
双唇接触间,许桉意整个人跟过电似的,一动不动。
呼吸交互,急促灼热,所有的感觉全都堆积在唇上,荷尔蒙在周身肆无忌惮地蔓延,程赫东仿佛在疯狂掠夺她的空气,许桉意抵在胸前的手逐渐泛软,开始微微喘息。
交缠间,她的唇忽地一刺痛,黏黏糊糊的声音从唇齿间缓慢流出。
程赫东喘声道:“请求驳回。”
……好不讲理。
不知道过了得有几分钟,这场单向掠夺双向感受的吻才算结束。
许桉意脸蛋红得看不出原来的白皙,眼睛水光潋滟,一看就是被亲得狠了。反观程赫东除了胸腔起伏呼吸节奏乱了些,脸上完全看不出失控,特不公平。
坐在凳子上缓神良久,许桉意皱了皱眉,看着一脸舒爽的人,问:“你这样谈恋爱是正常的吗?”
“我怎么谈?”程赫东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佯装恶狠狠的语调响起:“满脑子动手动脚的念头!”
程赫东闻声忽然笑了,诡辩道:“说明我对你同样有着生理性喜欢。”
许桉意不说话了,因为好像也没错,生理性告白是这个世界上最直接的告白。
须臾后,她又缓缓抬着眼皮,羞涩地好奇:“那心理性喜欢呢。”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钟阿奶说她早就看出来了程赫东对自己不一般,可是那是什么时候呢,她察觉得好像很晚。
许桉意试图为自己的后知后觉寻个明白答案,也想找到这段感情最开始破土的那个时刻。
“可能是第一次见面。”程赫东曾经扪心自问过这个问题,找到了模糊的答案,但总归觉得都不确切。
许桉意闻声愣了下,脸上涌现出错愕:“怎么是第一次见面。”
脑海里回想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许桉意自觉火车站出站口相见的场景完全不符合一见钟情的浪漫,而且那时候的自己应该很颓。
程赫东口中的第一次是在带她回“云端”路上车里的第一次动心,但他并不打算告诉他,眼神涌动,张唇缓声:
“说明我喜欢你这件事或许早在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注定了。”
缘分是很妙不可言的,所谓的日久生情,只不过是后来在“云端”与她相处的时光里,他变得更加喜欢她,更加爱她。
许桉意凝视着程赫东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开玩笑的痕迹,但未果。
她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下,头一次深深刻刻地感受到在感情面前,他是个妥妥的“唯心论者”。
“你呢。”程赫东云淡风轻。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程赫东的呢。
许桉意好像也说不清楚,因为她察觉到在对他有特殊情感之前她就喜欢上他了,追溯以往,可能在很多时候动心而不自知。
犹豫了片刻,她眼神发亮,笑着道:“在无数个跟你相处的鲜活瞬间。”
程赫东被这句话取悦到,唇角的肌肉轻微颤动:“这么会说话。”
“没有你会。”许桉意故作谦虚。
下午,程赫东开车,带着许桉意去镇上剪头发。
镇上的理发店就那么几家,许桉意也没什么高要求,顶多就是稍微剪短一点,索性随意找了一家。
理发师看上去是中年的当地女性,说话带口音,沟通的时候一直说好,结果一剪刀下去,许桉意原本到腰的头发愣是短了锁骨下一点,黑色的亮发散了一地。
当时就给她心疼得不行,绷着张脸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剪都剪了,也没办法补救。
剪了十多分钟,算是剪完了,许桉意感觉都不大认识镜子里的自己了。
中分到锁骨的黑发,v型发尾往内微卷,额前的碎发到颌骨处,衬得脸型更加流畅。
理发师技术还算过关,但这跟自己的想法完全不一样,她从来没剪过这么短的,就连读高中时的马尾都没这么短。
许桉意怎么看都不习惯,心底直冒惆怅。
出了理发店,程赫东牵着她,垂眸对上略微幽怨的脸色:“不高兴了?”
“嗯。”
许桉意情绪不好地老实应声:“感觉这个长度太短了。”
程赫东看着是短了不少,但这姑娘怎么看都好看,短了也没什么影响,哄着道:“长短都好看。”
“你不要瞎哄我。”许桉意停着脚步看他。
程赫东顿了下,唇角微勾不假思索道:“那你就当我在说实话。”
“像在吹彩虹屁。”
许桉意扯了扯自己锁骨前的头发,试图多看看能早点顺眼。
程赫东的确不太理解女生对于剪头发好坏的重视程度,但这会儿也就顺着她的意,不带反驳一句的。
两人站在镇上小道上,冷不丁地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分别喊着两人的名字。
抬头往声源处看,正前方陈照和林秋正晃悠着迎面走过来。
“这么巧啊,你俩来镇上怎么不去店里坐坐。”陈照热络道。
程赫东慢条斯理挤兑他:“吠吠暂时不需要服务。”
陈照不乐意了:“程赫东,你这话就不对了,说得跟我掉生意眼里了。”
许桉意想起来他收吠吠洗澡的天价服务费,也不怪被挤兑。
一旁的林秋看见两人牵着手,明知故问地打趣道:“你俩这是,好上了?”
许桉意耳朵一红,算是默认。
林秋瞥了眼程赫东,眼神满是赞许:“恭喜啊,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转而拍了下搂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下周预售的那款新鞋你不用买了。”
陈照咧了咧嘴,不爽地看向程赫东:“你什么时候能让我赢一把。”
许桉意见状轻声问:“你们是打赌了?”
林秋笑了下:“我说程赫东半个月内肯定能把你追到手,陈照他要跟我唱反调,不信。”
许桉意闻声愣了下,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旁人,怎么身边所有人都比她早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
拉着他的手悄然攥紧,为自己的迟钝和后知后觉弥补愧疚。
“你俩现在要回去了?”林秋问。
本来就只是来剪个头发,头发剪完也没别的事了,许桉意见身旁人不应声,那就是没事,便点了点头。
陈照见势,顺着自家老婆的话接下去:“广场今晚有星光影院,看完再回去呗。”
星光影院?
不等许桉意问,程赫东适时给她解释:“就是露天电影。”
露天、星光,这名字的确是挺适配。
“想去吗?”
程赫东对这种司空见惯,算不上多感兴趣,但许桉意还没见过,犹豫了下点头:“有点想看。”
“那就去。”
林秋在一旁仿佛见证了下一个老婆奴的出现,撞了撞许桉意的胳膊;“可以啊,把他吃得死死的。”
许桉意被这话闹了红脸,脑海里冷不丁地回想中午被强硬着的那个亲吻,心下默默,她怎么觉得好像是自己被他吃得死死的。
陈照趁势凑热闹,逮着机会取笑自家兄弟:“程赫东,未来可期啊。”
第45章 长情45 你这身材不玩互联网有点儿可……
陈照他们口中的广场其实就是靠近镇上的一处宽阔的草坪, 被尚存绿意的各种植物装点着,有种城市公园的感觉。
天色昏沉,夜幕逐渐降临时, 远处天边一片橘红, 落日垂垂,广场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集聚老人、孩子、年轻人各年龄段群体。
巨大的户外幕布早早地搭建起来,带着毯子和垫子的人席地而坐, 周遭还不少支起来的烧烤摊子, 炭火味浓郁。
许桉意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户外影院,有种误闯入陌生领地的新奇和探索欲。
陈照和林秋已经是经验十足的老手了, 从店里自带了毯子和折叠桌和月亮椅,桌子上还堆了一大堆零食, 看起来颇具氛围感。
几个人都坐着椅子, 程赫东这人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个便捷靠枕,塞到了许桉意后背和椅子的夹缝间。
被陈照看见揶了他一句:“这就又捧上了?”
桉意自己都没说需要呢, 他可倒好,瞧给人捧得娇气的。
程赫东不理他的调侃,淡淡道:“她腰不好。”
“这你都知道了?”
陈照咧了下嘴:“你可真是牲口啊。”
这才谈上多久, 上次见面的时候, 进展可是完全不明显, 要不然他也不能就赌输掉双新鞋。
程赫东无端被骂了一句, 眼都不带眨的, 看了眼身旁耳朵都红透的许桉意,才冷冷地睨了陈照一眼。
一旁的林秋见状,特显正经地对许桉意道:“他们男人之间的话题就是这么劣性,别理就行。”
许桉意还真以为她这么想, 附和地点了点头。
结果下一秒,林秋就凑过来,小声问她:“所以,你跟程赫东到哪一步了。”
许桉意耳朵一热,眼神浮上来震惊:“秋姐,你……”
“打听一下,纯属好奇。”
可能是许桉意跟自己的反差太大,林秋特喜欢看这姑娘害羞脸红的模样,别说程赫东迷,她都要迷上这股子劲了。
许桉意虽未经人事,但也能听懂陈照刚才说的荤话,囫囵着嗓子,小声含糊回答:“还没到那一步。”
林秋几乎是秒懂,明艳的脸上尽是舒爽的笑意,伸着腿踢了下程赫东的鞋,调笑道:
“你加把劲儿啊。”
林秋声音大,说话不带避讳的,程赫东在一旁没刻意听都听了个彻底,顺势“嗯”了一声。
许桉意看都不敢看他,羞得没边,眼神瞪圆直勾勾地盯着林秋,怎么觉得好像被卖了。
正前方幕布上开始显示画面,音响也传出经典的电影开场声,周遭纷乱的吵闹声也逐渐变弱。
可能是贴合各年龄人的喜好,影片选是几年前的国产喜剧,前半场仰头看的人还算多,到后半场看得人就少,多是坐着聊聊天,说白了就是图个氛围。
看到一半,陈照突然说想吃烧烤了,烧烤摊子就在广场一侧,还硬是要拉着林秋陪他。
两人推搡着离开,剩下程赫东和许桉意在。
许桉意正看得专注,手边突然被塞了包薯片,她懵懵地扭头看,程赫东云淡风轻示意:“吃薯片。”
“哦。”
视线重新落在电影画面上,许桉意撕开包装袋,刚吃了两口,程赫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冷吗?”
她摇了摇头:“我穿得很厚,不冷。”
这次愣是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程赫东没忍住蹙了下眉。
许桉意咔嚓咔嚓地咬着薯片,半晌后察觉好像不对劲,咬合的动作慢下来,才又偏倚着身体,看向身边人:“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程赫东面上不显,心下舒坦不少,可算是正眼看他了。
广场上真有心看电影的人很少,她倒是专注,真就是图着来看电影的。
清了清嗓子,程赫东下巴往两人的三十度方向示意:“看那边。”
许桉意老实地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没个目标也不知道看什么,语气疑惑:“你让我看什……”
这话刚从嘴里说个半句,后半句就顿住了,因为她好像知道程赫东让她看的是什么了。
隔着得有十多米,一对年轻的情侣正“忘我”地接吻,周遭还有个昏黄的小灯,忽略周围的人群,看上去还挺浪漫。
许桉意后背僵了下,立马收回了视线,装傻嗫嚅:“那边什么都没有。”
一句话暴露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程赫东唇角微弯,不紧不慢道:“没看见你再看看。”
“偷看别人接吻不道德!”许桉意没忍住“斥责”。
“正大光明看的。”程赫东坦然出声。
她怎么之前没发现他这么能言善辩,谈个恋爱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
两人间的气氛宁静了几秒,身旁人蓦然开口:“我想……”
“你不想。”话刚到嘴边,许桉意跟应激反应,条件反射地就给怼了回去。
说完还把手里的薯片还给了程赫东,绷着张小脸正色轻声:
“嘴闲你可以吃薯片。”
许桉意觉得自己被程赫东带偏了,因为他嘴一张,她仿佛就知道这人眼下想干什么。
程赫东接过薯片,但没吃,随手放到了桌子上,转而直勾勾地凝视着面前这姑娘,更确切地说是看着那张粉唇。
许桉意蓦然升起来一阵紧张感,心下开始忐忑,咽了咽嗓子试图提醒:“这里人更多,你不要乱来。”
“他们不会注意到的。”
程赫东大言不惭,怎么可能不会被注意到,否则那对情侣怎么就被他注意到了。
许桉意明摆着说不过他,不动声色地手放在椅子边,随时要挪动跑路。
但程赫东察觉她意图似的,冷不丁地倾身过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勾着头悄无声息地在她唇上贴了一下。
全身的血液涌涨冲到大脑,许桉意下意识地捂上嘴,慌乱地看了眼周遭,恼怒道:“你不能这样!”
许桉意本来就是个害羞内敛的性格,再加上从小到大也没怎么和异性接触过,因此认知还比较保守。
属于是大学的时候撞见有情侣在宿舍楼下接吻都是会退避三舍的那种,因此在人多的地方接吻对她来说真是颇具挑战。
程赫东倒好,带她突破挑战。
被控诉一番,程赫东还不加收敛,云淡风轻地冒出来句:“青瓜味的薯片。”
回味似的。
许桉意更觉得羞耻了,眼眶泛着水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程赫东嗓间豁然溢出来声轻笑,象征性地扫了眼周围,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乖,真没人看见。”
这又是什么称呼,听得人心下直钻软气。
许桉意顿觉嗓子发干,没理他,拿过一旁的水佯装无事地喝了一口。
这时候,陈照和林秋也回来了,这两人素来先闻其声后见其人。
“哟,程赫东,我俩这刚一走,你就上手了,调情呢。”
陈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手里的烤好的串垫着放在桌子上,欠揍地边说边笑。
林秋也开玩笑地附和道:“要去我俩再晃悠一圈,给你俩腾个地儿。”
“秋姐……”
许桉意可没程赫东那么“厚脸皮”,小声地喊着林秋。
“行行行,不说了,我们桉意啊,害羞!”
林秋故意撩着声音,说得许桉意脸蛋更是透红。
喧嚣的环境中,四人之间的氛围特别好,许桉意心下恍然升起被温暖和幸福簇拥的感觉。
人表达爱意的方式总是有限的,许桉意尤其笨拙,很多个词不达意的瞬间逐渐堆积演变成内心的封闭,但孤僻的心门渐渐被打开,她也因此在此刻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汹涌爱意。
这一切终归于她身边的那个人,对于程赫东,她心存爱意的同时同样感激。许桉意觉得,在这个夜晚,她似乎更加喜欢身边那个他了。
沉月悬于夜空,和风吹过衣角,所爱之人居于心中,那么内心便是完整的。
电影适时放映结束,畅快的片尾曲透过音响散在广场的每个角落,许桉意这一刻无比确信,她与程赫东的这场爱情一定会是喜剧结尾。
天越来越晚,温度也慢慢降低,广场上有人燃起来了篝火,升温着周围的空气。
散场已经很晚了,告别陈照和林秋,两人回去的路上,许桉意打着哈欠睡了过去,被叫醒的时候已经到村口了。
许桉意刚一下车又掩着打了个哈欠,眼眶里蓄满水汽。
程赫东见她这样直接背对着蹲到了她身前:“上来。”
带着困倦后的昏沉感,她还懵了下,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上次去镇上她脚上踩了口香糖,程赫东也是这样二话不说就蹲下来了。
他好像一直都是做比说更多。
“你要背我吗?”许桉意明知故问。
程赫东顺着她的话开玩笑:“赏脸给机会吗。”
许桉意不假思索地趴到了面前宽厚的背上,身前人轻声笑了下直接把人背了起来。
村里石梯特别多,她平时走着都要轻微地喘上两下,但程赫东跟没事人一样,背着她呼吸还特别沉缓,胸膛也没什么起伏。
胳膊下的肌肉紧实有力,许桉意不着调地突然想起来初来民宿时,被向栩阳拉着讨论他身材的事情。
当时向栩阳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宽肩挺拔,悍腰有力,放互联网上肯定吃香”。
她没忍住小声笑了下,被程赫东听见问她在笑什么。
许桉意顿了一下故意摆着调侃的语调:“你这身材不玩互联网有点儿可惜。”
“怎么说?”程赫东不怎么关注这些。
“就是你经常健身,如果把你的身材照片发到网上做视频,走健身博主的赛道应该会很吸引人。”
就跟她拍美食视频差不多,只是赛道不同而已。
程赫东懂了这意思,脱口道:“我还没这么大方。”
图一时嘴双,许桉意自觉其实也没这么大度,设想如果他真发这种,那她肯定也会多少不情愿的。
走着走着,程赫东忽然颠了她一下,吓得她下意识地立马搂紧他的脖子,接着就听见身前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想让我发在网上?”
许桉意从这话察觉程赫东的不乐意,立马毫不犹豫道:“不想。”
她说说而已。
两个字直接给人哄舒坦了,程赫东“嗯”了一声,才又徐徐道:“给你一个人看就足够了。”
许桉意不防被撩到,打了个哆嗦耳后爬上绯红。
谁要看他身材……
今晚芦川的路灯看上去像月亮,因为夜色太过于温柔。
十一月的芦川早晚温差大,小院里早上有凉气,许桉意吃过早饭窝在多功能厅的沙发上剪视频,程赫东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怕影响她便去了楼上房间。
接到电话时,许桉意听到了一耳朵,类似于什么程序、项目的字眼,她也没太仔细打听。
剪视频是个耐心精细的活,许桉意在这一方面有某种完美主义症,哪怕是配对字幕有一点位置偏差都难受到要重新调,每次剪视频都格外全神贯注。
习惯用手机抠来抠去,垂着脑袋半天,剪完视频,脖子也开始直泛酸胀。
许桉意仰着头用手轻捶着,吠吠从楼上跑了下来,直奔着她的小腿,开始使劲儿蹭。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在求摸,便伸着手来回帮他顺毛,但吠吠还是一个劲儿地拱她,冷不防地杵着脑袋,嘴筒子往沙发上一放,掉了个东西出来。
许桉意眉间微蹙,看清楚后才发现是个木梳。
原木梳身,弧形的梳齿,看上去像是新的,打磨得很光滑,仔细闻还有股淡淡的木香味。
许桉意捏在手里看了一会儿,隐约像是想起来什么,眉宇间的轻皱逐渐舒散,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惊喜,摸着吠吠的头小声笑着问:“是不是你偷偷叼出来的。”
吠吠哪儿能听懂,耷拉着舌头呼哧呼哧,以为这是在跟它玩。
恰巧程赫东这时候也打完电话,长腿垂迈,从楼上缓步下来。
许桉意看着他,坐直身体,拐弯抹角提醒道:“吠吠刚才从你房间里出来了。”
“嗯。”程赫东不以为意。
毕竟整个“云端”都是吠吠撒野的地盘,他房间更是来去自如,出入很正常。
见他没太大反应,许桉意抬着眼皮跟了句:“那你房间少东西了吗?”
这话就差点明什么了。
程赫东熟稔地坐到她旁边,伸着胳膊搭在她的后脖颈处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应该没少。”
他房间也没什么吠吠的玩具,不至于乱叼。
“视频剪完了?”程赫东反问。
许桉意被他捏得舒服极了,脸上都挂上惬意的姿态,被带偏话题胡乱地应:“剪完了。”
享受了几分钟,才终于是想起来了木梳,阻挡着程赫东的手示意他停下,转而慢悠悠地从背后掏出来木梳,佯装不知道:“吠吠给我的。”
程赫东这时候可算是有点儿反应了,眼底划过意外,出声道:“它什么时候顺走的。”
“刚才你打电话的时候。”许桉意笑着应声。
程赫东脸色恢复淡定:“本来就是给你的,昨天就准备拿给你,时间太晚了。”
“你昨天上午去林叔家做的吗?”
“嗯。”
许桉意眼里涌上愉悦,明知故问:“为什么要送我梳子。”
程赫东眼尾轻扬,没戳破她的小心思,顺着她回答:“林婶说你喜欢。”
“万一是林婶以为错了呢。”许桉意嗫嚅地呐呐两声。
她记得当时在林婶家,她的确是随意地说了句梳子好用,林婶还说让程赫东给她做一把,但她拒绝了来着,没想到还是被他知道了。
“错了就错了。”
程赫东云淡风轻,接着眉间微动,嗓间含着笑意:“那你喜欢吗?”
许桉意顿了下,脸颊上染上不好意思,半天才吭哧了句:“喜欢。”
程赫东送她的东西她好像就没有不喜欢的。
许桉意捧着梳子盯着来回看,喜欢之情溢于言表,良久后才问:“你是第一次做这个?”
“嗯,头一回做。”
做梳子对他来说不算难,无非就是细致,但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细致。
许桉意想起来那天他拿着画纸没让她看,原来是画的这个图,后知后觉的了然更戳心窝子。
她嗓间微堵,愈发觉得自己特别幸运,能遇上程赫东这样的男朋友。
没听到她的应声,程赫东垂着眼皮:“怎么不说话了,是觉得做得不好。”
这姑娘的眼光标准跟他有偏差,就跟剪头发,他觉得她怎么都好看,许桉意不,剪短了会惆怅。程赫东见她这样还真自我怀疑了下,但当时做好林婶说挺好的。
许桉意没让他陷入怀疑多久,眨了眨眸子出声道:“你要是多做几把放在“云端”,有客人来一定会被抢着买完的。”
这算是变相的夸奖了,程赫东心下一软,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只做这一把。”
许桉意眼神困惑地对上他的视线,为什么不能多做。
“林婶说,木梳放在以前送姑娘是定情信物的意思,这个我只送你就足够了。”
程赫东沉敛的骨子里藏着浓重的浪漫在,面对喜欢的人总是毫不吝啬地袒露。
许桉意心里只冒着鼓胀的甜蜜劲儿,犹豫了片刻后,头挤进面前人的脖颈间,跟撒娇要摸时的吠吠一个样儿,埋着声音喃喃道:
“那还是不要多做了。”
她想独占。
第46章 长情46 色字头上一把刀
在芦川的日子惬意充实, 连续几天,许桉意都去钟阿奶家里找她请教学习。
自从被她知道自己的视频账号,钟阿奶就更下劲儿教许桉意自己拿手的特色, 说是也想让更多人知道芦川。
甚至有时候哪天没去, 还来小院找,以至于许桉意索性这几天都准点下午去, 今天去还提了一大块新鲜牛肉,是程赫东买的。
她不好意思白白占用钟阿奶的时间, 每次去多少都会带点东西。
见她提东西, 钟阿奶一开始还很不情愿,觉得生分, 许桉意好说歹说磨了半天,才让她收下。
钟阿奶家的厨房墙壁上挂着个传统的撕页日历, 过一天撕掉一天, 许桉意今天站在厨房听阿奶说话的时候,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才惊觉她已经在云端快住满一个月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
手机上明明开屏每天都显示日期,只是来芦川后她很少在意了, 数着指头过日子是纯粹没意思, 在芦川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见她盯着日历出神, 钟阿奶不用多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开口道:“要回城里了?”
许桉意闻声下意识地想摇头, 但又停住了,轻呼了一口气,委婉道:“之前订的是一个月的房,明天就到期了。”
其实说实话, 这个期限根本不是问题所在,横在心里的是对未来的打算。
她不清楚程赫东心底的想法,同时也不确定自己的方向。
没和程赫东在一起之前,她自知一定会回京溪,因为那是她待了很多年甚至本打算会一直在的地方,但现在有了羁绊,她做不到就这么果断回去。
钟阿奶活了大半辈子,看透了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缓着声音说 :“到期就回去吧,东子你俩都回城里去。”
听见这话,许桉意愣了下,惊讶她会这么说。
“我这可不是赶你们走啊。”
钟阿奶突然正色提着声音为自己这话辩解,接着又慢悠悠解释:
“你们在芦川我是心里高兴,但芦川就是个小地方,你们这些年轻人留在这里没前途。再说你自己的家不在这边,才来一个月,真留下来了跟背井离乡似的。”
“东子也是,他是对这里感情深,但他外婆已经不在了,爸妈又在城里,他一个人守着那小院三年,已经够久了。”
钟阿奶的话直击许桉意的心底,明明就是很随意的语气,不带丝毫的伤感,可偏偏让人触动得眼眶发热。
生命悠远,钟阿奶走过了几十年的时光,到现在的观点早已经是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包裹着温情的心也习惯始终为他人考虑。
许桉意嗓子微哽,不知道作何回应,心里乱糟糟的。
顿了半天才缓和氛围似的告诉阿奶:““云端”这两天要来新住客,您还不知道吧。”
“是嘛!”钟阿奶神情微讶,笑了下。
“云端”能来新客人仿佛都是鲜而少见的事情了。
许桉意接着道:“是几个来画画取景的学生。”
怕钟阿奶不懂写生,她还特意说得通俗了些。
一听这话,钟阿奶气势都足了不少:“咱芦川别的不一定好,但这山水那是顶美丽的。”
许桉意笑着点头附和,伤感的话题也就此揭了过去。
日影斜沉,快要坠到远处山峰的时候,许桉意从钟阿奶家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提了一袋阿奶塞给她的百香果。
两家的小院离得很近,但她心里装着事,心不在焉走得慢慢悠悠。
钟阿奶的那几句话跟小棒槌似的,硬生生地捶在了她心上,分量十足。
芦川发展落后,留在这里是很难有前途,许桉意的职业特殊,其实在哪里都可以,因此这也不是她考量的重要问题,但可能对于程赫东来说是很重要。
程赫东这几天看上去总是很忙的样子,电话不断,还经常性对着电脑,一坐就是半天半天,晚上也熬得晚,屏幕上一堆代码,直接看傻外行人。
有时候许桉意走到他身边他都没发觉。
也是在这种时刻,她才深刻感受到程赫东大学期间被称为“计算机天菜”的魅力,毕竟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不是谁都能闪闪发光的。
在“云端”这么久,许桉意很少听他自己提及过往在京溪的经历,大多都是从林秋和向栩阳那里得知,而他仿佛就只是以“程老板”的身份而存在。
但“程老板”这个称呼下,给予他自在的同时,似乎也将他的专业才能短暂地湮没了。
林秋说,因为云阿婆的事情,程赫东心甘情愿把自己“困”在了这里,向栩阳也说靠民宿赚钱,他会“两袖清风”,因为他开的是情怀。
说白了,“云端”不是他发展自己的好地方,在京溪,他会大有所为。
很大程度上,许桉意纠结点也在于这个,她是喜欢芦川,同样也希望看见程赫东能更好施展能力,但她终归不能去干预他的想法,也不想去影响他的考虑。
一段三分钟能走完的路,被她硬生生走了十多分钟,许桉意深吸了口气儿,最后搓了搓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归根到底,困扰她的似乎更多还是出于对程赫东的在意,但她也更应该相信他。
程赫东是个很有主见的人,留在这里还是回到京溪一定会有自己的考量。
她想,如果他还是想留在芦川,那她会很乐意陪着他,倘若要回到京溪,那她也一定会在。
人总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而她对程赫东说过,会永远陪着他。
拨开心中那层覆盖着的阴霾,许桉意看见了明月,心情跟着好起来,步子也轻盈了不少。
小院里吠吠在撕咬玩具,许桉意逗了它两下,以为程赫东还在忙,结果刚走进多功能厅,才发现他在前台的电脑前站着,手指点着鼠标。
前台的电脑本就是专门用来登记住客信息的,但因为“云端”客人太少,经常闲置。
程赫东早就听到了小院的动静,见她进来自然地说了句:“回来了。”
“嗯。”
许桉意站在他面前,探着身体问:“你在忙什么?”
“核对下这两天要来的那几个住客信息。”
算算日子,“云端” 的新住客也就是后天到了。
许桉意点了点头,了然。
须臾后,胳膊趴在前台,睫毛微颤地看向面前人,半开玩笑地轻声道:“程老板,你也核对下我的,我是不是明天该走了。”
话音刚落,程赫东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视线落在许桉意的脸上,眸底骤然黑沉,应声:“你的不用核对。”
淡淡的语调,但明显透着一股子让人打寒颤的意味。
许桉意自然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但又清楚程赫东不会对她怎么样,胆子又大了起来,故意道:“怎么能不用,我也是住客。”
面前人的脸色这下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胸前跟着起伏,下颌角紧绷着像是克制。
片刻后顶着张冷脸,语气装着镇定,一本正经:
“要不要再多住一个月。”
“不收你钱。”
许桉意被他这般逗得蓦然地弯了下唇,眼神盈盈:“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走。”
“你觉得呢。”程赫东冷冷地出声。
再次从程赫东身上感受到汹涌的在意和喜欢,许桉意心脏愉悦得快要爆炸,面上学着他的样子正经道:
“哦。”
“那我明天就不走了。”
程赫东这时候的理智回笼,才惊觉这姑娘是故意的。
若是放在平常事,不是他放水怎么可能被她开去玩笑,也就这种话题,他理性容易跑远。
脸色缓和了些,程赫东凝视着面前得逞偷乐的人,下一秒直接俯身过去,狠狠地朝许桉意的嘴上啄了下。
许桉意眉间一皱,觉得自己不是被亲,是被咬了,因为真的很痛。
没来得及控诉,就听见程赫东沉声说了句:“下次别开这种玩笑。”
被冷声相待,但还挺开心,许桉意晕乎乎地应好。
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想起什么,对着程赫东提醒:“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
“哪句?”
“不收我钱那句。”
许桉意顿了下,顶着自我承认的羞耻感,认真地为自己争权益:“你不是说我已经是“云端”的老板娘,为什么老板娘住房还要谈钱……”
两人刚在一起那天,他还说把“云端”拱手相让给她呢。
程赫东闻声肩膀放松了下,掀着眼皮云淡风轻回答:“不是刚才你自己说你是住客,要让我核对信息的。”
……
许桉意又挖坑给自己埋了,一时间竟然没什么话可以反驳。
她差点忘了,程赫东这人只有不乐意计较的份,要真计较起来没人能说得过他。
脸上尴尬几秒,许桉意眼神飘忽,咽了咽嗓子:“下次可以不用太顺着我。”
也就在程赫东面前,她敢这么“蛮不讲理”了。
程赫东笑了下,没应声,该顺还是要顺,听她的。
“那个、你忙吧。”许桉意耳尖微红,留了句话就又出了多功能厅。
到底还是容易尴尬羞涩的本性,即便是在爱人面前,依旧如此。程赫东很是受用她这一套,看着她的背影,心下格外充盈。
许桉意在小院里陪吠吠玩了一会儿巡回球,便钻进了厨房。
她要拍视频,再加上也是心疼程赫东这几天一直在忙,所以晚饭都是她做的。
正好有钟阿奶给的百香果,再加上跟着阿奶学了个正宗的百香果炖鸡的做法,她晚饭索性做了这道菜,还炒了个青菜,顺手又做了百香果热饮。
吃饭的时候,程赫东笑着道:“百香果泛滥了?”
“钟阿奶给的,她去果园摘的。”许桉意回答。
说完又补了一句:“你应该多吃,百香果可以缓解疲劳。”
这话不是胡扯,她查了,百香果富含钾元素,就是可以减轻疲劳感,虽说微乎其微,但他这几天一直忙,吃了比不吃好。
程赫东心下泛着软气,缓声:“嗯。”
“你忙完了吗?”许桉意关心问。
程赫东自然知道她问的不是说新住客的事,解释道:“差不多了,京溪的工作室出了点儿事,纪数他们忙不过来,找我帮忙。”
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工作室的事情,许桉意想起什么问:“纪数是你大学的那个朋友?”
之前讨论论坛的时候提过这个名字,她记得很清楚,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了“口水哥”的称呼,但忍住了没出口。
程赫东点了点头:“是他。之前也是一起创业开的工作室,后来我回芦川,他就担起大梁了。”
一两句话描述完,丝毫不提当初知道他要当甩手掌柜时,纪数给他骂的,就差问候十八代祖宗了,但还是没能给他骂留下。
三年间,联系不断,工作室有项目拿不准纪数甚至还是习惯找程赫东商量,毕竟是从大学开始积攒的默契,这点变不了。
许桉意点了点头,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你会觉得可惜吗。”
就那么抽身从工作室离开。
程赫东闻声眉间不自觉地拢起沟壑,没立马应声,像是在出神,昏黄的灯光下凌厉的脸颊仿佛被笼罩一层黯然的光晕。
良久后,许桉意才听见他清淡肯定地应了一声,心底儿蓦然涌上来一阵难过和心疼,她突然有些后悔问出这句话了。
程赫东说过自己创业失败过两次,可好不容易见到起色时,却又因为必须要面对的问题而做出这样的选择。
许桉意清楚他一定不会后悔这个选择,甚至再面临同样的问题,他也一定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因为他一直都是个很惦念感情有情怀的人。
但同时他也必须承受这个选择带来的另一种痛苦。命运总是这样,做不到完美地偏爱到任何一个人身上,任何人都要被酝酿、被打磨。
许桉意眼眶倏忽地开始冒着热意,冷不丁地起身朝着程赫东走过去,二话不说作势要抱他的腰。
程赫东早在她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往椅子后靠,手臂微张,眼下更是方便她抱了。
“怎么了?”他垂眸轻笑着。
许桉意扎在他怀里,闷声闷气:“没什么,就是想抱一下。”
细腻如程赫东,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怀里人是想安慰他,没点明戳破,双臂逐渐轻缓地收拢。
拥抱是两颗心脏贴近彼此生命最直接的方式,在力的交互下实现心意共振,时间仿佛停滞,拥抱无始无终,胜过百年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赫东忽然捏了下手下细腰上的软肉,蹙眉语气认真:“最近是不是瘦了?”
许桉意被他捏得腰间一痒,生理反应地躲着,从他怀里起身,怀疑地看了眼自己的腰:“好像没有。”
她在芦川吃得好睡得好,虽然不知道现在的确切体重,但她觉得应该不会瘦。
许桉意今天穿的是掐腰身的黑色内搭,程赫东目光落在她纤瘦的腰上,淡声说了句:“摸着瘦了。”
“那应该是还没吃饭的原因。”许桉意当下还没察觉出来什么,一脸认真地回答。
紧接着就听见面前人气定神闲地接了句:“那吃饭完我再摸摸看。”
许桉意刚想顺口应下,脑子先转了过来,血气上涌,脸颊腾地红了一片,仰头美眸瞪着程赫东:“你不怀好意。”
“这是男人本性。”在这方面,程赫东扭曲事实的技能一流。
面对喜欢的姑娘,没有任何偏颇的念头那才是不正常。
许桉意憋了半天,回了句:“色字头上一把刀!”
程赫东嗓间蓦然涌出来阵轻笑,玩笑般语气缱绻:“男人头上千把刀。”
“乖,不差你这一把。”
许桉意说不过他,眼尾都跟着泛红,羞恼地坐下开始扒饭,一下也不看他,嘴里含糊呜咽:
“程赫东,你变了。”变得特不正经!
“嗯,更“上进”了。”
第47章 长情47 那我就是遇到了个好宝贝……
饭后, 许桉意窝在多功能厅的沙发上,随便找了个剧放着,手里扒拉着一个鲜红的石榴。
程赫东洗完碗进来看见电视开着, 语气随意:“怎么突然看电视了。”
“云端”的电视就跟摆设一样, 压根没怎么被开过。云阿婆在的时候喜欢看电视,所以程赫东装修民宿时到底是又装了个电视, 但其实还是没人看。
许桉意见他过来,主动往旁边挪了挪, 晃了晃手里的石榴:“跟它搭配一下。”
吃着石榴手就被占着, 总觉得少了什么,开着电视就又好很多。
程赫东顺势在她身边坐下, 动作熟稔地把人搂靠在胸前。
见她正一粒一粒抠着往嘴里放,作势要接过来:“给你剥出来。”
“不用。”
许桉意干脆拒绝:“它就是这么长的, 这样吃对它更尊重。”
相比一大把往嘴里倒, 她还是更喜欢这样吃,奇奇怪怪的癖好。
程赫东看了眼她被红色石榴汁浸上色的指尖, 蹙了下眉,不是很理解,但也没强求, 抽了张纸巾在她手边垫着。
这个季节这边的石榴颗粒又红又饱满, 汁水充盈还特别甜, 是小拾下午给她的, 可能又是村里哪处的石榴树上摘的, 反正都是大自然的馈赠。
许桉意吃着还不忘惦记程赫东,大方地掰了一半给他。
“你吃。”程赫东推着她的手,他吃不惯石榴,倒也不是说麻烦, 单纯就是对那个味道喜欢不起来。
被委婉拒绝,许桉意也没说什么,收回到自己手里。须臾后,又剥了两颗红透的石榴籽递到程赫东嘴边,顺手似的。
结果程赫东这人低了个头,把那两颗卷走了。
许桉意指尖微微濡湿,抬着视线看他:“你怎么又吃了?”
“你送嘴边的不好拒绝。”
许桉意合理怀疑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吃就吃了,为什么她的指尖被含湿了!
盯着带着些许水渍的指尖,头顶的声音传来,问:“还给吗?”
许桉意二话不说捏着纸故意地擦给他看,语气果断:“不给了。”
程赫东胸腔里带出来一阵轻笑。
本来老老实实趴在一旁睡觉的吠吠听见动静,摇着尾巴挤到沙发和桌子中间,眼睛水润水润地看着许桉意手里那个红石榴,想吃的欲望都表现在了脸上。
“它不可以吃吧。”许桉意问。
没见过小狗吃石榴的。
程赫东缓声回答:“不能。”
“去年不知道在哪偷吃了一个,连皮带肉吃完,全吐房间里了。”
现在想起来这事,程赫东还是很嫌弃,虽说是自己亲儿子,但收拾它的污秽物,也是格外磨人耐心。
许桉意脑子瞬间有了那个画面,没忍住笑了笑,无奈地对着吠吠道:“你爸不让你吃,你还是馋着吧。”
兴许是听懂了什么词,吠吠朝着程赫东“汪”了一声。
这人表情淡淡,话语特无情:“叫吧,叫也不能吃。”
多功能厅的氛围溢着温馨,不免让人沉沦。
许桉意恍惚地又想起来白天和钟阿奶的对话。
其实对她来说,身边的人只要是程赫东,她似乎都会被置于一个舒适的环境,这是她从程赫东身上感知到的独有的安心的力量。
不知不觉中,性格上的裂缝静静被修补,许桉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翌日一大早,阳光从窗帘里透进来,许桉意被嗡嗡振动的手机吵醒,意识不清醒地从床上坐起来,捞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京溪的房东打来的。
她在京溪租的房子是一个退休阿姨的,平时除了微信上交房租也没过多交流,眼下突然打过来电话,不会无缘无故。
许桉意困惑地皱着眉,接了起来。
到底还是有事。
房东说自家儿子结婚买新房着急凑钱,这个月要装修她住的那套房子准备卖出去,还委婉地表达让她这周内搬出去的意思。
电话那头的房东的语气透着歉意,知道自己的做法算是遵守合同,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甚至还说要把之前她住的两个月房租也退还给她。
许桉意本来就是不擅长与人理论争执的性子,房东态度又很缓和,她也不想让人为难,耽误人家结婚的好事,索性应了下来,说会尽快搬走。
挂完电话,许桉意搓了搓脸,眼尾耷拉着表情忧愁。
京溪的房子是多,但合适的也是靠慢慢遇,再加上她是个尤其讨厌变动的人,这事儿对她来说算是个坏事了。
坐在床上清醒了会儿,许桉意点开购票软件,买了张明天回京溪的火车票。
快速地收拾完自己下楼,程赫东已经把早饭做好摆在餐桌上了,这会儿正给吠吠换着水。
见她下来,招呼着她先吃饭,自己洗了个手才又坐到她对面。
因为早上那一遭事,许桉意心里一直纠结着要怎么开口告诉程赫东自己得回京溪一趟,毕竟她昨天还信誓旦旦说不走了。
虽事出有因,但变卦这么快,到底是有点儿没品。
兴许是脸上纠结的表情太明显,程赫东先开了口问她:“怎么了?”
许桉意眉间轻拧,时刻关注着面前人的表情,顿了半天,睫毛眨了眨才缓慢地应答:“那个、我得回一趟京溪。”
这话一落,程赫东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很快被他敛了下来,语气沉缓:“出什么事了?”
“京溪租的房子,房东临时要用,我得回去找房子搬个家。”许桉意简明地说了原因。
“我陪你回。”
面前人的话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许桉意咽了咽嗓子:“但是明天“云端”的新住客不是就要来了。”
程赫东像是忘了这事儿,被这么一提醒,眉间跟着就拧了起来,不大乐意。
许桉意反倒宽慰他:“真的不用你陪着,我自己就可以,你忙这边就行。”
反正之前干什么都是一个人,她本来就习惯了,有了程赫东在身边之后是很多事情都有了依靠,但她也不能因此事事都“绑架”依赖他。
沉默半晌,程赫东妥协道:“到时候让纪数帮你。”
向栩阳他信不过,不靠谱。
许桉意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虽说她可能是熟悉了,但是纪数还不认识她,第一次见面就找人帮忙,她有些过意不去。嘴唇微张要拒绝,被程赫东看透意图挡了回来。
“别再拒绝。”
他情绪表现在脸上,看上去不是很好,许桉意犹豫了下还是没再回绝。
“买票了吗,什么时候?”程赫东敛着嗓子问。
许桉意点了点头,轻声道:“明天。”
周遭气氛似乎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凉了下来,两人无声地吃着饭,沉默的氛围一下子四散开来。
许桉意清楚程赫东可能是不太舍得她走,而且这又很突然,于是柔着语气解释:“房东让我尽快搬走,所以我只能早点回去。”
说完显得底气不足,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给自己开脱找补的感觉。
程赫东面上看着没什么大的反应,但呼吸明显变得沉重吁长,垂眼问了个她没想到的问题。
“还回来吗?”
许桉意脑袋嗡了一声,一瞬间懵了,眼睑颤动,思维也变得迟钝,他怎么会问出来这个问题。
她一直以为程赫东不高兴只是单纯地不舍得她走,亦或是不想让她走,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程赫东尤其在乎的居然是担心她不会回来。
心疼、触动夹杂着隐隐的自责,复杂交织的情绪在心里乱冲乱撞,许桉意眼眶泛热,嗓子像是堵了一大块儿棉花,怎么也咽不下去。
过了好一阵儿,才挤着声音清晰道:“你还在,我要回来的。”
前两天许桉意一直自我纠结在未来的计划中,却也恰恰忽略了程赫东其实甚至于会更深一步思考,或者说更深地陷入煎熬。
毕竟对于他而言,自己更是一种不稳定的变数考量,因为她只是因为一段临时起意的旅途才来到这里,来到他身边。
恋人之间最不可避免的问题就是安全感,许桉意自觉从程赫东那里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但自己却没做到位。
眼睛酸胀的感觉愈发强烈,许桉意使劲儿地眨着眸子,试图掩盖下去,目光饱含情绪落在面前人的脸上,哽着嗓子:
“都说了会永远陪着你,我才不会言而无信。”
程赫东神色早就缓和了下来,心底愈发动容,伸着手指腹掠过许桉意的眼下,揩掉下睫毛挂着的那滴欲掉不掉的眼泪:“我知道。”
他的确担忧许桉意回去会不会不想回来,但绝对尊重她的意愿和自由。即便回了京溪不想再回来,也不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因此结束,他不会就此放手,相反,会很乐意迁就。
一顿早饭吃得两人心思乱飘,但似乎也让两人的心贴得更近了。
兴许是即将面临小别,无形中许桉意特别黏程赫东,嘴上没说舍不得,行动倒是很诚实,处处透着舍不得。
具体表现在程赫东洗碗,她又开始站在一旁看着了,去遛吠吠,也要跟上等等。
程赫东就跟身后长了个尾巴似的,但当然,他也是乐意的很。
明天“云端”要来新住客,楼上的房间要收拾,程赫东这个老板得干,许桉意也跟着上楼帮忙。
检查房间所有设施都没问题,就是套新床单。
这种活儿程赫东自己都干得来,许桉意想上手帮忙,但这人套床单被罩的速度快得令人咂舌,她都没怎么看明白怎么套的,就已经套好了。
“你怎么这么快。”许桉意惊讶。
程赫东抻平床上的褶皱,云淡风轻道:“有技巧,钟阿奶之前教的。”
“云端”都没什么生意,他这个老板愣是处处都处理得很妥善,跟他相比,许桉意觉得自己生活技能还是差远了,忍不住小声喃喃感叹:
“我好像捡到了个大便宜。”
这话被程赫东听去,眉间微动,沉笑了下:“那我就是遇到了个好宝贝。”
“好宝贝”许桉意心怦地一跳,又开始害羞了,垂着眼,笑容逐渐在脸上蔓延开来。
程赫东动作快,没一会儿就收拾差不多了,临了要出去的时候,许桉意拿了个便利贴和笔趴在桌子上开始写,神色看起来特别专注认真。
写完了直接贴在了床头桌子明显的地方。
“写的什么?”程赫东凑过来看。
“加分技巧!”许桉意也没阻拦,反正没什么不能看的。
“人生海海,因缘相遇。欢迎您入住“云端小筑”,这里是您温暖的家,卸下疲惫,感受轻松,希望“云端”能与您有一场美丽的邂逅。”
许桉意的字透着娟秀,跟程赫东硬朗的字迹大相径庭,话语更是透着扑面而来的温暖。
“文采不错。”程赫东看完毫不吝啬地夸了句。
许桉意面上隐隐带着小骄傲:“我语文也不差的。”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程赫东半靠着桌子,语速不紧不慢:“那刚来“云端”第一天,我记得你是不是说语文学得不太好。”
第一天?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许桉意下意识地脑子回忆着那天自己为什么提到这个。
某些片段断断续续地闪现了出来,那时候好像是因为民宿宣传标语什么睡不睡老板,许桉意说虚假宣传,程赫东问她要不要做阅读理解,她来了句语文不太好,妥协逃避了。
提起那时候许桉意就觉得羞得慌,绷着脸说他:“你不要翻旧账,我当时那是因为怕你才随口乱说的。”
“怕我?”程赫东眉心拧着,语气疑惑。
许桉意点了点头:“因为你当时给人一种不好接触不好惹的感觉。”
他本来长得就高,身材高大挺拔,一身all black,再加上那张冷脸,的确是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程赫东知道自己形象可能的确会让人出产生这种感觉,但许桉意一开始会怕他,也是他没想过的,反思了下开口道:“那我应该庆幸你没一直怕我。”
许桉意闻声笑了笑,带着羞意嗫声:“我现在很喜欢你的。”
程赫东被哄得心花怒放,对面前这姑娘简直是没一点儿招,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房间收拾妥当,差不多就等着住客到,程赫东牵着许桉意的手出门。
下楼的时候,许桉意又想起来什么,对着他嘱咐:“明天你不要忘了在住客来之前在房间放上一小束花,客人看了会开心。”
许桉意当时自己收到他送的花就很开心,虽说也有别的心意掺杂,但每天睁眼看见房间里的鲜花,也顿感愉悦。
程赫东虽说也很细致,但毕竟是个男人,类似这些的细腻之处想不到,许桉意又正好补上了。
顺着她的话,程赫东示意知道,脸色从容,语气倒像是感慨:
““云端”没有老板娘真不行。”
“之前就没有。”许桉意煞风景地故意反驳。
“所以之前少了人情味。”
“我可以理解“云端”是已经离不开我了吗?”她解读着话里的意思,半开玩笑,眼神亮盈地仰头看向身边人。
“嗯。”
程赫东嗓间应出短声,语气低浑:“我也离不开你。”
第48章 长情48 那要不今晚一起睡
许桉意被程赫东一句情话戳得心窝子直冒甜泡, 但舍不得,她也还是要回去几天,毕竟搬家前要把房子找好。
大学毕业之后许桉意一共搬过三次家, 第一次是因为初入社会, 手里没什么积蓄,跟别人合租。
结果室友经常性带男友回家, 在无数次撞见她男朋友穿着不整在公共区域转悠之后,许桉意受不了换了个整租的小房子。
但又因为各种邻里噪音和房子自身问题房东不作为, 她强忍着住了三个月, 睡不好觉导致神经衰弱,再加上后来做自媒体她手里也攒了些钱, 就又搬到了现在住的房子里。
现在住的房子总体来说许桉意很满意,没有什么琐碎的问题, 房东人也很好, 面积又很适合独居,她稳定住了很久, 眼下突然又要找新房子,到底打得人措手不及。
许桉意咨询了之前加过的房屋中介,说了自己需求后, 自己又翻着住房软件找房源。
“云端”明天来的住客打电话确认时间, 程赫东接完电话才走到沙发这边, 陪着她坐下。
“他们明天下午到吗?”许桉意随口问。
“嗯。”程赫东应声完才又问她:
“你呢, 上午还是下午?”
“上午十点的票。”许桉意说完还悄然看程赫东的脸色, 怕她以为她是着急走。
其实榆城回京溪的票,下午也有一趟车次,但回到京溪都要半夜了,太晚了她就没买。
程赫东的脸色没什么变化, 兴许是看见她偷瞄他,眉间微动:“心虚什么,怕我不放你走?”
见他曲解她的意思,许桉意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语气笃定:“你不会的。”
许桉意清楚,真舍不得,或者就算不是搬家这种正事,程赫东也不会说出来任何不让她回去的话,毕竟他本来就很会为她考虑。
被这么肯定了解,程赫东心底微动,嘴上却是故意:“是这么想了。”
刚谈恋爱没几天,就要面临小别离,打心眼里,他也的确是真的不舍得许桉意。
程赫东自诩是个什么事情都能拿起放下的人,但碰上许桉意之后,感情愈发浓重,羁绊也更深了。
听他这么说,许桉意只觉得心生欢愉,脸上笑盈盈的,不吭声地往旁边挪了挪,伸手去搂他的腰。
程赫东由着她,顺势把人圈进怀里,问了句:“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确定。”
许桉意语气迟疑:“找到合适的房子才能搬,但我会尽快的,最长也就一周吧。”
租房是件麻烦事,因为有很多坑,再加上还要实地看房,不是说搬就能搬的,她自己都不能确定什么时候回来,但房东也说尽快搬,可能也就几天。
“那找到了吗?”程赫东明知故问,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就能找到。
许桉意没多想,老实地回答道:“还没有,正在看。”
“对房子有什么要求吗?”
要求……
许桉意思索了下回答:“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吧,不用太大,周围安静,房东负责一点的,还有就是租金不能太高。”
她虽说现在不算缺钱,但也没必要租很高档的,适中足够了。
程赫东眼神了然。
许桉意还没来得及问他知道这些干什么,下一秒,就听见旁边人极其顺畅自然地说了句:“搬去我那吧。”
许桉意当下脑子木了一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仰着头怔怔地打量和分辨眼前人的脸色,试图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些玩笑的痕迹。
程赫东薄唇微张,徐徐道:“我在京溪有套房子,差不多贴合你的要求,你正好也不用找了,直接搬去我那边。”
住他家里?
许桉意蓦然居然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回绝:“还是不要了吧。”
被拒绝,程赫东眉头拧着,很认真地在问:“为什么不要?”
“搬去你家就算是同居了。”
许桉意怎么觉得正常情侣也都是在一起一段时间之后才住在一起的,她跟程赫东左右不过谈恋爱还不到半个月,搬去他家会不会算快了。
“我们现在也算是同居。”程赫东不觉得这是个有思考价值的理由。
被他这么一点,许桉意脑子震颤了下,细想的确也是,但还是觉得不一样。
犹豫间听见旁边人突然问她:“以后打算跟我结婚吗?”
话题突兀,许桉意皱了下眉头,随即又舒缓了下来,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一起,恋爱结婚,这是适用于所有情侣的步伐,她和程赫东也不例外。
许桉意之前从未想过,但现在不一样,可能她还尚未彻底适应这种转变,但她一直很努力在扭转自己的思维。
程赫东见她点头,才又扯回话题:“那就搬我那。”
“既然以后总归会要住一起,你提前搬过去也没什么区别。”
许桉意脑子里拉扯,思考了好半天,程赫东颇是有耐心地等着她。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动了下,像是思考清楚了,眨着眼看着程赫东,一脸诚挚地轻声问:“房租怎么算。”
那个劲儿一下显得尤其可爱。
程赫东心脏猛地漏了半拍,脸上染上柔和的笑意:“不用给,身份特权。”
“要给。”许桉意辩驳,白白占着他的便宜,她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舒坦。
程赫东到底也清楚她这点,索性好说话道:“那你看着给。”
反正给不给最后两人结婚都是她的。
许桉意见他松口,唇角弯了下保证道:“我会按市场价估算的,不会少给你的。”
她可不跟陈照那种“专宰熟客”的一样。
“少了我当不知道。”程赫东语气轻腻。
了却了一桩心事,许桉意心里轻松不少,有人可以依赖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即便踩空也会立马有人慌张地托举着,不让摔倒如约而至的安全感。
甚至奇妙到许桉意恍然有种对现实真假的怀疑,可能她还是需要学着完全适应,但她依旧很喜欢这种依赖。
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人太久,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还是程赫东垂着眼皮逗她:“脸好看?”
许桉意耳朵红了一瞬,收回视线,过了几秒后又喃喃:“是好看。”
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但还是被程赫东听见了,胸腔因为笑声震了一下,大方道:“那继续看?”
因为性格内敛,许桉意很少打直球,也就是在能让她完完全全身心放松的人面前才会这般,露出些不一样的小性格,但说完也给自己惹得害羞得不行。
但她说的本来就是实话,程赫东算是五官硬帅的那种,不需要任何的氛围感衬托,单是看脸就能被人夸出来帅,大学能久居论坛热门帖子的颜值不是瞎捧的。
许桉意越想越觉得她才像是捞到了宝,不仅仅是脸,她是真的在跟一个很好的人谈恋爱,幸运极了。
好的爱情从来都是互相欣赏,在程赫东心里,许桉意是那个很好的姑娘,而许桉意也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和程赫东这么一个很好的人在一起。
所谓双向的爱情,大概也就是这样,将对方视如珍宝时,恰巧对方也视你为美玉。
两人腻歪了一阵,许桉意说要上楼简单收拾下东西,她向来喜欢有规划,明天走晚上收拾完全也来得及,但她提前收拾到底安心。
程赫东在楼下给纪数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纪数吊儿郎当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难得见程老板主动给我打电话,是突然良心发现,想起来慰问你那远在京溪替你卖命的好兄弟我了?”
被这么调侃,程赫东置之不理,简短说明道:“有事找你帮个忙。”
“你能有事找我帮忙?什么事?”
纪数的语气透着怀疑,两人之间一直都是他打电话找程赫东,鲜少见程赫东会给他打,除了工作上棘手的事,但前两天已经处理好了,他完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
程赫东慢条斯理道:“你知道我家密码吧,今天有空帮我去打扫个卫生。”
“我靠,我没听错吧。”
这话一出,那头的人声音都变了,隐隐透着激动:“你想通了啊,这是终于要杀回京溪了!怎么说,我怎么迎接你,你喜欢哪种隆重的回归仪式……”
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程赫东果断干脆地打断:“我先不回。”
纪数的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经历大起大落后直接蔫了,好语气也没了:“那你让我收拾什么,你又不住,老子没空。”
啧,都从学校出来多少年了,“老子”的口头话还是没改掉。
程赫东直接忽略,语气自然地丢炸弹:“你嫂子住,给她打扫的。”
嫂子??!
纪数坐在自己办公桌前,脸色瞬间扭曲,拿下手机看了眼,是程赫东没错啊,那什么嫂子,他有女朋友了!
“你背着我给我找了个嫂子?”
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背叛了。
读大学的时候程赫东是宿舍最大的,自然都喊着东哥,也就纪数,有事求他喊哥,无事就是程赫东,眼下程赫东谈恋爱,说许桉意是嫂子也算合理。
程赫东习惯他这般,淡声自顾自说:“她明天回京溪,这两天你顺便再帮她搬个家,搬到我那去。”
“嫂子现在在你那民宿?”纪数声音还是透着震惊,完全不淡定,但显然已经对嫂子的称呼认同上了。
“嗯。”程赫东应声。
纪数狠狠地喘了口气纾解:“你真行啊,闷声干大事,金屋藏娇。”
以前读大学被万花丛围着,愣是一片绿叶也不摘,到现在交了女朋友就算了,都要住进家里了,纪数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心情……
程赫东不理会他的调侃,又叮嘱了一遍:“打扫的时候细致点,到时候搬了给你打电话。”
“行,包在我身上,我办事你放心。”纪数爽快答应。
他这个人明面上骚包又吊儿郎当,但毕竟是跟着程赫东一起创业出来的,办正经事情算靠谱,程赫东没什么不放心的。
正事说完,纪数又开始打听:“嫂子是京溪人?”
“之前在京溪生活。”
“那以后呢。”
话音一落,程赫东明显顿了下。
以后是留在芦川还是回到京溪,他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三年前他孤身一人,无拘无束,因为外婆的事情说回来就回来,且一待就是三年。
但现在不同了,他身边多了另一层牵挂。
许桉意说过会一直陪着他,但说白了,他继续留在芦川,对于她而言无形中也是让她离开生活了多年的京溪,况且芦川落后,程赫东考虑得长远,两人结婚生子,这样的条件到底算不上好。
“云端”是他的情怀,可许桉意的到来同样是缘分,或许一切都在注定,外婆的三周年过去,他的身边又多了一个给予他情怀的人,放下一层牵绊,他也应该抓住另一段羁绊,重新朝前看。
“喂,你在听吗?”
电话里突然没了声音,纪数得不到回应开始自说自话,“老生常谈”:
“要我说趁机会你也回来得了,办公位都给你留着呢,你不在我他妈忙得天天酒吧都没时间去,尊贵会员都要降级了。”
“再说。”
程赫东含糊其辞,语气似乎带着隐隐的笑,但听不大出来,说完兀自挂了电话。
办公室的纪数听着一阵忙音狠狠闭了闭眼……
三年来,程赫东不是完全脱离京溪的事业,但毕竟远在芦川,很多事都丢给了纪数,以至于这人从一开始打电话就输出骂他,到逐渐平和接受试着劝说他回来,劝到了现在,还是换来一句“再说”,纪数气得不行。
坐在办公椅上缓了半天,才在当初创工作室就在的几个熟悉人工作群里爆他的料:
“炸裂!你们老大恋爱了!!”
群里直接炸锅,炸出来一堆上班摸鱼的家伙……
许桉意要走的前一晚上,一切都还是跟往常一样,两人一起吃饭,困困在楼上房间睡觉,吠吠趁着没人注意它,偷偷摸摸翻着垃圾桶找晚饭的骨头,啃得忘我。
陪着程赫东刷完碗,两人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许桉意就跟黏在他身上似的,兴许是快走了,显得格外不舍,就连程赫东找着机会亲她好几下,都没怎么反抗。
到她往日上楼睡觉的点,程赫东示意她睡觉,自己去了健身房健身,等出来的时候发现这姑娘还在沙发上坐着,等他似的。
“怎么还不去睡觉?”
程赫东穿了件方便的黑色背心,脖颈间淌着明显的汗,一看就是运动量不小。
胳膊线条流畅有力,薄透的布料被汗浸湿,勾勒出来明显鼓胀的胸肌轮廓,腰腹也是极显沟壑,浑身散发着荷尔蒙。
量是没色心的人也被他这样勾得有色心了。
算起来,许桉意还是第一次见他刚健完身的样子,之前避讳,现在明目张胆,害羞着看,边看边应声:“还不困。”
程赫东拿着毛巾擦脖子上的汗,微不可察地笑了下,拆穿她:“是不想睡?”
许桉意被戳破,不应声。见他走过来,下意识就要靠过去,被程赫东拦了下来:
“没洗澡,有汗味。”
“我不嫌弃……”许桉意不大情愿地嘟囔。
程赫东心底失笑,不经历一下这种小分别,他还不知道这姑娘还有这么黏人的一面,嘴上不说,小行为倒是处处透着。
他随口道:“舍不得就不走了。”
许桉意理智尚在,摇了摇头:“那还是要走的。”
面前人垂着眼,软乎模样直直地往程赫东心窝子上戳,深邃的眼底顿时生着波澜,故意“邀请”道:
“那要不今晚一起睡,陪你一晚上。”
第49章 长情49 想我了吗?
一起睡……
这提议要是放在平时早被许桉意的羞劲抵过二话不说先拒绝了, 但眼下可能是要分开几天的缘故,舍不得的心思占据上风,这事意外有了商量的可能。
试探性的火苗在眼里升起来, 许桉意颤动着睫毛看向程赫东问:“只睡觉吗?”
这话问得就跟脱了裤子问性别似的, 显得单纯愚钝。
程赫东毛巾擦汗的动作一顿,胸腔跟着嗡动了下, 反问道:“你信吗?”
许桉意的耳根突然窜红,快速地扫了眼面前身材健硕的人, 眼尾轻垂了下去。
年轻力壮, 二十七岁还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真要说一张床上怀里抱着喜欢的姑娘能安分守己, 可能许桉意也该偷偷哭了。
不知所措间,程赫东突然弯下了腰, 对着沙发上的人亲了一口, 不惜“自黑”的话语揉碎在唇间:
“我定力不行,怕你明天早上起不来。”
话语直接得要命, 血液一瞬间一股脑全往脑子冲,许桉意怔住完全不能思考。
下一秒,头就被轻揉了下, 面前人的声音落下来, 隐约带着低哄的感觉:“去睡吧。”
程赫东倒也没真打算对她做些什么, 毕竟明早还要早起, 虽说是有劣念, 但不差这一时。
耳畔间尽是缱绻之意,被他的话直接扰乱心思,许桉意头也不抬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磕绊着嗓子:“我先上、上楼了, 晚安。”
说完也不顾身后人的回应,脚步生风地往楼梯上走。
看着楼梯上慌张的背影走远,程赫东才弯着唇角在她坐过的沙发位置坐了下去,还心情颇好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翌日早上,两人都起了个大早,程赫东得送许桉意去榆城车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怎么着也要提前走。
早早地吃过饭,天已经亮起来了,带着晨起的潮气,空气中尽是生冷感。
时有几家这个点还正在做早饭,飘在上方的白色烟气和远处山雾缭绕交映,尽显生活气息。
村里的石梯多,程赫东一手提着许桉意的行李箱,一手还不忘牵着她,这场景总让许桉意觉得有种回到一个月前来芦川的时候,但心境差多了。
一个月前,她麻木陌生地来到了这里,也并不怀有任何的期待,觉得无非是换个地方换种心情,芦川对她来说像是个休憩的驿站,想走随时走。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个小地方带着本性包容的气息接纳了她,给予她无数的温暖,更重要的是,它滋养了她后半个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也因此让她短暂的离别都显得极为不舍。
触动作祟,许桉意回握着程赫东的手上力度悄然地大了些,仿佛要汲取着每一刻他在身边的实在感。
程赫东向来不吝啬于给她回应,直接把她的手包在了自己宽大的手掌里,满满当当。
许桉意心尖上划过暖意,鼻子反而不争气地被晨起的冷气温冻得微凉,敏感地打了个短促的喷嚏。
“冷了?”身旁人皱着眉出声。
一个喷嚏而已,也就他会很在意。
许桉意自己都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不冷,只是鼻子突然痒了一下。”
程赫东不知道信没信,停下步子站定在她面前,伸手把她长大衣为数不多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系上了。
大衣这种有扣子一般都不系,毕竟穿的就是个款式,许桉意平时穿都是把扣子当装饰,被这么扣上之后还有些不习惯,显得板板正正的。
她垂着眼看了下,才轻声反驳:“一会儿坐车里就热了。”
“那就到车里再解开。”程赫东语气带着明显不留余地的强势。
许桉意被这么管着接受得很坦然,反正是为自己好,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继续往村口走,程赫东边叮嘱着:“京溪这两天的温度都还算适宜,但等你到就是傍晚了,那时候气温会低一些,记得自己把扣子再扣好。”
话语间满是不放心,几乎忽略了许桉意是一个二十多岁且已经熟稔独立生活多年的成年女性。
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许桉意努了下鼻子,眼睛水润地看着他:“程老板,我觉得你很有当爹系男友的潜质。”
“什么叫爹系男友?”程赫东不懂就问,表情看上去费解。
“通俗来说,就是像父亲一样关心照顾和引导女友的男友。”
许桉意其实之前也不知道这个词汇,也就是恋爱之后,有时候会在网上刷一下教谈恋爱的帖子,就知道这个形容词了。
“嗯。”面前人闻声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冷不丁认真地来了句:
“我没想当你爸。”
许桉意听得心下一跳,不乐意地晃着被牵着的手杵了他一下,脸色羞愤:“不是这个意思!!”
“是夸你成熟稳重的。”
他总是曲解她话的意思……
当事人淡定无比,仿佛这话不是他说出来的,眼睑微敛解释:“触及知识盲区了。”
许桉意歇下“教学”的心思,不敢再说这个话题,生怕从他嘴里再听到什么骇人的话。
芦川到榆城的车程不算近,再加上早上公路上也没什么来往的车,黑色越野车行驶的速度稍快,许桉意望向窗外的路景,嗖地一下就闪了过去。
程赫东在一旁提醒道:“别一直盯着,一会该犯晕了。”
上次去镇上就是因为贪恋车窗外的风景,一下车就直泛恶心,许桉意自己也长记性,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转而落在驾驶座人的侧脸上,委婉出声:
“时间还早,你不用开这么快。”
眼下她这般,倒有种小时候不愿意上学使劲儿磨蹭的感觉。
程赫东又怎么可能听不懂话里藏着的意思,缓声开口:“早到就在车站陪你等。”
许桉意脸颊微红,也清楚自己有些过分舍不得了。明明是大学之后离家毫不留恋的人,在抓住身边人给予的温情之后却只想陷入沉沦。
一路上,车子行驶得都分外顺畅,比来的那次堵车情况好多了。
趁着早到的时间,程赫东带着许桉意逛了个车站附近的小超市,买了不少吃的,生怕她在半途中再饿了。
榆城拥挤的进站口还是一日既往地喧嚣吵闹,什么年龄段的乘客都有,不乏也有跟他们两个这般依依不舍的情侣,许桉意压下去的情绪被带着又钻了出来,整个人看着都蔫蔫的。
程赫东看着又心疼又好笑,朝她自然地摊开胳膊:“抱一下。”
许桉意顺水推舟地扎进他怀里,喃喃道:“这是你要抱的。”
“嗯,我要的。”
仿佛这样说就能掩盖下去她的不舍。
过了有几分钟,到点快要进站,许桉意才松开手拖着自己的箱子。
程赫东突然问她:“身份证带了吗?”
重要证件她怎么可能忘记带,许桉意从卡夹里抽出来朝他晃了晃,示意带了。
“手机呢,放好了吗?”
“在口袋里。”
程赫东淡声地问了好几个不算要紧的问题,回答完最后一个,许桉意眼珠微转,脸上染上浅淡的笑意,明知故问道:“你也特别舍不得我走吧?”
被看透心思,程赫东面不改色地应下:“一直都舍不得。”
打从一开始知道她得回去一趟,程赫东就有这种情绪,只是这姑娘表现得更强烈,他回应她黏人的不舍中对自己的情绪也是纾解,只是眼下临了要走,情绪涌胀得不加收敛。
“我会早点回来的。”许桉意轻声保证。
程赫东低着头亲了下她的鼻尖,与其说是亲,倒不如说是蹭,嘴唇划过挺翘的鼻尖就撤开了,朝着进站的方向示意:“再不进去真要赶不上了。”
两人腻腻歪歪间,周遭的人都少了。这趟车次的乘客差不多都已经进去了,许桉意才堪堪挥手,拖着箱子进站。
一开始坐上车,许桉意的情绪看上去淡淡的,但自己对面坐了个带着孩子的母亲,小女孩约摸五六岁,正是话多的年龄,又尤其喜欢跟长得漂亮的姐姐搭话,许桉意被她童真地问东问西,低落的情绪也逐渐被冲淡。
中午车上有卖盒饭的,许桉意吃不惯,便拿着程赫东给她买的东西,不忘跟对面的小女孩分享。
兴许是不好意思拿,小女孩的妈妈抓着自家女儿的手不让要。
许桉意急忙出声:“没关系,可以拿的。”
架不住自家女儿的胡闹,面前女人只能由着她拿了小包的饼干,说了句谢谢后讪讪搭话:“你也是到京溪吗,买这么多东西。”
许桉意闻声点了点头,又默默看向自己旁边一大袋子的零食,笑了笑没说话。
好像是有点儿多了,都说了不让他买这么多……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化,白天过渡到傍晚,晚上七点多,许桉意终于是坐上了回京溪家里的出租车。
京溪的晚上一如既往地灯火通明,霓虹初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特别多,还是那个晚高峰一堵车都经常以小时打底的地方。
许桉意运气好,没堵很久就到了自己租的房子里。
两室一厅的小房子,空间不算大,但被她布置得很温馨,一个月不住,什么都没有变,就是多了灰尘。
把行李箱放进屋里,许桉意刚要打扫卫生猛然间想起来忘了给程赫东发消息说自己到了。
急忙地打开手机,才发现对方早早地给她发过了消息问她,只是她没看见。
许桉意赶紧回了条,说自己已经到家了。
那头没立即回复,想着可能是因为“云端”的客人到了在忙,她也就放下了手机,开始简单打扫房间。
收拾一通,又点了个外卖,不知道是因为过去一个月都有人陪着一起吃饭,自己吃竟显得很没胃口,草草垫两口,许桉意又洗了个澡,才躺回自己的小床上。
捞起手机看,消息框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她秀眉轻皱,都要十点了,程赫东现在正在干什么……
也是习惯了“云端”有人陪着,猛然间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的寂静房子,许桉意居然很不适应。
关上窗户周遭静谧,耳边听不到任何动静,往窗外看也只是满目高耸的建筑和灼眼的城市灯光,明明一切都是熟悉的场景,但总觉得太安静平常了,安静到孤独感与之升起。
许桉意之前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有人一个人独处,深夜会觉得孤独,她过去很多年过惯了这种生活,甚至于享受独处的时光,但在此刻,似乎可以理解了。
住在“云端”的短短一个月,影响了她多年形成的独处习惯,更或者说,程赫东带给她的温馨过多,经历过温情热闹的时刻,对于眼下的情形便做不到坦然置身了。
盯着微信聊天框里的消息,良久后,许桉意终于是忍不住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还在忙吗?】
等了有五分钟,没有回复,她丢下手机捞过床边的玩偶,蓦然间泄愤似的狠狠地捏了捏。
明明没回来之前还说舍不得她,她一到家就都变了,消息不回,电话也不给她打,男人的话真的不能信,程赫东讨厌死了。
不过是一下没立即回消息,许桉意心下已经开始不断琢磨了,从隐隐的气愤再到默默惆怅,最后甚至开始担心上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才一直没回消息。
升涨的担忧逐渐翻涌,手机终于是适时震动了起来。
许桉意快速地拿起手机,程赫东打来的电话,她当下没多想顺手就接了起来,接通之后对面人的俊脸出现在屏幕里,这才发现他打的是视频。
急忙从床上坐起来,又理顺了下被蹭乱的头发,才直视镜头。
“在房间里?”程赫东看了眼背景问道。
许桉意这时候哪还有什么生气、担忧,看见心念的脸那些个情绪早就消散了,侧着身体让他看了眼床头,示意在房间,才又反问他:
“你那边为什么这么昏暗,你不在“云端”吗?”
程赫东唇角似乎扬了下,逗笑道:“这是要查岗?”
许桉意脸红了下,嗫嚅道:“我没开玩笑。”
对面的手机镜头轻微晃动,像是在走路,而且背景昏黑,她勉强才能看清他的脸。
话音落下,程赫东掀着眼皮看了下路,目光又落在手机上:“困困有些拉稀,带她去陈照那儿检查了下。”
闻声,许桉意的眉间轻皱,急声道:“严重吗?”
“轻微肠胃炎,开了点药。”
“我想看看它。”
“回去给你看,这会儿还没到家。”
程赫东还在村间的路上走着,困困窝着猫包里被他舒服地提着。
许桉意点了点头,神色看上去不大开心,眼尾垂着。
程赫东见状看懂她想的什么,徐徐地出声安慰:“困困没事,吃两天药就能好,不用担心它。”
许桉意不吭声,过了半天小声地嘟囔:“我也不是只担心它。”
那头的程赫东似乎顿了下,眼神划过波澜,须臾后眉间愈发柔和:“也不用担心我。”
说是这么说,但怎么可能不心疼他。
一大早给她送到车站,下午又把“云端”的新住客接回来,还要忙着各种接待,做饭收拾什么的都是他一个人,困困又突然生病,程赫东又不是铁人,也会感觉到累。
许桉意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没经过爱情,也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会时常心疼他。
“明天开始搬?”程赫东突然转话题,试图转移她的情绪。
“我要先整理一下,不知道明天来不来得及。”思考了下,许桉意实话回答。
“我让纪数加你微信,什么时候搬告诉他一声。”
程赫东没直接让她去联系纪数,像是提前考虑到许桉意不喜欢麻烦人,担心她再不找纪数,索性让纪数先开这个口。
许桉意顺从地点了点头,看着他说:“你不用操心我。”
“云端”都够他忙着几天了,自己都在京溪了,还要一直让他惦记着……
“我就你这么一个女朋友,不对你上心对谁上心。”
程赫东慢条斯理地辩驳。
许桉意被他这话说得心尖轻颤,眼眶泛着湿润直盯着屏幕那头人的俊脸,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无声地陪着他走了段路,临到小院门口的时候,程赫东没推门进去,反而垂眸,眼神在晦暗的环境下收敛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深厚情感,见不着底,嗓音低浑地问她:
“想我了吗?”
隔着手机屏幕,两人间的暧昧气息都要冲破出来,许桉意手心发热,不受控地握了握,睫毛轻颤,带着褪不掉的害羞敛声肯定:
“想了。”
第50章 长情50 程赫东,你就是个藏着尾巴的……
许桉意简短一句话哄得程赫东心里跟浸了蜜似的, 恨不得隔着手机屏幕把柔和的人扯怀里亲。
难捱的分别分明就是在折磨着双方,许桉意如此,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想起来去陈照那儿给困困检查时, 这人挖苦他那一句“又要回到独守空房的日子了”, 话说得一点没错,程赫东连反驳都没反驳。
过去三年只身在“云端”, 从未有过的惦念和孤寂感在这次分别中尽数涌现出来,心脏的重量因为许桉意增加, 也因此让他再次尝到了思念的滋味。
久久听不到对方的话语声, 许桉意泛着微微的着急,委婉试探:“你怎么不说话了。”
程赫东思绪回笼, 看着屏幕里满是期待的那张脸,低缓回应:“我也一样。”
想我了吗?
想了。
我也一样。
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心下咕嘟咕嘟地开始冒泡, 许桉意没能那么直白地问他,但似乎也不需要她问, 因为程赫东永远会回应她的期待。
“新来得住客多吗?”想到“云端”,许桉意关心地问。
“不多,四个。”
“都是大学生吗?”
之前提了一嘴说是学生, 但能自由出来取景写生应该也只有大学生了。
程赫东嗯了一声:“晚饭时听到说是在读大学。”
他本来就话少, 也没兴趣去问人家信息, 也就是那几个学生在吃饭的时候找话聊提到了。
许桉意闻声唇角不自觉地落了下, 轻喃道:“我也想吃你做的饭了。”
想起来自己吃晚饭那没胃口的情景, 确切地说她更是想和程赫东一起吃饭。
盯着屏幕里的人,程赫东头一次有种迫切想把“云端”闭店的冲动。
倘若不是因为临时有住客,那便可以陪着许桉意回京溪,虽说“云端”是自己最初的情怀, 但现在他有了更想抓住的人。
“以后都给你做。”程赫东柔着声附应。
许桉意眉梢轻动,眸子被灯光照得盈盈发亮,笑着说好。
一通视频电话愣是打了快一个小时,确认完困困没什么大问题后,才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许桉意明显感觉到自己心情跟着好受了很多,再加上白天长途奔波,架不住困倦,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闷着头整理了一整天的东西。
她的东西不杂乱,但也不少,比较难处理的是之前买过的很多微缩,不能分拆,只能垫着多层泡沫塞进纸箱子里。
之前她还一直觉得不够多,眼下看着旁边遍地的箱子,难得反思自己是不是买太多了。
坐在沙发上喘口气的功夫,看着空落客厅里的电子日历,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微信,翻到不怎么联系的联系人,转了三千块钱过去。
聊天框里的互动消息很单调,每月一次的固定转账记录,时而对方会在收完钱之后回条语音,许桉意像是已经习惯了。
几分钟,电话响起来,她迟缓地接了起来,淡淡地喊了句:“喂,妈。”
对方的语气透着说不出来的奇怪,像是疏离,又像是低微:“怎么又转钱过来了,家里够花。”
“桉言还在上学,开销大,您收了吧。”
许桉意仿佛听多了这样的话,简短地回应,语气始终平淡无比。
她妈没应声,像是不知道说什么,沉默良久后还是她开了口:“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诶好。”
得到应答,许桉意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接着盯着手机出神。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与家庭的关系,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温情她好像没怎么感受过,但他们也并未对她有过特别过分的行为,模糊来说,跟爸妈的关系更多像是带着血缘关系的客人。
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那三千块钱还是被收了。
许桉意心里没什么大的起伏,甚至还带着丝丝的心安,仿佛收了,她便能还回去些什么。
与此同时,微信也多了条好友申请,申请框里的话语直截了当:“嫂子好,我是纪数,东哥的好哥们。”
许桉意被这个称呼闪得眼皮一跳,脸颊开始发热,指尖轻颤地点了通过。
程赫东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但他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外向极了,纪数一上来发来的消息从内到外透着熟稔,直入主题:
【嫂子,我听东哥说你要搬家的事了,什么时候搬知会我一声就行。】
许桉意急忙回了条好的。
旋即又觉得生硬,赶紧追着补发了个谢谢的动物表情包。
【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东哥这会儿不在京溪,怎么说我也得把嫂子的忙帮妥善了。】
纪数打字速度飞快,一条消息没几秒就发了过来。
许桉意都不知道要回什么,只得应好,须臾后问他明天有空没有。
纪数好说话地应了下来,说到时候直接带着搬家工人去。
许桉意压根不用操心,给他发完地址,不好意思地又回了个谢谢。
结束聊天后,肩膀蓦然地松了松,不是不好相处,是她本来跟生人第一次聊天都会带着无端的紧张感,但眼下看来好像程赫东的朋友都是自来熟。
思及此,许桉意抄着手机给他发消息,没头没尾地来了句:
【感觉你的朋友都要比你好相处。】
正在小院里的程赫东看见消息一愣,笑了下回:
【见到纪数了?】
【还没有,加上微信了。】
【加个微信你就知道他好相处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桉意总觉得从程赫东这句话里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醋味,故意地“控诉”他:
【他发消息都是长句子,我第一次加你微信跟你聊天时你的态度我都没觉得热情。】
程赫东收到消息眉间微蹙,回想着当时聊了什么,都是些住客跟老板的普通沟通,能热情到哪儿去。
想是这么想,但他照样哑巴吃闷亏接下许桉意“不讲理”的控诉,唇角微扬起弧度:
【等你回来补偿你热情。】
【不限于任何方式。】
隔着手机还调情!
许桉意耳朵一热,思想一下子就被带歪了,一本正经:
【迟来的热情我才不接受。】
有句话不是说“迟来的神情比草轻贱”,许桉意毫无任何违和就给人句子改了,迟来的热情也不热乎,她才不要。
【那听你的,你想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程赫东无下限地哄人,大有听她差遣的意思,许桉意单是看消息都给自己看得脸红,绷着表情认真回复:
【我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回完消息就反扣了手机,手贴着脸颊试图给自己降温,心底泛着一阵比一阵强烈的急切,她好想回芦川,她想吠吠和困困了,最重要的是想回去见程赫东……
算了算时间,明天搬完收拾屋子得快的话,后天就能回去,就是时间很赶,但也不是来不及。
许桉意飞快地打开购票软件,不是高峰期,再加上冷门的地方,票都好买,难得这么利索果断地买了后天回去的票。
翌日上午,纪数带着两个搬家工人来了家里。
见到这人的第一眼,许桉意当时就傻眼了,跟自己想象中的简直是大相径庭。
她知道纪数也是工作室的人,不说带着现实中大多数人对程序员的刻板印象,但他也太扎眼了,不知道的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
开了辆许桉意认不出来牌子的红色超跑,头发也染得是红色,比他车身的红色要稍微暗些,还特意做了个造型,穿着飞行夹克。
要不是后面跟着搬家工人的车,不知道以为这人是来炸街的。
“嫂子!”纪数一下车,看见楼下的许桉意特别热络地喊了一声。
当时就给她喊得回神了,急忙地回应:“你好。”
一板一眼的打招呼方式,纪数当下不加掩饰地笑了下,不愧是程赫东喜欢的姑娘,跟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的一拼。
就是他没想到,程赫东喜欢的是这种漂亮柔气类型的,但该说不说,脑子里想象一下两人站在一起,好像是般配的一批。
“去楼上吧。”
许桉意咽了下嗓子出声,手忙脚乱地招呼他们进来,对着纪数还有种陌生人的疏离和不知道怎么相处的无措。
像是看出来了她的不自在,纪数边走边扯着唇笑:“嫂子,你别紧张,我又不是外人。”
他可真算不上外人,毕竟是跟程赫东一个宿舍“睡”出来的,关系不用多说。
许桉意点了点头,缓着语气镇定:“好。”
心下默默,不是她容易紧张,明明是纪数自在得让人招架不住。
进门之后许桉意客气地给几个人拿了瓶水,后面忙起来倒是也没那么拘束,只顾着整理着房间。
看着工人来来回回搬着她那一堆微缩家当的时候,还略显拘谨道:“那个、东西可能有点多。”
本意是不好意思,但被纪数理解错了,不当回事摆了摆手:“程赫东家大,足够。”
许桉意闻声弯唇笑了下。
到底是搬家工人专业,再加上她提前收拾的妥当,不到一个小时就搬空了,检查没有什么遗漏的,许桉意就关上了门,念着找个空闲时间再把钥匙给房东。
去程赫东那边,许桉意坐的是纪数的车,说来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跑车,生怕磕碰,整个人都显得不自然。
纪数还以为是她坐着不舒服,语气诚挚解释:“嫂子得你谅解下,我这车没东哥那坐着舒坦,价格差远舒适度也就凑合。”
许桉意慌张地摆了摆手:“没有没有,这已经很好了。”
她不了解车,但超跑怎么着也不便宜,程赫东的车更贵,那得是多贵……
许桉意咽了咽嗓子,惊觉自己好像“傍”上了个大款。
“这搬完还回芦川啊?”纪数突然问。
许桉意点了点头:“回的。”
身旁人闻声突然长叹了口气,自暴自弃的语气:“那东哥八成更不回来了。”
说完皱着脸,眉毛死死地压着:
“不是我就不理解了,东哥那么好使的脑子,还有京溪这么好的事业,他就没想过回来?留在那小地方能发展什么,虽说我是清楚他当初因为什么回去,但这都三年了,他难不成还真想着一辈子扎那儿!”
纪数越说情绪越亢奋,许桉意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默默地听着他感叹。
片刻后,旁边人的视线豁然落在自己身上,许桉意一抬头看见纪数眼含期待地看着她。
不等她问,这人就敞亮道:“嫂子,不行你帮我劝劝东哥呗,我是真觉得他回来更好。”
论发展事业,纪数说得一点错都没有,但许桉意不想左右程赫东的想法,犹豫了半天还是打破他的希冀,柔和的语气里透着坚定:
“我尊重他的想法,他觉得哪里最好那就留在哪里。”
“那要真一直在芦川,嫂子你也跟着他啊。”
“嗯。”
许桉意回答得一点迟疑都没有。
纪数不经意间被塞了一嘴的狗粮,差点没给他噎死,缓了缓又随口问:“那京溪呢,就这么走了不留恋啊?”
许桉意顿了下,眼神微滞,像是在思考。
加上读大学的时间,她已经在京溪生活了快八年,某种意义上讲,许桉意已经把这里当成了未来的家,甚至攒钱就想着要在京溪有属于自己的房子。
但人生总有很多的变数,如果她遇到的变数是美丽的,那她很愿意去拥抱。
过了有两分钟,许桉意才又堪堪出声:“会留恋,但陪在他身边更重要。”
纪数不说话了,难怪程赫东这么呵护他嫂子,敢情是死心塌地,情比金坚了。
半小时后,到程赫东家的小区,保安还核对信息,再加上建筑外观不一般,许桉意当下就觉得这个小区很高级。
等真正被纪数带着进了他家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骗了。
程赫东之前问自己的租房要求,她提了一嘴不用太大,被他瞬时接话,但眼前这个大平层叫不大?夸下海口的租金得大出血。
程赫东这摆明了是连哄带骗让她住进来的预谋成真……
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进来,纪数帮忙安置好,还特意强调着她住哪间卧室,只是许桉意当时也没在意强调的意思。
等到纪数要走时,她邀请人吃饭答谢,但被拒绝了,他大大方方道:“改天我宰程赫东一顿。”
闻声她也没再强求。
纪数刚出门,就捞着手机给程赫东发消息:
【任务完成,给嫂子指了主卧你的房间。】
【奥对了,嫂子还要请我吃饭。】
拖许桉意的福,难得程赫东秒回他的消息。
【你吃了?】
纪数笑着贱嗖嗖地回复:
【我要说吃了你能怎么着?醋死?】
程赫东不回他了,因为知道他没去吃。
另一边,许桉意正呆愣地扫视着能抵上两个她先前整个家面积的巨大客厅,手机就响了,程赫东的电话如约而至。
电话一接通,这人的俊脸瞬时映入了眼里。
许桉意二话不说,皱了皱鼻子开始“谴责”:
“程赫东,你就是个藏着尾巴的狐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