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瑾宁的脑袋嗡鸣一声,急切地问:“丁董,什么叫他曾经找您寻求帮助,您却不相信他说的话?”
老爷子叹口气:“来,坐下说话。”
钟瑾宁在桌对面忐忑坐下。
“我的妻子早逝,我忙于工作,没什么时间陪唯一的儿子,只能在物质上补偿,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老爷子道:“我的妻子曾经对我说过,不求孩子有多优秀,但要他一定要做一个善良的好人。盛文山这孩子从小学习不好,对接手家业也不上心,但我对他要求从来不高,只希望他平安长大,成一个小家,做一个善良、有责任的人。”
“我的儿子和陈恩颂是我安排他们相亲认识的,恩颂是我朋友的孩子,很聪明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文山听我的话,和恩颂相亲、恋爱、结婚。”
“他们小夫妻在外的形象也很恩爱和睦,我每次看到他们的时候,都以为自己完成了亡妻的嘱咐。”
老爷子沉默片刻,神情怅惘。
“直到有一天,小一找到我,说他们一直在骗我。”
“文山背地里情人无数,风流成性,恩颂答应这场婚姻,只是想拿到资本创办自己的珠宝品牌,但现在后悔了,在家自杀了几次,经常无缘无故地突然崩溃大哭,却不肯就医吃药。”
“您……”钟瑾宁的喉咙艰涩,心脏轻微地抽疼,“您不信他?”
“是。”
老爷子带着愧意:“我没有相信他,文山在我面前一向很听话,工作上虽然能力不足,但也尽力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他在私底下乱搞关系。”
“至于恩颂,我知道她和文山结婚的目的不算纯粹,但我觉得没什么,女孩子想要资本保障自己的人生有什么错?我以为只要他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感情总会越来越好的。”
“他们在我面前一直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小一找上我的前一天,我还看到了恩颂最新的媒体报道,表现得稳重得体。”
“反而是小一,很小的时候就在学校里和别人惹事打架,他们两个也经常说孩子不怎么听话,经常离家出走。”
钟瑾宁的声线隐隐颤抖起来:“所以,您没有相信他的话?”
“我以为盛熠是在闹小孩子脾气。”
老爷子道:“我后面私底下问了恩颂几句,恩颂说小一最近在叛逆期,对他们有很多不满,所以才会说这些话,文山也是同样的口径。”
“我实在太忙了,没时间去管这件事,在国外出差了一段时间回来,我才知道他们那儿已经乱了套,盛熠已经离家出走了几个月。”
钟瑾宁忽然问:“您说的盛熠这次离家出走,是什么时候?”
老爷子说了日期。
是钟瑾宁在读大学时,发高烧住院的那段时间。
钟瑾宁的手指蜷缩起来,指尖扣着手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从那时候开始,我才让人从头开始查。”
老爷子叹息:“我不允许他们用盛家的身份在学校里搞特殊,小一也是以普通的学生身份在上学,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给小一办了退学手续,只请家教上课,第一个发现小一不在家的,居然是家教老师。”
“我在国外的时候,小一曾经给我打过一通电话——说想请一位同学的家教老师,但是预留的联系方式打不通,想让我帮忙找这位老师。”
钟瑾宁猛地抬了头。
老爷子望着他:“那是小一请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我答应了。我回来以后想起这件事,托人去查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看到了在湖边的监控。”
“然后呢?”钟瑾宁迫切地追问,“您去找他了吗?您帮了他吗?”
“我没来得及帮他。”老爷子道,“小一他自己解决了所有的事。”
钟瑾宁的神情变得茫然。
“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他拿到了恩颂的精神诊断书和文山出轨的照片。诊断书和照片如果公布出去,恩颂创立的以恋爱为名的珠宝品牌就会陷入舆论当中,彻底垮台。”
“他用这个筹码和恩颂做了交易,恩颂不愿意自己多年的心血被毁,答应去精神疗养院。”
“他查了文山名下所有房产,收集了藏匿的那些小情人的证据,和文山做了交易,断绝关系,离开了盛家。”
“我很早就和文山谈过,如果他的私德有亏,无论我是否活着,我都能保证他拿不到我名下资产的一分钱。”
老爷子苦笑:“我只是想防备文山沾上赌或者毒,万万没想到,他会在私生活方面……”
钟瑾宁只问:“那您后来找到盛一了吗?”
“找到了。我向他道歉,想补偿他,承诺以后换我亲自带他,但盛一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也不愿意跟我回去,他那时候未成年,能打工的地方不多,宁愿打黑拳惹一身的伤,住在一个小房间里,也不想和我回去。”
打黑拳,惹到一身的伤?
钟瑾宁的神思恍惚,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抓紧,痛楚到难以呼吸,突然想起自己记忆里和盛熠最开始相遇的那晚。
黑暗的雨夜,亮着灯的便利店门外,唇角带伤的少年看来的视线。
为什么,他当时会忽略少年脸上那么明显的伤口呢?
如果他没有因为高烧忘记那天的事情,盛一是不是就不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变得那么狼狈?
“万幸,你进了鼎晟实习。”
老爷子庆幸道:“我用你劝动了他。”
钟瑾宁回了神,怔然:“我?……”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需要什么念想才有力量往前走。”
老爷子道:“你是他唯的一念想,而你在鼎晟工作,就是我谈判的筹码。”
“你在C大上学,获得过很多全国性竞赛的奖项,不会喜欢比自己更笨的人。你在鼎晟工作,说不定会碰上为难你的上司、同事。”
“我很感谢你曾经救过小一,但是我不会给你的实习资格、未来的工作方向提供任何的优待。他要是想离你更近,要是想以后在这方面保护你,就必须接受我的安排。”
“虽然听上去不近人情,但是很有用,小一他答应了我重新回到高中,也答应了定期来老宅学习我安排的课程。”
“这几年里,我也在努力抽出空来,和他说话,尽量多一点相处时间,但是收获甚微。”
老爷子诚恳道:“我已经这个岁数了,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里,我想要弥补我的错误,只是太过慎重,反而畏手畏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今天拉下脸来,想请你帮这个忙。”
钟瑾宁的心尖酸涩,道:“丁董,其实您今天不必找我的。”
老爷子失望问:“你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瑾宁道:“他知道您在努力和他打好关系,他也知道你们只有下一盘棋的时间,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也会选择回去见您——这已经是他的回答了。”
钟瑾宁离开了丁董的办公室。
盛熠在外间的接待室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抱着手臂,脸色特别臭,时不时望一眼办公室的门。
见钟瑾宁从里面出来了,盛熠的眼前一亮,大步冲了过来。
“哥哥!”
盛熠冲到钟瑾宁的面前,注意到他微微泛红的眼角,脸色一变:“怎么了!老爷子为难你了?”
盛熠急得转身要往里面走,被钟瑾宁拉住了。
“丁董没有为难我。”钟瑾宁笑了笑,拉着盛熠的手,“他问我的父母什么时候回国,想一起吃个饭。”
盛熠浑身的火气噗嗤熄灭了,脸上浮起傻兮兮的笑容,背后像有粉红花花在转,问:“真的?”
“真的。”钟瑾宁道,“我答应了,等我爸妈回来,可以一起吃个饭。”
又歉意道:“啊,我忘了问你的意见。”
盛熠开心得尾巴快翘天上去:“没关系,我都听哥哥的。”
钟瑾宁注视着他,眸光闪动,忽然道:“盛一,对不起。”
盛熠愣住:“哥哥为什么突然和我道歉?”
“我要是早一点遇见你、想起你就好了。”
钟瑾宁摸了摸盛熠的脸,放轻了声音:“对不起,我让你等久了。”
“不是的。”
盛熠笑起来,望着钟瑾宁的眼神充满依恋,道:“是我想变得更好,准备了太多时间,才走到哥哥的身边。没办法,我太贪心了,想要哥哥能够更多更多地喜欢我。”
钟瑾宁认真道:“盛一,你没有那么好也没关系,我也会很喜欢很喜欢你。”
盛熠确认似的问:“我没有那么好,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啊。”钟瑾宁毫不犹豫地答,“是坏坏宝贝,我也很喜欢。”
盛熠的唇角上扬,压不了一点:“那我要哥哥给我写坏坏宝贝的奖状。”
钟瑾宁好脾气地应:“写,今晚回去就给你写。”
盛熠得寸进尺:“我还要奖励!”
钟瑾宁纵容点头:“给,都给。”
盛熠得意的神色一收,警惕道:“等等,哥哥怎么突然说这些?是不是老爷子给你说了什么?”
钟瑾宁稍稍犹豫。
盛熠仿佛领悟了什么,紧张起来:“你们说了什么啊?”
“说了很多。”
钟瑾宁温声道:“但说的最多的,还是以后。丁董说他后面会尽量把工作分给职业经理人,平时经常抽出空来,和你吃饭。”
盛熠啧一声:“就他这个忙法,谁信?”
又别扭道:“不过老爷子一把年纪还这么辛苦,不管什么原因,能抽空休息也挺好。”
钟瑾宁没忍住,弯眸笑了起来。
第62章 专辑
时间快到中午,钟瑾宁让盛熠留下和丁董吃午饭。
盛熠不想和钟瑾宁分开:“哥哥,你也一起呗。”
钟瑾宁捏了捏盛熠的手心,笑着问:“你说呢?”
“好吧。”
盛熠知道他的意思,委屈巴巴地放开了钟瑾宁的手。
钟瑾宁带着笔记本下了楼,办公室空无一人,其他同事都去食堂了。
他坐在工位上,从本子里抽出了薄薄的信封。
里面是寥寥几张照片。
第一张是年轻时候的陈恩颂,站在欧洲的街头,身形高挑,穿着卡其色的复古款西装,领口间是一条设计感极强的Y形项链,卡扣处是一只绿宝石猫头鹰。
她回头望着镜头,短发飞扬,眉眼锐气鲜活,脸上带着笑容。
后面几张也是出游时的照片,每张都透着扑面而来的生命力。
钟瑾宁看到最后一张,动作一顿。
是盛熠的百日宴。
陈恩颂低头望着怀里熟睡的宝宝,整个人瘦了很多,耳边缀着一只玫瑰金的蝴蝶耳钉,眉眼间的神色疲惫,透着淡淡的温柔。
背景是鲜花锦簇的迎宾台,Kt板上写着【百日快乐,我的宝贝】。
钟瑾宁注视了这张照片良久。
他的小男友曾经也是妈妈抱在怀里的宝贝。
只是越长大,变得越狼狈。
他的小男友后来拿到了精神诊断书,以威胁的方式把妈妈送进精神疗养院,会想什么呢?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一阵铃声。
钟瑾宁如梦初醒,将照片收进了信封里,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陌生来电。
“您好,请问是钟瑾宁钟先生吗?”
通话里传来彬彬有礼的男性声音。
钟瑾宁道:“我是。请问您是?”
对面道:“我是陈恩颂陈女士委托的律师,姓张,请问您方便和我见一面吗?”
十分钟后,钟瑾宁出现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中午的点,咖啡馆空空荡荡,没什么人,空气里流淌着舒缓轻盈的音乐。
钟瑾宁选了一个角落的座位,随意点了一杯饮品和三明治,刚吃完三明治,张律师带着文件匆匆赶来。
“抱歉钟先生,临时找到您,打扰了。”
张律师坐下,将文件推过来,开门见山:“我不知道您是否知道盛熠盛先生签署了这份赠予协议给您?”
钟瑾宁点头:“我知道,我也明确拒绝过了。”
张律师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苦涩:“我知道,但盛先生不接我的电话,我也找不到他,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冒昧地找上了您。陈女士留下的不动产、信托基金、股票这些都有专人打理,一时半会儿不着急。但是在银行租用的保险柜快到时间了,要么续期,要么得取出来,我无法做决定,但盛先生始终拒绝和我交流。”
钟瑾宁道:“你想让我帮忙问他意见?”
“我想当面确定钟先生您是否愿意接受赠予协议,如果您愿意接受,关于保险柜的去留,就可以由您做出决定。”张律师道,“如果您拒绝了,我希望您能帮我向盛先生转达现在的情况。”
钟瑾宁蹙了眉,问:“您知道保险柜里是什么吗?”
张律师摇头:“我并不知情。但是陈女士在临终之前注销了自己的两个珠宝品牌,旗下的最后两家门店也关闭了,据我猜测,里面可能是陈女士自留的一些珠宝。”
“两个珠宝品牌?”钟瑾宁一怔,“我只听说过一个。”
张律师道:“您听说的是陈女士在婚后创办的品牌Always&Forever吧,寓意是永恒的爱。陈女士在留学的时候也创立过一个品牌,叫Be Wind,理念是像风一样感受自然万物,主推动物主题的珠宝,知名度比较小。”
“我知道了。”钟瑾宁犹豫了下,“我会和他说一声保险柜的事。”
张律师露出一副感激的神情:“谢谢。”
张律师先行离开,钟瑾宁拿起手机,发现不小心静了音,盛熠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他都没发现。
【难得有机会一起吃饭,我以为老爷子会带我出去吃大餐,没想到是助理送食堂的饭盒上来。】
【早知道让哥哥留下来一起吃了[大哭]】
【不过老爷子办公室的休息室蛮大的,床看起来挺软,适合摸鱼的时候溜上来休息。】
【哥哥吃的什么?】
钟瑾宁回:【我吃了三明治。】
盛熠回得很快,语气震惊:【哥哥没去食堂吗?】
钟瑾宁含糊其辞:【临时有点事出来了,就吃了个三明治垫垫,等会儿就回公司。】
盛熠:【那我去食堂打一份饭放在哥哥的工位上。】
钟瑾宁的唇角上扬:【好,谢谢。】
他回了公司,工位的桌面上果然放着一份打好的饭盒,方格里的菜塞得满满的。
钟瑾宁移开饭盒,下面还有一张便利贴。
【宁宁老师工作辛苦了。】
后面还跟了一颗小小的爱心。
钟瑾宁被可爱到了,弯了眼眸,抬起头,和隔了大半个办公室的盛熠远远对上了视线。
“宁宁,我喜欢的那个乐队——”
旁边的小梨转头望来,话语骤然卡住。
钟瑾宁拿手盖住便利贴,看向她,关心问:“怎么了?”
“呃,就……我喜欢的那个方块乐队,你知道的吧?”
小梨瞄了眼他的手盖住的地方,视线奇怪地飘忽了一下,继续往下说:“他们要开始发行专辑的预售了,第一批还带签名海报的,数量比较少,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抢一下?”
钟瑾宁点头:“可以啊,什么时候?”
小梨开心起来:“第一批预售是下午三点!我会提前在群里说一声的,抢没抢到我都请你们喝奶茶!”
“好。”
钟瑾宁想了想,在微信上和盛熠说了这事。
盛熠:【我直接送小梨姐一整套呗。】
钟瑾宁:【要是小梨问订单截图呢?】
盛熠:【好叭,那我还是和粉丝抢我们乐队的专辑吧[奋斗]。】
钟瑾宁微微笑了起来。
下午三点。
钟瑾宁点进小梨在群里分享的链接,页面卡顿得一直转圈,到付款的那一步,直接显示失败。
小梨在群里尖叫:【完了完了,售罄了,我没抢到!!】
钟瑾宁打字:【我也没抢到。】
其他同事也说自己没抢到。
小梨哀嚎:【我找了十几个朋友,没一个抢到的!我的签名海报没了!!】
钟瑾宁的手机上跳出来盛熠的消息:【哥哥,这代表抢到了吗?】
后面跟着一张订单截图。
钟瑾宁:【付款成功了吗?】
盛熠:【付款了。】
钟瑾宁:【那应该就是抢到了吧?我问问。】
钟瑾宁把订单截图转发到【薪贫气和】的群里。
旁边工位上的小梨嗖一下坐正了,一秒振奋,打字速度飞快:【宁宁你抢到了?!谢谢你!!】
钟瑾宁实话实说:【盛熠抢到的。】
小梨:【?】
其他同事也纷纷跟了一个问号。
小梨颤动着手指点开截图,发现上面写的是公司地址,收件人是盛熠,眼前一黑。
在工作时间公然摸鱼抢乐队专辑这种小事,她怎么敢劳驾公司的太子爷?
小梨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转头问钟瑾宁:“我好像没和盛熠说这事?”
钟瑾宁一边低头回盛熠的消息,一边随口回:“他不在我们群里,我给他说的。”
小梨的眼神变了变,神色也有些古怪,犹豫了好一会儿,看钟瑾宁好像没在忙,试探性地给他发消息:【宁宁,你好像和盛熠相处得不错?】
钟瑾宁心虚地回:【还好吧。】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私心补了一句。
【其实接触多了,就发现盛熠性格挺好的。】
钟瑾宁知道办公室里有些同事表面对盛熠友好,其实对他“公司太子爷”的身份避之不及。
小梨愈发肯定自己感觉到的不对劲。
小梨:【我给你说实话吧,我看到盛熠给你留在饭盒底下的便利贴了。】
小梨:【宁宁,就算你迟钝,你也不可能不知道爱心是什么意思吧?】
钟瑾宁一愣,转过头,对上了小梨的视线,不由微微闪躲。
这份闪躲,让小梨的心里咯噔一下,闭了闭眼。
好歹也是共事了好几年的同事……
【我懂了。】
懂什么了?
钟瑾宁拿着手机,心脏咚咚狂跳起来,如坐针毡,生出一点惶恐一点忐忑。
小梨她,发现他和盛熠的办公室地下恋情了?
屏幕上弹出一条条来自小梨的新消息,语气悲凉绝望。
【你们俩都公开过自己有对象,在公司里就算暗生情愫,情难自禁,也要注意一点吧。】
【他写给你的便利贴我也不是故意看的,是盛熠画的那个爱心露出来了。】
【你放心,我把你当朋友,虽然不赞同,但是不会多说什么,会帮你保密的。】
【人,总是会犯错的,我理解。】
不是。
这。
钟瑾宁第一次明白百口莫辩什么意思,偏生又不好解释,手心渗出了薄汗。
小梨幽幽地又补了句:【我还帮你们挪了饭盒,把爱心挡住了。】
钟瑾宁小心翼翼地憋出一句:【谢谢?】
“哇,公司出调令了!”
办公室忽然变得嘈杂起来,同事们隐隐躁动,开始交头接耳。
钟瑾宁得到救赎似的,飞快点开工作群。
群里是几张工作调令。
好几个现在的部长会被调去国外的分公司,包括商务部和数据分析部。
钟瑾宁的心跳加速,生出一阵眩晕感。
数据分析部真的空出位置了?
“哇安组长升成我们商务部的部长了!”
“居然是安组长!”
“虽然安组长话多一点,事儿多了一点,经常抓着我们要求汇报工作进度,写日报周报月报,但他……算了,还是想不到什么好话。”
“别这样,安组长勉强算个人。”
一片讨论声中,安组长从外面走进办公室,满脸喜气。
安组长无比刻意地咳了咳:“今晚大家应该都没什么事儿吧?我请大家吃顿饭,记得都来啊。”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乐颠颠的答应声。
钟瑾宁偷偷给陆闫发消息问了句他们部门会不会招人,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一下午的工作心情都很好。
下了班后,他们组前往安组长预订的餐厅。
安组长大手一挥,定了一家特别豪华的中餐厅,连桌上的果盘都是三位数的标准,开了一瓶红酒,长篇大论,感谢这些年大家的关照。
酒过三巡,他还单独过来找钟瑾宁碰杯,为之前抢他业绩的事情道歉。
安组长自罚好几杯,钟瑾宁只好跟着也用红酒回敬。
钟瑾宁站着,盛熠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他的手,关心道:“宁宁老师,你喝太多了,等会儿该醉了。”
安组长会了意,乐呵呵道:“你们吃你们吃。”就去找其他同事了。
钟瑾宁将红酒杯放下,坐下来,一转眼,撞上了旁边的小梨痛心疾首的视线。
目睹桌下全程的小梨摇头,强装看不见。
钟瑾宁坐立难安,实在难以开口。
不是……我……唉……
第63章 保险柜
盛熠浑然不觉,还凑过来,拧着眉宇问:“安组长抢过你业绩?怎么回事?”
钟瑾宁回了神,低声解释:“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安组长听说部长的位置会空出来,急着做出成绩,不过后来客户那边指名找我,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不过这个单子我一个人吃不下来,最后也是和大家一起做的……”
他喝酒向来上脸,白玉似的莹润脸颊浮起一层浅浅的霞色,形状佼好的唇瓣因为沾了酒液,呈现出胭脂般的艳丽色泽。
随着说话,湿润水红的唇瓣正微微张合,看起来柔软好亲。
盛熠听着听着,视线就忍不住往下滑落,直勾勾地盯着钟瑾宁的唇,喉结轻轻滚动,身形倾斜。
想……
“咳咳!”
小梨在旁边重重咳一声。
两个人同时顿住。
钟瑾宁一抬眼,终于发现他们的距离近得堪称危险,掩耳盗铃似的往旁边飞速分开。
盛熠也心虚地往回坐,在桌子底下偷偷给钟瑾宁发消息:【小梨姐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钟瑾宁一只手抵住额头——他实在扛不住小梨灼灼的视线,一只手给盛熠回消息。
【知道了。】
【知道我俩在偷情了。】
盛熠:【?】
小组聚餐热热闹闹地结束,盛熠和钟瑾宁在路边送其他同事上了网约车。
同事们到了家后,会在群里报平安,顺便讨论他们新部长的事,不知不觉间,话题拐歪到了盛熠的身上。
【我以为太子爷会是那种特别嚣张跋扈的类型,没想到盛熠在我们宁宁面前乖得像只小绵羊。】
【小绵羊哈哈哈!!你这话敢在太子爷面前说吗?】
【我不敢,这不是因为咱们群没外人嘛。】
【那是盛熠在我们组比较客气,我带的实习生给我说,她们这批进来的实习生有个小群,进了隔壁组的实习生天天被支使着拿外卖买咖啡拿快递,还要帮带教找财务报销。】
【那个实习生搞不懂怎么报销,被打回来好几次,还被带教给骂了,今天早上在楼梯间里偷偷哭,我带的那个实习生在那儿安慰她呢,被盛熠给听见了。】
【盛熠知道发生了什么,直接过去找那个带教,说公司招的是实习生不是他的私人助理,爱干干不干滚,他们组的组长赶紧出来打圆场,给那个实习生换去了别的组。】
【哇,盛熠可以啊!仗势欺人最爽的一集!】
钟瑾宁刚回到公寓,拿起手机就看到了这几条消息,回头问盛熠:“你帮隔壁组的实习生出头了?”
盛熠正把两人的西装外套挂衣架上,纳闷问:“哥哥怎么知道?”
钟瑾宁笑着道:“她们在群里正夸你。”
盛熠哦一声,没当一回事,道:“哥哥喝了酒难受吗?我给你泡蜂蜜水吧。”
“还好,我喝的不多。”
钟瑾宁犹豫了下,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张律师提的事,道:“过来抱抱。”
盛熠的眼眸立刻亮起来,长腿一迈,三步作两步,像只敏捷的小豹子蹿到了他的面前,张开手臂给了钟瑾宁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
钟瑾宁还在考虑措辞,身体骤然腾空。
盛熠一只手臂横抱着他的腰,一只手臂托着他的屁股,就这么以面对面的姿势把钟瑾宁稳稳当当地端起来了。
“不是要这种抱……”
钟瑾宁下意识伸手抱住了盛熠的肩背,稳住身形。
两人的胸膛毫无间隙地相贴,钟瑾宁被少年身上的蓬勃热气给密切包围着,不知是不是红酒姗姗来迟的微醺作用,脸颊微微发热。
盛熠抱着钟瑾宁走到了最近的餐厅,把他放在了桌面上。
少年卡在钟瑾宁的双腿之间,修长手臂撑在两侧的桌沿,黑眸似落着无数星星,问:“哥哥,我的奖励呢?”
钟瑾宁坐在桌上,穿着衬衫和黑色西裤,两腿被迫向两侧打开,窘迫道:“什么奖励?”
“今天中午哥哥答应了要给我坏坏宝贝的奖状,还有奖励。”
盛熠低下头,用鼻尖蹭蹭钟瑾宁的鼻尖,期待撒娇:“我等了很久了。”
钟瑾宁心领神会,凑近了,在他的唇角印下一个吻,温声问:“可以吗?”
盛熠的身后仿佛有毛绒绒的尾巴在愉快地摇晃:“哥哥,我还想再要一个奖励。”
钟瑾宁道:“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盛熠立刻应下:“好啊。”
“我还没说什么问题呢。”钟瑾宁耐心道,“你听完再回答。”
盛熠的脸上浮现几许困惑,老老实实地点头道好。
钟瑾宁问:“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妈妈的遗嘱?”
盛熠的神情微微凝固:“哥哥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钟瑾宁道。
少年沉默下来,几缕黑色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锋利的眉眼,让人看不清眸底的情绪。
他低声道:“因为我不明白,既然不爱我,为什么又要把遗产留给我?不是我的,我不想要。我现在有了哥哥,这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钟瑾宁摸了摸盛熠的脸,手掌轻轻捧着,将他的脸抬起来。
少年抬眸望着他,透着一股偏执。
“但对我来说,很重要。”钟瑾宁轻声道,“我查过了,在银行租用的保险柜没有上限,你的妈妈把保险柜的到期时间选在你十八岁成年的时候,也许有自己的用意。”
盛熠安静几秒,道:“我知道保险柜里面有什么,是一封信。”
钟瑾宁愣了愣。
“老爷子应该和哥哥说过我以前的事了吧?”
盛熠的语气平静:“妈妈住进私人疗养院后,很快查出了绝症,在最后一段时间,妈妈给我打过几个电话,说她一直有在好好吃药,情绪稳定了很多,说这些年很对不起我,想和我再见一面。”
“我拒绝了,说没有什么必要。”
“她在临终之前给我发过一条信息,说给我留了一封信。律师后来找到我,宣读了妈妈的遗嘱,却没有提及那封信,我猜那封信应该在保险柜里。”
钟瑾宁问:“你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我能大概猜到。”
盛熠嘲讽地笑了笑:“就像是安组长今天对哥哥道歉那样,等到要离开了,才开始后悔做过的错事,在一个人早就已经不在意的时候,给一句来迟了的道歉。真的很可笑,谁想听这份道歉啊?”
“可是你在意啊。”
钟瑾宁托起盛熠的手,指着少年手指上的一点,道:“这里曾经沾过染料,你告诉过我,那是考马斯亮蓝。”
盛熠低眸看去,手指蜷缩:“我那是单纯看我爸不顺眼,不是为了给妈妈出气。我早就不在意以前的事了。”
“好,不是为了给妈妈出气。”
钟瑾宁认真道:“既然已经不在意了,那就像那些照片一样,把信也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盛熠的喉咙突然堵住。
“我想知道那封信写了什么。”钟瑾宁望着他,“盛一,可以让我看看吗?”
盛熠问:“哥哥要替我原谅妈妈吗?”
钟瑾宁摇头:“原谅与否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想证实一件事。”
盛熠道:“哥哥看了信以后,会告诉我信的内容吗?”
钟瑾宁道:“你不想听,我就不会告诉你。”
盛熠沉默良久,点了头:“既然哥哥想知道……那,好。”
第二天清晨,他们去了租用保险柜的那家银行,张律师也如约赶了过来,带来了文件。
盛熠签了文件,从张律师的手里拿到保险柜的钥匙,递给钟瑾宁。
“哥哥,你去看吧。”
从踏进银行开始,少年一直表现得沉默且逃避,此刻说话的嗓音也带着低哑。
“好。”
钟瑾宁最后看了一眼盛熠,跟着银行的工作人员进了内部的保管室。
里面是一排排银色的保险箱,闪动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钟瑾宁跟着工作人员在一个方形柜子前停下脚步,问:“这里吗?”
“是的,在这里。”
工作人员用钟瑾宁手里的钥匙,和银行保留的钥匙,打开了保险柜上的两道锁。
咔哒的锁舌声弹响,银色的柜门往外打开。
里面的内容映入钟瑾宁的眼帘。
·
“盛先生,关于陈女士生前留给您的基金和债券,现在的价值总计……”
外面的接待室里,因为盛熠签署了接受遗产的协议,张律师尽责尽职地报告着他现在名下的资产和这数年来的收益变化。
盛熠坐在桌前,眉宇紧锁,神色表现得格外焦躁,没看文件上的内容,也根本听不进去张律师说的那些数字。
直到钟瑾宁走进了他的视野里。
盛熠猛地站了起来,张了张口,下意识想问什么,心跳鼓噪如雷鸣地失序跳动,却什么都问不出口。
他不自知的,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可怜地、祈求地望着钟瑾宁。
钟瑾宁道:“没有信。”
盛熠僵住了:“什么?”
钟瑾宁望着他,声音温柔,重复了一遍:“盛一,保险柜里面没有信。”
盛熠堵在胸口的话语艰涩地问出了口:“那……里面是什么?”
钟瑾宁轻轻道:“是一份给我们盛一宝贝的成年礼物,礼物盒上面有一张卡片。”
是和那张百日宴照片上,KT板上的祝福语如出一辙的字迹。
——成年快乐,我的宝贝。
锁在保险柜里的,不是价值连城的昂贵珠宝,也不是临终之前寄语书信的愧意道歉。
是祝他长大成人,继续往前走的礼物。
来自一位母亲最后能给予的爱。
第64章 落日
银行工作人员把一个方形礼物盒放在了桌上。
礼物盒的顶端扎着漂亮的缎带,像一个蛋糕盒。
张律师看出今天不是谈话的好时机,识趣起身,道:“那盛先生,那我先去办手续了,后续可能有一些要签字的文件,我们随时保持沟通。”
盛熠如梦初醒,点了点头,跟着起身。
张律师先行离开,钟瑾宁伸出手,问:“我们走吗?”
盛熠呆呆问:“去、去哪儿?”
“回公寓。”钟瑾宁耐心道,“我们请了一天的假,有时间拆礼物。”
盛熠仿佛在梦游一样,感觉脚下踩着云端,浑浑噩噩的,抱着礼物盒跟着钟瑾宁回到了公寓。
礼物盒放在了餐桌上。
盛熠如临大敌,盯着盒子,神色带着戒备警惕。
钟瑾宁道:“不拆吗?我拿出来的时候感觉里面挺重的,不知道是什么。”
盛熠郑重问:“哥哥,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里面是炸弹?”
“不可能。”钟瑾宁道,“银行的保险柜不是军火库。”
盛熠试图挣扎:“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钟瑾宁只觉得好笑,放轻了声音:“是不是我在这里,你不好意思打开?那我先……”
他想走,又被盛熠一把握住了手腕。
盛熠犹豫道:“哥哥,你帮我打开吧?”
钟瑾宁点头:“好。”
盛熠克制着逃离的冲动,忐忑地注视钟瑾宁拆开礼物盒。
写有祝福语的小卡片放置在一边,缎带轻飘飘地散落,外层的彩色包装纸被逐渐撕开,露出了里面的透明亚克力盒子。
“这是?……”
钟瑾宁疑惑低头。
方形的亚克力盒子里,是一个闪闪发光的水晶摆件。
一大一小的两只淡蓝色大象,仰着脑袋,一同用长长的鼻子举着一颗带着小绿叶的金色柚子。
摆件晶莹剔透,颜色轻盈和谐,每个切面闪动着璀璨的光芒。
盛熠的声音沙哑艰涩:“是小飞象和它的妈妈,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片。它们……在举着一颗柚子。”
钟瑾宁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了盛熠的手背上。
“妈妈曾经告诉我,她从小就喜欢吃柚子,家里也种了一棵柚子树,长大以后,那棵柚子树作为陪嫁,被外公特意从家里移植到我们住的院子里。”
盛熠怔然喃喃:“树上的柚子成熟了,变黄了,妈妈会架梯子上去摘柚子,但不让我去,说我太小了,让我长大了,再和妈妈一起摘柚子。”
“但没等我长大,妈妈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院子里的柚子树站了一年又一年,黄澄澄的柚子高高地挂在树上,地上没了要摘它的人。
盛熠似哭又似在笑:“我以为……妈妈早就忘记了。”
钟瑾宁忽然明白,为什么上次盛熠和他一起回姥姥家,搬土回来要种一棵柚子树。
“小飞象帮你摘了你和妈妈的柚子,完成了小时候的约定。”钟瑾宁道,“以后我们一起摘新的柚子,好不好?”
盛熠重重点头:“好。”
钟瑾宁温声问:“那妈妈送你的这颗柚子,你想放在哪里?还是想收起来?”
盛熠想了想:“就放客厅吧,让它也晒晒太阳。”
少年选了客厅正面的一个柜子。
水晶摆件放置在檀木柜子上,沐浴在金色的光中,熠熠生辉。
不知是不是礼物的原因,盛熠的神色变得轻松,语气也轻快起来:“其实妈妈不知道,我小时候偷偷爬过柚子树,在梯子上爬了一半,被管家和阿姨发现了,他们吓得要死,让我赶紧下来,我爬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到现在,膝盖上还有一块淡淡的疤……”
盛熠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钟瑾宁注视着他,专注而安静地听。
“哥哥。”
盛熠转过头,忽然道:“我很开心,保险柜里放的不是道歉信。”
钟瑾宁轻声道:“盛一的妈妈在学校里成绩很好,拿的是全奖的奖学金,一定很聪明,知道我们盛一宝贝想要的是什么。”
面前的这个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很笨很笨,只想要爱与被爱。
也许在最后的时刻,陈恩颂终于懂了自己的孩子想要的是什么,只可惜,想明白的时间太晚了。
盛熠的黑眸亮亮的,闪耀着星辰般的碎光:“没关系,都过去了,我现在有了哥哥。”
这次的没关系,不是以前的逃避态度,是真的没关系了。
钟瑾宁看懂了,摸了摸盛熠的脸颊,笑道:“嗯,我会陪着你。”
陈恩颂的墓地在一家郊外的公墓,开车大概要半小时。
钟瑾宁陪着盛熠在下午去了一趟,这是盛熠第一次来,两个人花了一番时间才找到位置。
盛熠带了一捧沾着水珠的白菊花,凝视墓碑上的照片许久。
照片上的陈恩颂年轻鲜活,下面写了名字和生辰年月,还有一句【Be Wind】。
天空湛蓝,地面绿草茵茵,有微风吹来,拂动了他们的衣角。
盛熠俯了身,放下那一捧白菊花。
“妈妈。”盛熠的眸光闪动,声音很轻,“我现在过得很好,我爱的人也爱着我,陪在我身边。”
钟瑾宁握紧了他的手。
盛熠笑道:“妈妈,再见,我们下次再来看您。”
他们离开了安静的公墓,回到了热热闹闹的城市中。
钟瑾宁怕盛熠伤心,特意带他去玩当下在年轻人中比较火的VR游戏。
盛熠选了个消灭丧尸的枪战游戏,双人模式,同样是第一次上手,钟瑾宁表现得要笨拙许多,基本都由盛熠在前面突突开路。
最后游戏胜利,分数结算的时候,盛熠的战斗分比钟瑾宁高出很远一截。
盛熠疑惑:“哥哥,你是为了哄我开心,所以把分全都让给了我吗?”
钟瑾宁的耳根有点红:“我倒是想故意让你……”
他玩得头晕,看画面的反应也慢半拍,丧尸都快突脸了才发现,基本都是盛熠帮他解决的。
盛熠的肩头抖动,眼角都笑出泪了,怕惹钟瑾宁羞恼,赶紧哄他:“这个游戏不好玩,我们换一个其他的,这次哥哥来选玩什么游戏。”
VR游戏馆种类众多,可以随意选择。
钟瑾宁略微沉思,眼睛一亮,突然想到:“那我们去玩那个。”
盛熠也不问是哪个,果断点头:“好。”
是一个看风景的VR游戏。
两个人戴着VR眼镜,牵着手坐在一起,身下的设备像个不怎么灵活的摇摇椅,在慢慢悠悠地摇晃。
在VR眼镜的视角里,他们乘坐在一条船上,船只随着河流往前飘荡,两边的河岸上绿林风景变幻,时不时有一只轻盈的小鹿跑过。
虚幻的视野真假难辨,只有彼此相扣的手指是真实的。
船只搁浅,到了岸边。
两个人摘了头盔,走下设备椅子。
钟瑾宁玩得心满意足。
船只穿行的速度刚刚好,他看画面终于不晃了。
不过……
钟瑾宁不好意思地问盛熠:“我也是今天才发现自己晕3D,只适合玩刚刚那种游戏。不过这种会不会对你来说太慢了,觉得很无聊?”
“不会的。”盛熠毫不犹豫道,“只要和哥哥在一起,玩什么游戏都好玩。”
他们又玩了几个慢节奏的VR游戏,用完了购买的时间,又去附近的商场看另一系列的机甲动画电影。
钟瑾宁在空闲时间补了一大半的机甲动画,这回看懂了这个时间线的电影剧情,出来还能和盛熠有来有往地讨论。
影院旁边有谷子店,主推了这部电影的限量联名款模型,门口还放了一个超大样品机甲,围了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小朋友。
钟瑾宁问:“想要新模型吗?”
盛熠点头:“想。”
钟瑾宁笑道:“好,给你买。”
在一群小朋友钦羡的目光中,盛熠洋洋得意地抱着半人高的模型盒子跟着钟瑾宁离开。
明明可以提着走,少年非要正面抱着模型盒子,大摇大摆地炫耀给所有的路人看。
偶尔还能听到懂行的路人爆出一句惊呼。
盛熠懊悔:“哥哥,要是今天没有开车出来就好了,我可以抱着模型盒子坐地铁回去。”
商场里的这点人根本不够他炫耀的。
钟瑾宁忍笑哄他:“下次一定不开车,好不好?”
两人到了地下停车场,钟瑾宁开车带盛熠去一家订好的餐厅吃饭。
吃完饭出来,是落日时间。
天边的粉紫云霞灿烂梦幻,落日金光万丈,给整个世界披上一层金纱。
时间还早,他们索性在附近闲逛,正巧逛到了市里有名的打卡景点——情人桥。
传言只要背着喜欢的人从桥头走到桥尾,爱情也会长长久久走到尾。
钟瑾宁和盛熠牵着手走到桥头,就看到有个女孩子轻盈地跳到男生蹲着的背上,男生背着她起身,往前走。
盛熠停下脚步,转头道:“哥哥,我也背你过桥吧。”
钟瑾宁的脸有些热:“不用了,只是传闻而已。能不能走到最后,要看两个人的努力,和能不能过桥没有关系……”
信这种传闻的都是热恋中的小年轻。
况且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除去两三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大多数是形单影只的普通路人。
盛熠根本不听,蹲下来:“哥哥,快来。”
钟瑾宁在高中和大学都听说过情人桥的传说,从来没有想过会在二十五岁这年被人背着过情人桥,哭笑不得,只好听小男友的话,贴上他的后背,伸出手臂揽住他的颈项。
盛熠背着他,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同性婚姻通过了两年,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同性恋人还是少数,时不时有路人投来或惊叹或祝福的目光。
盛熠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钟瑾宁靠着他的后背,起初有点难为情,埋着头,只露出通红的耳根,后来慢慢抬起了脸,望向了波光粼粼的河面。
河面倒映着落日,反射着橙色的光。
钟瑾宁道:“今天的落日很漂亮。”
盛熠顺着望去,笑起来:“嗯,很漂亮。”
第65章 铃铛
两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回了公寓,先后去洗了澡。
盛熠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热得不行,扯着T恤领口扇风,打开冰箱拿气泡水:“哥哥,喝气泡水吗?”
钟瑾宁道:“我不喝。”
又想起什么:“你喝完来卧室找我。”
盛熠随口应了声,咔哒扣开易拉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动作停了。
少年低头看一眼手里冒着丝丝凉气儿的易拉罐,又抬头看一眼卧室的方向。
卧室的门开着,在等他。
钟瑾宁在整理衣柜里两人的衣服,听到进房间的脚步声,道:“盛一,你来了?我有事问你……”
他一边说话,一边回头,视线转去,话语骤然止住。
少年双手交叉拽着自己的短袖下摆一掀,干脆利落地脱了下来,扔在床尾。
盛熠的两只手掌卡着自己的睡裤边缘,正打算往下拽,甚至有抬腿的趋势。
他听到钟瑾宁的话,满脸无辜地抬头,问:“啊?”
钟瑾宁愣住:“你脱衣服做什么?”
盛熠也呆住:“哥哥叫我进房间,不是要和我做吗?”
“我……”钟瑾宁的脸红了,“我哪句话说要做了?”
盛熠唔一声,露出为难的神色,试探性道:“我脱都脱了,要不做一下吧?”
钟瑾宁气笑了:“你把衣服穿好,我有正事问你。”
“那好吧。”
盛熠的语气遗憾,松开手,把刚脱下来的短袖胡乱地套回身上,三步作两步走近了,问:“哥哥要问我什么?”
钟瑾宁关了衣柜,犹豫措辞:“丁董和我提过,你以前打过黑拳?”
“是啊。”
盛熠点头,不觉得有什么:“我那时候未成年,没带身份证也没卡,打黑拳来钱快,下注的倍率也高,还能直接拿现金。我从小就跟着保镖学散打格斗,听他们聊过地下拳击赛,离家出走以后,我去黑酒吧问了问,就知道哪里可以打黑拳了。”
钟瑾宁听得心疼:“受过伤吗?”
盛熠哼哼两声:“哥哥,我很厉害的,是赢的那个,都是对手受伤。”
钟瑾宁想起了在便利店和少年意外相遇的那晚。
怎么会没受过伤呢?
只是故意这么说,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担心罢了。
钟瑾宁伸出手,柔软的指腹轻轻擦过盛熠的唇角。
他凝望着盛熠,神情带着怜惜的意味。
盛熠微微偏头,亲了亲钟瑾宁的手指,音色缠绵:“哥哥,在心疼我吗?”
钟瑾宁轻嗯一声,后悔又愧疚:“要是我没有忘记就好了,也许你就不用受伤了。”
“没有受伤,真的。”
盛熠笑起来,按住钟瑾宁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眸光闪动,语气带着诱人坠落的蛊惑:“这具身体属于哥哥,我有在好好保护,不信的话,哥哥可以亲自检查……”
以检查为名的触碰,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旖旎暧昧的含义。
两人的视线对撞,看到了彼此眸底燃动的渴求。
盛熠看准了钟瑾宁这时候心软,又是撒娇又是祈求,哄着钟瑾宁戴上猫铃铛项圈给他看。
桃粉色的铃铛系在钟瑾宁细长白皙的颈项上,轻轻一晃,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好可爱……”盛熠目露痴迷,“我就知道粉色适合哥哥……”
钟瑾宁的眼尾洇开一片淡粉,衬得朱砂小痣愈发艳丽,道:“别说了。”
盛熠笑起来:“好,我不说了……”
他亲上钟瑾宁柔软的唇。
粉色的铃铛叮铃铃地响动,从床上响到了穿衣镜前。
盛熠格外喜欢这面镜子。
镜面可以清晰而诚实地倒映两人的身影,巨细无遗,见证了全程。
盛熠的手掌贴着钟瑾宁微微鼓起的小腹,语气遗憾:“要是哥哥可以怀孕就好了,这里被我弄了这么多,肯定能怀上我的宝宝……”
钟瑾宁羞耻得满脸通红:“你在想什么?男性怎么可以怀孕?”
“我就是想一想嘛。”盛熠撒娇,“想要哥哥从里到外都是我的,打上我的标记,这样,谁都不敢和我抢哥哥了。”
他的语气染上了雀跃的向往:“哥哥被我搞大了肚子,衬衫都穿不了了,不能去公司,只能天天在公寓里等着我回来,很缠人。我也不去上学了,办一个休学手续,在家里陪哥哥。没办法,哥哥涨奶了,只能我帮哥哥吸出来……”
钟瑾宁面红耳热,伸手捂住他的嘴:“好了,不准想了。”
盛熠笑起来,讨好地亲亲他的掌心,还反过来乐颠颠地安慰他:“没关系,哥哥不能怀宝宝也很好,这样我就是哥哥唯一的宝贝了。要是真的有了我们的宝宝,哥哥的注意力就不止在我一个人身上了,我会吃醋的。”
钟瑾宁知道自己的小男友喜欢吃醋,不分性别,不分年龄。
但是没有想到,连根本不存在的宝宝也能吃上醋。
钟瑾宁闭了闭眼,耳根绯红,恶狠狠地亲上了盛熠的唇,用实际行动堵住了他继续疯言疯语。
盛熠露出惊喜的神色,更加热烈地回应起来。
黏腻暧昧的水声和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交织响应,激烈到密不透风的地步,久久才结束停歇。
钟瑾宁累得感觉身体像散了架,腰酸腿软,望着天花板,神情一阵恍惚。
盛熠作为主要出力的那一个,反而更加精神,给钟瑾宁喂水、收拾床单、拖地板,忙活得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哥哥。”盛熠的眼眸亮闪闪的,“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提前把食材准备好。”
钟瑾宁彻底认清了两人的体力差距,有气无力道:“都行。”
啊,男高……
到了第二天早上,钟瑾宁的腿还是软的,勉强将自己包裹进了严肃正经的衬衫和西裤里。
他把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高一颗,转过头,发现盛熠正目光灼亮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
钟瑾宁忐忑问:“我穿的是有哪里不得体吗?”
“不是。”盛熠摇头,“是我发现,就算哥哥穿着西装,我脑海里还是哥哥不穿衣服的样子。”
“你……”钟瑾宁的脸颊猛地窜上热度,“你正经一点!”
盛熠委屈道:“我也不是故意不正经的,昨晚上哥哥太热情了,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钟瑾宁红着耳根:“小梨都看出我俩有问题了,今天我们在公司要注意距离。”
盛熠乖乖点头:“懂的,到了公司,我和宁宁老师就是不熟的关系。”
但是装不熟也太难了。
钟瑾宁又想了想:“故意拉远距离可能显得更刻意,更奇怪,我们还是坦然一点吧,做普通同事。”
盛熠点头:“好。”
他们今早上到了公司,特意坐的不同电梯上楼,隔了几分钟,一前一后进的办公室。
钟瑾宁是先进去的那一个,坐在工位上,和旁边的小梨道早。
小梨一边喝豆浆,一边朝钟瑾宁挤眉弄眼,指指手机。
钟瑾宁疑惑地拿起手机。
【你们俩同时请假也太明显了吧!昨天我听嘟嘟她们在奇怪你们怎么同时请一天假,我都不敢接话。】
【她们等会儿肯定会问你们昨天干什么去了,宁宁你想好什么借口没有?】
钟瑾宁心虚地回:【没有。】
说什么,来什么。
嘟嘟一如既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端着果茶杯从茶水间里飘出来,经过钟瑾宁的身边,关心问:“宁宁,你昨天怎么请假了啊?是生病了吗?”
钟瑾宁如坐针毡:“没生病,我、我昨天去办了点事……”
盛熠后一步进了办公室,今天穿了定制款的西服,个高腿长,格外帅气,带着扑面而来的少年感。
不知发生了什么好事,他看起来神采奕奕,浑身像在发光,在办公室里萎靡不振的气氛里显得格格不入。
盛熠风风火火地跨到了他们这边,打招呼:“宁宁老师,小梨姐,嘟嘟姐,早啊。”
“早啊早啊。”
嘟嘟感觉自己一大早起来的困乏绝望被活力十足的青春少年洗涤了心灵,笑得不见眼,问:“你昨天怎么和宁宁一起请假了?”
盛熠无比自然地接:“宁宁老师昨天陪我一起去见律师了。”
“啊?”嘟嘟一怔,“见律师?”
钟瑾宁也没想到盛熠就这么说出来了,震惊望去。
小梨也诧异,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地转。
“是啊,老爷子——哦,就是丁董,他说了,有什么事向宁宁老师多请教。”盛熠坦坦荡荡,“我昨天需要见律师,找不到人陪我,就请宁宁老师陪我一起去了。”
嘟嘟恍然大悟:“这样啊。”
钟瑾宁尴尬点头:“嗯……是。”
嘟嘟识趣地没有继续问盛熠找律师是有什么事,只回了工位后,在群里对钟瑾宁大为赞赏。
【宁宁,太子爷也太信任你了吧,连见律师都要带你去!】
【搁在古代,你这就是太子的太傅啊,前途无量!】
【苟富贵勿相忘,你以后被太子爷提携了发达了,一定不要忘了我们!!】
群里其他同事纷纷冒出来:【什么什么?】
嘟嘟把事情一说,惊起群里哇声一片。
她们讨论得兴致勃勃,不知道是谁把群名,还有钟瑾宁的群昵称名字给改了。
钟瑾宁望着自己群成员头像上顶着的【太子太傅】,还有新的群聊名称【都市隶人(东宫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盛熠还在偷偷给他发消息,语气得意臭屁:【哥哥,我刚表现得好吧?是不是特别坦然?】
钟瑾宁放下手机,捂住额头,生出淡淡的绝望。
头,好痛。
第66章 团建
钟瑾宁和客户沟通了几句,把手上的部分工作分发给盛熠。
盛熠领到任务,没再追问,乖乖消停了。
安组长在工作群艾特了全员,宣布后续的工作会交接给新组长向梨。
小梨突然看到群里的消息,一脸懵,根本没想到会是自己,惶恐地转头问钟瑾宁:“宁宁,怎么是我啊?我还以为按业绩,你会接安组长的位置。”
钟瑾宁笑道:“你的业绩很稳定,平时和大家的关系也好,很适合组长这个位置。”
安组长私底下问过钟瑾宁,觉得组里什么人选比较适合接任,钟瑾宁推荐了小梨。
其他同事也看到了工作群里的消息,纷纷恭喜小梨,小梨被夸得晕乎乎的,脚步打飘去里面的办公室找安组长了。
摸鱼群里的话题变成了新上任的小梨,叫钟瑾宁委实松了一口气。
接近中午的时候,安组长临时开了一个短会,正式通知了这件事。
交接有一周时间,小梨除了自己手上的业务,还要跟着安组长熟悉工作流程,学着和别的组长打交道、和上级领导报告组内情况。
她忙得脚不沾地,偶尔在群里冒泡,大倒苦水没个清闲时间,安组长给她的交接内容清单用A4纸都打印不完,用的是A3纸。
小梨私下问钟瑾宁:【宁宁,你和盛熠这几天还好吗?】
钟瑾宁认真回:【挺好的,没有其他同事发现我和盛熠有其他关系。】
他们最近格外注意言行举止,说话把控距离,对视的时候也匆匆避开了视线,就连下班都是分开走的,把避嫌两个字做到了极致。
效果也很显著,没其他同事发现什么不对。
小梨放心下来:【那就好,太子爷就实习两个月,拍拍屁股就回学校了,宁宁你还要在鼎晟继续工作的,平安渡过最好。】
钟瑾宁知道小梨是在为他着想,心中一暖:【我知道的,谢谢。】
交接结束后,新上任的安部长搞了一个团建活动——去周边城市的一处古镇旅游。
周五早上从公司坐大巴车集体出发,下午到达古镇,周天上午再从古镇回来。
群里疯狂吐槽团建怎么还占周末的时间,但也飞快地报了名。
由于一开始就要确定酒店住宿的名单,同事们都是两个人组队。
小梨发消息戳钟瑾宁:【宁宁,我把你和盛熠安排在同一个房间了哦。】
钟瑾宁:【好,谢谢。】
小梨:【我特地找行政那边打听了,那边古镇的酒店是类似于客栈的模式,一层楼四五个房间,一个组包一层楼,到时候我拿到房卡,把最边上的房间给你们,保证隔音。】
很贴心。
但有点过于贴心了。
钟瑾宁红着耳根,纠结半天,还是打出了一句谢谢。
周四晚上,两个人回了公寓,钟瑾宁拿出了行李箱,道:“我们俩住一个房间,洗漱用品我这边带,盛一,你拿自己的衣服就行。”
盛熠随口应了声:“行,那我就背个书包。”
因为只在酒店住两晚,盛熠腾空了书包,胡乱塞了几套衣服,齐活完事。
钟瑾宁查了周末的温度和当地的一些旅游攻略,发现那边蚊虫比较多,从外卖软件下单了手持小风扇和两个驱蚊手环。
盛熠从外卖员手里接过袋子,看到里面有两个同款不同色的驱蚊手环,喜滋滋地过来找他:“哥哥,我们这两个手环好像情侣手环哦。”
钟瑾宁正在往行李箱里放一次性床单和洗漱用品,闻言抬起头,犹豫道:“很明显吗?要不然我重新买一款……”
盛熠的神色变得失落:“驱蚊手环也不行吗?”
钟瑾宁心软了:“用吧用吧,说我买了两个,分了你一个就行。”
盛熠还是闷闷的,到了晚上睡觉前,钟瑾宁终于发现了,问:“明天要出去玩了,不开心吗?”
“不开心。”
盛熠的手臂抱紧了钟瑾宁的腰身,明明身形比他更高大,却往他的怀里钻拱,低声道:“哥哥,我不想谈办公室地下恋情了。”
起初的偷情刺激感随着时间淡化,变作遮遮掩掩下的委屈。
钟瑾宁伸手捏捏盛熠的脸,问:“不愿意啦?”
盛熠很轻地嗯一声:“但我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间,如果公开了,会有很多人说哥哥的坏话。哥哥放心,我会忍住的。”
两个人的年龄差距和身份差距摆在这儿,他想象的到,如果公开,公司里将会出现的攻击声音。
“盛一。”
钟瑾宁认真道:“我不是担心别人说什么,所以不想公开,是因为我不想混淆工作和情感的界限。如果你真的想……”
“我知道。但我舍不得哥哥被别人说难听的话,就算哥哥不在意也不行。”
盛熠轻轻地偏过脸,蹭了蹭钟瑾宁的手心,郑重道:“要是……我再长大一点,再快一点接手公司就好了,等我站在最高的地方,就没有人敢说哥哥什么了。”
钟瑾宁笑起来:“要是想工作,以后还有很长时间呢。我上学的时候也这样,总想快快长大,工作挣钱,成为成熟的大人。但现在真的工作了,又觉得还是学生时代好,后悔以前没有多玩一玩。”
他放轻了声音哄:“乖乖宝贝,不要担心以后的事,我们先开开心心地玩,好不好?”
盛熠的神色缓和下来,点头:“好,我听哥哥的。”
周五早上,两个人到了大巴车的集合地点。
还没到发车时间,大多数人在路边吃着早餐闲聊。
“宁宁,盛熠!——我们在这边——”
小梨朝他们招手,身边是几个其他同事。
嘟嘟在和其他人说话,转过身,看到他们两个人哇一声:“你们今天好帅!”
因为是和公司同事出去团建,钟瑾宁和盛熠都穿的私服。
钟瑾宁身形颀长,挺直如竹,穿着清爽的短袖和米白色长裤,手上推着行李箱,气质干净,看起来像校园里的温柔学长。
盛熠则是另外一种风格,在旁边高出钟瑾宁大半个头,黑色做旧t恤领口挂着一个墨镜,单肩背包,手上拎了件外套,破洞长裤包裹着少年的两条大长腿,配上桀骜不驯的眉眼,一看就不好惹。
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从街头走来像是在拍双人模特海报,看起来分外的和谐,堪称养眼。
走近以后,另一个同事忽然好奇问:“咦,你们俩的衣服是不是同一个牌子?”
钟瑾宁愣住,下意识地看了看两人的衣服,心里微微一惊,想了起来是怎么回事。
小男友刚住进公寓的时候,他们去逛商城,盛熠给他买了这个牌子的好几件衣服。
他昨晚在睡前收拾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从衣柜里面随手拿了一件,没想起来这事。
同事解释:“我追的小明星正好代言了这款潮牌,我冲销量的时候看过他们店里的衣服,好像就有这两件。”
“是吗,这么巧?”盛熠神情自若地转头,“宁宁老师也喜欢这家潮牌?”
钟瑾宁赶紧点头:“嗯……是,很巧。”
小梨打圆场:“这个牌子好火的!我有个表弟也特别喜欢这款潮牌,确实挺有设计感的。”
又有同事打趣问:“盛熠,最近这么热,你怎么还带了个外套?”
盛熠笑道:“我怕冷,担心大巴车空调温度比较低。”
钟瑾宁诧异地看他一眼。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小男友怕冷?
嘟嘟道:“我也怕大巴车开的空调冷,特意带了一条毯子呢。”
小梨打岔:“啊,差不多到上车时间了,我们上去吧。”
他们上了车,钟瑾宁和盛熠坐在靠后面的同一排两个座位上。
大巴车的座位位置比较狭窄,两个人的个子都偏高,彼此的大腿往外伸,靠在一起,显出几分局促。
钟瑾宁起初还想避嫌,试图移开腿,后面发现就这么点空间,根本躲不开。
盛熠道忍笑:“宁宁老师,我腿伸不直,只能挤着你了,抱歉。”
钟瑾宁脸颊发热,道:“没关系……理解的,我也这样。”
两个人欲盖弥彰地表演一番,就这么心安理得地靠着了。
有人对着清单点名确定车上的员工人数,发现都到齐了,司机准时发车离开。
安部长特意带了小蜜蜂麦克风,在前面介绍完这两天的行程安排,开始了他慷慨激扬、展望未来的小作文。
捧场的同事很多,时不时有拍掌叫好声,前面听起来颇为热闹。
大巴车的空调很舒适,和风缓缓,温度不高也不低。
嘟嘟和小梨坐在他们的前面一排,低声闲聊:“太好了,不是很冷,看样子我带的毯子用不上了。”
钟瑾宁转头,笑道:“看样子你的外套也用不上了。”
盛熠偏头望着他,笑了下,没说话。
整个大巴车的同事不是在互相闲聊,就是在听前面安部长的讲话,没人注意这边。
下一刻,盛熠带来的外套看似随意地落到了他们俩的腿上,柔软轻薄的布料盖住了钟瑾宁的右手。
钟瑾宁一怔。
外套之下的黑暗中,熟悉的、温热的手掌抓住了他的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挤开指缝,和他紧密相扣。
正如他们以前无数次的牵手那样。
盛熠坐在靠窗的那一边,侧颜在明亮的光中熠熠生辉。
少年递来一只蓝牙耳机,低垂的眼眸望着他,在喧闹的场合诉说着隐秘的爱意,语气礼貌客气:“宁宁老师,要一起听歌吗?”
钟瑾宁微微笑起来,用左手接过耳机:“好啊。”
第67章 古镇
两人靠着腿,听着歌,分享着独属于他们的小世界。
直到盛熠的手指忽然动了动,松开了钟瑾宁的手。
钟瑾宁有点疑惑,转头看去,却发现小男友的视线躲闪,神色窘迫为难,耳根绯红得似滴血。
不会吧?
钟瑾宁的视线下意识往下扫去,果不其然撞见了正在对他热情say hello的小小盛。
盛熠默默用外套盖住了。
钟瑾宁的脸颊隐隐升温,偏过头去,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就牵个手,也能……?
钟瑾宁收到盛熠充满幽怨的消息。
【哥哥,如果没有团建,我们在周末本来能过二人世界的。】
【我就可以抱着哥哥亲,哥哥的唇软软的,香香的,我可以亲很久。】
【哥哥的腰也很敏感,摸一摸,就会轻轻地抖,还会想躲开,这时候我会把哥哥压在床上、沙发上,或者其他的地方,让哥哥想躲也躲不了。】
钟瑾宁满脸通红,啪的把手机反扣住了。
手机在腿上接二连三地震动,钟瑾宁不用看,也知道是旁边的小男友发来的。
盛熠微微挑眉,故意道:“宁宁老师,你的手机好像一直有消息,你不看吗?”
隔壁座的同事好奇地望来一眼。
盛熠唇角勾起弧度,小幅度扬了扬手机,耳垂的莫比乌斯环耳钉闪着光,笑得痞里痞气。
钟瑾宁被闹得没办法,拿起手机,也不敢看前面是什么消息,急匆匆回了句:【你再继续发,我换座位了。】
盛熠:【哥哥凶我[委屈]】
钟瑾宁臊得厉害,知道盛熠是在故意装可怜,又舍不得斥责他,忍着耻意哄:【你乖一点,到了酒店就可以亲了。】
盛熠勉强被安抚下来,发来一连串的亲亲表情包。
大巴车在下午到达古镇景区,开进了客栈酒店的停车场。
各个组长负责去办理入住登记,需要同住房间的其中一个人的身份证,其他人在大厅等待。
钟瑾宁把自己的身份证交给小梨,盛熠的目光炯炯,看起来格外紧张。
等小梨办理完入住,带着一摞房卡和身份证回来分发,盛熠全程盯着,注意到钟瑾宁的身份证安全地回到了他的手上,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低头,想拿两人的行李箱。
钟瑾宁拿手挡了下,自己拿住了行李箱的把手,道:“盛熠,我们走吧。”
盛熠想起两人的不熟人设,神情自若地收回手,嗯一声,一起往电梯方向走去。
他们组的房间在三楼,小梨贴心地安排到了走廊的最边上,旁边挨着的那间房甚至是空的,相当周全。
房卡插到卡槽,滴的一声,全屋自动亮灯。
面积不大,装潢得古香古色,有两张雪白的单人床,落地窗前有一个榻榻米茶桌,可以一边喝茶,一边欣赏外面清幽幽的河道。
钟瑾宁道:“看起来还不错。”
盛熠的心思全然不在房间上,门一关,憋了半天的焦躁心思终于得以宣之出口,过来抱钟瑾宁,语气急切:“哥哥,你答应了的,要亲亲。”
“窗帘。”钟瑾宁脸红推他,“窗帘没拉。”
盛熠等不及拉窗帘,攥着钟瑾宁的手腕进了旁边的浴室。
浴室间宽敞明亮。
盛熠的手掌卡着钟瑾宁的腰身,轻轻松松将他抱坐在洗漱台上,往前一步,挤进钟瑾宁的双腿之间,迫不及待地亲上他的唇。
滚烫的舌尖侵占了进来,带着长久忍耐后,骤然爆发的渴求,气势汹汹,又凶又急,缠住了小舌,搅弄出缠绵细碎的水声。
钟瑾宁被亲得腿软,纤长的手臂揽住盛熠的肩背,努力逢迎。
盛熠的呼吸变重,掐在钟瑾宁薄薄腰侧的手掌往衣摆下面钻去,回来地抚他的腰线,力度很重。
叮叮咚咚的门铃响起。
酒店的门很薄,隔音效果也很差,传来小梨的声音:“宁宁,盛熠,十分钟后在大厅集合!我们先下去啦!”
“唔……”
钟瑾宁在亲吻的间隙中下意识想应声,却被盛熠的舌尖缠得没办法,断断续续道:“盛一,要、要集合……”
“哥哥,再亲会儿。”盛熠声音低哑,含糊地求,“还有十分钟……”
似是因为时间的紧迫感,盛熠舔吮得更加痴迷狂热,钟瑾宁的唇角泛着酸疼,含不住的涎水往下淌,下巴染上一片晶晶亮的水色。
盛熠终于停了,和他额头相抵,呼出的气息透着灼热急促,犹然不满足。
钟瑾宁的眼尾洇出一点水光,眸色迷离,薄红的唇湿漉漉的,透着红玫瑰般的绮艳,要不是有盛熠的手臂支撑着,整个人差点坐不住。
他回头看了眼镜子,被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催着盛熠让开,用冷水洗了把脸,看起来才稍微正常了。
盛熠在旁边哼哼抱怨:“一来就要集合,也不多给一点休息时间。”
钟瑾宁哭笑不得:“好了别说了,我们下去了。”
两个人正要出门,钟瑾宁拿了房卡,盛熠忽然想起来什么,紧张问:“哥哥,你的身份证呢?有收好吗?”
钟瑾宁道:“在行李箱那儿呢,怎么了?”
盛熠回头看了眼,看到了身份证在的位置,放心了:“没事了,我们走吧。”
两个人出了房间。
钟瑾宁疑惑问:“刚在大厅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你一直盯我身份证做什么?”
盛熠严肃道:“我怕哥哥的身份证不小心掉了,被谁捡到拿去登记结婚。我前两天看到新闻了,有人去办手续发现自己是已婚状态,才知道被别人盗用身份证冒名顶替结婚了。”
要不是盛熠自己没到法定结婚年龄,简直想自己先干这事。
钟瑾宁不确定道:“这种事发生的几率很小的吧?”
“几率小,但不是不可能。”盛熠固执道,“和哥哥结婚的只能是我。”
“好好好。”钟瑾宁笑着哄,“我一定把身份证给保管好。”
楼下大厅里。
安部长悄悄找到小梨,问:“我不是让你给盛熠升个房型吗?预算有限,没有套房,安排大床房给他一个人也行。你怎么还是给盛熠安排的标间?”
小梨遮遮掩掩:“我觉得盛熠应该不想搞特殊。”
“你觉得,你凭什么敢说你觉得?”安部长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向梨,我看你平时挺机灵的,今天怎么?……”
小梨欲言又止,瞄到了远处的身影,仿佛看到了救星,赶紧道:“安部长,盛熠他们来了。”
安部长作罢:“行。”
各个组清点了人数,领取了属于队伍的小徽章别在胸口,一起拍了张大合照,宣布以组为单位的寻宝游戏的开始。
每张组都会领取到一张地图,根据上面的几处提示需要解开字谜,寻找对应的地点和npc,完成npc给的任务或者挑战,拿到宝珠,哪个组先集起五颗宝珠就视为赢家,拿到奖励。
npc任务给的简单,一般是你画我猜,听歌识曲,拍几张指定动作的团队合照这种,最难的是帮一个老奶奶npc抓鸡。
做抓鸡任务的时候,他们还碰到了其他组,几只大公鸡在院子里飞着翅膀逃窜,一群人没头苍蝇似的乱追。
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同事扑过去,拱在一起,大公鸡灵活地蹿开,闲庭信步地在旁边游逛,仿佛在嘲笑他们。
小梨大惊失色:“我穿这么漂亮的裙子让我抓鸡?!谁安排的活动,是人吗?!”
嘟嘟也疯狂摇头:“我不去,我怕鸡!”
一群女孩子齐刷刷地望向组内唯二的男性。
钟瑾宁忍着笑,偏头问盛熠:“你会抓鸡吗?”
盛熠实诚道:“没抓过,但我可以试试。”
过来的路上,钟瑾宁看到有个老人在挑担卖新鲜的桃子李子,称了一袋桃。
盛熠从钟瑾宁那儿拿了个桃,送去给老奶奶npc,笑着问:“奶奶,我以前没抓过鸡,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诀窍啊?”
老奶奶不肯要,但推脱不过盛熠,只好收下了,笑呵呵教了几句技巧,又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抓了一小把干玉米粒给他。
盛熠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进了小院子,手里的干玉米粒一撒,被几只大公鸡追得狼狈逃窜。
小梨她们笑得前俯后仰,还不忘拍照:“这搁古代,得派个人在旁边画图,取名叫太子戏锦鸡!”
锦鸡戏太子还差不多。
钟瑾宁笑得不行,也进了院子,和冲过来的盛熠撞在一起。
盛熠跑得满头是汗,一身热气,急急刹车,脱口而出:“哥哥怎么来了?”
钟瑾宁弯着眼眸,道:“来救我们的太子。”
盛熠茫然:“啊?”
少年的手里还有最后两颗玉米粒。
钟瑾宁从他紧握的手心取走,微微弯腰,咕啾咕啾两声,撒开玉米粒,几只公鸡点着头凑近了,也不见他怎么动作,手指一伸,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一只肥美的大公鸡。
“哇——”
外面的小梨她们呱唧呱唧鼓掌:“宁宁厉害啊!”
盛熠两眼也放光:“哥哥,你还会抓鸡?”
钟瑾将公鸡放开,笑道:“姥姥以前也养鸡,我经常帮着抓鸡。”
他们从老奶奶那儿拿到了最后一颗宝珠,是第一个完成寻宝游戏的小组,从安部长那里拿到了一等奖的纸条。
——一部新的咖啡机,回公司就能兑现。
后面是在古镇里的自由活动时间,到了晚上六点,再到约定地方集合,吃自助烧烤。
古镇的建筑古朴,青砖瓦房,河道上游过乌篷船,还配置了非遗体验馆。
钟瑾宁和盛熠在镇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玩了植物拓印,体验了布料扎染,还站在街边并肩看了一出皮影戏。
晚上六点,夕阳西落。
他们回去和公司的人一起烧烤,盛熠让钟瑾宁在桌边坐着,自告奋勇去烧烤。
不一会儿,盛熠就带了一大把铁签牛肉串回来,放在钟瑾宁面前的铁盘里。
两人一站一坐,笑着对话。
小梨她们坐在另外一桌,嘟嘟看了钟瑾宁他们好几眼,感慨道:“盛熠和宁宁关系真好啊,炭火这么热,盛熠站那儿烤出来的串儿,全给宁宁拿去了。”
另一个同事小声道:“该说不说,他们俩站在一起真的特别养眼,要不是知道他们都有对象,我真的很想磕……”
小梨本在整理手机上今天拍的照片,闻言跟着抬头看去,轻咦一声。
钟瑾宁侧坐在椅子上,微微抬头说话,盛熠站在旁边,几乎挡了他大半个身形,低着头,凌厉的眉眼含着柔和的笑意。
两人的身形,好似透着几分眼熟。
小梨心头萦绕的熟悉感挥之不去,看了一会儿,低头在相册里翻找出一张照片,悄悄举了起来,对准眼前的情形。
照片里,酒吧灯光迷离,两人一站一坐,躲在外套底下,亲昵暧昧。
现实里,落日时分橘光梦幻,两人彼此对视,笑着说话。
照片与现实,他们的身形近乎重合。
第68章 原则
“小梨,你在看什么?”
小梨回了神,将手机反扣在桌上,笑起来:“没什么。”
现场除了自助也可以让工作人员帮烤,钟瑾宁拉着盛熠坐下来一起吃。
暮色渐渐变暗,辽远的天幕晕染开来墨蓝的色调,繁星闪烁。
这片草坪搭了几个帐篷,上面挂着一串串小灯泡,一闪一闪的。有其他组的同事用话筒音响在唱歌,还有同事自带了吉他搞氛围,热热闹闹。
钟瑾宁开了罐啤酒,偏头和盛熠聊天。
盛熠小声问:“哥哥,我们能不能先回去啊?”
钟瑾宁转过头,看了眼隔壁桌的女孩子们,道:“我发个消息,问问小梨她们要不要走。”
虽然在场的大多数同事都互相认识,但钟瑾宁觉得安全重要,得注意着先送几个女孩子回去。
钟瑾宁发了消息问小梨,得到那边的肯定回答。
他们发消息和安部长说了声,一行人提前悄悄溜走。
烧烤的地方距离他们住宿的酒店隔了几条街。
几个女孩子笑闹着走在前面,盛熠和钟瑾宁落后几步,并肩而行。
古镇灯火通明,晚上的游客仿佛变多了,人流如织。
有一家店面在卖花灯,白天看的时候普普通通,不怎么出彩,到了晚上,花灯一亮起来,灯面上透出繁复的图案,个个古典精致。
小梨她们停了步,感兴趣地研究着,店主笑眯眯地给她们介绍花灯上图案的典故。
门口有一排架子,挂着手提的小灯笼,正随着夜风晃悠。
盛熠走近了,一眼看见了兔子灯,取了下来,找店主付了钱。
嘟嘟好奇:“看不出来盛熠你会喜欢这么萌的兔子灯。”
盛熠笑了笑:“嗯,喜欢。”
她们继续往前行,嘟嘟无意间回了头,看到盛熠把兔子灯递给了钟瑾宁。
“哇——”嘟嘟压低声音,戳戳左边,拉拉右边,“你们看,盛熠是不是把兔子灯拿给宁宁了?”
几个女孩子假装对话不经意转头,或者拿起手机假意自拍,透过晃来晃去的路人,看到那盏小小的兔子灯到了钟瑾宁的手里。
一个同事道:“说不定是宁宁借过来看看呢?”
“不像。”另一个同事立刻摇头,“宁宁分寸感特别强,连我们送的东西都不一定接,如果只是想看看,不会直接上手的。”
嘟嘟握紧拳头:“可恶,我想磕糖的冲动和我的良知在作斗争。”
她的目光划过旁边的小梨,迷惑问:“小梨,你怎么笑得这么怪?”
“嗑啊。”小梨憋笑,“我们偷偷嗑,他们又不知道,没关系的。”
“如果能嗑,那我可就要说了啊,我真的憋好久了!”有个同事跃跃欲试,“上次开会,其他人上去报告,太子爷就在下面转笔,没怎么听,轮到宁宁上去发言的时候,我靠,我瞄到盛熠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宁宁的速写。”
“这么大的瓜,你怎么才说?!”
“我这儿也有!上次我们在茶水间聊隔壁部门那个追过宁宁的同事又过来送资料,看起来像贼心不死,盛熠立刻问是谁,那个表情有一瞬间特别凶!”
“我也在场,我作证是真的。”
“说起来,你们真的不觉得宁宁看太子爷的眼神特别宠吗?……”
“等等,我们回去拉一个宁宁不在的群再聊,好好对账!”
钟瑾宁拿着兔子灯,总觉得前面几个女孩子好像在时不时回头看自己,迟疑道:“我怎么觉得她们一直在看我们?”
“是吗?”
盛熠走在靠外侧的地方,注意着挡住路人,别让他们挤着钟瑾宁,闻言随意看了眼前面,道:“应该是人太多,怕我们没跟上吧。”
“也是。”
钟瑾宁眼见快到住宿的客栈了,把玩了一路的兔子灯恋恋不舍地还给盛熠:“等回了房间,你再给我吧。”
盛熠笑了:“好。”
又半遗憾半得意道:“哥哥,我们俩也太有偷情的天赋了吧,除了小梨姐,没一个发现我俩有情况。”
“这是什么好话吗?”钟瑾宁哭笑不得,轻轻打了下他的手背,“小梨误会了,还帮我们打掩护,我都不好意思给她解释。”
他们一行人进了客栈酒店。
电梯里,小梨提醒:“明天我们要去爬山,晚上大家早点休息,注意明早集合的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小梨说晚上早点休息的时候,大家齐刷刷地看向钟瑾宁和盛熠,眼眸闪动着诡异的光芒。
钟瑾宁不明所以,认真点头:“好的。”
他们俩回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房门关上,钟瑾宁把盛熠送他的兔子灯,和今天下午闲逛时做的扎染方巾、植物拓印挂画放在一起。
他用一根手指戳了戳圆乎乎的兔子脑袋,越看越喜欢。
盛熠问:“哥哥喜欢吗?”
“喜欢。”钟瑾宁眉眼弯弯,“兔子灯很可爱,谢谢盛一同学。”
盛熠的神色柔和:“哥哥,明天我们再逛逛古镇另外一边没去的地方,看看给姥姥也买点什么回去吧。”
“好啊,今天在扎染店我本来想给姥姥挑两个冰箱贴的,但是快到集合的时间了,就没来得及仔细挑。”
钟瑾宁想了想:“你给丁董也挑几个伴手礼吧。”
盛熠勉强同意:“也行。”
两个人商量会儿,先后去浴室里洗了澡。
盛熠出来以后,看到钟瑾宁坐在床边正在看手机,神色微微困惑,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今晚上群里好安静哦,她们都没说话,我本来想看她们有没有发照片的。”
钟瑾宁语气疑惑,转念一想,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可能为了明天爬山,早早就睡了吧。”
盛熠把两人明天要穿的衣服随手搭到椅子,道:“哥哥,那我们也睡觉吧。”
钟瑾宁看了看床:“我们俩睡一张床可能有点挤,今晚分开睡吧。”
标间的面积比较小,给的是一米二单人床的标准。
那哪行?
盛熠不肯,将中间的床头柜给搬开,动手把两张单人床拼在了一起。
床架在地板上挪动,发出沉闷的声音。
“你……”
钟瑾宁目瞪口呆。
“好了。”盛熠满意道,“现在我们有大床可以睡了。”
钟瑾宁提醒:“明天有保洁人员打扫卫生,得把床铺挪回去。”
“那就早上再挪回去呗,明晚上再拼在一起,也不麻烦。”
盛熠浑然不在意,掀开被子上了床,拍拍身边的空位,热情邀请:“哥哥,觉觉。”
钟瑾宁从另外一边上了床,盛熠的身形立刻贴近过来,张开手臂,将他紧紧地抱进怀里。
“唔,哥哥好香……”
盛熠的桀骜眉眼浮现沉醉的神情,像怎么也闻不够般,挺直的鼻尖在他的锁骨那儿胡乱地嗅闻乱蹭。
灼热的气息肆意地吹拂在雪白细腻的肌肤上,晕开一层淡淡的薄粉。
毛茸茸的黑色发丝扫来扫去,掀起一阵阵的痒。
“好了,不要闹。”钟瑾宁怕痒,往后躲,笑着道,“明天要早起的。”
盛熠乖乖地停了下来,语气忿忿:“占用周末的团建都不是好团建。”
钟瑾宁哄他:“就当我们一起出来换个地方约会。”
盛熠丧气道:“那也太多电灯泡了吧,连牵手都不行。”
钟瑾宁也没办法,笨拙安慰:“偷情是这样子的,你忍忍。”
盛熠噗的一声笑了:“好吧,为了哥哥,偷情我也乐意。”
第二天清晨起来,他们俩把合在一起的大床重新分开,布置成原本的样子,下楼在附近吃早餐,按照约定地点返回大厅集合。
小梨她们到的一个比一个晚,眼下都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哈欠连天,神情恹恹。
“你们昨晚没睡好吗?”钟瑾宁神情诧异,“我还以为你们很早就休息了。”
小梨尴尬一笑:“啊哈哈哈昨天一不小心聊过头了……”
又看了看两个人:“你们俩,挺精神的?”
“是啊。”钟瑾宁点头,“我们昨晚睡得挺好的,早上起来在附近吃了碗面。”
嘟嘟和旁边的同事咕叽咕叽:“昨晚那两声,难不成是我们幻听了?……”
盛熠回了大厅,手上拎着一大袋在附近便利店买的面包和矿泉水,分给小梨她们:“店里只有这几种面包,我随便拿了点。”
“没事没事,都行,太谢谢了。”
嘟嘟拿了一个椰蓉面包和一瓶水,良心隐隐作痛,为着昨晚偷偷八卦两个人、揣测奇怪的床动声升起几分自我的道德谴责。
这么好的同事,她们昨晚不该那么编排的……
盛熠道:“不用谢我,宁宁老师让我去买的。”
啊,又磕到了……
嘟嘟瞬间忘记了自我谴责这件事,脸上浮起幸福又恍惚的笑。
大巴车开到了酒店门口,一行人依次上车。
路途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山脚下,今天没有分组,大家自由活动,中午在山顶的一家农家乐吃便餐。
上山只有一条道,钟瑾宁平时不怎么运动,和几个同事的脚程差不多,爬到半山腰就开始喘气不匀,鼻尖渗出细汗。
盛熠配合钟瑾宁的速度在走,额头只出了点汗,拎着瓶水,看起来没受半分影响,看钟瑾宁有些累了,道:“前面有个亭子,宁宁老师,我们休息会儿再走吧。”
钟瑾宁点点头。
两个人坐在了亭子里,一起俯瞰下面的山野风景,微风吹来,带来阵阵凉意,让人放松下来。
其他同事也陆陆续续地坐进来休息。
钟瑾宁出了许多汗,渴得不行,将自己手里那瓶矿泉水最后一点水喝完了。
盛熠将自己的半瓶水递了过来,甚至贴心地拧松了瓶盖。
钟瑾宁也没多想,接过来喝了两口,隐隐约约听到后面窸窸窣窣传来“他们……间接……”“呜哇……”之类的感叹。
他一回头,几个同事或抬头或转头或低头,望向四面八方的风景:“这天这树这地砖可真好看啊哈哈哈。”
亭子里没陌生路人,小梨托着下巴,笑眯眯的:“哎呀,宁宁你怎么喝盛熠喝过的水啊?这不是间接接吻吗?这不太好吧。”
其他女孩子惊悚地望向小梨。
——嗑cp不舞到正主面前的原则呢?!
钟瑾宁拿着盛熠的矿泉水瓶,里面还有小半瓶水,继续喝不是,把水还回去也不是,脸颊噌一下涨红了。
他手足无措,神色明显透出慌乱,语气也磕巴起来:“我、我不是……”
盛熠镇定解释:“直男,不在意这些。”
钟瑾宁赶紧点头:“是、是,我们不在意这些。”
“哦——”
小梨故意拉长声音,意味深长:“原来是这样啊。”
第69章 河灯
“等等。”嘟嘟先意识到不对劲, “你们俩不都有男朋友吗?怎么会是直男?”
盛熠坦荡道:“直男不是一种性向,是一种互帮互助的友爱作风,我们之间的相处没有任何的邪念。这,就是直男。”
“太有道理了。”嘟嘟露出大彻大悟的神情,语气佩服,“大师,我悟了。”
其他同事也跟着赞赏点头。
钟瑾宁听不下去了,尴尬又窘迫,好想闭上眼,立刻消失在原地。
一行人歇了会儿,又接着往上爬山。
趁着其他同事远远落后,盛熠若有所思:“哥哥,小梨姐不是误会我们的关系了吗?刚怎么会故意点出来?”
“可能……”
钟瑾宁的神情也困惑:“是怕其他同事多想,特意提出来让我们解释,顺带提醒我们吧?……”
两个人走走停停,在中午到了山顶。
山上的农家乐自家养的跑山鸡,肉质紧实鲜嫩,搭着土豆莴笋胡萝卜一锅炖成柴火鸡,汤汁浓郁,锅边贴一圈金黄的玉米馍馍,香得人食欲大开。
特别是刚爬完山,肚子饿扁了,一圈人全在埋头苦吃,没一个搭理用麦克风发表此次爬山团建感言的安部长。
吃完饭后,可以自由选择喝茶、打麻将,或者自己去田里摘点新鲜蔬菜回去,价格很便宜。
钟瑾宁和盛熠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去了附近转悠,撞见一片漫山遍野的野花。
“想学编花环吗?”钟瑾宁问。
盛熠的眼睛亮起来:“好啊。”
两个人摘了小花,躲在幽绿的树荫底下编花环。
钟瑾宁许久没编花环了,一边研究一边回忆,中途失败了一次,最后编出一个手腕大小的花环。
盛熠在旁边有样学样,很快也编出了一个小小的花环,戴在了钟瑾宁的手腕上。
五颜六色的小野花生机活泼,被绿叶映衬着编成一圈,绕在钟瑾宁纤细雪白的手腕上,柔软轻薄的花瓣轻轻颤动。
盛熠道:“哥哥,你等等我,我还想再编一个。”
钟瑾宁猜着盛熠是想编一个更大的花环,纵容地轻应一声。
盛熠这次去的时间有点久,手上只选了零零散散几株小花,仿佛挑选得格外慎重。
树荫底下,钟瑾宁看了看时间,喊了声山野间的少年:“盛一,该回去集合了。”
盛熠远远地应了声,几步赶了回来,脸颊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往下滴汗,带回来几株粉紫色的小野花。
“哥哥,给我两分钟。”
盛熠的黑色碎发都被汗水浸湿了,贴在额角,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少年低下头,神情专注,将那几朵小花编成了微缩型的花环,而后捧起钟瑾宁的手,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钟瑾宁轻怔。
盛熠抬起脸,黑眸明亮得像星星,笑起来:“哥哥,我爱你。”
钟瑾宁的心尖软得不成样子,伸出戴着花环戒指的手指,捏了捏少年的脸颊,凑过去,亲亲他的唇角。
绿色的树影斑驳摇晃,在柔和的山风中,他弯了眼眸,悄声回应:“我也爱你。”
一群人在餐厅门口集合,清点人数。
小梨远远地看见他们并肩走回来:“宁宁,盛熠,就差你们啦——”
又注意到钟瑾宁手腕上的两圈花环,哇一声:“哪里来的花环?好漂亮。”
钟瑾宁走近了,笑道:“是自己编的。”
——其中一个是他编的,不算撒谎。
钟瑾宁心安理得地这么想。
其他几个同事注意到他手指上的花环,嗖的围过来研究:“这样子戴也太好看了吧,像个时尚单品!”“可惜花花很快就蔫了,戴不了几天。”
一行人坐缆车下了山,坐大巴重回古镇,果不其然,在车上的时候,花环上的小花隐隐开始有萎靡的趋势。
钟瑾宁有点心疼,碰了碰手指上蔫巴巴的花环戒指。
盛熠在旁边小声道:“我以后还可以编花花戒指给哥哥。”
钟瑾宁摇摇头,压低了声音回:“给我这一个就够啦。”
两个人凑在一起说小话,又担心别的同事会注意到,很快分开坐正了。
大巴回到酒店门口,后面是大家的自由活动时间,第二天早上出发回市区。
钟瑾宁和盛熠重新逛了圈古镇,买了点打算带给姥姥和丁董的伴手礼,在外面选了个店用晚餐,碰上了小梨和嘟嘟。
嘟嘟她们快吃完了,热情推荐:“这店家的鹿茸菌炒腊肉嘎嘎好吃!”
钟瑾宁笑道:“好,等会儿我们也试试。”
小梨道:“听说今天晚上有游船表演,还可以放河灯,你们晚上要去看吗?”
盛熠好奇问:“在哪儿看?”
“我们刚刚问了店家,河道上几个地方有花船,有npc在上面吹笛子跳舞唱歌什么的,游客可以在岸上跟着人流走着看,也可以坐小船近处看,其实没什么区别,还是在岸上看比较划算。不过要是想占个看风景的好位置,得早点过去。”
小梨解释完,嘟嘟贴心问:“要我们帮你们占个位置吗?”
钟瑾宁和盛熠对视一眼,笑道:“你们去吧,不用帮我们占位置。晚上游客多,你们注意安全。”
小梨和嘟嘟离开以后,盛熠对晚上的花船表演不感兴趣,对放河灯感兴趣,特意找了店家问了问。
“哥哥,刚刚店家给我说了一个放河灯的好位置,说那儿游客比较少。”盛熠神神秘秘道,“等会儿我们买到了河灯就过去吧。”
钟瑾宁道:“好。”
他们吃完饭出来,天色已经微微擦黑,河道上的花船亮起了灯,开始了表演,游客人群渐多,几乎到了阻挡视线的地步。
盛熠道:“好多人啊。”
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两人的手,眸底闪过遗憾,神色染上失落,却什么都没说。
钟瑾宁知道他在想什么,心尖轻轻一动,忍不住伸出手,牵住了盛熠。
盛熠的脸上浮现笑容,反手握得紧紧的,嘴上故意问:“宁宁老师不怕被别人撞见吗?”
“这么多人,被撞见的几率很小的。”钟瑾宁镇定道,“而且光线很暗,没人会注意到我们牵着手。”
盛熠美滋滋的:“是,我也觉得。”
时间越晚,越是被人群堵得几乎走不动道。
他们两个也不着急,顺着人流慢慢地走。
直到迎面撞见了小梨和嘟嘟两个人。
“哇宁宁好巧!你们也来——”
嘟嘟开心打招呼,视线下落,注意到了两个人紧牵的手,话语骤然卡住,神色变得扭曲又怪异。
盛熠淡定解释:“人太多了,我们怕走丢。”
钟瑾宁尴尬应声:“是的。”
这么小的几率,怎么也能碰上?
小梨捧场点头:“懂的懂的,都是直男,牵个手而已,没什么。”
嘟嘟陷入怀疑:“直男之间牵手也很正常?”
小梨忍笑道:“当然啦!别说牵手了,搂搂抱抱也很正常,直男就是这样子的。”
又意有所指道:“要是他们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难道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吗?”
嘟嘟被小梨的逻辑绕得晕晕乎乎:“好像也是哦……”
顶着小梨似笑非笑的视线,钟瑾宁臊得厉害,拉着盛熠仓惶而逃,后面的路也不敢牵手了,怕再碰上其他的同事。
他们在半路遇到了卖河灯的店铺。
河灯有好几种样式,有莲花形状的,有小船形状的,还有四四方方、上面写着“前程似锦”“平安顺遂”字样的,也有空白纸样的河灯,可以自己往上写字。
盛熠买了两盏空白的河灯。
他们循着指示牌去找餐馆老板说的位置,是在一座拱桥的桥洞底下。
这附近没有表演的花船,基本没什么游客驻足停留,但有零零散散的顺流而下的河灯飘来,在黑暗的河道上宛如繁星点点。
两个人站在河边,盛熠拿了一个河灯,提笔在上面唰唰写了几句话,抱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把笔递给钟瑾宁:“哥哥,我写完了,你写吧。”
钟瑾宁接过笔,好奇问:“你写了什么?”
盛熠郑重道:“老板说了,愿望不能说出来,只能写在河灯上,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好吧。”
钟瑾宁向来不信这些逗小孩的玩意儿,但也接过了笔,认认真真地写上自己的愿望。
盛熠在旁边暗示:“不能说出来,但是可以看。”
钟瑾宁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河灯给盛熠看。
他在每个面上都写了一句话。
第一面:【祝姥姥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第二面:【祝爸妈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第三面:【祝自己万事胜意,喜乐长安】
盛熠看到了第四面,愣住了。
【盛一,祝你自由】
盛熠迷茫地抬起头:“为什么要祝我自由?我以为哥哥会写我们永远在一起之类的话。”
“我们永远在一起,不是我想要实现的愿望,是注定会实现的事实。”
钟瑾宁的眼眸倒映着盈盈闪动的河面波光,声音温和:“盛一,我希望你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被拘束,永远自由。”
盛熠急切地站近一步:“我不想要自由,我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会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钟瑾宁的声线带着安抚,“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不被任何人的爱所拘束。”
他不希望少年被任何人以爱的名义所囚禁。
他希望盛熠能够知道,最重要的、排在第一位,始终是他自己。
钟瑾宁懊恼起来:“啊,我忘了,不能说出来的。”
盛熠的眼角有些红,语气也变得冲动:“可我愿意被哥哥的爱拘束啊,我愿意把哥哥放在第一位,和你永远绑在一起。我不懂哥哥为什么说这是不对的,总是想着把我推开。”
少年把自己的河灯递过来。
上面只有一句话。
【祝我和哥哥白头偕老,永永远远不分离】
永永远远。
少年的永永远远,情真意切,似灼热的火焰烫到了钟瑾宁的胸口。
哪怕钟瑾宁已经猜到会是什么,在看到的这一刻心跳依旧乱了节奏,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我不是想把你推开,我只是希望你长大,学会爱自己。”
“明明就是想把我推开。”
少年的语气带着指责,低下头,惩罚似的咬了下钟瑾宁的唇,恶狠狠道:“我想离哥哥近一点,更近一点,但是哥哥总想借着其他的理由把我推远,我才不要,想都别想。”
钟瑾宁见他说着狠话,眼圈却都红了,一副伤心生气快哭出来的模样,赶紧哄人:“好好好,别生气,是我写错了,我重新写一个愿望好不好?”
盛熠这才笑起来,点点头。
钟瑾宁心里暗暗叹气。
小男友容易生气,但好在也容易哄好……
他拿起笔,想重新在自己的河灯最后一面写下愿望,目光一抬,倏忽顿住了。
桥上面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排熟悉的人,望着他们,看得目瞪口呆。
嘟嘟的神情惶恐,声线颤抖,问旁边的小梨:“小梨,直男、直男之间接吻也是正常的吗?……”
第70章 坦白
小梨沉默了。
她们在吃饭的地方问过店家有什么放河灯的好位置,还特意通知了其他同事。
汇合以后,一行人一边晃悠看风景,一边逛到了拱桥这儿。
站上去第一眼,嘟嘟就瞄到了河边上外形出众的两人:“咦,那不是宁宁和盛熠吗?好巧!”
远处传来隐约的笛声,夜晚的光线昏暗,从上而下的距离可以看清楚人,听得到他们在语气激动地在争吵,但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她们本来还想着打声招呼,但看到两人好像在吵架,个个面面相觑,默契地没吭声。
嘟嘟当时还特失望地小声念叨一句:“这么快就be了吗?……”
结果两个人在底下吵着吵着,盛熠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低头亲了下钟瑾宁。
视角卡得很好,桥上一排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小梨想打个马虎眼,连一句也许是错位的误会都说不出口。
关键是,盛熠明显情绪上头生气强吻,但钟瑾宁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反而神色软了下来,好似还好声好气地哄了回去,哄得盛熠立刻就笑了。
除去小梨外,拱桥上一排人齐刷刷地陷入了呆滞状态。
间接接吻已经不够满足两个直男了?
这年头,直男吵架,要用亲亲来换取和平?
“哥哥,怎么了?”
盛熠顺着钟瑾宁的视线一同偏头看去,神情骤然凝固,一同石化成了雕塑。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忐忑道:“她们会不会是刚来的?什么也没看见?”
钟瑾宁轻声道:“没事。”
他回过头,执起笔,在河灯的最后一面添了一句话。
【年年岁岁,永不分离】
“我们来放河灯吧。”
钟瑾宁轻轻地握住了盛熠的手,眼眸一弯,漾开了粼粼闪光的柔和笑意。
在桥上的人的注视下,没有闪躲,没有忐忑,神色自然且从容。
盛熠回过神来,也握紧了钟瑾宁的手,点头应好。
两盏四四方方的河灯放置在岸边,中间燃起一点明亮的烛光,清晰地照亮了雪白纸面上的愿望。
那两点闪动的烛光飘入河中,汇入了一盏盏顺流而下的小灯,共同构成璀璨星海。
零零散散的脚步声从后接近。
“小梨,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钟瑾宁听到声音,回过头。
小梨拉着嘟嘟往这边过来了,嘟嘟看起来尴尬得不行,一直在往后拽小梨,其他几个同事拖拖拉拉地跟在后面,一副也想原地消失的样子。
“好巧啊。”小梨打招呼,“你们也是听老板的推荐,来这儿放河灯的吗?”
钟瑾宁和盛熠依旧牵着手,在繁灯点点的暗夜背景中,仿佛一个经典美学的电影镜头。
钟瑾宁笑着点头:“是啊。”
嘟嘟纠结半晌,忍不住提醒:“刚过来的路上,我们还碰到了其他组的同事,你们要不要注意一下?……”
盛熠想说什么,忍住了,偏头看了看钟瑾宁。
“谢谢提醒。”
钟瑾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轻地晃了一下两人牵着的手,道:“重新介绍一下——”
当着所有人的面,钟瑾宁的声音温和,含着浅浅的缱绻笑意。
“这是我男朋友,我们已经交往很久了。”
嘟嘟以及一排人愣住了,忽然感觉自己听不懂人话,大脑一片空白。
……啊?
盛熠的唇角压不住上扬的弧度,还装模作样地问:“宁宁老师,我们不是要谈办公室地下恋情吗?这么早就公布了,不太好吧?”
钟瑾宁无奈地看了眼某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少年,道:“行,那我收回。”
盛熠一秒乖巧:“不不,我都听宁宁老师的。”
嘟嘟还没反应过来,嘴比脑子快:“啊,所以你们是这段时间在一起的?恭喜恭喜……”
虽然不明所以,但一群人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七嘴八舌地恭喜起来。
“太好了,恭喜!”
“我就说嘛,宁宁怎么做的出来挖墙角这种事?”
“怪不得最近感觉你们俩特别亲密!原来是确定关系了,恭喜恭喜!”
“不是的。”
钟瑾宁的脸颊微微涨红,被迫承认:“从一开始,就……只有他,没有别人。”
盛熠在旁边已经乐得找不到北了,脸上挂着傻笑,直勾勾地望着钟瑾宁,身后的背景仿佛有无数朵玫瑰在旋转怒放。
只有他。
没有别人。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踩住了盛熠的爽点,浑身轻飘飘的,像站在了柔软的云端上。
盛熠注视着钟瑾宁的视线愈发灼热,急切开口:“哥哥,我喜欢的人也只有你,从来没有过别人。”
钟瑾宁是想解开误会,不是想在这儿听告白,耳根猝然红了,捏了下他的手,示意小男友乖一点,别乱说话。
他又歉意对嘟嘟她们道:“抱歉,这段时间一直瞒着你们,是我的原因,我没做好告诉大家我们关系的准备,盛熠也是在配合我。”
小梨早就已经猜到,故意算账:“盛熠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对吧?怪不得不让安组长带他,只要你带。好啊,宁宁你一直瞒着我们,是不是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朋友?”
钟瑾宁笨拙解释:“我担心办公室恋情,传出去影响不太好……”
“这有什么!我们会帮你保密的呀,肯定不会往外传的。”小梨打趣,“宁宁,你把你的小老公藏着掖着这么久,是不是该请我们吃饭?”
小老公三个字一出来,钟瑾宁砰一下整张脸爆红,感觉自己热得头顶能冒水蒸气。
旁边的盛熠被这个称呼捧得心花怒放,脸上根本止不住笑:“请!必须请!”
原地宕机多时的嘟嘟她们终于听明白了,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转,不可置信问:“宁宁你男朋友一直是盛熠,没别人?盛熠一进公司就说自己已婚,说的对象也一直是你?”
不是什么狗血伦理剧——她们刚脑补的双向出轨?
要是嘟嘟不提,钟瑾宁都忘了盛熠在公司“已婚”这件事,窘迫地点点头:“……是。”
盛熠得意洋洋:“那当然啦!我就为了哥哥,来公司当实习生的!我们都已经是互相见过家长的关系了!”
见盛熠越说越多,炫耀得停不下来,钟瑾宁清咳两声:“你们也是来放河灯的吧?”
小梨忍笑道:“啊对对。”
钟瑾宁拉着盛熠让开了地方。
几个女孩子拿着河灯开始研究商量写什么,最后无比郑重地写上了一夜暴富、升职加薪这类的心愿,没一个写爱情相关,全部充满了对金钱的虔诚渴望。
放完了河灯,一行人浩浩荡荡准备去吃夜宵,进了一家烧烤店。
盛熠乐颠颠道:“想吃什么拿什么,我们请客。”
钟瑾宁瞒了她们许久,坦诚以后放松下来,笑道:“嗯,给你们道歉赔罪。”
饭桌上,一群人开始追问细节:“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哇?”“已经同居了吗?”“你们住在一起,早上还特意错开时间来公司?”
钟瑾宁被问得有些招架不住,小梨开玩笑打圆场:“再问下去,把宁宁吓跑了,我们这顿就没着落啦。”
嘟嘟忽然想起来:“宁宁,我记得你比我大两届,今年二十五吧?”
钟瑾宁脸颊发热,承认:“嗯。”
嘟嘟憋笑:“年下师生、办公室恋情、社畜对男高、绝美年龄差,挺好挺好——”
然后拿出了手机,手指点着屏幕,低头一阵操作。
钟瑾宁若有所感,也拿出了手机,点开群聊。
他头像上面顶着的群昵称悄然发生了变化。
【太子太傅兼准太子妃】
在同事的一众短昵称之中,他的长昵称像一只箭矢备受瞩目地射了出去。
钟瑾宁捂住额头,哭笑不得。
好了,他终于知道是谁在改他的昵称了。
夜宵吃完已是凌晨,一行人重新返回酒店,作了别,各自回了房间。
房门一关上,盛熠在玄关处抱住了钟瑾宁的腰身,迫不及待道:“哥哥、哥哥,你喊我那个!”
钟瑾宁被同事们起哄敬酒,喝了不少啤酒,脑袋晕晕的,问:“哪个?”
“就那个!”盛熠的眼眸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语气急切期待,“小梨姐说的那个称呼!”
钟瑾宁迟疑半晌:“……小老公?”
因着微醺的酒意,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软乎乎的含糊,听上去像在撒娇。
盛熠的呼吸变得急促粗重,亢奋得头皮过电似的发麻,手掌捧着钟瑾宁热烫的脸颊,径直吻了下来。
是个不讲道理的、横冲直撞的吻。
像是少年谈恋爱这段时间以来,学会的所有技巧全部都被忘到了脑后,只知道凭借野兽般的本能行事,不管不顾地侵占掠夺。
钟瑾宁被他压着,身形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直到被抵到了坚硬的墙上,退无可退。
闯入的舌尖肆意搅弄,追逐着小舌又舔又吸,那股疯劲儿像恨不得把他吞吃入腹,强势得让人腿软。
钟瑾宁有些站不住,纤长的手指抓皱了盛熠胸口前的布料。
盛熠的气息滚烫,亲着他,开始胡言乱语:“哥哥、哥哥,我要死了……”
钟瑾宁伸手捂他的嘴,羞耻得满脸通红:“什么死不死的?”
盛熠啄吻着他的手心,眼眸湿漉漉的,怎么看怎么可怜:“哥哥再不给我,我真的要憋死了……”
明知道小男友是在故意卖可怜。
明知道小男友是在仗着他的喜欢,无所顾忌地得寸进尺。
钟瑾宁闭了闭眼,眼尾的红痣晕开一片薄薄的绯色,忍着耻意,低声道:“……去浴室。”
又难以启齿地交代:“要,轻一点。”
盛熠眼眸亮亮地笑起来,叭的一声,重重亲了口钟瑾宁的唇:“最喜欢哥哥了!”
