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共通线(11)

    晚餐结束后,早已错过了夜间星槎游览。


    鹤鸢闷闷不乐地看着计划表,被应星随手抽走。


    “世上没有能够完美完成的计划,下次再陪你去。”


    人生也是这样,总会在以为要圆满进入下个阶段的时候,迎来意外。


    他牵起鹤鸢的手。


    “走吧,我送你回家。”


    罗浮仙舟的治安很好,但作为鹤鸢的一日恋人,应星还是尽职尽责地开星槎把人送回家。


    家门口,隔壁的景元翘首以盼,在看到鹤鸢下来时站直了身体。


    “欢迎回家,小鸢。”他一如往常地说。


    应星捏紧了手,“那我送你到这里?”


    鹤鸢回握他的手。


    “景元,早点睡吧。”


    “应星哥要不要上来喝杯水呢?”


    顶着景元无法遮掩的目光,应星靠近些许,“好,正好我们再聊聊明天什么时候见面。”


    “小鸢……”景元想说些什么。


    鹤鸢看向他,目光一如既往。


    “景元,周一见。”


    周一见。


    景元无声回答,目送着两人走进院中,关上大门。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终究没能睡着,选择来到阳台。


    阳台旁边的阳台,就是鹤鸢的房间。


    小时候,他们经常用石子互相击打对方的窗户,询问对方是否入睡,然后再商量着谁翻栏杆过去。


    晚风吹过,隔壁寂静无声。


    属于应星的星槎已然不在,他今夜并未留宿。


    鬼使神差的,景元用阳台积存的石子击打鹤鸢房间的窗户。


    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过后,穿着睡衣的鹤鸢推开落地窗,站在景元面前。


    “有什么事?”


    想见你这个理由显然不行,景元也不会傻到问鹤鸢刚刚和应星做了什么。


    “……星天演武的事情,腾骁将军准了。”景元说。


    想起近日从曜青那边传来的消息,他又说:“另外,星天演武可能提早开始。曜青那边传来消息,步离人正在集结。”


    鹤鸢疑惑:“他们的战首不是刚刚被擒了,怎么集结的起来?”


    “按照曜青太卜司的观测结果,似乎有寿瘟祸祖的痕迹,推测是一名令使级别的敌人在做推手。”景元说。


    战首以及战首体内的[赤月]都太重要了,他们必须要夺回来。


    “……这样啊,那我能跟着去吗?”


    有令使参与的战争可不多,鹤鸢心痒难耐。


    要知道,战争约等于打架,打架约等于源源不断的属性和成就,对玩家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我找你也确实是为这件事。”


    景元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


    “腾骁将军去了一趟太卜司,询问本次的战况,”他顿了顿,“太卜大人说,在这场战争中,你会获得宝贵的机遇。”


    “这场机遇会给仙舟带来助力。”


    感觉像是进了宗.教频道。


    但鹤鸢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玩家的潜力就是无限的,获得机遇简直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还未等景元问,鹤鸢就回答:“我去!”


    他又说:“景元,我们的约定快要实现了。”


    似是想起往事,景元的表情带着怀恋。


    “是啊,我们的约定……”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语文课作业是《我的梦想》,几乎每个学生都会写到这个题目。


    鹤鸢写着作业,突然往景元那边挪了点,看到了标题上的几个大字——


    《我的梦想——成为一名将军》


    鹤鸢当然不会幼稚的大声读出来,那肯定会掉好感度。


    他就是揶揄的、用弯弯扭扭的声线读出来,又小声地念了一下开头,然后接上自己的话:“如果我当了将军,那一定会罩着我最最最好的朋友鹤鸢,让他能在罗浮仙舟、甚至整个仙舟联盟上为所欲为。”


    景元停下笔,没有反驳他的话,反而点头答应了。


    鹤鸢有些惊讶,但对方接下来的话让他觉得——不愧是景元。


    “可以,但你也要加入云骑,让我有理由包庇你才行。”


    “那就是一起上战场了?”鹤鸢思索,“将军被你抢了,那我勉强当个骁卫吧,但我要和将军一样的权限!”


    听着鹤鸢絮絮叨叨地安排好未来的事情,景元不自觉地露出微笑,将鹤鸢说得话加了上去。


    如果他真当了将军……


    “不过这个志向有点远了,先从一起成为罗浮战力新生代开始吧!”


    鹤鸢很有兴致地安排起来,“仙舟不缺战争,我们先去打出名气,然后再被人发现潜力,慢慢培养……”


    后面的话,景元记不清了。


    时至今日,他只记得夏日的虫鸣并不扰人,那日的阳光也不刺眼,耳边的声音比偷偷吃到的冰淇淋还要甘甜。


    那天的荔枝汽水也很甜。


    后来,景元被剑首镜流发掘天资,提前加入云骑军,更是被内定为了下一任将军。


    最初的消息传来时,景元还担心鹤鸢会不会生气。


    他违背了约定,提前踏上了这条路。


    但鹤鸢却是——


    “好厉害……”


    “景元好厉害!”


    充斥着羡慕、惊喜、高兴的眼眸在眼前徐徐绽开,仿若多彩的夜空。


    鹤鸢摸着他身上的盔甲,惊叹的声音就没停下来过。


    在父母那边受到的冷落,在鹤鸢这边被温暖了回去。


    那天,两个身量还小的少年在狭窄的房间里一起试了盔甲,像将军一样、对着临时折起来的纸人发号施令。


    破旧的小桌上还留着“挥斥方遒”的痕迹,鹤鸢临时做好的沙盘上插满红色和蓝色的旗帜,被永远保存在景元的箱子中。


    约莫是累了,小少年们一起躺在地板上,看着那身鲜亮的盔甲。


    “景元。”


    鹤鸢突然说,“既然你提前超额完成任务,那我们把约定改一下吧。”


    他转了个身,眼睛里还带着未消退的兴奋。


    “景元先去战场上探路,我会努力跟上来、然后超过你的!”


    “到时候,我们再一决高下,看看谁杀的步离人多!”


    景元正想说好,就听见鹤鸢又说:“不过…要是有什么机会和政策,记得推荐一下我。我的水平你是知道的,绝对不会给你丢脸!”


    “好。”


    “还有还有,你要是先当将军了,那罩着我的约定可不许忘!”


    “好。”


    “还有……”


    “好。”


    他都记得,不会忘的。


    ……


    “这回能一决高下了!”


    鹤鸢蓦然想起,原定的开幕仪式在下下周一,周一前的周末正好和景元“约会”。


    要是提前了。


    “没事,以后有的是时间。”景元先开口安慰。


    长生种不仅拥有漫长的寿命,还有足够强大的身体,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救回来。


    那可不行!


    景元好歹是他的竹马,别人有得东西,景元必须得有,别人没有的,景元也得有,怎么能缺了!


    鹤鸢忽然压上栏杆,借力翻到了景元的阳台。


    微风吹过他的发梢,带来馨香的气息。


    忽然贴近的脸庞让景元恍惚,也让他错过了那一瞬的狡黠。


    “今夜,就当是我给你的额外补偿。”


    鹤鸢凑近景元的耳侧,轻轻呢.喃。


    “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是不能把爱情阻隔的。爱情的力量所能够做到的事,它都会冒险尝试,所以时间与空间并不是问题。*”


    景元笑着推开他的脸,“既然如此,这位罗密欧先生先下去,然后翻墙给我看如何?”


    “证明一下你的爱——”


    鹤鸢痴痴地笑,忽然面对着景元张开手。


    后腰靠上栏杆,身体弯折,像是液体一样从阳台上到掉下去。


    景元瞳孔伸缩,立刻伸手,却什么都没抓到。


    他向下望去,只看见鹤鸢安安稳稳地落地,朝他挥手。


    ‘看着我。’


    鹤鸢对景元做出口型。


    只见青年熟练又矫健地攀上院墙,像灵活的猫儿一样在上面走动。


    不出一会儿,再度来到景元的附近。


    他伸出手,“景元,景元,把你的头发垂下来。*”


    景元斜睨他一眼,摇头,“我可舍不得让你变成瞎子。”


    “王子阁下,还是努力用自己的武力上来吧。”


    鹤鸢笑嘻嘻地爬上来了,就是身上的睡衣沾了许多灰,脸上也沾了些。


    景元拉住他的手,用手指擦掉灰尘。


    两人像小时候一样,扭扭挤挤地进了房间,又一起进了浴室。


    再次洗漱过后,时间接近凌晨两点。


    鹤鸢打了个哈欠,和景元一起凑在新床上,挤着仅剩的被窝睡着了。


    ……还好和应星哥约的十点,不然睡不够精力都没法回复全。


    他往景元身上蹭了蹭,抱住热源。


    密密麻麻的白色发丝成了他的枕头,拉他坠入温暖明亮的梦乡。


    景元的手从手臂与身体间的空隙穿过,按住鹤鸢的脊背。


    他的下巴搁在鹤鸢的头顶,鼻尖充斥着鹤鸢的气息。


    他们很久没有一个被窝睡觉了。


    再更久远之前,即便是夏天,他们也会不嫌热的挤在一个被子里,偷偷聊着白天发生的趣事,然后早晨一起踩点去上课。


    真是让人怀念、怀念起来还是觉得快乐的时光啊……


    一起试穿盔甲的午后,燥热的天气与燃起的心火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那叫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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